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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晴天娃娃]福氣嬌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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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19:09 |倒序瀏覽
福氣嬌娘 作者: 晴天娃娃

她平日一向樂善好施,當醫生也當得還算稱職,
卻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丟到幾世紀外的漢朝去,
還遇上了個厲害的狠角色,差點被拉去玩5P!
等等,她只不過是幫人家送盤菜來耶!而且──
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就得摘掉眼珠子,這是哪門子霸道規矩?
還好她這四眼田雞一拿下眼鏡啥也看不清,
才得以逃過一劫,沒改行去當按摩的,
不過大魔頭似乎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派人把她看緊緊,
一聽說她身陷火場,又緊張得像是丟了寶貝,
搞得像是對她一見鍾情,害她都要懷疑近視的人是他了,
好吧,既然他喜歡她,那就讓他去喜歡,
只是她也有她的規矩,想「幹麼」就得按部就班的來,
就算是背負血海深仇的大野狼,也請立刻改邪歸正!
但她顯然忘了一件事:現在她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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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19:32
楔子

  坐落在台北市北端,一片由十座樓房圍繞的小住宅區,它像巨人不小心跨出過大的步伐,深陷在高樓大廈泥沼中,動彈不得。

  在這泥沼下有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面,黯淡得即便經過它數十趟也無人留意。

  風從山谷中吹了下來,吹動了這小店的風鈴,也轉動了不該轉動的命運齒輪。

  「姊!買禮物為何要在這邊買?」穆詠喜攬著眉頭,抱怨的說道:「台北的百貨公司多得是,為何獨獨挑了這一間……嗯,殘破的店?」瞧這斑駁的油漆,搖搖欲墜的招牌,昏黃的燈光,說殘破還客氣了點,在台北眾多集團百貨競爭下竟然能存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

  穆詠慈輕輕睇了三妹一眼,不發一語,她總不能說她是因為看到這間房子發出七彩繽紛的彩光,光中彷彿有無數菩薩向她招手,才想走過來瞧瞧,否則一定被恥笑說她年紀大了,老眼昏花。

  她才二十五,若以花齡比喻,她現在只開一半而已。

  「三妹,大姊心腸好!若這小店沒人光顧,恐怕要關門大吉,我們花一點小錢、捧捧場,讓人家可以過生活。」二妹穆詠悲好心地替大姊解圍,用水汪汪的眼睛瞪著二妹,「也是善事一件。」

  可以想像這家人一定三餐不濟,店裡冷冷清清怪可憐的,不救他們一把,怎麼也說不過去。

  「二姊,事情不能只看外表。」四妹穆詠捨逸出淡然笑容,予人清冽空靈之感。「腳無大小,端正就好,平常心。」房子只要能遮風避雨,飯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其餘在她的眼裡都顯得多餘。

  「是是是,你們都是菩薩心,是我太膚淺了,小女子給你們來一個掌聲鼓勵。」穆詠喜甜甜的嗓音讓人聽起來心底軟酥酥的。

  「奇了,我們在這裡待了那麼久,怎麼不見老闆出來招呼?」

  「誰說沒人?這店已百年沒人進門,難得一進門就看到一花開四葉,真是了得。」悅耳的嗓音輕輕吐出生意人的招呼語。

  聲音的主人穿著一身唐裝,削著清爽的短髮,寬鬆的袖擺顯得韻味十足,垂眸含笑走了出來。

  在空氣的波動中傳來陣陣清香,彷彿能夠一掃疲憊不堪的身與心。仔細一瞧,眼前的人兒似男似女、非男非女,猜不透性別與年紀。

  「百年?老闆你會不會搞錯?」穆詠喜眨眨大眼,好心地提醒。「百年沒人來,你怎麼過活?現在已經日上三竿,你是沒睡飽,還是昏了頭啊?」真好聞,不知這是哪個牌子的香水,待會再問問。

  「三妹,講話要有點禮貌。」穆詠慈輕斥著。

  「呵呵……我施無畏從不打誑語。不二門若非業力感召,或菩薩威德之力,凡人是不能來這裡的。」溫潤的嗓音道出禪機,幽沉而深不見底的雙眼掃過她們一眼,「而你們卻兩者皆俱。」

  這個人講話怎麼有點像佛經論調,怪怪的。

  四姊妹不約而同的環視這屋子的周圍,這個地方處處給人異樣之感,但又不令人覺得恐怖或詭異,甚至還有些清冽舒服的感受。

  更多的是……安心,彷彿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四個姊妹雖觀念不同、個性回異,但她們都直覺來到非人之地。

  她們很有默契的看向施無畏,他的眼神如同家中所拜的觀世音,慈悲安詳,洞悉一切人事。

  四人相覷互看,心裡頭卻無法釋疑。

  接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才一眨眼,施無畏手中就多了墨綠檀木雕花盒子,彷彿他是魔術師,四個姊妹咋舌噤聲的看著這一幕。

  「不二門從不買賣,只送有緣人,你們可以挑選這盒子裡的任何東西,但有個小規則,就是只能挑選一個,拿了就不准反悔。」

  「詠喜……」話還沒說完,就見穆詠喜興奮的走上前去,為了阻止三妹貪小便宜的習性,三個姊妹立刻出聲喚她。

  盒子外觀給人的感覺不大,卻裝了很多東西,像是各式各樣的佛珠、引磬和鏡子。

  瞧見盒裡一面鑲有金色文殊菩薩容姿、巴掌大的鏡子,詠喜忍不住伸手去拿。

  正當其餘三人伸手欲阻止的瞬間,四人的手指同時一陣刺痛。

  四人的震驚全寫在臉上,她們剛才只是想阻止詠喜,怎知此舉卻啟動了機關之鑰,而四個人全不由自主的各自拈起了一面鏡子。

  那並不是一面普通的鏡子,而是鑲嵌在一尊觀音像之上,清澄如水的手鏡。只見那觀音右手執念珠、左手拇指與無名指相拈作吉祥印,身披千衣、頭戴寶冠,冠上有著「化佛」,其上浮出五道雲彩,鏡子就嵌在這雲彩之中。

  穆詠慈發現自己的手指被觀音的寶冠刺了一下,指尖沁出了鮮紅的血,一滴滴的滲入觀音的眉心,且竟奇異的散發出萬丈光芒。

  那鏡子躺在她們的掌心中,不管怎樣使力都拿不下來。

  她們心中大駭,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此時的感覺,頓時有股衝動,想拔腿就溜,沒想到才一提腳,就聽到後面傳來悠悠、清涼又不失溫和的聲音。

  「這是你們的姻緣,你們已經喚醒了它們,一個非常漫長的旅程正等著你們。」低沉的聲調傳人耳裡,抬頭一看,只瞧見炯炯目光閃爍著深邃而神秘的氣息。

  「想要回來原處,必須找到愛之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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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0:59
第一章

  漢朝永嘉元年(一四五年)

  河北渤海

  雕樑畫棟、庭園毗連,造景是以太湖石和雲南鐵木修築而成,長廊兩旁綠波蕩漾,仔細一瞧,原來是一條人工小溪穿越了整座花園,在月色下發出幽暗的光。這宅子佔地遼闊,若無熟人帶路,恐怕會迷失在其中。

  「將這些菜餚送到富貴樓去!快,不要怠慢了大人的客人。」

  廚娘大聲吆喝著,重重地將盤子放在穆詠慈的手上,「不要以為你只是來代福伯的工,就可以少做一些事,送完菜後立刻到廚房來,知不知道!」

  「嗯!」她點點頭。

  廚娘不禁翻翻白眼,揮揮手趕緊催她出去,這小子慢手慢腳的,礙眼得很。

  穆詠慈低著頭,瓜皮帽垂了下來,出了廚門,她左右觀看,頓時心慌意亂,這宅子那麼大,她怎麼知道富貴樓在哪裡,即使她知道,可是她近視七、八百度,在這裡又不能戴眼鏡,視茫茫、眼茫茫,東南西北早已分不清,怎麼辦?

  她打退堂鼓,正想走回去問廚娘能不能找個人替她帶路,耳邊便傳來廚娘大聲的嚷嚷,「不要因人手少就動作慢了下來,快一點,待會若我被大人罵了,你們也脫不了關係。」

  一聽到這些話,她返回的身子又立即扳正。

  怎麼辦?

  在這進退兩難之際,她拉起嘴角,這一笑泯了千愁,她相信再壞也比不上知道自己身處不同的時空時那一刻的心慌,這一想心就安了下來。

  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天無絕人之路。穆詠慈這麼想著,心便開了,邁起腳步準備出發。

  「楞小子,杵在那做什麼?」一個男聲在她背後響起,低沉斥喝著。「偷懶啊?還是在打混?還不到大廳去幫忙。」

  「廚娘吩咐要將菜餚送到富貴樓。」她老實回答。「這宅大,不知富貴樓怎麼走?能不能請小哥指點路,好讓我把菜餚送過去。」

  模模糊糊間看到對方走了過來,穆詠慈直覺他正粗魯又無禮地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抬起無法對焦的眼眸,迎上他的打量。

  「沒見過你,新來的?」對方不禮貌的問道。

  瞧那一身窮酸相,小眼睛、小鼻子,平凡得叫人即便看了一百次也記不住,唯一有看頭的就只有那噙在嘴邊的笑容,甜甜的、淡淡的,彷彿不沾凡塵,令人心曠神怡。

  這像似他看過的一幅畫像,是在哪兒見過呢……咦?怎麼忘記了……他猛拍自己額頭,試著喚醒記憶。

  「福伯身體微恙,宅裡又來了客人,缺人手,福伯不放心,我便自告奮勇來頂一兩天的班。」穆詠慈不卑不亢的解釋著。

  福伯是她的恩人,自她掉入這時空中以來,他不嫌棄她來路不明,供她住,供她吃,這樣的大恩就算讓她頂幾日的工,也不為過啊!

  當初她原本計劃隨紅十字會醫療團到非洲賑災,怎知飛機突然失事,轉眼便身處另一時空,不知三個妹妹情況如何,是死?還是跟她一樣掉入了時空洪流中?

  她有個座右銘--不能再好,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老天既然這樣安排,自有祂的道理,只是凡人不能窺探究竟。

  「原來是代福伯的班。」

  他的聲音拉回穆詠慈飄遠的思緒。這下子他也不好意思欺負人了,口氣緩了下來,「福伯的人就是自己人,富貴樓是吧?行!我正好要去那附近,跟緊點,別跟丟了。」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向前走去。

  穆詠慈聽到對方答應替她帶路,不禁莞爾在心,果然老天是有眼的。

  追緊他的腳步,她亦步亦趨的跟著,唯恐讓對方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野,跟丟她的貴人。

  耳裡傳來他嘀咕的數落聲,說什麼廚娘頭殼壞了,才會讓分不出東南西北的新人在宅裡到處亂竄,若不是被他遇見,早已失了禮、亂了份,要是大人處罰下來,可不是幾頓打就可以解決的。

  又說這客人是狠角色,大人還要禮讓他幾分,剛才這麼一拖時間,讓他餓了那麼久,恐怕脾氣已經上來了。脾氣壞的客人他才不會傻傻的去送死,要不是乎日福伯待他不錯,他才不蹚這淌渾水,讓這楞小子一個人去擔當就好了。

  吱吱喳喳說了一大堆,淨是抱怨之語。

  穆詠慈覺得走廊彷彿走不盡似的,四彎八拐、曲曲直直,要不是有人帶路,她一輩子也找不到地方。有人陪著感覺真好,連他的抱怨聲聽起來也悅耳極了。

  「到了,小子,別說哥哥沒關照你,進去後機靈點,客人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而眼睛看的、聽的,出了房門全部忘光光,不准對外人說,否則被大人知道是你在咬耳朵,包準你連鼻帶唇全被剁下來。知不知道?」他威脅恐嚇的說道,不要說他沒照顧新人喔。

  「嗯!」看他慎重其事的吩咐,穆詠慈也謹慎地點頭應允。

  「怎麼瞧你的嘴好像很眼熟似的,像極了藏在大人書房箱子裡的……算了,你趕快進去,對了,我叫孫一和,你呢?」

  「穆詠慈,孫兄,謝謝你。」起初以為他粗魯無禮,其實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穆詠慈真誠的向他道謝。

  她的笑如春風般令人舒服,讓人褪下疲憊的身心,就像……

  「你的笑……怎麼像娘們似的?怪噁心的。」孫一和一臉退避三舍的模樣,趕緊撇清,「我沒那個嗜好,進去進去,別再煩我。」說完便像鬼在追似地跑開。

  穆詠慈輕輕叩著門。

  「大人,奴才送飯來了。」她試著學古人說話,但仍顯得有些忸怩與不自然。

  再一次。

  叩叩!還是沒人回應。

  穆詠慈自作主張的將已經涼了一半的菜餚端了進去。她想把這件事情趕快做好,再回去廚房幫忙,免得廚娘罵人,那時可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得。

  腳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只見一件袍子丟在門前,要不是她注意力全放在腳下,這一件衣物準會把她絆倒在地,讓她辛辛苦苦所端來的菜餚功虧一簣。

  她用力地瞇起眼睛,眼前卻只看到燭光晃動。

  有燭光,很好!想必桌子就在那裡,目標鎖定之後,用腳尖往前試探地挪一挪?沒衣物,一寸一寸慢慢往前移,恨不得將藏在袖袋裡面的眼鏡拿出來,不必屈就這昏暗的燭光,兀自想著--古代什麼都好,就是日常生活不便。

  終於到了桌前,她彷彿跑了百米般喘個不停,「大人……飯菜……我放在……桌上,請自行……取用。」大功告成,可以回去了。

  她這句話終於有了回應,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飄了出來,「留下來,助興!」簡潔有力,有著不容置疑的霸氣,

  助興?助什麼興?

  穆詠慈狐疑地想請對方多做說明時,才注意到房裡有著男女交媾的喘息聲,那般急促、難分難解的呻吟聲從紅紗帳內流洩出來,讓她到嘴邊的話趕緊吞了下去,急促得差一點咬了舌頭,臉也紅了起來。

  這……難道……孫兄聽說不能對外說出去的事情,原來是……性愛派對啊!難怪一進門地上全是衣物,聽那聲音,房裡不只兩人……

  好像有三人……不,是四人,天啊,4P!這男子未免興頭太大,不怕染上性病或以後腎虧嗎?

  穆詠慈不禁搖搖頭,觀古論今,食色性也,到哪都不會變,而她雖不贊同,卻也不甚驚訝,畢竟在她的時代,這樣的事早已司空見慣,新聞報導讓人變得麻木,毋需大驚小怪,只是她沒有興趣在這邊當個窺探者,這時她發覺自己視力不佳反而是萬幸。

  對方或許正在興頭上,偷偷溜出去應該不會被發現。她這麼想著,腳才剛剛踏了出去,就聽見一個因慾望而顯得沙啞的聲音響起--

  「過來。」

  什麼?她才不要加入變成5P助興組,她的眼已經算是半瞎,沒法幫他們助什麼興,要玩他們自己玩就好,萬一她摸錯地方,手一輩子都洗不清。

  穆詠慈下意識地慢慢退後,直到碰到茶几才知已無路可逃,現在才覺得孫兄不夠義氣,沒將這裡的情況說明清楚。

  「魁爺!幹麼叫那毛頭小子,是嫌奴家伺候不好?」眼睫顫動,嘟著紅唇,一個女子直往男人的胸膛磨蹭。

  好啊,有人起來抗議、穆詠慈欣喜萬分。

  「還是魁爺有男女通吃的喜好?」另一名女子說道。

  聽到這句話,穆詠慈臉上出現少有的蹙眉。

  「我們的身子只有魁爺能看。」聲調宛轉有如黃鶯的女子軟聲催促,「魁爺,我們只要你。」即使她們是渤海王府的家妓,也有拒絕的權利。

  太棒了!繼續說下去。

  「魁爺!快進來奴家裡面。」第三名女子主動拱起她嬌嫩的蓓蕾,紅唇間逸出一聲低喊,「奴家快受不了了。」

  「從沒有人敢對我的命令有所質疑。」不需刻意提高聲調,光是那輕慢的語氣,就讓站在最遠的穆詠慈也冷得打起哆嗦,而「性」致當頭的三名家妓更是傻楞在原地。

  「魁爺,我們……只是……」其中一人正想軟言相求,一陣刺痛從她的左眼傳了過來。

  咚!她的眼睛血淋淋的滾在地板上,屋內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叫聲。

  「你!滾出去。」韓首琛無情的掃了榻上的女人一眼。不需要刻意板起臉,光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就連大男人見了都怕,更別提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妓。

  飛快拾起衣物,女人跌跌撞撞地趕緊竄門而出。

  「你怎麼了?要不要緊?」穆詠慈想上前關懷問候。聽那慘叫聲,她也猜到幾分,對方受傷不輕,她是醫生,應該可以幫上忙的。

  「你……過去幹什麼,還不過來……」家妓們牙齒顫抖得喀喀作響,被她的舉動嚇得三魂七魄飛掉一半。

  江湖上號稱「煞星」的韓首琛,是武林最大殺手組織的頭頭,傳說他無情得像厲鬼般,性情乖張,很難伺候,喜怒哀樂只有一線之隔,永遠讓人猜不透心思。

  難怪連渤海王都怕他三分,把家中最具姿色、最寵幸的家妓全派出服侍,就怕他稍有不順心。

  但從來沒想過他的俊容這麼令人攝魂,惹得她們一顆芳心怦怦直跳,都自認自己的美色足以將他迷得神魂顛倒,沒想到才稍微不順他的意,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完全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可是……」不跟著出去有違她醫者本分,但一出去又怕他再下毒手,衡量情勢之後,她選擇留了下來,她不想因她的行為而書人受傷。

  更重要的是,她是來代替福伯,不能砸了他的飯碗。古代身為小廝,應該溫馴與眼從,這一點可不能忘。

  慢慢往前走去,鼻內男女的交媾氣味越來越重,屋內瀰漫著淫穢氣息。穆詠慈強忍著。

  「魁爺!我要如何幫忙才可以助你的興?」她藏在福伯屋裡的醫藥箱裡既沒有威而剛,也沒有情趣用品,至於那些A片裡才有的「自助行為」,她是愛莫能助,幫不上任何忙。

  該不會想叫她磨槍上陣?天啊!她是女生哪來的槍?

  一想到等會得跟妖精齊聚一堂……不!若用未來式來說的話,是三個白骨精在跟未來人打架,光是想像就匪夷聽思,回去後說給人聽,包準笑破肚皮,穆詠慈不禁悄悄地彎起唇角,輕笑出來。

  這個輕笑在月光襯托下,似有若無,似淡若輕,有如飄逸的仙子,獨特的神韻絕無僅有。

  美極了。

  韓首琛心口一緊。

  原本誰來加入這場遊戲,他都不在意,只要能讓他玩得更痛快淋漓就行,沒想到不經意的一瞥,他看到了她的神態,眼裡閃過異樣眸光。

  她是女人,即便衣衫襤褸、遮遮掩掩,他還是可以一眼瞧出,但哪種女人他沒玩過?小家碧玉、美妾妖姬全都被他棄若敝屣?可她嘴角的那抹笑,臉龐所散發的恬靜安詳,像極……

  像極他窮盡一生搜羅的陶瓷美人。

  他的最愛。

  韓首琛黑眸進出七彩亮光,亮得令人無法逼視。

  「你的眼。」看她像瞎子般伸出手來四處摸索,腳步慢得有如蝸牛在爬。若是瞎子,就是瑕疵品。

  瑕疵品,他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模糊而已,路還是可以走的。」穆詠慈回答道。嫩紅的唇彎成一道美麗的弧度,彷彿拭淨世間一切塵垢。

  他心口更緊,彷彿有人正揪緊他的心臟,痛得要命。

  他找了多年,終於讓他找到了。

  兩名家妓互看一眼,瞧魁爺看他的目光,在歡場多年的她們早就瞭然於胸。或許將這個惡魔丟給這青黃不接的孌童小子,她們還有活命的機會。

  她們的異樣,怎麼能逃過韓首琛的眼睛?!

  「你們過來。」懶懶的聲調,卻更讓人恐懼,「王爺吩咐你們這樣服侍客人的嗎?」

  「對不起,魁爺!是奴家疏忽。」

  一人趕緊挨著韓首琛的胸瞠磨蹭,另一人往他的下盤撲去,賣命的演出,唯恐大人怪罪下來,說她們服侍不周,從此日日過著被府裡男丁輪流千人枕、萬人壓的生活。

  苦啊!怪她們不投生在好人家,更怪自己是女兒身。

  「她們只是苦命人,你不該如此欺凌人。」穆詠慈柔聲道。

  明知古代女人地位卑微得不如一條狗,但身歷其境的那份心痛,椎心刺骨啊

  韓首琛挑高了眉,「替她們求情,好啊!就由你一人代她們兩人勞動勞動吧。」

  話才說完,手臂傳來一陣拉力。

  「哎唷!」人倒在床上,依偎在他的胸膛裡,瓜皮帽被這麼一拉扯也掉落在地,一頭秀髮如瀑布般散了下來,凌亂中更顯風情。

  女兒身被揭穿,她更加驚慌,在這時代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既沒地位又會被欺凌。想到等會可能發生的事情,她不禁頭皮發麻,膽戰心驚。

  「魁爺!那我們……」兩名家妓喜形於色,沒想到她是女的,事情進行得實在太順利,她們馬上停止手中的活動閃到旁邊去,期待奇跡的來臨。

  韓首琛怎麼不知她們所打的主意。

  「你們家大人應該忘記告訴你們。」他的笑更顯得陰森,冰寒徹骨,「陪我的人都必須留下紀念品,而我最喜歡女人的眼睛。」感覺在他掌下的手臂在他說完話後僵了一下。

  屋內響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不要。」穆詠慈晃動她的手臂,狀似求情。剛才不是還雲雨巫山,怎麼現在說起話來那麼冷、那麼硬?難道……

  古代的男人怎麼這副德行?用完即丟,還外加要求紀念品。

  韓首琛深深看她一眼,「求我,是有代價的。」話才完說,一記亮晃晃的光射出。

  「啊!」慘絕人寰的叫聲迴盪在屋內,令人魂飛魄散。

  「這次便宜了你們,還不給我滾出去。」

  兩人的雙眼沁出血絲,有如遇到洪水猛獸般倉皇逃出,不敢在房內多待片刻,唯恐被他痛下毒手。

  眼看她們就要奪門而出,韓首琛驀然喝了一聲,「等等。」

  兩人立刻站住,連動都不敢動。

  「若在外聽到任何關於我形貌的傳聞,你們臉上的五官我全要到底。」那聲音冷得如十二月雪,刮得人寒毛直立,

  「小的不會說,小的不會說。」連衣眼都沒穿,兩人急如星火趕緊竄了出去。

  「你對她們做了什麼?」這男人怎麼這麼血腥?穆詠慈輕斥著。

  「關心你自己就行。」他攀上她的手,將她的身子擁進臂彎裡,鼻間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他將頭埋在她髮鬢裡。

  她這時才察覺自己的處境,背脊都直了起來。

  「我要走了,在這裡待太久,廚娘會罵人。」不!她不能失身在此,掙扎地脫離他的束縛,沒想到越掙扎手卻被箝制得越緊。

  「債還沒還清,怎能一走了之。」一個反身,將她鎖緊在他的方寸之地,「我還沒嘗到甜頭呢!」

  她不漂亮,頂多清新秀麗而已,但她的唇、斂眸的模樣,像極了他收集的陶瓷美人。

  他不可能放走她的。她是他的,猶如那些陶瓷美人,都是他的。

  他看上眼的,沒人逃得過。

  「我……沒向你借錢。」雖然眼睛看不清,但模模糊糊中大略知道對方裸露著身軀,她的頰上悄然升起兩朵紅霞。

  「你借的不是錢,而是人情,別忘了你剛才為她們求情。」冷眸半瞇,視線肆無忌憚的在她臉龐盤旋,忽然下體一緊,他有些訝異自己的情慾竟那麼快就升起,這還是頭一遭,他不解,但也不想釐清,只想好好的洩他的欲。「而求情的代價就是你的身體。」

  「不!」穆詠慈緊緊抓住胸前衣襟,拚死地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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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1:40
第二章

  「你拒絕。」韓首琛半瞇著眼,「要不我現在去索取她們的眼睛還來得及。」

  穆詠慈瑟縮一下,「你要她們的眼睛……做什麼?」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拿者、擺著、放著都充滿血腥,難道他是變態,有收集這東西的癖好?

  一想到此,她不禁打個哆嗉,寒毛直立。

  「從沒有人看過我的臉,即使……!」她感覺他冰涼的手指從她的臉上滑過,「承歡的女子,也都要將眼睛挖出來。」

  「你可以……將臉蒙起來。」兩全其美、誰都不礙誰,她誠懇的提出意見來。

  「不!這樣就沒樂趣了,我喜歡看到在歡樂後恐懼的顫抖。」修長白皙的手來到她的眼前。

  天啊!他在動我的眼,她這才想到自己會不會被對方誤以為看得見。

  穆詠慈趕緊用玉蔥般的手將他的手撥掉,將臉捂了起來。「我視力不佳,眼前的人是扁是圓都分不清,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

  「那不然……」韓首琛因她的舉動而笑了出來,不禁逗起她來了,「我會請人將你的眼治好,讓你看清楚我……這樣玩起來才有趣。」

  「不必大費周章,我的眼睛沒辦法治癒。」

  沒雷射設備,哪可能治癒?她慶幸自己近視,才得以保住眼睛。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想到她永遠看不清他,他的臉陰沉下來,他要她看清他的容貌,看清他的神情,這一件事突然變得很重要。「聽說吃腦補腦,吃眼睛必補眼睛,我網羅全天下眼睛,讓你補個夠。」

  吃人眼!天啊!

  她秀眉攏起,「不,我不吃,」放眼天下,有誰敢吃?

  「那你可要好好治療。」

  感覺他的氣息又陰又狠,這男人翻臉像翻書一樣快,她只好趕緊順著他的話說:「好好好,讓你治,但沒治好之前,不能動任何人的眼睛。」

  「怕我嗎?」他最喜歡看人痛苦、掙扎的樣子,最是有趣。「善良的傢伙,我不會給你任何保證。」覷著她一張一闔的嫩唇,慾望快速衝擊著他,令他下體更加刺痛。「但我肯定的是,我……現在要你……」

  聽到他猥褻的話語,她不由得身子起了股寒顫,「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只是宣洩你的慾望而已。」

  「是嗎?別人或許是,但你是例外,美人,看來你需要多一點時間來瞭解我。」

  「我沒那個福分。」她緊閉著雙眼,不敢看他。

  瞧她此刻的模樣,他心底就有一股氣。韓首琛不客氣將她的手扳開,他要看她,全部的她。

  「看著我,張開眼睛看著我。」他要清楚看到她眼底的情慾。

  他越說她雙眼閉得越緊。穆詠慈索性一直閉上眼睛,懶得回應。若以自己的身體換來兩對眼睛,那也值得了。

  氣氛很曖昧,她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越靠越近,那灼熱的氣息逼得她心臟怦怦跳個不停,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心臟絕對會被自己先嚇停的。

  她不要讓恐懼啃食她的心,很傷身的。

  轉移注意力、轉移注意力……

  換個角度想好了,現在不是流行一夜情嗎?若一夜情的對象早已作古,那個千年骷髏頭現在正在她身上爬呀爬,這在好萊塢算是恐怖片,還是搞笑片?這樣一想,她整個人都放鬆起來。

  「你很樂。」看她明明怕得要命,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她早已習慣身子被人碰觸?一想到她身子可能被人碰過,他臉上更加深了陰沉暴戾之氣。

  那就別怪他毀了她。

  怎麼他聲音怪怪的?穆詠慈半啟著眼,這男人此刻散發寒冷的冰霜氣息,本來放鬆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強壓心頭的恐懼問道:「我做錯了什麼?」

  她現在好懷念二十一世紀。

  「不管你之前有多少男人。」他捧起她的胸部揉捏著,宣示他的所有權。「從今以後,你是我的。」

  看他的手指摩擦她的衣裳,穆詠慈差一點跳了起來。

  這樣親暱的接觸超乎她的想像,她粉臉燙紅,只想避開那惱人的觸摸。

  不不!她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難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嗎?她已經在空難中死亡過一次,為什麼會再遇到這種情形?難道躲了雷公,就會遇上霹靂,她注定難逃此劫嗎?

  不!要想辦法,她不能在這裡被人奪了清白,她要在險境求生,栽在這裡不值得啊。

  「今日癸水在身,不方便行事,無法承受魚水之歡。」有人對月事是很忌諱的,希望他是這種人。

  她趕緊暗念諸菩薩名號,希望菩薩能助她逃過此劫。不求饒!不激怒!避重就輕地拒絕他的需求。

  「我百無禁忌,不受這方面約束。」

  韓首琛滿意於懷中那傳來僵硬的身體,立刻俯身貼上她的唇,感覺她的緊閉與生澀,知道她是個未經人事的黃花閨女,心花怒放。

  「你放心,我會慢慢來的。」強壓內心深處的竊喜,將漸漸上升的慾望慢慢緩住,一隻手溫柔的撫上她的兩頰,慢慢引導。

  這一次他要慢慢的來,不想嚇壞到手的羊兒。完全未曾細想自己為何獨對她溫柔,有別以往對女子的粗暴。

  穆詠慈在他強勢慾望下進退不得,知道自己清白恐怕不保,兩行清淚悄然滑落到唇邊。

  他唇間嘗到鹹濕的滋味,「你哭了。」

  淚水彷彿滴在他的心口上,將他乖張冷硬的心滴出一道缺口,流出了溫柔。

  「你將……我的眼睛拿去好了。」她哽咽著,「我想回家,放我回去。」他的輕薄誘發出她的無助,逼得渾圓的淚珠不停滑落。

  「我說過你是我的,哪裡都不能去。」他倏地將她拉到他懷裡,深深的呼吸,強壓著體內流竄的慾望。

  該死,看到她的淚,簡直要將他逼瘋。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意志力去克眼內心那想要擁有她的渴望。

  「今日時辰不對、場所不好,你值得更好的對待,今天我不會要你,但下一次……」他的眼眸從她的胸口滑落到小腹,輕輕舐去她的淚珠,「可不只要一次而已。」

  不容錯辨的宣告,霸道而堅持,從今天起,她是他專屬的禁臠。

  「不,我不是你的人,我是……」抗議之聲完全被截斷,她再度遭到他的唇舌攻擊,有別於剛才的溫吞,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激烈與瘋狂。

  恍如隔世般的久,韓首琛硬生生將她扯開,大聲喘息,

  「就……到此為止,再繼續下去,不保證不會要了你。」他滿意她的兩片嫩唇變得嫣紅艷麗,彷彿為他綻放,「幫我著衣。」

  「我不會。」她怯生生回答。

  他心頭一喜,這下更證明他的猜測沒有錯,她仍是清白之身。「不會最好,我來教你。」牽著她的手站起身。

  一起身,穆詠慈才發覺對方身材頎然魁梧,她的頭只到他的胸瞠而已,更顯得她嬌小玲瓏。

  「首先要將……」耳邊傳來他厚實的嗓音,她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整個心思都掛在她的手上--一雙被緊緊抓握住的手。

  「你手這樣抓著,我怎麼幫你著衣?」

  「不循循善誘怎麼教你?」

  「看著就行。」

  「你不是說眼睛不好,如何看清楚?」

  「那……你用說的就好。」

  「用說的不夠詳細,還要實際操作才瞭解問題在哪裡。」

  「不是只有穿衣服……怎麼會有問題?」驀池,她猛吸一口氣,「你怎麼可以……讓我幫你調整下面的……位置……」雖說在做實習醫生時早就摸過,但摸一個古代男子……這還是頭一遭。

  他邪邪一笑,「這就是問題。」

  她的手猶如被蛇咬到,急忙抽開來,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我已經會了?沒有問題了。」

  他的頭輕輕晃動,「口說無憑,從頭到尾再做一次,夫子才知學生有沒有學會。」

  「你……」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適時替穆詠慈解了圍。

  「魁爺!外面奴才說大人有事找你,在書房等候,請移駕。」

  這殺風景的傢伙,他邪邪的笑容漸漸陰鷙起來。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著,「我們那麼親密,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只是下人……」嗚嗚……嘴又被他蓋上去了。「有……人……還在……等。」趁著空隙吐出話語。

  「我不介意讓他等。」輕咬她的嘴唇,「說不說?」他執意要她說出名字。

  穆詠慈輕推他身子,喘口氣,「女子的名字只有夫君與親人才可以知道。」若她沒記錯的話。

  「你是否在暗示我,只要佔有你,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再次將她拉進懷中,在她耳邊吹氣。「我不介意現在成為你的丈夫。」

  無賴。

  「不!」她沒好氣的嘟嚷著。「穆詠慈。」

  她知道即便她不說,他也會用更惡劣的方法讓她說出來的,雖然相處沒幾個時辰,但她知道他就是這種人。

  「穆詠慈……」低喃著,彷彿要將她的字刻在心底,「留在這裡不准走,等我回來。」

  「不行不行,廚娘要我過去幫忙。」她終於意識到她在這裡待太久,回到廚房準會挨一頓念的。

  「相信我,你若敢過去,我會將那兒鏟為平地,一口都不留。」不是威脅,而是說明事實。

  唉!古代人怎麼動不動就是要殺人?真野蠻。

  「那……我不過去了。」既然他鴨霸,她只好服從,不過不去廚房,回家休息總可以吧?她非常擔心福伯的身體狀況。

  聽她語氣頓了一下,他若有深意的睇著她。

  「最好如此。」

  韓首琛蒙起面巾,開了門對屬下吩咐。

  「給我看好,別讓她離開,還有……把她保護好。」

  「屬下遵命!」雖有疑問,也不敢問。殺手向來只有殺人,哪有保護人的道理?

  但這個問題誰都沒膽問。

  「韓魁爺,你來了。」

  一個約四十歲上下的華服男子對韓首琛鞠躬哈腰、卑微伺候,完全不像皇親國戚,「小的本不想打擾你的雅興,但有一件緊急的事,急著要找魁爺商量。」他已經知道剛才的事兒,真恨自己沒打聽清楚,竟不知道韓魁爺癖好,早知就不派那三名家妓了,害他白白損失三位美人。

  眼前全身著黑衣的男子精湛的眸光向他射了過來,劉鴻竄逃似的調開目光,將眼光往下去看他的腰帶,只見上頭繫著紅絲繩邊鑲住的玉環,玉環上有著栩栩如生的龍攀附著,而左邊腰間掛著一個醬色共緞臥龍袋,令他更加確定來者的身份。

  劉鴻吁了一大口氣,趕緊住下說道:「探子來報,說皇上病危,恐不久人世。」

  韓首琛冷眼睨著他,「這豈不是得你的心、順你的意?」說罷,屋裡的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魁爺!你愛說笑,這話不能傳在外頭,若被人知道,我們劉府即使滿門抄斬也死不足惜。」

  「我來這不是為了聽你這些狗屁倒灶的話。」手一揮、袍子一揚,他順勢坐了下來,黑陣泛起一抹冷色,「說吧!你知道行情,該有所準備吧。」

  「準備倒是有的……」白淨面皮硬是擠出阿諛逢迎的諂媚像,「嘿嘿……魁爺你也知道,我們渤海王按支系算是章帝四代孫,雖然章帝賜地為王,還算得上是土皇帝一個,但畢竟差中原的皇帝一大截,而這次皇上病危,皇位必定引起多人覬覦,嗯……希望你能將我孩兒送上皇位。」

  「你未免要得太多了吧。」黑眸底下有著不易察覺的厭惡。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劉鴻神態坦然,絲毫不覺有何不對,「只要事成,我們渤海王再也不是土皇帝了,我要讓天下萬民俯首稱臣。」發覺自己講得太多,轉個口風,嘻笑著,「到時候封官加爵少不了你韓魁爺一份。」

  韓首琛嗤之以鼻,不置可否的說道:「我們只有殺人本事,哪有幫人登上皇位的能耐?要做皇帝去找梁冀商量才是,抱錯腿、拍錯馬屁可是會要人命的。」黑巾底下是冷笑鄙夷。

  可劉鴻不為這一點點的拒絕而打退堂鼓,繼續邪奸諂笑的說道:「別這麼說,韓魁爺,江湖上誰不知你是地下皇帝,有你相助如虎添翼,被你欽點的人沒人敢說個不字,連梁冀也忌憚你三分。」至於梁冀將軍那裡,平日慇勤侍奉著,若韓魁爺再助他一把,諒梁冀也不敢反對。

  「你太看得起韓某了,韓某沒這本事。」韓首琛冷眼一瞟。

  「有的有的。」

  劉鴻拍一拍手,門外四名彪形大漢立刻抬著箱子走了進來,他又揮一揮手,四名大漢將箱子放下後,魚貫走了出去。

  「聽說韓魁爺有收集陶瓷美人的嗜好,本王特從西域帶來三十三個美人陶瓷,請韓魁爺過目。」

  劉鴻小心翼翼將三十三個美人陶瓷一一排開,霎時香華遍佈滿屋,祥光乍現。

  「白馬寺乃本朝第一座佛寺,建於永平十年,當年從天竺迎回兩位高僧迦葉摩騰和竺法蘭時,佛經佛像均用白馬馱來,在這裡面的觀音像大多被皇帝所收購,而祖上也只有一兩尊而已,此刻眼前的這些佛像是特地從天竺買來的。」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天竺稱這些美人為觀音,是聞聲救苦菩薩,韓魁爺看看,這是用上等月牙石,由三十三位師傅花六天六夜做成,做成後又必須塗上西域獨特的香料,再由大師開光,來來回回需三十三個月,所以每個姿態都不同,各有各的名號。」

  見韓首琛將其拿在手中把玩著,他更加緊賣力演說。

  「瞧!這水月觀音,袍右手執楊柳枝,左手持淨瓶,悠閒的坐在蓮花上;白衣觀音,一件長袍隱隱從頭上覆蓋著頭冠,坐在華麗的寶座上;魚籃觀音,祂手中提著魚籃,裝扮宛如一個美麗的賣魚婦;再看這南海觀音、蓮臥觀音……細數下去,這些觀音不論身體曲線、神情看起來都是那樣安詳自在,我們中原哪裡見過手工這麼細膩的陶瓷,連內院深宮也絕沒有這上等的觀音。」

  劉鴻睇眄一眼,「這些全是韓魁爺的,只要韓魁爺答應助我。」話說得很明白,若不答應,這些觀音即使弄壞,也不會給他。

  韓首琛黑眸閃動一下,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連我的喜好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劉鴻你算是有心人,知道投其所好。」

  他將手中覬音放下,「若我不答應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輕緩地牽起一抹淡薄的微笑。這些觀音太像她,他愛了數十年的陶瓷美人,突然變成真人走了出來,美得虛幻,但他知道她是有溫度的,可以抱、可以摸,他決定這輩子再也放不開她了。

  他的真人觀音。

  劉鴻一喜,知道此事已成功一半,「那韓魁爺……是答應嘍?」

  他就知道這份禮絕對會打動他的心。

  韓首琛搖搖頭,若是以前他或許會動心,現在他找到了真人觀音,何必拿著冷冰冰的陶瓷?

  「用幾座觀音像就想打發我,劉鴻,韓某是不是太廉價了?」這些觀音哪能比得上她?他要她,但不能讓劉鴻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否則憑他的個性一定獅子大開口,這樣一來可不划算,他要劉鴻不明就裡的將她乖乖送給他,這需要有點耐心與技巧。

  他頭這一搖,將劉鴻整個信心都搖掉了。這下他心更急,「韓魁爺不要生氣,要不事成後,黃金一千斤、珍珠百串,奉上給韓魁爺。」

  「我從不事後拿報酬。」欲擒故縱,一下子就否決他的提議,「更何況從我到府上之後,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讓我開心。」

  除了她之外。

  想起堡裡卜算子預言,說什麼他將會遇上千年交會之人,一旦遇上,命運之輪便會開始轉動,將命盤全部打亂,是奇跡,但也是危機,會將他數十年經營的大業全部毀於一旦,勸他這次南下毋需親自動身,過一個月再料理還來得及。

  他從不相信卜算鬼怪之學,然而為什麼突然想起這番話來?韓首琛不禁眉頭皺了一下。

  劉鴻慌張的問道:「是不是剛才家妓惹魁爺生氣?韓魁爺你別氣,我已經將那兩名家妓的眼珠剮下來,你瞧,這眼珠還溫的。」說完打開藏在衣袖裡的紅巾,四顆眼珠放在桌上跟觀音擺在一起,更顯得唐突與詭異。

  韓首琛眼角抽搐著,「我自認自己殘酷,看來我還差你一大截。」

  「要成大業的人,不會因為小事而壞了整個計劃。」劉鴻恭敬的說道:「我一片誠心,望請韓魁爺明鑒。」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

  「只望韓魁爺首肯。」

  韓首琛笑了,眼眸中泛著血腥,「成!看在你的誠意上,我會將你孩兒推上皇位。」至於能當幾天,就憑他的命。

  劉鴻哪裡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除了皇位外,我還想請韓魁爺派人保護小犬,免得他死於非命。」

  想當初順帝欲大展鴻圖的時候卻病死在玉堂前殿,年歲正值春秋正富的時期,而沖帝更慘,髫齡歲數登基,不到一年就傳出病危消息,他不想辛辛苦苦為兒篡到了皇位,當沒幾天就泡湯,他要他的支脈千秋萬世傳下去。

  有時他不禁懷疑,能讓兩位皇帝神不知、鬼不覺的病危,其能耐、本事除了梁冀外,就是眼前這位韓魁爺,他絕脫不了關係。

  既然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用錢能買斷人的命,他就用更多錢來買兒子的命,讓兒子登上皇位無後顫之憂並斷了危險。

  韓首琛瞇著眼,「你未免要得太多,小心貪多嚼不爛。」

  「這個劉某自有分寸,不知韓魁爺能否答應?」

  「我從不做虧本生意,兩件事要兩樣報酬,你是要我答應將你孩兒推上皇位,還是保護你孩兒性命,可要考慮清楚。」

  「這……」

  劉鴻躑躅半天,說不出話來,為了買這幾座觀音,他已經散盡一半的家產,若再將另一半財產給了出去,這宅裡大大小小五百多口可怎麼生活?這……順了嫂意,違了姑意,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韓魁爺我真的……沒有銀兩供我揮霍了。」

  韓首琛覷了眼面有難色的劉鴻,心中萬分竊喜。他有多少斤兩,他比誰都清楚,既然他自個兒先提,當然他打蛇隨棍上,提出自己的要求。

  沒有人知道此時他思緒翻騰,卻又勉強壓抑住喜悅,不動聲色,啐了一聲道:「誰要你的錢,人人皆知渤海王有網羅美女的喜好,我只要你眾多女眷其中一人,這樣的條件不知王爺你答不答應?」

  這麼簡單?

  劉鴻眼睛一亮,如搗蒜似的猛點頭。「答應!答應!」

  只要一個女眷太簡單了,家中的妾、家妓、還是女兒……他全數奉送,甚至要他的妻也沒關係。

  「不知韓魁爺你看上哪位女眷?」若能聯姻,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我女兒芳齡十六,豆蔻之年,長得如花似玉,性情--」劉鴻喜孜孜的推銷。

  吵死了,「穆詠慈。」韓首琛嗡一下唇,從黑巾下逸出,打斷他的話語。

  「穆詠慈?」劉鴻喃喃低語,家中有這號人物嗎?

  「趙管家!」他扯開吼嚨大聲喝著。

  一位年約五十,蓄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俐落的打開廳門,向前走來等待主人的吩咐。「大人,你找我。」

  「我們府上是否有位穆詠慈?她在哪裡?快點叫她出來見客。」

  趙管家想了想,「回大人,我們府裡沒有穆詠慈這號人物。」

  劉鴻大吼一聲,「沒有?再給我仔細想一遍。」

  趙管家看著主人乾著急的模樣,知道事情不單純,快速在腦中翻閱五百多口人名,甚至連府外跟王府有來往的人物都想了一遍,最後歎了一聲。

  「沒有。」

  劉鴻這次真的相信府裡沒有這個人,他相信趙管家的辦事能力,宅裡上上下下五百多人,他了若指聿、倒背如流。

  「韓魁爺,你確定?」他不相信宅裡有哪個美人沒被自己摧殘過,但看他信誓旦旦的說有這個人,信心要不動搖都有點難。

  韓首琛挑高了眉,「她在廚房工作。」瞧他們樣子不像說謊,難道她騙了他?

  「趟管家你怎麼辦事的?連有這人都不知道。」怎麼有個美人躲在那裡他都不知,現在可好,肥水要落在外人田,劉鴻有點責難似的睇了趙管家一眼。

  「真的沒有這個人。」趙管家當然知道主人的心思,「廚房總共五十多人,由錢嫂負責,要不然可叫錢嫂過來問問便知。」

  「不必了。」韓首琛如獵物般盯住他的眼,眸底有著明顯輕蔑,「想藏私就說一聲,不必大費周章在我眼前演戲。」

  若不是他們說謊,就是那小妮子說謊,很好!他會查個明白。

  「魁爺,我們沒藏私,宅裡真的沒這個人。」

  「既然沒這個人的話,我若找到她並將她帶走,也毋需知會你們了。」黑巾底下恢復淡淡的口氣像似在商量,但仔細一聽,卻有著不容置疑的霸氣。

  「那韓魁爺,這筆生意……」劉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問道。

  冷笑。「想辦法再找另外三十三個觀音。」說完就起身,「要不兩件事選擇其一也行。」

  不,他已沒有錢了,即便要將宅裡全部翻過來,他也要將這位穆詠慈翻出來才行。

  忽地,外頭響起驚天動地的呼喊與叫囂聲。

  「趙管家,不好了,馬廄著火了。」一名慌亂的僕役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來,「火勢太大,連進祿樓都快被波及。」

  「什麼?!還不快點去救火。」劉鴻氣急敗壞的喝令下去,隨著僕役匆匆穿廳而去。

  劉鴻才剛離開,一個黑影子就從天而降,附在韓首琛耳邊說了幾句。只瞧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該死!」他眼底釋放噬殺血腥。

  「魁爺!」黑衣人跪了下來,「小的能力不足,有負使命。」

  「拿一臂來見我。」

  說完,就見一個黑影快如疾風迅飛出去,而另一個黑影歎了一聲,也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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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1:56
第三章

  「大哥!你忤在這裡做什麼?」一位身形略顯矮小、蒙上黑巾的人走了過來。「魁爺呢?」

  「他跟渤海王去商量事情。」被吩咐守在房門口的黑衣人冷睇一眼,「鍾厚,事情辦完了嗎?」

  「早就辦好了。」鍾厚晃動手上的鴿子,將鴿腳上的紙圈拿下來,再讓鴿子飛了出去。

  「知道渤海王的書房在哪裡?」

  他的頭搖得如博浪鼓,「就是不知才來找你。」

  黑衣人歎口氣,拿著他遞出來的紙條放在懷裡,「你在這看守,我去去就來,不准讓裡頭的人出去,知不知道,還要將她保護好,不准有任何閃失。」

  保護?好奇怪的名詞。鍾厚拍拍胸脯,「我辦事,大哥放心。」

  房裡的穆詠慈正焦躁的走來走去。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福伯一個人獨自在家有沒有問題?唉!待在這裡可怎麼行,但房前那位大哥,無論用哀兵計或者惡言相向,一點都不為所動,堅守崗位的看著她,害她彷彿籠中鳥兒,飛也飛不出去。

  咦!門前有聲音,一聽之下,她不禁大喜,希望新來的這個人有一副好心腸。

  「先生。」她打開房門輕喊一聲,怎知杵在門前的那人像門神似的連動都不動,難道這個人跟剛才的那人一樣,都是鐵石心腸?

  她再提高聲量:「先生。」

  連動都不動,是不是睡著了?那正好!

  她躡手躡腳將門扉推開一大半,好讓身子可以鑽出去,不料前腳一提,才落下地,一條手臂便橫在眼前。

  「大哥有交代,不能離去。」說話聲調高低一致,平得很。

  「但是……我肚子不太舒服,想上茅廁。」她軟語哀求,希望能打動他的心。

  是女孩子。

  鍾厚望著秀致清雅的小臉皺緊眉頭,放著不理顯得對姑娘家太過殘忍,讓她獨自離去小解又不太放心,更何況魁爺交代要將她保護好,他更不能失職,必須亦步亦趨跟著,雖然他非常討厭女子,但也下定決心道:「我跟你去,先警告你別耍花招,否則……」擺出兇惡的表情,煞有其事的恐嚇著,「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嗯。」穆詠慈向前走了幾步,轉個身輕道:「這位大哥,能否請你帶路?」

  他狐疑地盯著她看,「為什麼?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茅廁在哪裡吧,」

  她點一下頭,「我今天才入府,不熟悉這邊的地理環境。」

  該死!他也今天才人府,怎會知道茅廁在哪裡,他想方便向花園灑灑就行,哪像女人家這麼囉唆,早知道就不該答應請求,讓她憋死,所以說女人就是討厭的東西。

  鍾厚硬著頭皮,齜牙咧嘴道:「跟我來。」帶你到處亂轉,若好運的話就找到茅廁,若走狗屎運只好讓你屈就到隱密的花園去。

  走了走,他好奇問道:「你在魁爺房裡做什麼?我懂了,你是渤海王的家妓,過來伺候魁爺的。」

  「……」

  「瞧你不吭聲,女人就是這樣……煩得要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粗重工作也不行,只能躺著做……」

  穆詠慈聽著他的痛罵聲,嘴角彎了起來,特意將腳步放慢,放慢再放慢,拉開彼此的距離。

  不消片刻,詛咒聲漸漸變小了,黑夜趁隙將她包裹住,她轉個身拔腿就跑。

  「終於找到茅廁,你可以……」一轉身才發覺人早已不見,鍾厚嚇得直冒冷汗,差一點昏倒在地。

  「你在這邊做什麼?」有人走到他的身後,伸手拍了他的背一下。

  轉身抬頭瞧見熟悉的眼光,「大哥,你怎麼回來了?」心虛的偷偷往後面看,還好魁爺不在那裡。

  「不放心你,所以折回來。」狐疑的睇著他,突然有個不好的直覺,「不是叫你看守,怎麼在這裡?」

  鍾厚淚流滿面,痛哭失聲,「大哥!我搞砸了,她不見了。」

  這下可完了,魁爺怪罪下來,小命不保矣。

  鍾厚臉色蒼白,平時不信鬼神的他,現在卻祈禱上天能保佑自己。

  穆詠慈憑著記憶左躲右閃,聽到聲音就停,看到光亮就躲,記得左轉兩次,直走三尺再右轉,再直走就可以看到廚房。

  嗅著鼻內在香,花香草氣在黑夜中更加濃烈,再仔細一聞,這是夜來香,記得剛才沿途沒有這香味,是自己疏忽,還是繞錯地方?她趕緊將藏在衣袖裡的鏡盒拿出來,將一副金框略帶銀白色的眼鏡橫掛在鼻上,躲在暗處偷偷窺探。

  戴上眼鏡,原本迷迷濛濛的視野,一下子變得清晰。

  真舒服。穆詠慈兀自想著,仔細打量周圍,本以為會看到滿山綠草,輕瀑飛濺中國式花園,卻只見緊密的夜來香灑落滿地,由夜來香圍繞出整排單一色調的房舍,單調卻很整齊,顯得更加空曠,夜聲寂靜,仔細一聽,只有馬兒特有嘶鳴。

  這裡應該是馬廄,怎麼都沒人?對了,宅裡有客人,僕役全部到客廳打點,哪會來這裡。

  她不禁喜悅盈心,輕手輕腳走了進去,身在暗處,馬兒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嚇得噴了一大口氣。

  她撫了撫胸口,並輕拍著馬兒,「別怕別怕,我不是壞人?」

  馬兒在她輕聲軟語下,也漸漸平靜下來。

  騎馬回去是不是好主意?還是徒步走回去比較好一點?俗語說「老馬識途」,若將老馬牽出去,它能不能帶她去福伯那裡?可是她不懂馬,更不會騎馬呀。

  穆詠慈非常懊惱,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累了一天,她不想走路回去。可是……

  突然一陣細碎腳步聲傳來。

  有人,她快速將身形隱沒在角落裡,不讓人察覺。

  只聽見木棍敲打在地面的聲音,篤篤……

  「你們兩個動作還不快點,要是被人發現,我們逃也逃不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催促著。

  篤篤……敲打聲此起剛才更加急促。

  「快點。」另一個低沉聲音響起。

  「別催了,你不知瞎了眼走路會比較慢嗎?」聲音較高亢的女子抗議。

  「我也瞎了眼,怎麼走得此你快?」低沉聲音又再響起。

  「你又沒這小子背在你身上,當然走得比較快,要不這小子給你背,看誰走得快。」聲音高亢的女子不滿的說。

  「你身強力壯,當然由你背,誰叫你平常飯比別人多吃幾碗,粗重的工作當然要由你做才行。」

  「你……」

  「噓!別吵了,小聲點,若被人聽到……」剛才那較輕柔的聲音打斷另兩人的紛爭,提醒道,「我們就慘了。」

  篤篤……聲音從遠至近傳了過來,這三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是剛剛在房裡那三名女子。

  穆詠悲不禁好奇的探頭一看。

  只見月光下三個女子眼睛纏著白布,小心翼翼的手執木棍探路。

  她們的眼睛--全都瞎了。

  倒抽一口氣,她驚恐得嘴呈O型,是誰傷了她們?難道是……腦中浮現模糊的身影,他不是答應她不傷人眼睛了嗎?難道是騙了她?這可惡的男人,說話不算話,卑鄙?

  此時她的一顆心彷彿被貓抓了一下,腦中思緒像是一堆被貓咪玩亂的毛球,全糾結在一起。

  「是誰?」低沉女音害怕的大喊著。

  「你別疑神疑鬼了,這裡沒有人。」高亢女音嘲諷著。

  「我明明聽到有人抽氣的聲音。」

  「敏兒、小翠,別再鬥嘴了,人瞎了耳朵就會比較靈敏,我剛才似乎也聽到聲音,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可大意。」那緩慢輕柔的聲音提醒道。

  這下子三人連木棍都不敢使用,沉默半晌,確定都沒人了,才一步一步往前走,只是這次三人很有默契,連話都不說,呼吸刻意放輕。

  到了馬廄,三人偷偷吁一口氣,「終於到了,可以將這臭小子解決掉,消除我心頭大恨。」小翠狠狠將一名年約八歲的幼童甩在地上。

  「對!讓他嘗嘗什麼叫做失去的痛苦。」敏兒摸著臉上白布,恨聲道。

  「別再說了,我們已經拖延很多時間,我的迷香只能讓孩子昏迷一時半刻,再拖下去,孩子醒了,我們就不好下手了。」

  「是呀!趕快動手,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小翠興奮道。

  「唉!纘兒,別怪湘姊狠心,要怪就怪你爹好了,誰叫你是王爺的獨生子。」語氣溫柔的女子輕撫著地上孩童,「他不該叫我們姊妹倆去侍奉那魁爺的,現在眼睛沒了,未來我們也活不了,你先下去,過會兒湘姊會去陪你。」

  說完就從懷裡拿出火石一擦,火花瞬間冒出,眼看就要住草堆裡丟去。

  「不!」

  穆詠慈趕緊衝出來,企圖搶奪她手中的火石,她不能眼睜睜看她們傷人命。

  「是誰?」三人聽到人聲,嚇得彈跳開來,一人拿著手中火石晃呀晃,「到底是誰?勸你別多管閒事,要不我連你一起燒。」

  「他只是個小孩子,你們有仇去找傷害你們的人報仇,別將無辜的人牽連進去。」穆詠慈一邊好心勸解,一邊企圖想將孩子抱在懷裡。

  她的行動發出聲響,小翠迅風似的撲倒在地,將孩子強壓在她身子下面。想救他,沒那麼容易。

  「沒有眼睛我也不想活了,今兒個我們大家葬身在一塊,到黃泉才有個伴……哈哈哈。」

  穆詠慈放慢語氣,試著開導安撫,「這世上眼睛瞎的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他們還不是照樣活下去,我保證只要你們出去,我會教你們一技之長,讓你們照樣可以生活,不必看人臉色過日子。」

  「說得比唱還好聽,這時代女人除了靠男人吃飯,還能幹什麼?大人不要我們了,明天就要把我們趕出去,瞎了眼的女人還有誰敢要?每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想到以後要流落街頭,有一頓沒一頓的到處乞討,倒不如抓一個墊背,以報剮眼之仇。」而這墊背還是渤海王的愛子,想到這裡,一股怨氣都變成爽極。

  「別這樣,天無絕人之路。」穆詠慈不死心的好言相勸。

  「住嘴。」湘兒想到眼窩被人掏空、刮除,攪得死去活來的那份痛,已伴著恨意滲進骨骸裡,化不開來,一咬牙,「敏兒,還不丟火苗。」

  「湘姊,我……」敏兒突然猶豫不決。

  馬兒也被這浮動的氣流所影響,不安地頻頻嘶鳴跺蹄,焦慮得彷彿要衝破柵欄而出似的。

  「真的,上天一定會幫你們的,瞎了眼不代表不能過生活,相信我,我會幫你們的。」穆詠慈再次曉以大義,企圖挽回。

  「嗄?!幫我們?你算哪根蔥。」敏兒忽地豎尖耳朵,「聽你的聲音很耳熟。」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你就是剛才房裡那位僕役,那你的眼睛……」

  穆詠慈深深勻息,反覆再反覆,「沒錯!我的眼睛也被毀了,所以這份痛我可以瞭解,我們畢竟都是站在同一條線上,要互相幫助。」撒了這善意的謊言,只希望能阻止錯誤。

  「你的眼是被韓魁爺弄的嗎?」小翠遽然插話。

  她的問話讓穆詠慈胸腔一窒,吞吞口水,「沒錯,是他……」

  「而我卻是大人下的手。」一聲蚊蚋般的歎息從湘兒口中逸出,「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她的話讓她心頭大喜,原來不是他!穆詠慈心上的石頭頓時落了下來,吁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不對,湘姊、」一記穿透耳膜、高亢得不能再高的爆怒聲震了開來,「剛才她說了『他只是個小孩子』,她看得見,她眼睛沒瞎,她看得見,她騙我們?」

  湘兒聞言隨即臉色大變,原本秀氣的臉變得掙獰。

  「你騙我,你們每一個人都騙我,哈哈……」這淒楚的笑聲在偌大的馬廄裡迴盪著,馬兒更加不安,猛噴著氣,前腳在空中亂踏,似乎想脫韁而出。

  「敏兒,丟下去,丟下去……哈哈哈……」

  敏兒掌心沁了一把汗水,喉間上下吞嚥,一舉起手來,將火苗很很地甩了出去。

  「不!」穆詠慈奮不顧身的往火上撲去。

  一眨眼,充滿稻草的馬捨火勢大起,燒灼的熱氣像吃人的怪獸,看到東西就猛吃,管他三七二十一。

  「魁爺!這宅裡前前後後都找遍了,沒瞧見。」一名黑衣人右膝著地,恭敬地報告結果。

  另一名黑衣人飛奔而乏,看到魁爺杵立在眼前,馬上跪下說道:「府外每一條道路都已封鎖,據探子來報,府內的前後門半刻前都沒有打開過。」

  府裡府外都沒有人,難道人會憑空消失?

  韓首琛瞇著眼掃向他們,不發一語,底下的人大氣連喘都不敢喘,他們都知道魁爺現在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全身都打哆嗉,他們知道死這條路離他們很近。

  轟!一柱火光破空而入。

  抬頭一看,韓首琛眼底流光驟閃,瞇了下狹長銳眼,凌厲倍增。

  難道她……

  眼皮猛然直跳,一個電流擊身,他的臉驟然刷白,他又想起卜算子的預言,對方有一劫,不知能否逃過。

  有一劫……

  不會的。

  只見一道黑影掠頂而過,屬下們一抬頭,他們的魁爺已不見蹤影。

  「快、快,拿水來。」

  一群人井然有序的排成一直線,訓練有素的傳遞水籃。

  「馬廄後面尚未燒起,快、將馬匹救出來,能救一匹,就算一匹,動作快一點。」

  趕到現場的趙管家大聲吐喝著指揮全場。府裡的下人紛紛丟下手邊的工作,全部趕來這裡協肋救火,整個馬廄忙成一團,不消片刻火勢就被控制住,沒有再蔓延到其他地方。

  接著他們聽到轟然一聲,整個屋頂落下,震起煙灰。

  「有人在裡面!」一記驚慌的吼聲傳了出來,「是小少爺,是小少爺。」趙管家一聽心驚瞻跳?連忙快步跟了過去。

  咳咳!已經支撐不住的穆詠慈被濃煙嗆得快昏死過去?好在老天有眼,有人見著了她,把她與肩上的孩子全部拖了出去。

  吸到外面清新又涼爽的空氣,逼得肺部濃煙快速排解?一陣猛咳,咳得五臟六腑彷彿要被咳出來。

  咳咳!雖然架著她的女子好心拍她的背脊,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你要不要緊?」

  她搖著手,「沒關係,咳……你去看……小少爺……有沒有……咳咳……事,我再……咳一會兒……想必就…沒事了。」

  「真的嗎?」攙扶她的女子懷疑的問道。

  「嗯。」她輕點螓首。

  驀然,穆詠慈感覺那雙攙扶自己的手發起抖來。

  「你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她不知她是看到府裡的客人從天而降--那位爭身著黑衣的鬼面煞星,看著韓首琛一步一步向前走來,她頓時恐懼佈滿全身。

  「沒事……裡面似乎找到了其他人,我過去幫忙?」趕緊閃到一旁,免得沾了厄運,她還要眼睛。

  穆詠慈完全不知現場因他的出現而呈現一片慌亂,兀白喃喃自語的祈禱道:「希望……咳咳……裡頭的人沒事……。」

  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人用力抓住,隨即整個身體被那股力道往後拉去,被包裹在黑色披風裡。

  「自己自顧不暇,還去關心別人。」冰冷語調如同一把利刃在她耳邊響起,明顯的怒火極盛,怒火下有著不易察覺的恐懼。「該死的你。」

  「咳咳……是你。」

  沿著披風的縫隙望去,只見他冷峻雙眸中凝聚一股沉潛的怒氣,清晰的映在自己瞳上,雖然隔著披風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知道他是那個魁爺。

  她感到一股熱氣從胸門衝出,趕緊將頭縮了進去。很奇怪,明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只要他在身邊,不知為何她就覺得放心無比,「我沒事,馬廄……裡還有人,能不能請你去救,咳咳。」

  「撇下你去救人?」韓首琛額上青筋暴出,雙瞳如寒冬刮著暴風雪,「辦不到。」她的鼻上架著什麼鬼東西?他不禁皺起眉頭。

  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恐懼,殺人如麻的他連死都不怕,卻在前一刻感受到恐懼這樣駭人,它沿著血液傳到四肢百骸裡,呼吸也變得疼痛無比,恨不得自己多了雙翅膀,飛快趕到她身邊,只怕自己差一步就讓她香消玉殞。

  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倒在地上猛咳,胸中有一股熱氣竄出,又氣又怒,他發誓,從今天起,她必須隨侍他左右,不得離開他半步。卜算子的預言他全拋諸腦後,都是垃圾,全部都是。

  「你……冷血……」

  「現在知道也不太遲。」他打量披風下的身軀,「身體有沒有問題?」不客氣的上下其手,只為了確定她無恙。

  穆詠慈急忙揮開不安分的手,整個身軀在他懷裡蠕動不停,「我……沒事,請你……咳咳……不要亂……摸,咳咳……」

  「還說沒事。」話裡雖然責備,但拍打她背脊的手卻溫柔無比,「待會請大夫看看。」

  「不用。」她用手拉開彼此的距離,「只要你不要將我包得那麼緊,我就會好過一點。」

  「你的願望永遠辦不到,我不會放過你的。」半斂的斜眸中毫不隱藏他的慾望。

  像似誓言,更像似閻羅王的宣判,令她心湖起了不小的騷動,一波接著一波。

  「我只是個下人,我……」

  「噓……別說話。」她的身子再次被他拉近,披風將她包裹得更加密不透風,只能隱約從披風下傳來微弱的聲音。

  「韓魁爺,聽說這位下人將我兒救出。」劉鴻向前走來,「老夫想賞賜一些銀兩給她,並在醉軒樓備一些酒菜,請她壓壓驚,以答謝她的見義勇為,若可以的話,也請韓魁爺賞光,一起同樂。」

  「她不是你的下人。」黑眸如十二月雪,冷得不能再冷,「在書房你已否定她是王府裡的人。」她只能伺候他一人而已。

  感覺懷裡的人兒對這席話更加掙扎。

  「我……」突然箝制住自己的大手一緊,穆詠慈覺得自己快被勒死了,連呼吸都有點困難,趕緊將話吞了回去。

  是她,穆詠慈,剛才在書房裡所談起的神秘人兒。

  瞧韓魁爺那保護的勁兒,更加挑起劉鴻的好奇心,踮一下腳尖,想一覷披風底下的人兒到底長什麼模樣。

  沒想到這一舉動,讓韓首琛將手裡的人兒抱得更緊,直到聽見她叫了一聲,手勁才稍微鬆開來。

  越神秘劉鴻就越好奇,心頭癢癢的。他瞄著側立在旁的趙管家一眼。

  趙管家馬上意會大人所拋下的暗示,轉個眼馬上笑道:「原來是韓魁爺的人,那更好,都是自己人,那更務必賞光,讓我們渤海王府盡畫地主之誼。」知道大人看不到美人誓不罷休,希望這次別色慾薰心而壞了大事,趙管家不禁在心裡頭偷偷歎口氣。

  蒼蠅,一堆蒼蠅!韓首琛垂下眼眸。

  「不必!她現在身子累得很,得好好休息,叫人準備熱水到我房裡。」

  一轉身,離去時拋下一句,「對了,裡頭似乎還有人,在這邊閒磕牙倒不如到裡頭救人去。」

  劉鴻與趙管家面面相覷,「有人嗎?只有三具焦屍,哪裡還有人?魁爺能不能說清楚?」

  問了一堆話,聽不見人回答,趕緊抬頭一看,黑暗中沉寂無聲,韓首琛早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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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在幹什麼?」穆詠慈滿臉羞紅的哇啦大叫,身軀左躲右閃的。

  沒想到韓首琛陡然將手一揚,點了她的穴,讓她的身體連動都不能動,眼巴巴地看著他褪下她的襖衣,還打算脫掉她裡頭的袍子。

  「你……你答應今日不碰我的。」原本噙在臉上的笑容全都消失。

  色狼,人面獸心的色狼,明明答應不碰她的!在他熾熱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的每寸肌膚都被電流穿過,引起一陣痙攣。

  韓首琛揚手將自己的黑巾扯去,臉龐有著明顯的嚴肅,「要確定你沒有受傷,我才能放心。」

  穆詠慈全身泛起桃色艷紅,「你……毀我清白?以後我回去怎麼嫁人?」

  她以前連比基尼都不敢穿,可以說是既保守又古板,怎麼一來到這裡就被人脫得一絲不掛,而且一天之內連續兩次都被這男子輕薄,一想到此,瞳裡浮上水氣,眼淚差一點就滑了下來。

  「你除了我,還能嫁誰?」他反射性脫口而出。

  他的目光已被她雪白肌膚吸引,仔仔細細在她身上來回梭巡,看到她胸前貼著一塊少得不能再少的布料,那是什麼鬼玩意?不禁眉頭緊蹙,目光再往下移,黑眸中跳動一簇火苗,雖然隔著衣衫,但他清楚知道自己胯間傲然的男性慾望止蠢蠢欲動。

  這女子老是能輕易撩撥起他的情慾。

  最後來到她的眼,清澈的眼盈滿了淚,哀怨的看著他。

  歎口氣,韓首琛輕柔的抹去她頰畔的兩顆淚珠,他就是無法忍受她的眼淚。他將她的衣眼攏起,再點開她的穴道,忍不住將她抱個滿懷。

  「好在你沒事。」從不曾對老天有任何的感謝的念頭,但這一刻他真的好感謝老天爺保佑她平安無事。

  「……」淚水濡濕他的肩膀,說明她無言的抗議。

  「別哭了,是我不對。」頭一次低聲下氣向人道歉,顯得生澀與不自然。

  她就是能夠輕易扯動他內心深處的溫柔。

  「誰叫你老愛欺負人。」抽抽噎噎地抗議著。

  也不知為什麼一向以冷靜出名的自己,遇見他就破了功,像個小孩子似的哭哭鬧鬧,耍小脾氣。

  「若你乖乖聽話留在這裡,我怎麼有機會欺負你。」扶正她的身軀,看著她眼角的淚痕,「告訴我你的真名。」

  看了許多美女,知道眼前的人只能算秀麗,並沒有令人驚艷的容貌,但那垂下的嘴角和消失的笑容卻在在撕裂他的心。

  「我已經告訴你了。」那盈滿霧氣的黑眸,似乎在譴責他的罪行。

  「可是王府的主人不認識你。」

  「我不是這裡的人。」被那一雙狹長又具挑逗性的鳳眼瞧得不自在,她悄悄垂下眼眸,「福伯生病,府裡需要人手,所以我才自告奮勇來頂福伯的班。」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玩意?」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拿起她的眼鏡把玩著?

  「那叫眼鏡。」欺身想奪回她的眼鏡,沒想到韓首琛跟她玩躲貓貓,硬是不還給她。

  「做什麼用?」

  「我眼睛不好,需要戴眼鏡才可以看得清。」她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像瞎子般在他身上亂摸一通,「還給我。」

  千辛萬苦終於將眼鏡拿到手,架在鼻樑上,穆詠慈發覺這一折騰,她的髮絲散落,整個衣襟扯開一大半,露出胸間一大片滑嫩的肌膚,粉色的胸罩若隱若現。

  她頓時臉蛋紅得像胭脂,更感覺有道深邃的目光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炬,直落在她身上,她趕緊背對著他將衣襟拉好。

  「你的意思是,若沒戴那鬼玩意,你就無法看清?」手撫在她肩上,試圖以肌膚的碰觸來減少灼熱的慾望。

  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一碰觸到她的肌膚,簡直火上加油,越燒越旺,若不早點將這尊真人觀音請回家,自己恐怕會燒得屍骨無存,連骨灰都不剩。

  「嗯!跟瞎子差不多,眼前只有矇矓影子而已?」

  「那你現在看得到我?」韓首琛像被人賞賜糖果的孩子,雀躍不已,扳正她的身軀,托起她下頷,「嗯,說說看你眼前的人長什麼樣,說。」

  催促的聲調顯示迫不及待,有著一絲的期望。

  穆詠慈輕掀羽睫,柔情似水的黑眸映著他的身影,仔細瞧個清楚。

  說實在,他長得很俊,高挺略帶鷹勾的鼻,微微上揚的嘴角有著習慣性的冷淡,那對黑眸閃著邪惡的光芒,那股王者的霸氣令人心顫,他全身上下都足以蠱惑人心。

  尤其那燃燒似火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讓她心頭彷彿被巨錘重擊,一顆芳心搖蕩起來,臉蛋漾著淺淺紅暈,她壓抑心頭慌亂,兀自鎮定道:「人模人樣,還可以。」

  「就這樣?」他聞言大感不滿,「沒有美如冠玉、英俊瀟灑、英姿挺拔這些形容詞?」

  她噙著一抹虛無縹緲的笑意,「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不會不好意思?」

  瞧見她的笑容,他心口窒了窒,再也忍不住的在她柔嫩的小口啄了一下。

  她秀淨的臉頰瞬間燒紅起來,又紅又熱的。

  怎麼這男人老是喜歡東摸西觸的,讓她紅雲乍起,不禁又羞又怒。

  「你……」她的初吻被奪去了,對象是才認識不到一天的男子。

  韓首琛勾起邪邪笑容,話鋒一轉,「你怎麼會有這鬼玩意?」

  走過大江南北,稀奇古怪的玩意也看了不少,但還沒瞧過她手上的東西,那麼精緻細膩的手工在中原應該沒人做得出來,他很好奇她是從何處獲得。「這不是鬼玩意,我跟你說過這叫眼鏡,我們家鄉幾乎每個人都戴,是很平常的物品。」她極有耐心的說著,像老師般循循善誘教導學生。

  「喔!你的家鄉在哪裡?」用手卷她的秀髮,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台灣。」

  有這個地方嗎?

  「很遠嗎?在哪?」他思索著北有匈奴、南有南蠻,西有于闐、鄯善、軍師、龜茲、疏勒、烏孫,哪一個地方他沒踏過?就是想不出有台灣這個地域。

  穆詠慈雙眼凝聚著遠方,「遠,遠到不能再遠的南方。」

  「既然那麼遠,你怎麼來此?沒有家人陪你?」

  「家人在旅行當中發生……意外,如今不知流落河方。」垂下的眼眸有著酸楚。「希望她們平安無事。」

  「想家人?」他低沉略帶磁性的嗓音,沁人心肺,讓人迷醉。

  「嗯,若我找到那件東西,就可以回去。」再也不用忍受思鄉之苦了。

  繞在她秀髮上的手指一僵,特意將聲音放得更低、更柔?不讓她察覺他的心思。

  「什麼東西?」

  穆詠慈頭搖得如博浪鼓般,「不知道,是扁、是圓,是大、是小……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什麼是愛的真諦?她該如何找尋?「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她很努力的適應這邊的生活,但卻沒辦法不想念家人,一想到自己也許再也見不到妹妹們,就不禁感傷起來。

  「別哭。」輕拍她的背,韓首琛將她所提供的消息咀嚼、消化,並儲存在心底。「我幫你找,找到就送你回去。」

  胡謅,天下之大,要到何處找那不知形體的物品?即便找到,他也不會讓她回去。

  「謝謝你。」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逕自呢喃著,頭一次,她在人前放聲大哭。他輕聲安撫著她,殘暴的心釋出有別於以往的溫柔。

  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就算是過去在家中,身為長女的她總是冷靜而堅強,扮演著被需要的角色,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別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特別是他。

  為什麼只要他在她身邊,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他讓她心慌意亂,迷失自己,卻又在她最傷心的時候對她伸出溫暖的手,好像在告訴她--不要怕,一切有我。他的舉動,讓她心頭莫名竄上一股陌生曖昧的情愫。

  她試圖釐清這份感覺,卻只是徒然。那一臉茫然的模樣,像只迷路的小羊,令人更加愛憐。

  「但是……我想回去可能比登天還難,畢竟千年的隔閡如何突破?除非……」靈光一閃,她忽然想到那面鏡子,答案是否藏在那裡?她怎麼沒想到?穆詠慈又驚又喜,恨不得現在飛到福伯那裡。

  千年的隔閡?韓首琛想起卜算子的話語,「除非……什麼?」她停下話,讓他深感不安。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自己流落異鄉,有些孤單。」顧左右而言他,心裡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苦澀的味道。

  「是嗎?」他雖然懷疑,但也不說破。

  韓首琛仔細思索她所說的話,若有所思的彎起嘴角,最後深深地將她摟進懷中,「那就由我來照顧你。」

  管她是什麼千年之後的人,就算是那又如何?她是他的真人觀音,他找了她一輩子,沒有人能奪走她。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家,她只能駐紮在他的懷裡,他絕不會放開她,永遠不會。

  「照顧我?」她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

  「一輩子的時間。」他承諾。

  「不……」這樣的進展未免太快,她無法適應。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感覺到她的身體一僵,第一次對女人給出承諾卻得到這種反應,韓首琛怒氣微升,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兒。

  「我跟你才剛認識。」穆詠慈婉轉地說道。若她破解鏡子的秘密,終須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若是放太多感情,受傷害的最後還是自己。「我們認識還不夠深,彼此不夠瞭解,這樣速度太快了。」

  「退不夠深嗎?身子都被我看了,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他揚著眉,原本平平的音調突兀的揚高?譏諷嘲笑著發洩他的怒氣。

  他的嘲諷沒有將她激怒,她搖搖頭,「我們家鄉許多行業都需要被人看過身子,但也毋需嫁給那人。」

  「那是什麼鬼地方?不准你回去。」他霸道的命令著,連一點情面都不留,「你現在是在這裡,不在你的家鄉。」

  被人看光身子都不打緊,什麼淫穢亂俗的鬼地方,若他有機會到那裡,保證把那兒燒個精光,殺得片甲不留。

  穆詠慈撇開頭,不想面對他的怒火。

  韓首琛的怒氣化成熊熊火焰,語帶薄怒的繼續質問,「你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別人?」鐵掌扣住她的手腕,沉重的身軀隨即壓了上來,「是誰?他在哪裡?」他要殺了他,讓他永遠消失在她眼前。

  「你弄疼我了。」見他森冷的眼光帶著令人畏懼的危險氣息,他幹麼那麼生氣?「我長得又不是如花似玉,哪有人會喜歡我?你……你在幹麼?」

  「沒有最好。」他毫不客氣將她整理好的衣眼很狠的撕裂開來,猶如一頭猛獸撕裂眼前的獵物,「既然你家鄉的人不把看過身子當一回事,若佔有你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我當然毋需考慮。」

  他捧著她胸前蓓蕾,吻得濕潤。

  她咬著下唇,好怕自個兒洩漏出什麼聲音,「你答應過的……」他明明說過今日不碰她。

  「我後悔了。」毫不考慮的反悔。

  穆詠慈聞言臉色丕變,「在我們家鄉,這叫做……強姦,會被人唾棄,即使得到對方的人,卻永遠失去她的心。」

  她的心。韓首琛停下手邊的動作,臉色又青又白,抽動的下顎顯示他止極力忍住憤怒,「我要你的身子、也要你的心,即刻的。」

  他的真人觀音,他要她的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完完全全都只屬於他。

  她的身、心、靈他全都要,她的過去、現在、未來,都只能屬於他而已。

  他的愛如野火般灼熱得令人窒息,一踏進去恐會三度灼傷,痛徹心扉。

  「那更需要時間來培養。」無論怎樣意亂情迷,她都不要速食愛情,來得快,去得也急,才見面幾次就放下感情,也未免太隨意了。

  「時間?我們這裡都是父母之命、煤妁之言,婚前連面都沒見過,還不是子女成群。」他瞇著眼,冷斥著,「你是在考驗我的耐性,還是推托之詞?」

  她搖搖頭,「都不是,我只是教你如何尊重女性。」

  他嗤之以鼻,「女人以男人為天,若必要的話,即使犧牲女人來成就男人也無可厚非,這是定律,也是鐵紀,無人能撼動。」

  「就因為這樣,我才想回去,重男輕女的不平衡,讓人非常不適應。」她並未企圖改變不平衡的模式,畢竟古代社會男尊女卑的觀念根深蒂固,憑她一己之力不可能去扭轉,她沒那能力,更沒那本事。

  韓首琛聞言一時語塞,「好!你要時間我給你,你要玩遊戲我陪你,但我保證,這一生我永遠不放你走了。」他毫不遲疑的許下承諾。

  這般狂野霸氣,嚇得穆詠慈楞了一下,心底的潮水不停的翻湧著,讓她差一點喘下過氣來。

  「為什麼是我?」她不懂,也無法理解,才這麼短的時間,為什麼他可以對她放如此重的感情?

  「我找你找了好久。」又長又纖細的大手觸摸著她的唇,帶來陣陣戰慄。「這時間,比你所想的還多很多。」

  找了好久?「你認識我?」她迷惘了,不知所措,「不可能的,我們時空的距離這麼大,你怎麼會認識我?」

  可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真的找了她好久似的,不像說謊。他強烈的佔有情感在她心底燒穿一個洞,流出細細的感動來。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子過,狂愛的癡戀,燒得今她無所遁逃。

  「這謎底就由你去搜尋。」看著她的唇瓣,他瞳眸的顏色變得更深、更黑,「現在我要讓你追上我的步伐……不!不用追上,只要你知道我的感情放得多深就可以。」他霸道的侵襲她的唇瓣,強迫她瞭解他釋放的情意。

  「嗯嗯……」她的抗議全被這強烈的火焰消弭殆盡,不知何時,她逐漸忘了抗拒?雙手自動攀上他的肩頭,不由自主的低吟出聲,生澀的回應他的吻……

  血液到處流竄,連思考都發生困難。

  韓首琛大喜,得寸進尺的滑下她的背,托起她的粉臀,毫不掩飾對她的企圖

  「咚咚。」一陣敲門聲敲碎了房內旖旎的氣圍。他十分惱怒,恨不得把這不識相的人殺千刀。

  穆詠慈羞紅了臉,趕緊推了他一把,恨自己把持不住被他纏綿的吻吞滅了埋智,意亂情迷的隨他起舞。她斂一斂衣服,準備去開門,以躲開曖昧的氣氛。

  「別動。」他唇瓣貼在她的耳畔,幽幽的氣息呼進她的心頭,伸手恣意地將床上紗幔扯了下來,「你不會想以這樣的姿態去見客吧?暴露太多春光,會引起別人遐想,這樣對你是一種污辱,瞧,我可是開始學會如何尊重女性了。」他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看到她紅睡的唇瓣,風情萬種的撩人姿態,他有些得意。

  「別這樣看我,會讓我情不自禁。」再次啄了一下她的唇,韓首琛撣撣衣袖,蒙了面巾,下床去開門。

  兩名壯漢抬了一桶熱水進來,一名奴婢拿著乾淨衣物尾隨在後。

  「放在這邊就行。」

  他們依言在他所指的位置放下桶子,頭也不敢抬的趕緊奔竄而出。

  「他們怕你。」穆詠慈的聲音幽幽的從紗幔後傳出,「你的名聲想必惡名昭彰、人盡皆知。」

  「只要你不怕就行,這裡有熱水,你可以梳洗。」韓首琛牽扯嘴角!嘲諷道:「放心,我不會偷看的,被你訓了一頓,膽早就沒了。」所以他光明正大的看、狠狠的看、用力的看。

  「是嗎?我有點懷疑。」穆詠慈咕噥道:「我不習慣有人在旁,能否請你出去?」這樣她才能真正放心。

  他不死心地據理力爭,「一名獨身女子在臥房單獨洗澡很危險,有我在,你比較安全。」

  是嗎?我看會讓她危險的禍首是他吧。

  「孔子日:『非禮勿視』,你要學會尊重女性。」

  又來了。

  「從來沒有煮熟的鴨子從我手裡飛了,而你卻連續兩次讓我吃癟。」韓首琛歎口氣答道:「就如你的意,尊重你吧。」

  看他真的走了出去,她心頭百味雜陳,胸口像被縛住了般,既酸又甜。

  一顆芳心不自覺悄悄的失落了,月娘不禁笑吟吟的躲進雲層裡,知道世間又將多添一對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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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2:48
第五章

  一大早,穆詠慈被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響吵醒,眨著沉重的眼皮,黑瞳裡躍入一片陌生的床頭雕花,還有一襲紅色的紗幔,眼前的一切陌生得讓她腦袋轉不過來,再用力眨眨眼,她驀然想起昨晚一切,雙頰飛起酡紅,倏然彈跳坐了起來,她記得她洗完澡後,就趴在桌子上打盹,怎麼會跑到床上來?

  努力仔細想想。

  對了!好像有人進來,半夢半醒間,她依稀記得有人攬抱起她走到床上,她先是掙扎著蠕動身軀,但最後還是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她的依偎惹得對方一陣輕笑,她還揚手一巴掌甩了出去,抹去干擾她睡眠的吵雜聲……後來聲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穩的心跳聲,讓她睡得更深沉。

  唔,好久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昨晚是她來到古代之後第一次好眠。

  昨晚的那些,毫無疑問都是他做的,那就表示……他一直睡在她身旁?

  不……這一切都是夢,都是自己的想像。她用手蒙住臉,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怯,害怕他就在一旁看著她的窘態,她幾乎可以想像他那低沉的嘲笑聲響起。咦……沒聲音?

  將食指與中指悄悄往兩旁移,露出一點點縫隙來,偷偷覷著旁邊,帳內只剩下她一人,他並不在這裡。

  她大聲吁了一口氣,好在、好在……真的是一場夢,她敲敲自己的額頭,笑自己的多疑。

  但當她的視線不小心落在旁邊的枕頭上,又不禁楞住了,怕自己看錯,趕緊將放在枕邊的眼鏡拿了起來,枕頭明顯的凹了一個圈,證明昨晚的確有人跟她同床共枕。

  腦袋裡轟地一聲,穆詠慈覺得自己全身著火,她真的跟他過夜了。

  趕緊將自己檢視了一遍,東摸西摸的確定自己安全無恙、衣衫蔽體之後,她本該感到解脫、如釋重負才對,為什麼又有惆悵與失落的感覺?

  她迷惘了,難道……

  突然紅帳被掀起,一張長滿雀斑、圓滾滾的笑臉探了進來,「小姐,你醒了,這裡已備好稀飯,趕緊梳洗一番就可以趁熱吃了。」

  穆詠慈露出茫然的笑臉,「你是……」

  「我叫小銀雀,趙管家吩咐我來服侍你的。」轉回身,她俐落的將毛巾打濕後又擰乾,並將毛巾遞了上去,「趙管家還說廚房的事兒你別擔心,他已另找下人來做你的工,叫你好生休息。」

  小銀雀一邊說,一邊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小姐,現在下人們都在討論這位神秘人物,她從下人搖身一變成為渤海王的座上賓,這等能耐不是常人能辦到的。

  穆詠慈綻放一抹微笑,他細心解決瑣碎的問題,還叫管家找人來服侍她,這份體貼她頓感窩心。

  「小銀雀,你到房裡時,魁爺在不在……呃,這裡?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小銀雀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她早晨跪在外面聽命行事,把頭低得不能再低,怕自己一抬頭,就像昨晚的家妓一樣,眼珠被人給挖出來。那時她害怕得要命,差一點就昏倒在地,連他說什麼她都聽不清楚,只能咿咿嗚嗚猛點頭,最後他說完走了出去,她都不曉得,還是趙管家扶她起身,她才知道他已經離開。

  而趙管家千交代、萬交代,在這裡要多做少說,才能長命,瞧眼前的小姐鼻上架著怪東西,她連問都不敢問,只當沒看到,她生怕一說錯話,就會被弄瞎眼睛,還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她沒說謊,她真的不知道魁爺在哪裡。

  穆詠慈看小銀雀面有難色,也不想為難她。

  她搖搖頭逕自傻笑,她這副追問他行蹤的模樣簡直就像情人泛了相思苦。不對!不對!她只是基於禮貌才問起,不是在想他。算了算了,吃了早餐,趕緊回福伯那裡上,她一夜末歸,想必福伯已經擔心得要命。

  穆詠慈如鴕鳥般逃避問題。

  「小姐,這是廚房錢大娘熬了好幾個時辰的鮮魚粥,你吃吃看。」小銀雀拿起桌上的瓷碗,吹吹氣,好讓小姐方便進食。

  「我吃早齋,這鮮魚粥恐怕要浪費,你吃了沒?若沒有的話,能否幫我解決這碗鮮魚粥?」

  「我是下人,沒這福分消受,那請小姐試試蘿蔔絲糕、玉米清粥,要不棗泥餅、芋泥饅頭、西湖藕粉,香菇菜心,這些都是素食,不沾葷。」

  聽小銀雀念了一大串東西,她頓生疑竇,步下床楊,瞧見桌上景象,不禁睜大了眼睛,「我一個人沒辦法吃這麼多東西。」

  「我知道,小姐,但小銀雀不知你喜歡的口味,只好吩咐廚房每樣都做一點。」她要侍奉得妥妥貼貼,讓人挑不出她的毛病。

  「辛苦你了。」這麼暴殄天物,她的心開始不安起來,「小銀雀,我不挑嘴,東西只要能入口就可以,還有份量只要一人份就行,以後別這麼費心了。」

  看著這麼多食物擺在眼前,食慾早就沒了。穆詠慈草草扒了幾口玉米清粥之後,逕自住門外走去。

  「小姐!等等,你不能穿這樣出去。」小銀雀拉住她的手臂,將她硬扯進來。

  她看看身上的男人衣裳,摸摸眼上鏡架,不禁失笑起來,這眼鏡的確容易遭惹旁人異樣目光。

  小銀雀拿起沉香水色曲裾,熟練地將衣服前襟拉成斜角,由前繞至她背後,形如燕尾,再拿起湘裙襯著荷花襦裙,上窄下寬成梯形,在腰子上老實打個系結,一下子就大功告成,現在她眼前的小姐嬌美動人,不像剛才怪裡怪氣,更增添另一種風情,她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

  「小銀雀你真細心,連衣服都張羅好了。」穆詠慈不禁佩服她手腳俐落,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張羅了那麼多東西。」連尺寸都知曉。」

  小銀雀眨眨骨碌碌的眼睛,坦白率真的答道:「這不是小銀雀張羅的,是魁爺……昨晚叫人準備的。」說完馬上後悔的摀住自己的嘴巴,她怎麼又隨便亂說話。

  多做少說,多做少說。記住!記住!

  穆詠慈聽了臉色更加羞紅,心中不可抑止地湧起一陣陣喜悅。

  「小姐,你來。」小銀雀沒發覺她臉色綻放光芒,逕自拉她至鏡前梳妝打扮。若再加以梳理,她保證小姐美得令人轉不開視線。

  「小姐,現在流行椎髻髮型,你要不要嘗試看看?」

  「我信任你。」古代髮式她只從書本上看過而已,要怎麼梳理她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看小銀雀駕輕就熟的將她頭髮往後梳,在肩背上打個髻,形如拖一把錘子。「小姐你看看,我的手藝你滿不滿意?」

  穆詠慈在銅鏡中隱約瞧見一名女子溫柔婉約的看著自己,再眨眨眼,秀氣瓜子臉上鑲著矇矓的微笑,彷彿她從小在歷史課本上所看到的仕女圖。

  「這……不像我。」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最美麗的地方就是這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最後小銀雀拿起月牙色的面紗,將她的臉孔藏在面紗後,搖搖頭狀似可惜。「但必須藏住,這樣一來美麗就少了幾分,真是可惜。」

  她狐疑的問道:「我記得這朝代女子沒有蒙面紗的習慣。」

  這朝代?好奇怪的說法。小銀雀不敢細問,回答道:「是沒有,但這是魁爺的意思。」魁爺交代的事,她哪敢不做,她還想活下去。

  穆詠慈咬著唇,不解他為何如此交代,但那又如何,這只是裝扮,何必在細節上苦惱猜測?

  她甩甩頭,「小銀雀,我想回去看福伯,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有她帶路,相信就不會迷路了。

  「小姐,小銀雀是很想跟你一起去,只是……」有些話不能說,小銀雀一臉尷尬,不知如何啟齒。

  穆詠慈體貼的為她著想,「是不是還有工作沒做完?那你就先下去吧,免得挨罵。」她雖只做一天的下人,但也知道這時代下人工作量繁多,若這種情形發生在二十一世紀,早就發生勞工聯合大罷工了。

  「小姐你誤會了,我除了服侍你外,沒其他工作了。」這是她做奴婢以來最輕鬆的工作。

  「那你是不想跟著我了?」她有點失落感,在這裡要找個明友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但她也不希望小銀雀勉為其難,「那你留在這裡打個盹、休息一下好了,張羅那麼多事務,想必早已累壞了。」

  「小姐,我不累--」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穆詠慈開門走了出去。

  只見四名黑衣人有如落葉般飄了下來,立在門口前等候,小銀雀被嚇得魂不附體,戰慄膽怯,趙管家和下人們說的都是真的,這房子周圍都佈滿了殺手,監視著她們。

  「小姐,請回房裡。」語氣雖恭敬卻不容置疑。

  又跟昨晚如出一轍!

  「哪位先生?昨晚……那一位呢?」穆詠慈想為她的偷溜跟他說抱歉,希望他沒有因此被處罰才好。「他還好嗎?有沒有被處罰?」

  聽到這番話,房門外的四個人彷彿被人揍了一拳,聲音如吞個大包子,含糊得很。

  「我們換班,他已回去休息。」終於有一人開口說話,四兩撥千金的把話題帶過。

  穆詠慈不疑有它,放柔聲音,哀求著道:「我想回家拿些東西,要是不放心的話,你們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希望他們不要誤會她故技重施,這一次她不會偷溜的,因為她知道偷溜還是會被他抓到,她沒興趣玩這孩子似的遊戲。若她願意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會發覺其實她也不願意離開他。

  「小姐,請回房裡。」他們重複說道。這次他們吃了秤坨鐵了心,魁爺交代的事絕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他們可不想跟昨晚的鍾厚同樣下場。

  少只胳臂或斷只腿的,等於宣告殺手的生涯結束。

  「那……魁爺呢?煩請你們帶我去找他。」穆詠慈不想為難他們,自己跟他的事就自個兒解決,不該連累其他人。

  「魁爺正在跟渤海王商議事情,待會就會回來,請姑娘耐心等候,不要為難屬下。」其中一名男子開口說道。除非魁爺改變命令,否則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那不然你們去『請示』魁爺,說一聲說我要出去,問問他答不答應。」她已經讓步,不能再退下去。

  魁爺在談事情,不喜歡人家為了小事去打擾他。四人很有默契的搖搖頭。

  「小姐!請回房。」這次聲調更重,摻雜威脅的力道。

  穆詠慈如鬥敗的公雞,氣餒的走回房裡。他的下屬脾氣又臭又硬,彷彿糞坑裡的石頭般,完全不能通融。

  更可惡的是下達這命令的男人,將她當做關在籠子裡的鳥兒般對待--軟禁起來,飛也飛不出去。

  連一向好脾氣的她,也不知不覺生起悶氣來。

  桌上的膳食已被小銀雀收拾乾淨,看看一言不發的小姐,她好言相勸,「魁爺是擔心小姐,畢竟昨晚火災……小姐差一點……」昨晚的事早已在下人房傳得沸沸揚揚,她只是心照不宣,沒說出來。

  突然--

  「放開我,放開我。」房門前響起一個男孩的叫聲,尖銳得劃破了天際,想不聽到也難。

  穆詠慈有點驚愕,是誰誤闖了禁地?

  「小子,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平平的聲調略帶嚴厲。

  「把你的髒手給我放開。」男孩撣撣自己的衣袖,「這裡是渤海王府,哪裡我不能去?讓開,本少爺要進去瞧瞧救命恩人。」

  他是渤海王府的大少爺劉纘,在自己的地盤裡竟不能自由出入,這要是傳出去準被人家笑話的。

  「渤海王府又如何?即使渤海王來也是一樣的,想進去必須人頭落地。」四人訓練有素的在門前排成一列,空氣中充滿肅殺氣息。

  人頭落地又怎樣?越是阻止他越要進去,不能讓人看扁自己。

  劉纘個兒小,腿兒短,又看出對方再怎麼凶神惡煞也不敢真對他怎樣,就到處亂竄,東躲躲、西跑跑。

  瞧!右手不小心向前伸了出去,左腿也不經意地掃過,嘴裡的唾沫更是甩個不停,來個天降甘霖,把在場的眾人搞得人仰馬翻,灰頭上臉的--想閃躲那……呃,甘霖。

  門咿呀一聲開啟了,穆詠慈瞧見眼前一位七、八歲大的孩子,將四名黑衣人弄得手足無措,不禁輕笑出來。

  「姊姊!你出來了。」

  劉纘眼尖,趁著黑衣人撲向他時,一溜煙鑽了過去,直奔門內,並將門狠狠甩了出去。

  砰的一聲,如預期般的將這四名惡煞關在外面。

  「進來進來。」劉纘在裡頭叫囂著。哼,也不想想在誰的地盤上,他可是渤海王長子,他們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未免太過囂張,氣死他了。待會叫爹把這些凶神惡煞的壞人全趕出去。

  「我在這邊等你們,趕快進來呀。」

  外面黑衣人恨得牙癢癢,怎知一不留神就讓這小子溜了進去,頓時慌了手腳。

  「大哥……怎麼辦?」他們害怕魁爺會生氣,但又不能進去將那小子抓出來,因為魁爺下令不准進去打擾,只能在外面守護著,他們不敢違抗命令,因此現在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只好向魁爺報告了。」四人蹙著眉做出結論。

  而另一邊,屋內的小銀雀看到來人是大少爺,趕緊屈膝行禮。

  「少爺!」

  劉纘連看都不看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你下去。」

  小銀雀左右看看,忖道--留小姐和少爺單獨在這裡好嗎?

  小少爺只是個七八歲小孩,應該沒什麼問題,更何況外面有四名黑衣人看守,更可以放心,她可以趁這個機會將餐盤拿回廚房,耽擱不了多久,去去就回來。

  「少爺,奴婢退下。」

  劉纘啤睨的揮一揮手,踱步到穆詠慈眼前,臉上扯出大大的笑容。

  「姊姊,你怎麼那麼久都不出去?本少爺在大廳等候多時,都看不見你的人,只好進來找你了。」

  「你是……」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位小朋友。

  「我是你昨晚救出來的人。」他猛扯她的衣袖,扁著嘴撒嬌道:「這麼快就把我忘記,虧本少爺還一心三思惦記著要跟你道謝,早知道你忘記了,本少爺就不來了,也不用讓外面幾個臭豬欺負我。」

  看那小孩子氣的模樣,她嘴角彎起迷人的弧度。

  「你叫什麼名字?」她見他雖然年紀幼小,卻是一表人才,斯文中略帶書卷味,給人感覺很舒服,尤其一身華服錦衣,更襯托出他身份不凡。

  「劉纘,姊姊你呢?」

  瞧她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就知道她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兒,只是……她眼睛前掛的是什麼怪東西?再蒙個面紗,看起來怪裡怪氣,即使再漂亮的人兒,被這麼一弄,不變醜八怪也滿難的。

  他好奇心大起,眼睛一轉,腦子浮出的全是鬼主意。

  劉纘?好熟悉的名字……她想起來他是誰了。

  「我叫穆詠慈,你可以叫我慈姊。」看著眼前這七八歲的娃兒,一陣慈愛湧上心頭。「你昨晚有沒有被火傷到?」

  「沒有,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劉纘拱手作揖,誠懇的說道。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慈姊,你臉上掛著什麼,能不能借我看看?」

  穆詠慈因這句話而怔了一下?

  怎麼又忘記了?她趕緊將眼鏡拿下來,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那是慈姊家鄉的……小玩意兒。」不想多費唇舌,她只好避重就輕的說道。只是奇怪,為什麼心思細膩的小銀雀就沒問起,難道她沒看見?不可能的……

  瞧她一副緊張模樣,劉纘的好奇心更盛,人說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而他一向奉行這最高原則。

  他要賴的猛拉她的衣袖道:「慈姊,讓我看一下,一下子就好了。」

  「不是慈姊小氣不讓你看,而是弄壞了就沒其他替代品,你不想慈姊未來的人生矇矓的過日子吧?」

  她在說什麼?沒那東西未來人生會矇矓?好奇怪,他怎麼聽不懂呀。

  穆詠慈瞧他一臉茫然樣,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昨晚那三名女子有沒有平安逃出來?」

  現在才想到她們的安危,她有些愧疚,她沒盡到醫者本分。只希望她們能平安脫困,她才有機會彌補對她們的虧欠。

  「死了。」劉纘一臉憤慨,「那些婆娘被火燒死算便宜了她們,若那大火沒將她們燒死,我保證現在她們一定被我整得『脫筋換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到這裡,劉纘小小的身子像恐龍般直噴火,完全沒有注意到臉色蒼白的穆詠慈異樣的沉默。

  死了……穆詠慈垂下眼眸,內心充滿愧疚,若早一點將那火苗撲熄,或者謊言說得好一些,就不會造成這種結果。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感傷而已。」她拉起他的小手,「慈姊有個請求,能否請你答應?」

  「什麼事?」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樣,他不禁眨眨大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說一件,即使百件、千件,我父王都會依你的。」他是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我希望你用隆重的禮節厚葬那三名女子。」這是她唯一能為她們做的事。

  「慈姊……能不能換別件?」劉纘遲疑的商量道。男子漢大丈夫,這檔事等他長大再說……

  要他去辦一場隆重的葬禮,而且對像還是想殺他的人,他沒那度量,更沒那心情。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以德報怨、恩怨兩相抵。」看他一臉不情願,穆詠慈柔聲說道:「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就算是你報答我救你的恩情好了。」

  可惡,那三人一定前世燒好香,才會遇到那麼善良的慈姊為她們說情。

  劉纘心不甘、情不頭的咕噥道:「遇到你算她們命好。我答應你,誰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渤海王府』會為她們辦一場隆重的喪禮。」特別在渤海王府這幾個字加重語氣,不是我喔,請記得。

  他是心量小、氣度窄、心眼壞的小孩。

  渤海王……

  他叫劉纘……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們是不是有梁冀這個人?」

  劉纜看著她,大感不解,「梁冀?你是說那個大將軍?他不是府裡的人,是朝中大臣,渤海王府沒本事請動這個人。」

  穆詠慈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慈姊,你怎麼了??盯著我看。」是他臉髒了還是衣服穿不正?他一隻手在臉上、身上東摸西瞧的,奇怪,應該沒事才對,可她為什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纘兒,你認識梁冀嗎?」她腦中快速回憶著,小時候讀的歷史--劉纘,漢質帝,在位約兩年崩殂,相傳最後被梁冀下毒,享年十歲。

  「認識,天下哪一個人不知其名?」劉纘晃一晃小指頭,覺得這慈姊好似井底之蛙,連這個人都不認識。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澄清,「我是說你熟不熟?」

  「不熟,誰要跟那個壞人熟?你好奇怪,為什麼一直說他?」慈姊雖拿下了眼睛前的怪東西,現在看起來比較順眼,可是眼前的面紗仍遮住了她的廬山真面目?是哪個白癡把她裝扮成這樣?難看極了害他手癢癢的,真想把面紗拿掉。

  劉纘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不想跟剛才一樣,讓她有機會把那東西收起來,這次他打算連說都不說,直接就把她的面紗給拆了,這樣才能成功地看到她的容貌。

  「不!沒什麼。」若不遇上也就算了,偏偏她救過他,現在又讓她知道這小孩即將死去,她不能漠視不管,這麼做對不起她的良心。穆詠慈下定決心,若劉纘到宮裡做皇帝,她也得跟著去。

  就算逆天而行也沒關係,因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個七八歲娃兒就這麼被人害死,她救他一次,也會救第二次。

  誰叫她跟他如此有緣。

  瞧穆詠慈怪裡怪氣的樣子,劉纘也不想多問,趁她恍惚分心的時候,他伸手過來想扯面秒,就快要碰到她時,一個低沉乾淨又清晰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子,若敢輕舉妄動,我保證你的手馬上不見。」

  韓首琛如鬼魅般打開房門,不疾不徐的飄了進來。

  該死,才離開一會兒就有臭小子巴著他的女人不放,不管他看起來多小,反正都得抓起來好生伺候一番。

  劉纘怔了一下,他的手在半空中顯得非常突兀,雖沒如願將那月牙色面紗扯下,但剛才伸手過去的時候,風將面紗微微的掀起,他看到了--她像極爹書房裡木箱下的那些陶瓷仙女。

  小小心靈種下了愛慕的種子,與二十年前某個夜裡的另一個男孩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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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3:18
第六章

  高碩身材優雅閒適的踱步進來,全身裹在黑衣底下的韓首琛此刻極度危險,一雙精光四射、懾人的豹眼像是盯著獵物般的兇猛,讓人不寒而慄……

  「魁爺。」劉纘感受到自己的手是他鎖定的目標,像被雷打到似的縮了回去,一握拳頭,感覺整個手心全都沁出汗來,連說話都有些顫抖。

  「誰允許你進來?」說話聲調雖然平平,但隱藏的是深沉難測的心機。

  房間流動著不安的氣息,彷彿可聽見被捕獲的獵物的哀鳴。這男人是頭高危險猛獸,被他看上的,沒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劉纘趕緊用眼神向穆詠慈求助。不知道為何他有點怕這個男人,這個不怒而威、全身充滿殺氣的男人。

  「他來向我道謝的。」接到他求救的信號,穆詠慈走到韓首琛身邊輕扯他的衣袖,露出乞求神色。

  被她這麼一拉,他的殺戮氣息頓時一掃而光,只剩下悶悶的不開心。

  「出去。」聲音平平淡淡的,但卻不容置疑。

  是!劉纜接到這命令,高興得要命,趕緊跑了出去,關上門前向穆詠慈丟下一個眼神表示謝意。

  「你嚇壞了他,他只是個小娃兒而已。」看著他如火燒屁股似地逃了出去,她抱怨的說道。

  他低低沉沉的說:「就因他只是小娃兒,才答應你的請求,讓他活著出去。」若是男人,早就頭身份離。

  她垂下眼眸。唉!這男人……猶如高高在上的皇帝,更甚於荒野的虎豹,專制又無禮,可是……對於他專制、無禮的行為,為什麼她心中卻不討厭也不排斥,反而起了陣陣的漣漪,戰慄不止?

  強而有力的手將她的下巴抬起並扣住,不准她人在他面前卻不看他,「我要你一個承諾。」

  好痛,她微蹙著眉頭?「什麼承諾?」

  「我的佔有慾很強,以後不准你跟任何男子單獨見面。」韓首琛雖稍放輕力道,但仍扣住她的下巴,不讓她逃避問題。「答不答應?」

  不理會她那近乎求饒的眼神,他執意要她的承諾。

  專制。

  「好……我答應,但我有個條件,請你不要處罰門口那四名黑衣人,你的屬下。」

  依他這麼專制的個性,她實在擔心外面那四個人接下來的遭遇。

  他挑了挑眉,「想當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我沒這德行。你答不答應?」

  韓首琛自忖,若處罰他們,依她的性子恐怕會責怪他並永愧於心,他不樂見這種情形,他在乎她,連她對他的觀感他都在乎。

  不情願地點一下頭。「賣一個人情給你,下不為例。」他放開她的下巴並扯掉她的面紗,彷彿剛才的事兒沒發生過,眼神輕柔並多情,更有著難測的心機。

  「你是屬於我的。」粗糙的手從她的眉心沿著臉蛋滑了下來,「不論臉、眼、鼻、唇。」最後滑到心臟處,「連心都是我的,以後若你單獨跟任何男子在一起,即使他是小娃兒也不行,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霸道、野蠻。」穆詠慈抗議道。

  「你還有機會見到我如何霸道、如何野蠻,從今天起,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他以君臨天下的姿態宣告著。

  她搖搖頭,原本彎起的嘴角換成苦笑,「你不明瞭,我不是這裡的人,所以你的宣告對我而言是沒有用的。」或許哪一天她回去了,那他……

  一想到此,她竟心痛起來。

  他低喝一聲,強而有力的手掃住她的下巴,力道此剛剛更大,「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穆詠慈感到下巴快被他捏碎了,「在我的故鄉,沒有男人像你用這麼粗魯的態度對待女人,這樣很令人討厭的。」

  討厭。

  如當頭棒喝般,他怔了一下,最後放開了手,「那在你那裡……男人是如何追女人的?」蠱惑的聲調藏著一絲認真與……急迫。過去女子一向都是自願委身於他,因此他沒有任何追求人的經驗。

  她驚愕道:「你想學?」心咚咚地跳,彷彿開出情牽意動的花朵來。

  韓首琛臉紅了,好在有面巾蒙住,旁人看不見,「說吧,我洗耳恭聽。」看到她下巴微紅,他內心有些愧疚,對自己的粗魯感到後悔,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他暗下決心要改變,既然她喜歡甜言蜜語,他就用甜言蜜語攻勢來奪取她的心;她喜歡柔情似水,他就用柔情將她束縛住。

  他要她愛上他,一定要。

  「首先通常會一起看看電影、吃吃飯,聊一聊彼此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若彼此來電,才會進一步發展。」瞧他一臉不自在的模樣,她不禁感到好笑,同時心頭也沁出點點的柔情蜜意。

  電影?來電?那是什麼?

  韓首琛眉峰輕攏,按捺著滿吐子的疑惑。

  「再來呢?」

  穆詠慈繼續說:「順利的話,帶給雙方父母看,若可能的話就走人禮堂,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迎娶。」

  「也就是說……你們在婚前男女就先交往。」荒唐!

  她點頭道:「不錯,這是自由戀愛,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胡鬧!

  他猛吸氣,一二三四……一邊默數平靜心緒,一邊告訴自己不能發火、絕對不能發火「

  「那你有沒有自由戀愛的經驗?」眸子變得又黑又沉,釋放著怒意。

  她搖搖頭,誠實以告,「讀書都來不及,哪有時間交男朋友。」她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竟神奇地將他的火氣全部澆熄。

  沒有最好。

  「在你的故鄉,每一個人都是照這規矩來?」韓首琛漸漸平靜下來,黑眸底下有更多的笑意與詭計。

  「不,並不是。」穆詠慈毫無心機,再度老實說道:「還有我們那裡遵行一夫一妻制,沒有三妻四妾,只有彼此而已,若婚後發現彼此不合適,離了婚,再尋。」

  「放心,你不會有這種機會的。」話才說完,韓首琛立即抬起她的柔荑,將他身上所繫的玉珮套了上去。

  這是什麼意思?男子送女子禮物,這在古代可是大禮。

  她想把這手環拔掉,卻沒想到她的手反而被覆蓋在他的大掌裡。

  「咱們就照你的那個規矩去玩,要一夫一妻,依你,不要三妻四妾,就如你的意,但是順序要前後調換,下個月我們就成親,之後再慢慢自由戀愛,至於電影、來電那東西,呃……只好跟你說抱歉。」

  太快了吧!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她的內心起了驚濤駭浪,「你在開玩笑吧?你昨天明明答應要給我時間,為什麼現在又反悔?」

  「誰叫你讓那臭小子進來。」韓首琛的眼神訴說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不把你定下來,我不安心。」

  醋意好濃,聞得她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穆詠慈再次努力遊說,「婚姻是大事,不是兒戲,我們故鄉的男女交往時間少則幾月,多則幾年,哪有人這麼快下決定?我們只認識兩天而已。」

  雖然有點動心,但才交往不到兩天就結婚,未免太衝動了吧。

  她強自壓抑心頭那股一波接著一波的喜悅,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兩天對我而言已經夠久了,這裡的人在成親前也都不認識彼此,還不是白頭偕老、兒女成群。」

  被他的說詞給動搖了,她覺得腦袋裡的蜜蜂越來越多,十隻、百隻、千隻、萬隻……嗡嗡地盤旋著。

  冷靜、冷靜、

  她深深勻息,「為什麼是我?我長相如此平凡,不可能入你的眼……」

  「不,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子。」

  他溫柔、誠懇的眼神,讓她心跳不自覺的加速,冷靜的圍牆土崩瓦解,有如洪水泛襤一發不可收拾。

  她試圖在渾沌的腦袋裡抓住一根浮木。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家世背景也不知曉,你不覺得這樣的婚姻是很魯莽的嗎?」

  「你的心在痛?」看她抓著胸口,韓首琛緊張的問道。

  「沒有,你看錯了。」她火速的放開手,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慌。

  「韓首琛,叫我首琛。」他將她的慌亂看在眼裡,勾起一抹瞭然於胸的笑容說道。

  「你的家世背景?」

  穆詠慈感覺話一出口,他瑟縮了一下,他在害怕?這男人竟也有害怕的情緒,這可讓她興味盎然,想瞭解個透徹。

  「我相信你聽說過韓信這個人的事,你可知道他的下場如何?」

  她是未來人,怎會不知他的下場?因他功高震主,漢高祖猜忌他會造反,又怕殺了他不得民心,呂後知道漢高祖的心意,假借莫須有的罪名將他殺掉。漢高祖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使後世對他評價不高。

  「我是他的後人。」過去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上,「劉氏誅殺我韓家上下兩百多口後,僅存的一支血脈。」

  他恨劉家的一切,所以他要不擇手段的將劉家的江山一步步的摧毀掉。

  這下她懂了,對古代皇帝趕盡殺絕的行為深感寒心,更為他感到心疼不已。

  「你挖人家眼睛、戴面巾,就是怕人家認出你是韓家後代?」

  原來他不是天生嗜殺的人,這個行為是前人所種的因,疼惜他躲躲藏藏的這些日子,她的心跳亂了譜,憐惜的情緒漲滿了胸臆。

  而這樣的情愫漸漸擴大,有如昨晚一般,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沒錯,你怕了嗎?」他直勾勾看著她,試圖捕捉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不!我不怕,這不是你的錯。」

  「沒錯,這件事是劉家的錯,我們韓家數百年來的人命,全部要劉家血債血償。」韓首琛眼中難掩一股殺意。

  「這也不是劉家的錯。」她跳脫歷史的束縛,用高遠的眼光回顧,「這是人性的貪慾所造成的。這份貪慾,你我都有,若是我自己位高權重的時間越長,相信也會越容易讓腐敗的制度啃蝕自己的良心。」

  這是瞭解人性後的寬容。

  「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會這麼說。」韓首琛憤怒的大聲咆哮著,該死,他以為她會站在他這一邊的。

  她知道他現在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需要人家安撫,「未來的歲月裡,很多人會像韓家一樣,承受同樣的命運,但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何不從根本去改變它?」

  事欲稱心常不足,人能退步便無憂。

  「根本?」他如初生的嬰兒般,完全不解她所說的話。

  「若位高權重的皇帝不由世襲繼承,而是由每一個百姓投票選出,你覺得這樣的情況會不會改觀?」

  「胡鬧,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

  她知道要讓一個古人相信這樣的事,就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辦得到,「對……沒有這樣的事,是我胡謅,韓先生……」

  「不要叫我韓先生,怪難聽的,叫我名字。」

  「嗯……首琛。」

  「再叫一次。」他喜歡她叫他的名字。

  「首琛。」穆詠慈滿臉羞紅,嘴角彎起迷人的微笑,含羞帶怯,煞是可人。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

  「首……琛,夫妻間不該勉強彼此,對不對?」

  「沒錯。」

  「那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你不能勉強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情。」

  又來了。

  他難得的好性子已被磨光,「給你機會說服我,說出不能嫁給我的理由。」他的語氣透出一股不耐煩。

  穆詠慈吸氣,說道:「第一,我們彼此不熟。」

  韓首琛回答,「該看的都看了,該摸的都摸了,哪裡不熟?」

  他的話讓她頰上的酡紅彩霞快速飛起。

  再一次深呼吸,「第二,太快了,時間不夠,能否多一點時間讓我考慮?」

  「你有一個月時間可以考慮,籌備婚禮也照樣進行,兩者不衝突,但相信我,你的答案最後只有一個。」

  嫁給我。除了這個之外,全都不接受。

  她臉上佈滿了紅霞。

  她咬咬牙,「我不是這裡的人。」

  「不管你從何處來,現在你人在這裡就是我的人。」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她的唇被他的食指壓了下去。

  「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話還沒說完,別急。即使你來自遙遠的未來,那也沒關係,因為我不介意。」

  「你知道了?」她驚訝的抬起頭來,嘴唇張成O型,反而更加可愛迷人,彷彿邀人去採擷。

  怎麼可能?她什麼時候發覺的……

  「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只能屬於我。」韓首琛的黑眸再次變得更深、更深,情不自禁的向前傾身……

  「一個月後,你將成為我的妻。」覆住她的唇,宣示他志在必得的決心。

  二十多年前

  「琛兒,包袱收一收,我們要搬家了。」

  「爹,為什麼?」他們已搬家數十次,年紀小小的韓首琛實在不懂,為什麼他們不能像隔壁的小章,一住就是數十年?為什麼老是要東躲西藏,彷彿晃不得人似的?

  「皇上派人要殺我們。」

  「我們又不是壞人,為什麼要殺我們?皇上不都是殺十惡不赦之人嗎?我們既不殺人,又不放火,幹麼要殺我們?」

  「有些人有難會同當,一旦坐上了皇位,有福卻不能同享,猜忌心重、小氣又沒擔當,當年韓家出生入死替劉家打天下,得到的卻是百人屍骨,你說值不值?」憤慨之情火紅的燃燒著,韓父一古腦兒將衣物全丟在包袱裡。

  韓首琛聽爹咬牙切齒的說著,但他畢竟年紀小,怎麼聽就是聽不懂,頭搖得像博浪鼓,「我們是壞人嗎?」這是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不!我們不是壞人,當今皇上的家族才是壞人。別多說了,官兵已經發現我們住在這裡,琛兒,趕快走。」

  他被爹強勁的手緊抓著,步伐越來越急促,沒命似的往前衝。身後猶如有洪水猛獸緊追著,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停歇,他小小身子承受不住,胸口不住傳來絞痛,像是給活生生擰了住,但他不敢喊停硬撐著,生怕一開口,氣憋不住,身子會一頭栽倒昏死過去。

  夜晚是躲藏的好時機,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他們腳下踩著枯葉的聲響,風一刮,便成了碎屑四散飛舞。

  樹林中有間破敗的房屋,在漆黑的夜晚,顯得鬼影幢幢。

  「那是間年久失修的破廟,琛兒你躲在這裡,爹去把他們引開。」

  「爹,不要走。」

  韓父拍拍他的小手,安撫的說道:「琛兒,別怕,我們韓家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的,不要怕。」

  「爹!不要出去。」他眼皮直跳,好似這將會是他見到爹的最後一面似的。恐懼襲上心頭,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抓,小手攀上爹的手臂,說什麼也不放開。

  韓父當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誰叫他在客棧酒一喝,話就多了起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的兒子拖下水。

  「琛兒乖!守在這裡不要亂跑,等爹回來。」走到外面後,他躊躇一下,又折回來,拿出一條錦帕,若不是這一次情況太緊急,他說什麼也不肯讓兒子知道這條錦帕。

  「若你等很久很久,爹都沒回來,不要找爹,拿著這條錦帕到塞外去找你娘,她會照顧你的。」

  「娘不是死了?」他雙眼閃爍著天真的目光,懷疑的問道。

  「爹騙你的,你到塞外,娘會告訴你一切事情。」他再三叮嚀,「琛兒,待在這別亂跑,千萬別亂跑。爹去去就來,別怕。」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奔去。要趕快支開他們,免得他們發現琛兒在這裡。

  韓首琛獨自在破廟枯等,連動都不敢動,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了,飢腸轆轆的他還是不敢動,唯恐爹回來看到會生氣。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唯一陪伴著他的,是從桌縫中瞧見的案上菩薩。

  那抹慈悲的笑容,熨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漸漸地在他小小心靈紮了根,灌溉著莫名的情感,足以讓他忘記此時身心的恐懼。

  愛慕悄悄冒出芽來,他將菩薩的容顏深印在腦海中。

  直到天色已亮,他才猛然發覺爹一夜未歸,拖著飢餓的身體,他左躲右藏的打聽,才知爹昨日已被官兵當場刺死。

  剎那間,原本天真的表情換成陰冷,雙眸慢慢流露出腥紅的恨意,他一瞬間化成了厲鬼,讓人不寒而慄。

  他要報仇,絕對要報仇。

  小小臉龐浮現成人才有的堅毅,短短一天之內,他長大了。

  此時雨下了起來,彷彿上天做見證似的下得極大,幾乎滂沱。

  也正是從那天起,他開始了收集陶瓷的嗜好,沒有一日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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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3:56
第七章

  翌日。

  在陽光照耀下,遠方的層巒疊翠像似沾了層金蔥粉,閃閃發光,深藍色的天空中靜靜躺著幾朵白雲,涼風徐徐吹舞,彷彿要將一鍋剛炒出來的、熱騰騰的面吹涼似的,頓時令人感覺清快無比。

  距渤海王府一里路之外,有間小小的竹屋,不若大宅院的離梁畫棟、瓊樓玉宇,有的只是輕輕淡淡、簡雅大方的佈置。

  「福伯,我回來了。」

  一身沉香水色衣裳的穆詠慈如蝴蝶般飛舞著進了屋子,掀開屋內竹簾,沒人,再跑到後院,也不見人影。

  奇怪!福伯去哪兒了?

  她一臉憂色。生病的人怎麼可以亂跑?難道他擔心她一夜未歸,抱著病弱身軀跑去渤海王府找她?

  不行,她飛快地跑了出去,卻撞上一堵肉牆。

  「才剛剛分離,就這麼急著想回到我身邊啊。」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戲謔味道。

  穆詠慈小臉乍紅,不知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他的調侃,但無論如何,好在有面紗掩飾她的困窘。

  她解釋道:「福伯不在,你認為他會不會到渤海王府找我?」

  韓首琛牽住她的小手,柔細如綿的春蔥玉指讓他心口泛出暖意,「若是這樣,我們更該在這裡等他,免得跑來跑去,反而容易錯過彼此。」

  以逸代勞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福伯生病……」

  「相信福伯吧!活了那麼大歲數,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他會有分寸的。更何況他會跑出去,一定是身體無大礙,才能出門,你現在急也沒用,倒不如幫你未來的相公捶捶背還實在一點。」

  說完就拿起她鼻上那副怪異的眼鏡,攬抱她的身軀,汲取她特有的馨香。「你好壞喔,說話老是不認真,又愛欺負人。」小拳頭如落雨般打在他的肩頭,像小女兒撒嬌似的。

  「不對,捶在後面,不是前面,啊唷,輕一點,傷了你的手我會心疼的。」輕佻語氣顯示他現在心情非常樂。

  這小人兒就是能夠輕易挑動他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輕鬆與自在。

  他挖到了寶,跟他契合的寶,他這輩子說什麼也不放她走。即便她要回到未來,他也會眼她一起去;即便因此毀了他百年大業根基,也不後悔。

  穆詠慈嘖了一聲,「不正經。」

  韓首琛在她的耳畔輕呼著氣,「慈兒,你還要我等多久?我要你,我們明天回堡裡就成親好了,等一個月對我來講實在是折磨。」

  他要她拓上他的印記,讓天地鬼神都知道她是屬於他的,屬於他的。

  「你答應過的,婚禮到下個月才舉行。」這是她的最後一步,不能妥協。

  可是……他撩人的氣息在她身上帶來陣陣酥麻,差一點令她喪失理智,答應他的索求。

  該死。

  「能不能後悔?」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你毀了約定,以後我不再信你任何一句話。」已經讓步這麼多,還得寸進尺。

  韓首琛一張臉彷彿吃了癟,五官全蹙在一起。

  他不死心的提議道:「那不然先行周公之禮,消消慾火。」犯了饞般地嚥了一口口水。能看不能吃,折煞他了。

  「色鬼,你們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停、別親了。」左躲右閃,她如逃命似地躲開他的攻擊,「你說要尊重我的,我不要在婚前有親密行為,停停……」她低聲請求,卻又害怕他容不得別人拒絕。

  可是,她猜錯了。他住了手,環抱著她,含糊不清的說道:「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接著輕歎了一聲,喟然低語,「我該拿你怎麼辦?」

  「咳咳!」陣陣咳嗽聲從屋外傳了過來。

  穆詠慈彈跳開來,「福伯,」急如星火的想跑到屋外。

  韓首琛蒲扇大掌當頭一壓,「不要急,別忘了你沒帶眼鏡,路都看不清,如何跑到外面去?」順手整整她的衣裳,並把面紗調整好。

  她信任的握住他的手,「你帶我去。」

  他喟歎一聲,「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握我的手,但卻是叫我帶你去找別的男人,我的心受傷了、淌血了。」話雖如此,他還是溫柔地扶她到屋外。

  「貧嘴。」她失笑道。

  才一會兒時間,屋外熱騰騰的一輪白日已高高掛在天空,曬得地皮都快捲了起來,焦熱滾燙,熱得人心發緊。

  「福伯,你去哪了?生病的人還往外跑,小心二度感冒就不好醫治了。」

  韓首琛看到眼前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中年人,彎著腰、微拖著緩步走了過來,斷斷續續的咳嗽。

  他的黑瞳裡閃過奇異的光芒。

  他記得他,今天早上在劉鴻的書房裡,那個站在劉鴻身旁、拿出鏡子來請他鑒賞的老人。

  那時他非常驚訝,因為劉鴻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找到能幫他兒子拱上皇位的珍品。

  那面鏡子手工之細膩,比起那三十三座觀音略勝一籌,簡直超乎他的想像,彷彿不是人間製造的,他這才毫不考慮的答應劉鴻的第二個請求。

  而那個老人竟然是福伯。

  福伯聽見聲音,抬起頭來,瞧見一身沉香水色並頭戴面紗的女子,眼裡瞬間鑽進了困惑。

  「你是……」

  「我是詠慈,福伯,才一日不見,你就認不出我來了?」

  福伯恍然大悟,「詠慈,是你?!你穿成這樣,福伯當然認不出來,你旁邊這位是……」看到她旁邊站著的那位高大頎長的男子,他頓時喉嚨像是梗住似地,說不出完整句子來。

  他在害怕?!韓首琛冷酷的看著他,內心頓時閃過一個念頭。

  「這位是我的……朋友,叫韓首琛,」穆詠慈沒有發覺他們些微的異樣,一個勁兒的說道:「他陪我來這邊看看福伯,順便拿些東西。」

  福伯臉色變得異常僵硬與不自在,「咳咳……什麼東西?進來說,人老了,在太陽底下不可以站太久。」

  韓首琛冷笑,看來,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對不起,福伯,是我疏忽了。」她伸手要去攙扶,卻被韓首琛阻止。

  「眼睛看不清還敢去攙扶人,不怕人被你弄跌倒?」

  「首琛,請你--」她求助於他,但話才一出口就被他截斷。

  「不,我不會幫忙與我無關的人。」他斷然拒絕。

  「你……」她為之氣結,「眼鏡還我,我自己來。」

  「不用還了,福伯已經到屋裡去了。」韓首琛意味深長的說:「慈兒,人不能單看外表,有些人看似脆弱,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與……貪心。」

  奇怪,怎麼不見了?

  穆詠慈將醫藥箱、手提包,櫃子、床底下……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還是沒見到鏡子的蹤影。

  「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

  韓首琛拿起床上的一樣東西--一條黑色管子,節末分兩個又,連接不知啥東西做的圓形物體,管子咬一咬,有點硬,但又柔軟得可以彎成各種角度。既硬又軟,呵呵……他顯得十分感興趣,

  「不要碰聽診器,壞了的話,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副。」她將聽診器奪了下來,輕輕放回她的醫藥箱裡。

  聽診器?「那東西做什麼用的?」他不恥下問。

  「它可以聽肺臟、心音以及腸音……不要動,那些都是急救藥品,很容易摔壞的,請你輕輕的放下去。」

  他兩手一攤,無奈的控訴著,「你不告訴我你要找什麼,我只好自作聰明地隨便亂碰了。」

  「一面很特別的鏡子,算了,你不要幫我找了,我自個兒來就行。」

  她好害怕他東翻西找的,東西還沒找到就將她醫療儀器或藥品弄壞了。

  韓首琛眼神由戲謔轉為冷峻,精芒的眸光乍現,「為什麼要找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要問個清楚。

  她不疑有他的回答道:「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我直覺它或許可以將我送回去。」

  回去。他眉頭徽蹙,心頭更緊,不得不問個仔細。

  「若東西不見會怎樣?」她就能永遠留下嗎?「還有沒有其他鏡子?」

  瞧她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麼多,難保沒有其他的替代品。

  穆詠慈解釋道:「東西不見當然不會怎麼樣,頂多傷心一陣子而已。送我鏡子的人說我會有一段漫長的旅行,除非找到……呃,才可以回去。」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想起那次奇異的經驗,令人非常難忘。

  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話語急煞了韓首琛。

  「除非找到什麼?」語氣不自覺的加重,將她飄遠的思緒抓了回來。

  「找到……」她眨眨大眼,突然精明起來,「你為什麼問那麼多?是不是你知道鏡子在哪裡?我很喜歡那面鏡子,能否告訴我--」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的動作硬生生截斷。

  「先回答我的問題。」他的大掌瞬間握住她的皓腕,語帶急迫的低喝著。

  「你又弄痛我了。」她急欲抽回手腕,反而被他箍住更緊。

  「說!」神色一變,天地也跟著變色。

  他不能有一絲一毫失去她的危險,連一個機會都不允許。

  穆詠慈明淨的水瞳浮起了霧氣,「就是找到愛的真諦。」

  韓首琛臉色更加凝重,那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好似一道謎題,他還以為會是一件物品。

  他想審視她的臉龐,看她是否誆他,卻沒想到看見她眼裡的淚花,他神智大醒,輕輕的揉捏著她的手腕,痛苦的閉上眼睛,「對不起,我失去理智了,不該這麼逼你,對不起。」只要碰上她的問題,尤其是想到她將從他身邊消失,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第三次了。」她不是愛哭的人,但每次遇到他排山倒海的怒氣時,總會嚇得眼淚直掉。

  「絕不會了。」韓首琛朝天喟歎,「答應我,若你找到了愛的真諦,一定要讓我知道,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答應我。」

  穆詠慈點點頭應允,「我答應你。」

  「去跟福伯告別吧!這裡有些銀兩,就算是你在這裡叨擾這些日子的食宿費用。」

  「讓福伯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他卻不以為然,「福伯未來的日子保證衣食無缺,他擁有足夠的金錢去揮霍。」

  穆詠慈瞇起眼睛,疑惑的看著他,「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絕對沒你的多,我們的命運你早已瞭若指掌,比起你來,我還略遜一籌。」

  「可是怎麼我老覺得被你牽著鼻子走?」

  「是嗎?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他嘴角緩緩浮出一抹縱容的微笑。

  「對了,你是不是知道那面鏡子的下落?」

  「我不知道它在哪裡,但我相信若東西跟你有緣的話,必會再出現的。」韓首琛壞壞的暗忖著,福伯賣了它,鏡子輾轉到他手上,要想有緣,下輩子吧。

  這鏡子注定跟你無緣,永生永世不會再相見。

  黑雲密佈,雷電交加,一場暴風雨如巨浪般襲來,遠方的樹林難以招架地拚命晃動,宛如鬼哭神嚎。

  一輛馬車在彷沱大雨中快速奔過,毅然地頂著狂風,任雨水拍打在它身上,激濺起的泥水有如散彈般向四方噴射。

  兩天前,劉纘一臉愁容的來向穆詠慈辭行,說是隔日便要上洛陽去做皇帝了,她有些訝異,雖然早知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它來得如此之快。

  「我師傅替我卜了一卦,說我此行極為凶險,有性命之憂,必須要有命中貴人同行,方可化解。」他眼中發亮的看著她,「慈姊,你救過我一次,是我的貴人,你陪我上京去,好不好?」

  她雖不懂命相卜算之學,卻相信他的這位師傅必是高人,否則不可能算得如此神准。只是她要如何隨他上京?光是韓首琛那一關她就過不了……

  見她面有難色,劉纘苦著臉道:「你不願意?」

  她正想著要如何向他解釋,一個男人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門口。

  「很遺憾的,即使姑娘不願意,還是得走這一趟了。」那男人年紀約莫四十,身穿藍色長衫,一臉儒雅之士的模樣。

  「你是……」她下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他是我師傅。」劉纘接口道。

  「在下方正宇。」他有禮的一揖,「下人已經為姑娘打點好一切,請姑娘明日跟少爺一塊起程。」

  「方師傅。」穆詠慈微微一欠身,「很抱歉,去不去不是我能決定的。」

  方正宇冷聲道:「我派人在你的飲水中加了我的『煉心散』,每隔十五日必須服一次解藥,否則將受萬蟻鑽心之苦,這麼一來你不去也不行。只要你的命在我們手中,魁爺重視姑娘,自然不敢罔顧少爺的安危。」

  她不敢置信的望向劉纘,只見他露出了同樣震驚的表情。

  「這事並不是少爺的主意,全都是在下一人所為。」唯有取得韓首琛的保護,少爺這皇位才能坐得久,因此他不得不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突然間銀光一閃,一把劍已經抵在方正宇喉間,劍鋒發出森冷的光芒。

  「如果真讓你得逞,我豈不枉稱殺手之名了。」韓首琛此刻的笑容,看起來此他手中的劍鋒還要危險。「這煉心散果真無色無味,連製造者自己都嘗不出來。」

  「你是什麼意思?」方正宇臉色一白。

  「我手下碰巧有人埋伏在王府,而這人又碰巧是你的親信,要動手腳並不是什麼難事。」

  韓首琛說得雲淡風輕,聽在旁人耳裡卻不禁驚駭,恐怕這並非碰巧,王府中不知還埋伏了多少他的手下。

  「我不但讓人把藥粉掉包,還替你多加了幾味藥,算來不出幾日藥效就會發作了,效果我可不敢保證。」他眼神由輕慢轉為狠戾,「敢動我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方正宇臉色灰敗,「我是為了少爺,為了國家社稷,才出此下策……」

  穆詠慈不忍見他如此,便柔聲道:「即使你不用這種方法,我也會隨他去的。」

  韓首琛眼裡怒火狂燒,「不行,你只能在我身邊。」

  「那你隨我一道不就得了?」她眼神透露著堅持。

  他頓時啞口無言:她這是吃定了他嗎?

  行,既然如此,她也得為她的請求付出代價!他心中萌生了另一個想法。

  「好,我答應陪你和這小子一塊上京。」

  聽到這些話,方正宇一陣爽朗大笑,「有你一句話,老夫於願足矣。」說完便從懷中取出預藏的毒藥送入口中。

  「師傅!」一直呆立在旁的劉纘此時奔到他跟前,但已來不及阻止。

  「別了,纘兒,師傅給穆姑娘下了藥,原就有必死的準備,與其領受魁爺的手段,不如我先自我了斷還痛快些……你聽師傅的話,日後……定要做個好君王……才不辜負……師傅的犧牲……」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在劉纘淒厲的哭聲中斷了氣。

  隔日,還來不及等到方正宇入殮,他們便匆匆起程了。

  馬車內瀰漫著凝重沉悶的氣氛,沒有人想打破這個僵局。

  穆詠慈一直看著劉纘,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她有點擔心,覺得才一夕之間,這孩子便長大了,再也不像以往那般聒噪,活潑,成了個內向、沉默、面無表情的孩子,方師傅的死對他的影響似乎很大,彷彿一隻美麗的彩蝶被人硬生生的折下羽翼,死氣沉沉的,她真不知該如何打開他的心結,讓他找回原本的笑容。

  「看著我。」韓首琛扳過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他不喜歡她看別人,即使是個七八歲娃兒也不行。

  「纘兒不開心。」穆詠慈擔憂的說道。

  「人生不開心的事情很多,他要自己走出來。」韓首琛瞟了他-眼,若有深意的說道:「想要報仇,就要把自己變強,否則就會像你師傅那樣,衝動、魯莽,沒有腦子,這樣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你解決掉,實在太好了。」

  劉纘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馬上凝聚著惱怒,最後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待我當上皇帝,第一個就是殺你。」韓首琛他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為他而死,這份仇他劉纘會記下去,永遠、永遠。

  韓首琛攤開雙手,「不要讓我等太久喔!否則我會很無聊的。」

  「你別像小孩子似的跟他鬥嘴。」

  穆詠慈拉回他的手,不讓他做無謂的挑釁。

  這個男人,一上車來就對劉纘冷眼相向,一開口又讓人氣個半死,真後悔讓他們兩個人同坐一車。

  「娘子,相公都聽你的。」

  他趁機在她的手上一吻,哼!要不是他的娘子願意成親,並將婚期提前並改在京城舉行,這小子即便抬了八人大轎,也無法將她帶走。

  劉纘撇開頭,「噁心。」腦中飛快的盤算,這個男人武功深不可測,加上又有高手如雲環伺在側,即使自己當上皇帝,想必他也不會將他看在眼裡,這樣一來他這個做皇帝的八成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不行不行,但師傅的仇又不能不報,怎麼辦?看著穆詠慈,劉纘突然心中生出一計。

  「慈姊,你答應我師傅要保護我對不對?」

  「嗯。」穆詠慈點點頭。

  韓首琛瞇起眼睛,他要看這臭小子在玩什麼把戲。

  「即使我是小孩子,但一個姑娘家在皇帝身邊恐有閒言閒語發生,若讓你當個宮女又太委屈你了,我想想啊……」

  劉續用食指叩叩自己下頷。

  「這樣好了,我登基那一天,順便向全國百姓宣告你是我的皇后,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身邊保護我……喂,你幹什麼,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答應我爹說要保護我的,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韓首琛像拎小雞般將他提了上來,「若嫌你項上人頭待得太久,我很樂意幫你服務。」一巴掌就揮了過去,「有沒有想清楚啊?」

  五爪紅印辣辣的貼在劉纜的細皮嫩肉上,耳朵嗡嗡作響,他眼眶馬上紅了起來,眨眨眼,硬是不准自己哭出來,免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還打不打歪主意?」韓首琛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柱口水往他臉上噴去,將他面巾濡濕了一大片。

  「呸!」要他求饒,門都沒有,他劉纘不認識求饒這兩個字。

  劉家的子孫在他臉上噴口水。這個念頭一閃過,韓首琛血氣立刻往上湧,青筋在太陽穴上鼓動著,黑瞳中進射出可怕的殺意。

  他要殺了他。黑眸裡泛起紅霧,釋放著地獄的血腥氣息。

  「你們兩個住手。」眼看韓首琛的拳就要往劉纘臉上揮去,穆詠慈想也不想地衝了過去,拳頭在她眼前不到一公分處驚險的停了下來。

  時間彷彿靜止了半個世紀。

  「忿如火不遏,則燎原。」她眼睛眨也不眨,筆直地看著他,心臟彷彿要從喉嚨跳了出來。

  她知道他為何生氣,但她希望自己能阻止他那股怒火。

  她暗中祈禱著。

  韓首琛看到那抹他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微笑--單純、由衷,相信世間人性是最美的微笑,本抽動著的下巴漸漸停了下來,黑瞳變得更深更黑,他深深吸一口氣,化拳為掌,狠狠的將那臭小子摔了出去。

  好痛喔!他是未來的皇帝,怎麼可以讓人如此糟蹋?老男人,給我記住,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劉纘摸摸屁股,眼角往上拋去。

  韓首琛深深看她一眼,馬上把她抱個滿懷,「以後在我盛怒之下,不准你跑到跟前來,」想到剛才的情形,他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將她抱得更緊。

  萬一方纔他沒有停下手,傷了她,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只要你不生氣,我就沒這機會。」

  「你是我的弱點,最要命的弱點。」連那臭小子都看得出來,她可以讓他失去理智,在你爭我奪的宮廷中,必定有人會利用她來要脅他。

  不行,她不能到宮裡去,否則恐怕會成為臭小子的替死鬼,或者成為梁冀的點心。

  他可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將她騙回去。

  「喂!你們要不要分開?也該考慮還有小孩子在這邊吧。」噁心噁心真噁心,兩個人人黏在一起令人作嘔。

  「纘兒,別逞口舌之快。」穆詠慈心想,根據歷史上記載,就是因為纘兒心直口快的個性,才讓心胸狹窄的梁冀痛下殺手,如何糾正他這種個性,將是她的當務之急。

  「不說就不說。」反正等我當上皇帝就有機會整治你。劉纘壞壞的想著。

  三人各懷心思,馬車依然快速的奔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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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9 00:24:28
第八章

  洛陽「怎麼搞的,親自壓陣還拖到這時候才來?」梁冀身穿狐尾衣,手裡拿著詠身扇,一邊揚風一邊劈頭質問。

  也不想想看這些日子他有多難熬,若再拖下去,李固等人就要擁清河王入朝,這忐忑不安的心情讓他難受極了,現在人到了,怎能不臭罵一頓,以消滿肚子的烏煙瘴氣。

  扇子猛扇,火氣還是未消。

  韓首琛好整以暇的輕啜茶盅,對他的責罵完全不在意,「梁將軍的本事,在下怎會不知曉?李固等人再怎麼玩把戲,對梁將軍來說就好是小丑跳梁,無濟於事,您說是不是呀,梁將軍?」尾音拖得長長的,仔細一聽才會發覺其中有著嘲弄與戲謔成分。

  梁冀肚子的墨水只有幾分,哪能聽得懂這弦外之音,還以為對方將他捧得高高的,心裡的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下巴抬高,狂傲的說道:「明天新君就任,你會到場觀禮嗎?」

  「良辰吉日,何需一名殺手來殺風景?」

  「你到,我才安心。」牡丹雖好,也要綠葉扶持。就怕李固等人不依,來個造反,屆時就需要他來挫挫那幫人的銳氣。

  「宮內高手如雲,不需多一介武夫在場幫襯。」韓首琛覷了梁冀一眼,看到他又要張嘴說話,就繼續說道:「我會多派人手到場保護,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明天有什麼事?」梁冀隨口問道。

  世人以為梁冀是靠祖上庇陰,才能從小小的黃門侍郎變成現在的大將軍,實際上打擊異己、樹立私黨、殘害忠良這些大事,都是由他眼前的這個人幫忙處理,若不是韓首琛將他官場上阻礙的釘子拔掉,他哪能平步青雲坐上大將軍的位子?呵呵……他們倆的關係可比親兄弟還要密切。

  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成親!」他回答道。

  成親?

  這下子梁冀跳了起來,韓首琛向來視女人為玩物,要他成親此登天還難,只因他愛的是那不存在人間的陶瓷美人,現在從他口中聽到成親這兩個字,比聽到自己的死訊還詭異。

  「信不信由你,我還有事,你請回吧!免得被人看到,栽個罪名,你們梁家三代經營就全毀了。」韓首琛不客氣的打開門,大剌剌的送客。

  見他這樣,梁冀反而打定主意賴在這裡不走了,「我說韓兄,小弟還沒見到嫂子,怎麼可以一走了之?」他可要見見這美人兒,想必定是長著傾城傾國之貌,才會讓眼高於頂的韓魁爺一見傾心。

  韓首琛黑眸進射出一道駭人精光,微微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走。」

  他動氣了。

  梁冀的臉皮比誰都厚,一雙賊眼中發出淫穢之光。

  「跟你認識這麼久,討一杯喜酒喝也不為過吧?虧我們合作這麼多年。喔!你是擔心外面的閒言閒語?別怕!現在京城不比當年,誰敢在我背後說壞話,全都死無葬身之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教條在洛陽城已熟人不曉。

  「別忘了,明天是新皇登基大日。」合作?這梁冀未免想得太天真,他只是想利用他這貪婪的小人來動搖漢朝的根基。

  「你為什麼選在新皇登基日成親,你故意的?」虧他還當他是兄弟。梁冀原就狹小的眼睛氣得瞇了起來,細得連縫都看不到。連婚禮都不讓他參加,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要怎麼想隨便你。」韓首琛不承認也不否認,「若不想走,我保證明天登基的皇帝會是一具屍體。」

  他的真人觀音怎麼可以輕易示人?性好漁色的梁冀若看到慈兒,絕對會伸出魔掌來,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即使拋棄生命也要將她守護住。

  「你……」

  「我既然能拱你和渤海王之子坐上朝中大位,跟李固合作當然也沒有問題。」冰炭不同爐,該散還是要散。

  可惡!虧他還對他推心置腹的,他竟然不顧多年合作之情,對他撂下狠話,看來不將他除掉,未來自己極有可能受他威脅。

  梁冀目中邪光大起,大腳一跨,疾憤的離去。

  煙火爆竹炸得滿城通曉。

  雖說洛陽人民住在天子腳下,但親眼見到聖顏的機會卻很少,此番正逢新皇登基,城內裡裡外外全都是人,大家紛紛起了個大早,想佔個好位置來目睹盛況,城內每個通道全擠得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直到辰時一到,便聽見東西鼓樓鐘鼓齊鳴,樂聲大作,百姓都睜著眼睛張望,只見黃傘旌旗遮天蔽日,朱輪蘭蓋小馬車迤邐過來,梁冀手持象徵國家權力的漢節,把新帝劉纘迎入皇宮裡。

  李固等人到這時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木已成舟,只好伏地稱臣,高呼萬歲。

  人們只看到外面的熱鬧,完全沒注意到洛陽城的另一邊,正悄悄地進行一場儀式。

  穆詠慈手心沁出了汗,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答應這件事--要陪劉纘進京,就要在新皇登基當日跟他成親。

  原本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輕易的被韓首琛技巧性挪前,這奸詐的男人,看來誰也無法脫離他的手掌心。

  手心傳來他的力道,她知道自己想逃也逃不了。

  「為什麼要選在今天?」穆詠慈用細如蚊蚋的聲調喃喃自語。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皇上登基,不會有閒雜人等來打擾。」

  沒想到耳畔會傳來他的聲音,她驚訝得心臟漏掉一拍,紅霞遍佈整個臉頰。

  「尤其劉纘那小子更不會來惹事。」

  他最討厭重要的日子有不相干的人來湊熱鬧,比起招呼那些人,還不如陪著她要省事得多。

  要不是尊重她的感覺,他連這種繁文褥節的形式都想省略,直接進洞房比較乾脆些。

  「姑爺,不能說話。」媒婆不滿的開口。不合禮數,成何體統?

  韓首琛雖被人制止,但握著她的手勁卻越來越重,似在說明他志在必得。

  外面傳來鞭炮聲,良辰吉時到了。

  「一拜天地。」

  穆詠慈耳畔傳來吐喝聲,頭被人按了下。

  「二拜高堂。」

  她的高堂哪可能在這裡?她很想笑出來,停止這場鬧劇,可是天不從人願,話還沒說出口,頭就被人強迫按了下去。

  「夫妻交拜。」

  身子被轉了半圈,這次她學乖了,自己揖身就拜。

  「送入洞房--」

  被喜娘攙扶著的穆詠慈覺得自己像是連續劇主角,從頭到尾有如傀儡般被人擺佈著,沒有真實感。

  到了新房,才剛被喜娘攙扶著坐定下來,紅蓋頭就被掀了起來,她眼前躍入韓首琛放大好幾倍的臉龐,真實感立刻湧現,她舌頭彷彿打結似的,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你……外面……有客人……怎麼不陪客人?」

  思緒彷彿一團漿糊,倒得她滿身黏稠。

  韓首琛笑得好深、好濃,「那種小事由別人代勞就成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已經等了好久,哪有閒情逸致去看那些不該看的人?」幾次到手鴨子飛了的經驗,讓他記取教訓,暗下決心今日一定要她成為自己的人,快速地伸手把她身上重重的鳳冠霞帔卸了下來。

  看著她透著紅潤的柔唇,彎彎的、嫩嫩的,彷彿邀人去採擷,他眼底流露出迷戀,「我好餓,現在該是餵飽我的時候了。」

  不等她回答,逕自猿臂一伸,纖腰一握,兩人灼熱的肌膚碰觸在一起,隱蔽的慾望快速甦醒,灑下漫天漫地的春光。

  窗外煙火爆竹炸得滿城通曉,告知全天下百姓,新皇登基大典正式開始。

  而窗內春光無限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慈姊,聽說你成親了?」劉纘蹦蹦跳跳走進房內,一開口就質問道,語氣含著責備與不滿。

  不來觀禮也就算了,還背著他偷偷摸摸成親,而且成親的對象是他的仇人,這等怨氣不找人來出出怎麼行?

  「嗯。」穆詠慈背對著他,含糊的應聲。

  他突然跑到她面前,仔仔細細盯著她瞧。「你是誰?」

  眼前的人沒蒙面紗,但塌塌的鼻子、暗沉的皮膚,讓人絕不想再多看一眼,尤其那血盆大口更令人作嘔,雖然他沒有看過穆詠慈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她這等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慈姊。

  他撇撇嘴,不悅的表情全寫在臉上。「你再不說,我就叫人來抓你。」

  「纘兒,我是慈姊。」溫柔的嗓音逸出,猶如春風讓人心曠神怡。

  這聲音很熱,叫纘兒不叫皇上……沒錯,就是她。

  劉纘大聲嚷嚷,「慈姊,你幹麼將臉弄成這樣?喔喔……我知道,又是那傢伙的把戲。」臭男人,佔有慾那麼強,連臉都不准人家看。

  她但笑不語。

  「做得還真像耶,沒想到他的易容術還不差,可是他心腸最壞,將自己的妻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等會叫人把你的臉弄好,還你原來真面目。」他故意挑撥離間,破壞他們感情。

  易容術!在皇宮裡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人就可以破解,這等小小伎倆要是能難倒他,就不夠資格做九五之尊的皇帝爺了。

  「不必了,他是故意將我的臉弄成這樣的。」

  「為什麼?」劉纘故做不解的眨眨眼,純真的眼眸底下有著七八歲孩童不該有的心機。

  「因為……」穆詠慈臉一紅,好在有那張假臉孔做屏障,讓人無法窺見,「他說我的臉只有他能看而已。」

  「醋罈子這麼大。」他哇哇大叫,「那他自己有沒有易容?」不會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有。」

  韓首琛從小為了躲避官兵的追殺,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當今世上看過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早已向閻羅王報到。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能向這小皇帝說。

  「真愛搞神秘。」他嘟嚷著說道,心中兀自想著,那個臭男人一定是長得奇醜無比,才不敢見人的。

  管他的,他們之間的帳又不是只有一筆,改日再一併算。他現在只想找人一塊偷溜出去玩玩,待在宮裡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還有一大堆的宮女、太監盯著他看,彷彿他是犯人似的,才第一天他就快要悶死了,不禁開始懷念在渤海王府自由自在的生活。

  「慈姊,聽說洛陽城西有一處花園很大、很漂亮,我們去玩玩好不好?」

  穆詠慈不假辭色,嚴正的說道:「國家富強衰亡、百姓的安居樂業、豐衣足食都必須仰賴皇帝,不能只貪玩不做事,這樣是不對的。」

  劉纘跺跺小腳,悶聲道:「不是朕不做,而是皇太后說朕還小,事情不能交給朕處理,所以朕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一大早就在書房閒得發慌,和太監們乾瞪眼,難受死了。」

  她知道現在政權操在太后手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這需要一點時間,目下不急,只能先將纘兒浮躁的心安頓下來,再慢慢的開導他。

  「好吧!先說好,只能玩兩個時辰。」

  他樂得拍手,手舞足蹈的,十足小孩子心性。「好好,只要能出去玩,什麼條件朕都答應。」

  「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不要老是那麼急躁,有損皇帝形象。」她不禁搖頭,「出去玩要帶著宮裡的侍衛才行。」

  「能不能不要?」他想微服出巡,才不想帶一大堆人當跟屁蟲,徒讓自己不自由。

  「不行,安全第一。」雖然歷史記載他是被梁冀毒殺,可是凡事還是得小心至上。

  「好吧!一切都依你。」劉纘心不甘、情不願的應允。

  反正他到時候就要賴,將這些跟屁蟲甩掉。他沒想到這個想法,竟會差一點害他送命……

  東漢的國運雖已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但洛陽城卻尚未感受到這股衰敗氣息。

  城西的花園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西越崤山,到達與陝西交界的弘農郡,北邊以滎陽為界,到汲縣為止;向南延伸至伏牛山北麓,方圓將近千里,囊括中原風光之秀,各處散落樓台亭館,清流環帶,更顯得氣派非凡。

  但仔細一問,這些產業全部都歸梁冀所有,他搜刮民脂民膏來填塞他的私囊,才得以擁有這一切,劉纘一得知這消息,氣得猛跺腳。

  現在他深深覺得梁冀比那臭男人更令他討厭。

  難怪以前聽人家說他賄賂公行、中飽私囊,本以為是以訛傳訛,誇張事實,沒想到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孽臣最好殺一儆百,以正視聽。

  看著這番繁華似錦的景色,穆詠慈不禁搖搖頭,功名權力猶如曇花一現,萬般帶不去,只有業隨身,真想不懂為何人們汲汲營營於將自己的財富無限擴充,不惜死後留下萬年臭名?

  繁華夢盡風流去,高堂衰草幾時春?

  這世間,能看破的有幾人?

  「回到宮裡,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裡全部歸於國庫。」劉纘氣得將放眼可見的花花草草用劍搗爛,綠葉紅花的殘骸到處亂噴,沒有一訖完好,觸目所及儘是滿目瘡痍;

  「小子,你在幹什麼?」兩個士兵打扮的男人,用長長的劍指著他們。

  穆詠慈馬上站在劉纘前面護著他,「我們來這裡賞花。」

  躲在她背後的劉纘十分後悔剛才輕易的打發宮裡的侍衛,要他們先回宮去,現在可好,沒了侍衛的保護,如何應付眼前這些看似凶神惡煞的士兵?

  「賞花?」兩位士兵看地上花朵片片,火大起來,「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梁大將軍私人宅第,不是隨便人可以進來的?你們非但擅闖,還將梁將軍心愛的花木弄成這樣,納命來。」

  「站住,」她大喝一聲,「他是當今皇上,不准無禮。」

  「當今皇上?」兩位士兵鄙夷的笑著,「想騙誰呀!說謊也不打草稿。城西是屬於我們梁將軍的產業,任何人擅闖就等於犯了上法,就算是皇上也一樣要受罰。」在他們眼裡,梁冀比皇上還大,而那孔臭未干的臭小子跟螞蟻一樣,不值錢。

  眼看上兵的長劍已經向他們招呼去了,突然間,兩個黑影如大鵬展翅般從天而降,擋在他們面前。

  兩方交手,孰強孰弱便知分曉,其中一名士兵不死心的繼續攻擊,另一名卻暗中點燃了信號彈,試圖搬救兵來救援。

  咻!信號彈射向了天空。

  在這當兒,穆詠慈立刻緊抓劉纘的手逃離現場,並躲在草叢中,打算瞭解情況後再作決定。

  兩名黑衣人仍與士兵纏鬥著,這時突然一道震天價響的聲音傳了過來,彷彿有一大票軍隊殺了過來。

  不到半刻時間,許多士兵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黑壓壓的一片,十分驚人。

  兩位黑衣人發現苗頭不對,從懷袖射出暗器,成功的令兩名士兵倒地。

  「走。」黑衣人疾飛人草叢處,一人拎著穆詠慈,另一人拎著劉纘,灑下煙霧彈後便準備開溜。

  看到煙霧,眾人訓練有素,紛紛左膝著地,搭起弓往煙霧處射去,這麼一來,幸運的話或許還可能擒護犯人。

  咻咻--

  箭矢如雨般落個不停,待煙霧消失時,現場不見一個人影,但仔細一瞧,地上有明顯的血漬,證明有人受傷。

  眾人歡聲雷動的鼓噪著,慶幸大家不辱使命,成功的使對方負傷了。

  快快!一群宮女拿著熱水進進出出,臉上顯得慌亂無比。太醫汗流浹背,眉頭皺得可以擰出汗來,穆詠慈面色凝重的側立在旁。

  歷史不是這樣的,劉纘登基一年之後才被梁冀毒殺身亡,怎麼現在卻被一箭穿心?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整個命數?不行,即使如此,也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她不能接受,她要救他。

  她的心思全放在劉纘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走進來的人,突然她整個身體被一股力道往後拉,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沒事吧?」

  看見她身上沾滿血跡站在床沿,那畫面顯得怵目驚心,韓首琛第一次感到恐懼,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勒住了脖子,讓他無法呼吸,心跳急促亂了拍,指尖顫抖,他要親自確定她平安無事。

  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梁冀目睹了這一切,驚詫不已。

  第一次看見韓首琛那麼激動,真沒想到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煞星也會有這柔情似水的一面。

  但仔細一瞧,這女子長得其貌不揚,怎麼能擄護這男人的心?

  除非……

  他腦海中閃過「易容術」這三個字。

  將女子的臉弄成這樣,想必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高,他終於發現了他的弱點!呵呵……看來天下即將是他梁冀的囊中之物。

  只要能夠好好利用她,他不信韓首琛以後敢不聽從他的話。

  梁冀別有深意的看了穆詠慈一眼,心裡快速打著主意,一個可以永遠駕馭這男人的主意。

  計劃片刻成形。

  「我沒事。」穆詠慈在韓首琛懷裡聞到熟悉的味道,感覺自己對他的依戀一次比一次增加,心裡知道,卻不能說,唯恐說出來,她就背叛了她的世界,跟原本的生活一刀分離。

  「能不能請你幫我一件事?」

  韓首琛確定她沒事之後,顫抖的指尖漸漸恢復,但另-股火氣也慢慢生起,鐵青的臉罩上一層寒霜,「以後不准你亂跑,隨時都得跟在我身邊,聽到沒有?」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跟他講的話他連聽都不聽,但她不想為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跟他吵,畢竟人命關天。

  她立刻道:「好!」再繼續重複,「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他得到了她的承諾,一顆懸掛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才將她的請求聽了進去,悶聲道:「什麼事?」

  穆詠慈踮起腳尖,在他耳旁傾訴著,有些話不能讓旁人聽到。

  「能否將屋裡的人全部遺散開來?」

  他疑竇頓生,「為什麼?」

  「我要動手術。」

  「手術?」

  「嗯!再不動手術,他就會流血過多而死。」

  雖然他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麼,但是他相信她--他的真人觀音,現在迫切的想拯救眼前這條小生命,用她自己的方法。

  他朝屋內環視一眼,目光正好對上了梁冀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緊,即使他事先已經替她易容,此刻卻仍感到些許不安。

  當著眾多宮女太監的面,他上前對梁冀一揖,「梁大人,皇上的傷勢不輕、命在旦夕,眼下等不及太醫前來,所幸賤內略懂醫術,可否由她來替皇上治傷?」

  他語氣雖然謙卑,眼中卻透露著不容他拒絕的神色。

  梁冀眼中滿是輕蔑。一個女人懂什麼醫術?不過轉念一想,倘若她動手醫死了小皇上,他正好可以趁機諉過,將治下不嚴的罪名推個一乾二淨?

  「好吧,就交給尊夫人了。」他虛偽的一笑,「此事梁某難辭其咎,請嫂子務必救皇上一命,否則梁某於心難安啊。」

  穆詠慈聽見他對自己說話,便點了點頭。

  「治傷過程血腥,還請梁大人迴避。」韓首琛不悅的擋在梁冀的視線前。

  「那麼就有勞你費心,梁某先走一步。」梁冀冷笑著跨步離去。

  見梁冀離開,韓首琛隨後又這散了宮女太監們,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和生命垂危的劉纘。

  「你不出去?」穆詠慈驚訝地發現他還站在原處,一副不願走開的模樣。

  「我想看你怎麼做。」他想跟她一起承擔風險,畢竟皇上的命掌握在她手上,萬一有個意外,他還可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一切罪名由他承擔,只要她平安無事。

  「隨便你。」她現在沒有心思想那麼多,穿上手術衣後,打開他遞過來的醫藥箱,抽出所需的器材和藥瓶,打人麻醉劑,再帶著無菌手套,準備開始手術。

  時間緊迫,多拖延一分,生命就多流逝一分。

  穆詠慈非常緊張,雖然不是第一次動手術,但這裡沒有助手,沒有好的環境,對像又是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漢質帝,這一切讓她彷彿第一次上刀般,緊張得不得了,唯恐出了差錯。

  她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謹慎的劃開第一刀,撐開側胸肋,看到箭只差一吋就要刺入心臟,直呼好險,將胸肋的血以紗布吸乾,再把箭拔除,直接在傷口上加壓止血。若此時有燒灼儀器設備該有多好,她不禁這麼想著,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手術大致完成,終於進入修補皆段,才幾個時辰的時間,卻彷彿過了一世紀這麼久,她脫下手套,拿出點滴瓶,現在進入觀察期,她沒有很大的把握能夠救得了他,但不盡人事,就不能聽天命,是她身為醫生的戒律。

  她累壞了,直按倒在椅子上,這一坐才發覺自己已經快要虛脫,而整件手術衣彷彿可以扭下水來,可見這場手術有多麼艱難。

  不,還不能休息,接下來要監測血壓的變化,這場戰爭才剛開始而已。

  她立刻又站了起來,火速的拿出醫藥箱中的血壓計,開始敞護理工作。

  韓首琛靜靜的站在一旁,不發一語,這場別開生面的手術令他大開眼界,沒想到未來的世界如此不可思議,這小子說不定真的會被她這開膛剖胸的技術給救回來。

  只是他不曉得要如何幫她的忙,只能在一旁觀看,這讓他覺得自己跟她的距離很遠很遠,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不喜歡。

  他抬袖幫她擦拭額上的汗珠。

  「怎麼樣?情形還好嗎?」

  「不知道,一切就看他求生的意志了。」

  在醫院裡看過許許多多的情況,有時會感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醫生只不過是輔助,能不能度過難關,還是得看對方的命。

  韓首琛看她一眼,別有深意的說道:「不論成功失敗,後果由我來擔。」

  穆詠慈在他的黑瞳中看到深情,平靜無波的心湖像是掉進一瓣花蕊,起了陣陣的漣漪、輕輕的說道:「不,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這下子她清楚的知道,她背負的不只是一條人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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