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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十三妖]一千零一夜(原來幸福這麼近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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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1:03 |倒序瀏覽
一千零一夜【原來幸福這麼近1】作者:十三妖

哼!她真是看錯人了!
什麼溫文有禮?他根本是性格惡劣的臭花瓶!
年紀輕輕不學好,對她毛手毛腳還脫衣當起暴露狂
加上遲到成性、科科滿江紅、三個月整跑七名家教
很好嘛!她最喜歡有挑戰性的學生了
畢竟她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過都說好的金牌家教
不但要挽救他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的破爛成績
更要讓他成為懂禮義明廉恥的好青年!
怎料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使出下流步數色誘她
一幕幕十八禁的養眼畫面,害她夜夜都要向上帝懺悔
只是每當他一靠近,臉上掛著性感又無賴的笑容
她的理智就兵敗如山倒,一頭栽進他挖的愛情坑……
唉!她以為有一輩子的時間和他甜蜜相守
哪知他家那個勢利眼的老狐狸卻嫌棄她沒財又沒勢
使出調虎離山計等著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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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1:28
第一章
  
   這年,秦韻祈二十歲,大學三年級。

  時值六月,頂上炙熱的豔陽及柏油路面烘烤而上的熱氣令人燥熱難耐。

  佇立在碧麗輝煌的別墅前,秦韻祈扯著T-shirt的下襬,潤潤有些乾燥的嘴唇,這是她的第三份家教,而且鐘點費奇高無比。

  視線由高聳的建築頂端往下滑落直至眼前的噴水池,秦韻祈的汗水也由潔白的額頭滑落至頸項,她嚥了嚥口水,這種大戶人家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才不是什麼別墅,根本是古代歐洲的貴族宮廷。

  秦韻祈清清嗓子,按下門鈴的白皙手指,不知怎的竟有些顫抖,她暗罵自己幹嘛這麼緊張?

  「請問哪位?」一個宏亮的聲音由對講器傳出。

  「我是家教,秦韻祈。」

  「請進。」喀嚓一聲,精雕華麗的鐵門在她眼前敞開。

  一腳踏入,秦韻祈圓潤的眼兒睜得更大,她剛才站在外頭,視線只注意到那座潔白的噴水池,沒想到噴水池後頭竟是一片香氣馥郁的玫瑰花田。

  各式各樣的玫瑰花綴著粉嫩的顏色燦爛綻放,清淡香甜的氣味散佈在空氣中,前方的噴水池挾帶大量的水氣與玫瑰的香味相互融合,一時之間酷熱的炎暑像是消失似的,被阻擋在鐵門後方。

  秦韻祈忍不住駐足觀賞,彎下腰將鼻尖靠近玫瑰花。她向來喜歡花花草草,眼前的玫瑰花田無疑是巨大的誘惑,甜美的邀請。

  啊,好香好香!她幾乎想跳進去滾一滾。

  「我還以為只有我家的狗會做這種事。」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她後方響起。

  秦韻祈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過頭,卻看見一名俊美優雅的少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對她展現迷人的笑容。

  邢千夜挑起眉,他一回來就看見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女人對著他的玫瑰花猛聞,還一臉沉醉的模樣。

  秦韻祈站直身子,強壓下心頭的羞窘,佯裝鎮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騎著……呃,粉紅色可愛淑女車,前方的車籃還印著Hello Kitty的圖案,那大而厚實的手掌擺在車把手上顯得有些突兀。

  「上來吧!」少年掃她一眼。

  「啊?」她愣了愣。

  「妳要用走的也可以。」少年的視線落在遠方的建築物。

  秦韻祈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呃,她走到那棟建築物可能需要半個小時;瞬間明白少年的意思,原來他是要載她一程,真好心。

  「謝謝。」她開心的道謝,坐上後頭的位子。

  「不客氣。」少年薄唇揚起一笑。

  秦韻祈坐在後頭,少年高大健實的身軀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的陽光,她頂了頂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不知道自己要輔導的學生是不是也像他這麼可愛?她在心裡偷偷想著。

  ※※※※※※

  秦韻祈握著手中溫熱的花茶,坐在偌大的大廳裡,顯得有些侷促不安。方才好心載她一程的俊美少年,在她下了車後就不見人影,她只好自己一個人進到屋子裡。

  她戰戰兢兢的,這裡的一磚一瓦都像是鑲上了金粉,華麗高貴,她雖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但看到眼前華貴精緻的擺設與裝飾還是忍不住讚嘆連連,驚奇不已。

  「秦老師,請用。」管家遞上一盤又一盤的精緻糕點。

  「噢,謝謝。不用這麼麻煩。」秦韻祈忙不迭的站起身,這種情形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叫德叔,是這裡的管家,有什麼事儘管找我。」管家看起來年約五十多歲,身材圓滾,穿著整齊的服裝,一臉和藹的對著秦韻祈自我介紹。

  「德叔,叫我韻祈就好。」被年紀這麼大的人叫老師挺彆扭的呢!更何況她只是個家教。

  德叔回以親切笑容,對眼前這位清純乖巧的大學生很有好感,她比起前面幾位家教實在是好太多了,他閱人無數,一個人的好壞,他端看第一眼的氣質就可以判定。

  秦韻祈看著手上的資料,「德叔,我要輔導的學生……」通常進了房子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會看見自己的學生出現,怎麼她這次坐了這麼久還不見人影?

  「少爺啊,他恐怕還沒回來。」德叔有些汗顏,不敢跟她說前面幾位家教都慘遭惡整,短短三個月已經換了七個家教,她是第八個。

  「嗯。」秦韻祈皺起秀氣的眉,不是都約好時間了嗎?

  那就是遲到囉!

  她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邢千夜,就讀私立男子高級中學二年級,過了暑假就升上高三……秦韻祈越往下看臉色越凝重,那是他的歷年成績單,科科滿江紅,好慘。

  看來她會被補習班緊急派來輔導這個學生不是沒有原因,他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

  閤上資料夾,秦韻祈深吸口氣。

  很好!她最喜歡有挑戰性的學生了。想她從國中就開始家教,什麼樣的學生她沒見過,哪個不是被她制得服服帖帖,成績突飛猛進?她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過都說好的金牌家教。

  她已經準備好要大顯神威了,更何況還有豐厚的鐘點費當她強而有力的後盾,再怎麼艱難的任務她也會一口氣把它解決。

  來吧!來吧!她會好好整治他的!

  看著新來的家教老師自信滿滿的表情,德叔實在不好意思潑她冷水,不過他還是開了口。

  「呃,韻祈啊,這個呢……我家少爺性子有點、有點……」他一時間想不出要用什麼形容詞好。

  「有點……」秦韻祈睜著眼,等著他把話說完。

  「有點頑皮。」德叔選擇了傷害性最低的詞語。

  「喔。」她點點頭,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男生嘛!誰不頑皮呢?

  「還有點、有點……」德叔用字遣詞相當小心,一方面要警告新上任的家教,另一方面又要小心不能壞了自家少爺的聲譽。

  「有點……」秦韻祈傾身向前,德叔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有點任性。」話終於說出口,德叔自己都鬆了一口氣。

  「喔。」富家公子嘛,有些脾氣也沒什麼啊!

  「還有……」德叔欲言又止,眼尖的瞥見走進大廳的修長身影,隨即閉上嘴。

  「還有?」秦韻祈好奇的皺起眉頭,這個學生的問題似乎特別多。

  「還有什麼,你倒是說說啊,德叔?」邢千夜高大頎長的身子倚在大廳的直柱前,一張俊臉似笑非笑。

  「沒有、沒有,我先去忙了。」德叔連忙揮手,低著頭往另一頭走去。

  秦韻祈一臉疑惑。怎麼搞的?話都還沒說完人就跑了,也沒告訴她學生幾點回來,該不是要她坐在這空等吧?

  拜託,她時間寶貴,一寸光陰一寸金,待會兒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那個高中生,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寸金難買寸光陰的道理。

  隔著鏡片的水眸漾著些微怒氣,直到看見那位笑得溫雅迷人的少年之後,秦韻祈才露出笑容,他是剛才載她過來的少年。

  「剛才真的很謝謝你。」注重禮貌的秦韻祈,又再道謝了一次。

  「不客氣。妳是新來的家教,?」邢千夜信步走向前,優雅沉穩,瞥見擱在她腿上的資料,眼底有著難以察覺的光芒一閃而逝。

  「嗯哼。」秦韻祈帶著微笑點頭,心裡讚美這名少年真的好俊啊!

  邢千夜大手一探,端起桌上的糕點,一口一口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高大的身子也往沙發移動,落坐在她身旁,手肘若有似無的碰撞著她嬌軟的身軀。

  突然被這樣一貼,秦韻祈只當他是不小心。這名俊美少年是這樣的優雅,行為舉止是這樣溫文有禮,他一定是不小心的,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去。

  「妳不吃嗎?」邢千夜伸手拿了第二塊,有禮貌的詢問她。

  「剛才吃過了。」秦韻祈淺淺一笑,低頭繼續翻閱補習班給的資料。

  唔,看來接這個家教可以抵掉她好幾份的工作呢!一個小時的鐘點費居然等於別份家教三個小時的鐘點費,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出手真是闊氣。

  那麼,多出來的時間要做什麼好呢?是要多接幾份家教,還是回補習班受訓?前陣子補習班的名師說要栽培她呢!

  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資料夾,秦韻祈腦袋裡飛快的盤算著接下來的計畫。她做事向來有條不紊,效率簡潔明快,絕不拖泥帶水。

  秦韻祈撥了撥前額的髮,奇怪,她怎麼覺得越來越熱?

  瞥頭一看,發現那名俊美少年又緊緊貼著她,她正覺得奇怪,想不到他居然當著她的面將上衣給脫了!

  秦韻祈杏目圓睜,連忙跳開他身邊。

  「天氣炎熱,妳不介意吧?」邢千夜壓低嗓音,笑得溫柔。

  「噢,不會。」她搖搖手,勉強一笑。

  向來循規蹈矩,連絕不邊走邊吃這種禮儀都奉為圭臬的秦韻祈,對於眼前這樣養眼的鏡頭有些吃不消,但是年紀輕輕就為人師表的她,伸手頂頂黑框眼鏡,決定要好好教導他這樣是不對的行為。

  「這樣是不對的。」

  正要將糕點送入口中的大掌停頓在半空中,她剛才說什麼?

  「什麼不對?」邢千夜看著她。

  「呃,當眾脫衣是不對的。」秦韻祈抱緊懷中的資料夾,小心不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那線條優美的腹肌上。

  噢,想不到他年紀不大,身材卻是這麼有看頭!

  呃,不對,她在想什麼?

  秦韻祈搖搖頭,趕緊撇開心中莫名的雜念。她是怎麼了?竟然對個少年胡思亂想,今天回去要懺悔三十分鐘!

  邢千夜看著她,像是看著兩千三百萬年前的古老化石,接著他低聲的笑了。

  「這裡是我家。」他挑著眉,嘴角噙笑。

  「是沒錯啦!可是我是客人,在客人面前這樣不好吧?」秦韻祈抬抬眼鏡,神色尷尬,眼神不知道要擺哪。

  「哦,是怎麼不好?」邢千夜猛然站起身,再度貼著她,微彎著腰,欣賞她慌亂的表情。

  她那雙被遮掩在厚重鏡片後頭,眨啊眨的圓潤水眸其實非常美麗,他頓時覺得那秀氣鼻頭上的眼鏡真是礙眼。

  想也沒想,他伸手將她的眼鏡拿下。

  「啊。」邢千夜突然的舉動令秦韻祈慌得不知所措。

  糟糕,她近視七八百度,沒眼鏡根本和瞎子沒兩樣啊!

  秦韻祈瞇著眼看著他,咦,她有沒有看錯?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似乎笑得很開心?

  「請把眼鏡還我。」她板著小臉,不懂這名看起來溫文無害的俊美少年為什麼要做這種失禮的事情。

  「不要。」邢千夜直截了當的拒絕,將眼鏡藏到背後,露出一口白牙。

  秦韻祈惱了,擺出一張臭臉。「這位同學,請你不要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有沒有人說過妳的眼睛很漂亮?」邢千夜壓根不理會她的抗議,完全的雞同鴨講。

  秦韻祈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要繼續生氣還是開口道謝。

  「嗯,妳長得挺可愛的嘛!」邢千夜更彎低身子,鼻子幾乎就要碰上她的,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柔嫩的頰上。

  他掛著好整以暇的笑容,臉上的神情像是非常滿意剛得到手的禮物,瞧見秦韻祈滿臉慌亂,一會兒板起臉孔、一會兒壓抑住嘴角上揚的笑意,他就更想逗弄她了。

  怎麼說呢?這次新來的家教似乎非常有趣。

  以往來的家教不分男女,不是猛拍他的馬屁,就是卑微得像太監,再不然就是想誘惑他上床,他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而她,從頭到尾不卑不亢的態度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對,應該說從他看見秦韻祈第一眼開始,她就擄獲了他的目光;他很久沒見過那麼溫柔的表情,而她竟然帶著陽光般和煦的神情盯著玫瑰花田,霎時間,他的心房猛然震了一下,很想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同學,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秦韻祈略瞇起眼,毫無畏懼的迎視他深邃幽深的黑眸。

  搞什麼?這棟屋子的人怎麼都怪怪的?學生遲到沒出現,管家話說到一半就不見,現在還多了個白目的傢伙在她旁邊晃來晃去,搞什麼嘛!

  秦韻祈不開心的表情全表現在臉上,先前對這少年的好感全都因為他輕佻的舉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生氣了?」邢千夜靠近她耳邊,欣賞她細緻的眉目。唉,她不只溫柔的表情讓他心癢癢,連生氣的表情都讓他覺得好可愛。

  她朝他伸出手,「請把眼鏡還我。」

  哼,她真是看錯人了!什麼溫文有禮?簡直狗屁!看他現在這副得意樣,她就好想朝他臉上轟一掌;沒辦法,職業病,一看到比自己年紀小的人就忍不住想擺出老師的臉孔。

  「嗯,妳這樣看起來稍微像老師了。」邢千夜撫著下巴,打量著她。

  「什麼?」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她看起來不像老師嗎?

  她未來補教界第一把交椅,人稱「家教小甜心」的形象居然受到質疑?!

  「怎麼了?」邢千夜嘴角一勾,露出迷人淺笑,依然像牛皮糖一樣黏在她身旁,她那薄薄的資料夾根本阻擋不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從國中就開始擔任家教?」秦韻祈下意識想托一下鏡框,卻摸了個空。嘖,她忘記眼鏡還在那臭花瓶手上;在她心中俊美少年已經降格為臭花瓶了。

  「不知道。」他聳聳肩,不以為意,目光直直盯著眼前這張因為憤怒而發亮的小臉。

  「你知不知道我輔導過多少學生?」秦韻祈氣得牙癢癢,這臭小子根本沒仔細聽她說話。

  「不知道。」她一向都這麼可愛嗎?

  「你知不知道我拯救過多少學生的成績?」秦韻祈伸手戳著他結實的胸膛,壓根忘記自己剛才還害羞的不知道眼神該往哪看。

  「不知道。」邢千夜眼底含笑,一點也不介意她手指的戳擊。

  「那你知道我是炙手可熱的金牌家教吧?」說起這點,她可是很驕傲。

  「不知道。」他優美的唇形扯出更大的笑容。

  厚!秦韻祈為之氣結。通常她會這麼生氣都是遇上頑劣的學生。她深吸口氣,還好還好,他不是她的學生。

  他臉上慵懶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刺她的眼?而且這臭小子年紀輕輕就學人家當什麼暴露狂,不禮貌!今天不教會他什麼是禮義廉恥,她秦韻祈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好,那些不知道就算了,你總該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糟糕吧?」

  「有多糟?」邢千夜濃密的黑眉皺起,裝出一臉困惑樣。

  秦韻祈倒抽一口氣,想不到居然有人的臉皮這麼厚,連自己做錯什麼事都不知道!

  「你,給我站遠一點!」她以一指抵著他的胸膛,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

  邢千夜不以為忤,順著她的意,稍微退開了一些。

  「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

  「妳很喜歡問別人知不知道。」她從剛剛到現在問了六個知不知道。

  「不要岔開話題。」轉移注意力這招她看慣了,當家教這麼多年,什麼伎倆她沒見過?

  「那妳想聊什麼?」邢千夜雙手環胸,笑吟吟的盯著眼前氣得漲紅的小臉。

  「誰要跟你聊?我是在教你什麼叫做禮義廉恥!」搞不清楚狀況,沒遇過資質這麼駑鈍的。

  「噢──原來如此。」他拖了一個長音,微微點頭。

  哼!秦韻祈皺皺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將資料夾緊抱在胸口。什麼嘛!空有外表的花瓶。

  「眼鏡還我啦!」跟這種人不用太有禮貌。

  「是是是。」

  他笑嘻嘻的往她靠去,溫暖的體溫熱烘烘的燒著秦韻祈的感官,她突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討厭!不用靠這麼近,笨蛋病會傳染的。

  秦韻祈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眼鏡,他卻不准,每當她快要碰到眼鏡時,邢千夜就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將眼鏡高舉到頭上,她連搆都搆不著。

  「幼稚!」她凶狠的瞪他一眼。

  「我幫妳戴。」邢千夜薄唇始終噙著玩味的笑意。

  「好啦!」秦韻祈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她能怎麼樣?誰教她腿比他短!

  邢千夜滿意的笑著,輕柔的幫她戴上眼鏡。

  闇黑深沉的眸子透過鏡片盯著澄澈發亮的大眼,一個是笑意不止,一個是怒氣橫生。

  戴個眼鏡慢吞吞的做什麼?秦韻祈厭惡的看著他,從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令她十分不自在。

  她看了看錶。嘖,那個叫邢千夜的學生到底要不要出現?她才不想浪費時間跟這笨蛋花瓶囉唆,這會降低她的智商。

  「喂!你什麼都不知道,總該知道邢千夜同學什麼時候會回來吧?」居然敢放她鴿子,真是不要命了!

  聞言,薄唇扯開一抹笑,他拿起桌上的花茶,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深邃的黑眸瞅著她,眸光閃過一絲促狹。

  「老師……」低沉的嗓音響起。

  「幹嘛?」她凶巴巴的瞪著他。

  「我沒告訴妳我就是邢千夜嗎?」這次,他笑得更開心了。

  ※※※※※※

  主啊!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對自己的學生這麼凶的。

  主啊!請原諒我,我知道為人師表應該要對學生充滿愛心和耐心,下次絕對不會了。

  主啊!從今以後我將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也會把我的學生教導成更好的人。

  主啊!請原諒我,今天偷看了幾秒學生健美的腹肌,下次絕對不敢了。

  當天晚上,秦韻祈跪在窗前足足懺悔了三十分鐘。她很少對學生這麼嚴厲,她一向提倡愛的教育,讓學生和老師之間沒有距離,這樣學習過程對雙方都好。

  慘了,她今天真的不該這麼凶的,應該要好好的說才是……但誰教他不早表明自己的身分呢!

  她又氣惱又懊悔,責怪自己不該沉不住氣,對方只是個好玩的高中生,她應該要更有老師的風範才對。

  秦韻祈滿心懺悔的盯著天花板,那晚,她唱了兩次「愛的真諦」才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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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1:52
第二章

  學生期盼已久的暑假終於到來,向來奉行哪裡有錢往哪鑽的秦韻祈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撈錢的大好時機。

  根據以往的經驗,生活在高度競爭環境下的學生們,所謂的暑假就是補習的開始,雖然先前接下的家教鐘點費讓她的口袋麥可麥可,但是誰會嫌錢多呢?所以她又多接了一份家教,這次的學生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四學童,比起某位討人厭、功課又其爛無比的高中生實在是好太多了。

  思及此,秦韻祈忍不住捏緊了手上的教材。此刻她正端坐在書桌前,眼觀鼻,鼻觀心,嚴肅正經的臉蛋看不出情緒,其實她快要氣炸了!

  那個臭花瓶,又遲到了!該死,整個暑假期間她每天都要來輔導邢千夜,以挽救他那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的破爛成績,但敢情他是想每天都遲到嗎?

  她喝了一口花茶,將杯子用力放回桌上,邢千夜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

  彎彎的柳眉蹙起,秦韻祈不停的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要有老師的風範,要對學生有耐心,他是一隻迷途的羔羊,她要扮演上帝的權杖,將他這隻可憐的羊兒引導回正途,這才是為人師表的責任。對,沒錯,不可以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生氣!

  她是補教界名師看好的未來之星,她是有口皆碑的金牌家教,她是家長口中的家教小甜心,所以這次她也會好好完成任務,將那笨蛋臭花瓶踢進大學的門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韻祈壓下心中的怒火,捺著性子等著遲遲不出現的邢千夜。就在她的忍耐到了極限時,邢千夜突然一把撞開房門,像風似的捲了進來。

  他微喘著氣,俊臉上滿是汗水,修長手指扯掉早已鬆脫的領帶,白色制服被汗水浸濕,皺巴巴的貼在肌膚上,棉質西裝褲將他身形襯得更是高大俊挺,只是上頭多了些污漬和腳印,但這一身邋遢樣完全影響不了他的帥氣,反倒增添了一分難馴的野性。

  幽深黑眸瞥了坐在桌前的小女人一眼,邢千夜將自己塞進沙發裡,嘴角有著藏不住的笑。

  「你遲到了。」秦韻祈沉住氣,不疾不徐的陳述事實。

  「我知道。」他薄唇微勾,黑眸晶亮的看著她。

  「既然知道,你不覺得該說些什麼嗎?」秦韻祈極力壓抑心中滾滾沸騰的怒意,這臭花瓶不僅高中課業有問題,連國小的生活倫理與道德都沒有學好!

  「老師,妳覺得我該說些什麼?」長腿優雅的交疊,他抽了張面紙擦拭臉上的汗水。

  今天結業典禮結束後,一群已畢業的學長嚷著要找他打最後一場籃球,盛情難卻,他只好答應。不過這次他以更快的速度在球場上痛宰學長們,想不到回到家還是遲了;他沒忘,今天開始家教。

  「你足足讓我等了四十五分鐘,你還問我應該要說些什麼?」秦韻祈冷冷的說著。皮笑肉不笑。

  平常她對待學生總是溫柔親切,不曉得為什麼,一碰上這個臭花瓶就完全走了調,唉,她脾氣不是這麼差的啊!怎麼這個白目的臭花瓶總是能撩撥起她的情緒,可惡!不該如此的。

  邢千夜含笑欣賞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真的好有趣,她都是這麼好逗弄的嗎?

  長腿一跨,他來到她身後,彎著腰,薄唇輕靠在她耳旁,高大健碩的男性身軀隔著幾層薄薄衣料熨燙著秦韻祈纖細的身子。

  突如其來的碰觸令秦韻祈身體一僵,圓眸瞇起,側著臉警戒的瞪著他。

  「我想,我該說的是對不起?」他低聲說著,喜歡鼻間傳來的馨香味道。

  「哼!那還用說嗎?」秦韻祈冷哼一聲,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學生。

  見他沒有離開的意願,她伸出手推著他的肩膀。討厭,這個臭花瓶還有喜歡靠別人很近的壞習慣。

  「離我遠一點!臭死了!」她厭惡的捏著鼻子。

  「我剛打完籃球。」邢千夜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你現在只剩兩個小時可以上課。」她翻開桌上的教材,腦袋裡迅速想著該怎麼安排他落後的進度。

  「下次不准遲到!」她瞪他一眼,手裡修改著進度表。

  邢千夜神態優閒的看著她潔白細緻的側臉,隻手撐著下巴,黑眸倏地閃過一絲光亮,性感的薄唇緩緩扯開。

  「老師……」他沉聲叫喚,黑眸明亮。

  「幹嘛?」她沒好氣的回應,目光仍舊是放在進度表上。

  「妳想不想知道什麼是男人味?」他性感低沉的嗓音拋出問句,高大的身子跟著欺近她。

  「什麼?什麼味?醍醐味?」她肚子有些餓了說。秦韻祈壓根沒注意他問些什麼,自然也漏看了他臉上惡意的笑容。

  她拿著紅筆專心的修改進度表,沒發現他不懷好意。

  「男人味。」他慢條斯理的重複一次,幾乎就要笑出聲。

  「男人味?」這次她終於聽進去了,頭一轉,發現自己正對著他寬闊厚實的胸膛。

  「什麼男人味?」她往上瞪視,看見他喉結緩緩的滾動,像是隱忍著什麼。

  倏地,他大手一按,將她的臉壓在他那充滿汗味的胸膛上,還捧著她的臉頰在制服上摩擦了好一會兒,讓她好好的體會什麼叫做陽光的味道。

  「老師,這就是男人味。」

  「啊──」秦韻祈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

  熱水順著俊美的臉龐滑落至結實的胸膛、精壯的腰間、線條優美的腹部、修長健壯的雙腿,最後消失在腳邊。

  邢千夜仰起頭,十分享受運動過後的熱水澡。

  外頭的秦韻祈則是氣得七竅生煙,方才的舉動嚇壞了她,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那時他早已溜進浴室裡了,只留下她在浴室門外尖叫咆哮。

  「出來!你給我出來!」秦韻祈氣瘋了,什麼為人師表應該有的氣度、耐心、愛心全被她拋至腦後。

  她擔任家教這麼多年,從沒遇過這麼惡劣的學生,什麼狗屁男人味?怎麼可以對老師做出這種事?簡直大逆不道!她要給他一個教訓,她要……啊──

  悶悶的笑聲響起,邢千夜笑睇著震動的門板。唉,他的家教老師脾氣真的不小,他不過就開個小玩笑,何必氣成這樣?

  「邢千夜!你給我滾出來!」秦韻祈憤怒的踢著浴室門,想狠狠摑那臭花瓶一掌以洩心頭之恨。

  「滾出來!男孩子敢作就要敢當,躲在裡面算什麼!」她雙手扠腰,憤恨的盯著門板,彷彿可以用目光將門板燒出一個洞。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嘩啦啦的水流聲停了,半透明的玻璃門板透過氤氳水氣逐漸浮出一個人形。

  很好,要出來了是吧?

  秦韻祈雙手環胸,水眸熠熠發亮,等著他給她一個交代。哼!公然挑戰老師的權威,很好嘛!她奉行著有教無類的精神,至今還沒遇過沒法收服的學生,她就不相信邢千夜能有多大能耐!

  看著映在玻璃門上的人影放大,浴室的門倏地打開來,秦韻祈深吸口氣,想要給他來個中氣十足的「當頭棒喝」,卻在看見眼前的美景時瞬間成了啞巴……不不不,不是美景,而是十八禁!

  「老師,妳叫得呼天搶地,我來不及穿上衣服……」邢千夜頎長的身子倚靠在門板邊,嘴角帶著愜意的笑,黑髮滴著水珠,眼神邪魅,渾身肌肉結實,在燈光照耀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由邢千夜身上落下的水滴,像是黑夜中湛亮的煙花,砰砰砰!轟炸著秦韻祈的腦袋瓜。

  這次,秦韻祈失去語言能力,僵硬的往房外走,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她離開了,連自己的東西都忘了收拾帶走。

  一步、兩步、三步,她將注意力集中在數算步伐上,先是緩步輕移,接著速度慢慢加快,腳步越來越急,然後她奔跑了起來,像是火燒屁股、後頭有猛鬼厲獸追趕似的。

  怦怦怦!秦韻祈邊跑邊捂著胸口,心臟跳動劇烈,像是下一秒就要迸出胸口。

  那個不要臉的傢伙!居然什麼也沒穿就跑出浴室,她活了二十個年頭,第一次看到這麼活色生香的──呃,不是不是,是香豔刺激的──

  哎呀!不是不是,秦韻祈一張臉像熟透的番茄,向來精明的腦袋突然罷工,拒絕運作。

  一出了玄關,她再也忍不住──

  「啊!」放聲尖叫。

  人在大廳的德叔忍不住搖搖頭,唉,又一個。

  樓上落地窗旁,邢千夜黑眸裡閃著笑意,盯著落荒而逃的小身影,卻在旋身之際,笑意盡失,取而代之的是難解的幽光。

  ※※※※※※

  「小岳,調這個學生的紀錄給我。」秦韻祈拿出邢千夜的資料給坐在電腦桌前的工讀生。

  她打工的補習班是全省連鎖的大型企業,結合流通全國的家教網,所以只要這名學生曾經補過習、請過家教,都可以輕易的調閱到資料。

  看著印表機唰唰唰的列印出一疊資料,就知道邢千夜的戰績有多麼輝煌,居然請過這麼多家教!

  秦韻祈越往下翻閱,臉色越臭,心情越沉。這跟看他的歷年成績單有什麼兩樣?結果都一樣可怕!

  第一位家教,人稱東區小殺手,只要是他的勢力範圍,有哪個學生沒被他輔導過?同樣也是炙手可熱的金牌家教,上進用功的好青年。但他只輔導了邢千夜一個星期,就莫名其妙因食物中毒進了醫院。他對於學生的評語是:不予置評。

  第二位家教,陽明小天后,對鐘點費要求極高,邢家所出的高價自然很合她的胃口。但輔導邢千夜卻只有短短四天,某日突然原因不明全身赤裸的衝出邢家,從此隱姓埋名,不問江湖世事。她對於學生的評語是:不予置評。

  第三位家教,天母小公主,外表性感火辣,是許多高中男孩第一個指名要的家教。她接下邢千夜的家教時間也很短,某日因裙襬著火,情急之下跳入游泳池,卻差點溺水,當然這整件事也是原因不明。她對於學生的評語是:不予置評。

  接下來的家教情況也是大同小異,從來沒有人可以輔導邢千夜超過一個星期,不是腳扭到,就是手拐到,或是發高燒、食物中毒、衣物起火、含淚裸奔……各式各樣奇怪的事情都會發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邢千夜!」秦韻祈幾乎捏爛了手中的紙張,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可惡!那個腦袋空空的臭花瓶,憑什麼這樣為難他們這些辛苦打工的大學生?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她這次真的是跟他槓上了!

  姑且不論鐘點費如何,她是他的家教!她的責任就是全力幫助邢千夜進入理想大學;當然,為人師表的她,也會好好的教他什麼是做人的原則。

  還有,她絕對會超過一個星期!開什麼玩笑,金字招牌若砸在他這空有外表的花瓶手上,她還要在補教界混下去嗎?不要鬧了!

  ※※※※※※

  接下來的情形,倒是秦韻祈想也沒想過的,她居然和邢千夜和平共處超過一個星期,她沒有手腳受傷、沒有食物中毒、也沒有裙子著火,更不用含淚裸奔,只是偶爾還是會瞧見邢千夜不經意裸露出來的完美身材;他似乎很樂意讓人欣賞他健美的身體……呃,好吧好吧,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有副好身材,害她每天晚上都要和上帝懺悔同樣一件事好幾次。

  不過,在教學過程中,還是有令她非常頭痛的情形──這傢伙簡直就是補教界的殺手,專門來折磨家教的。

  唉,要不是她從小經過千錘百鍊的折磨,恐怕會過不了他這一關呢!

  秦韻祈看著坐在對面的邢千夜蹙著濃眉,手指快速的旋轉著筆桿,看來這道化學方程式很令他苦惱。

  她發現他其實一點也不笨,非但不笨,腦筋還好得很,通常她只要教一些基本和變化題型,其他的他自己就可以解出來,大幅超前她所安排的進度。

  正當秦韻祈想利用他解題的空檔出一些小學生的數學作業時,最令她頭疼的狀況就來了。

  「韻祈,妳除了當我的家教外,還打了幾份工?」邢千夜大掌一伸,平放在她面前的考卷上。

  「關你什麼事?」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這個臭花瓶還有一個超級大缺點,就是廢話太多!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妳是我的家教,我關心妳啊!」他柔聲道,黑眸閃著笑意。

  「不用了!」她推開他的手,毫不客氣的拒絕。

  這傢伙臉皮之厚宛如銅牆鐵壁,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已領教足夠,不管她怎麼冷言冷語、臭臉相向,他就是有辦法嘻皮笑臉的逗弄她,而且樂此不疲!

  「韻祈,妳好冷漠喔!這樣對待自己的寶貝學生好嗎?」他薄唇含笑,伸手捲住她一綹髮。

  秦韻祈面無表情的抽回自己的髮,對於他突如其來的碰觸與靠近已經見怪不怪。

  「不要叫我名字,叫我老師!」她皺著秀眉,不滿的看著笑吟吟的他,這臭花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改口叫她的名字。

  「不要。」斬釘截鐵的拒絕,邢千夜早就不把她當一般的家教看待,否則她怎麼會超過一個星期。

  「哼。」秦韻祈不打算浪費唇舌跟他爭執這些小事,反正根本沒用。

  「韻祈……」黑眸興致盎然的盯著眼前精緻白皙的粉臉。

  「幹嘛叫得這麼親密?我跟你很熟嗎?」她又瞪他一眼。

  「我們以後會越來越熟。」他像是說著宣言似的,戲謔的黑眸閃著一抹堅定。

  「拜託,我還想多活幾年。」秦韻祈低聲道。

  她毫不隱藏的直言性格,惹得邢千夜低聲輕笑,醇厚的笑聲刺激著她的耳膜。

  怪了,她是吃錯藥了嗎?怎麼突然覺得這臭花瓶的笑聲還挺好聽,像是一壺香醇的酒,令她不自覺的細細品嚐起來。尤其他那含笑的眼眸總閃著璀亮的光芒,害她有時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墜入那雙幽深漩渦裡,回去又得和上帝懺悔好幾次。

  「你寫完了嗎?」討厭,他這樣盯著她看,會害她心神不寧。

  「還沒。」

  「那還不快寫!」是不知道自己的功課有多爛嗎?

  「可是我想跟妳聊天。」邢千夜一臉理所當然,似乎不認為有什麼不對。

  「可是我不想跟你聊天。」她纖細的手指再度點點桌上的習題。

  「我想多了解妳一點。」他高大的身子往前一傾,俊臉扯著溫和的笑。

  「那等你解出這題再說。」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他揚眉一挑,「我解開之後,妳就讓我多了解一點?」

  「嗯哼,隨便你問三個問題。」秦韻祈毫不考慮的答應。他解那題化學方程式解這麼久,看樣子根本是解不出來。

  「有問必答?」

  「對。」

  「好。」邢千夜立刻埋頭寫習題。

  秦韻祈紅唇微揚,有些啼笑皆非,這算是交換條件嗎?

  過不了幾分鐘,邢千夜將做好的習題擺到她眼前。

  「這麼快?」秦韻祈圓潤的雙眸瞪大。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寫的習題,仔細檢查每一道解題過程,非但沒有出錯,還寫得鉅細靡遺。

  「你……」她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邢千夜挑高眉,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好不得意。

  「報告老師,我可以問問題了嗎?」

  收起震驚的心情,秦韻祈撇撇嘴,心裡暗罵這臭花瓶只是運氣好,讓他捉到解題技巧罷了!

  「當然可以,你已經問一個問題了。」她睨了他一眼。

  對於學生千奇百怪的要求她可是應付自如,先前還有國中生要求她當女朋友呢。

  「妳一向都這麼牙尖嘴利嗎?」邢千夜臉上掛著慵懶的笑,雙手環胸,和她鬥嘴已變成他近來最大的休閒娛樂。

  「看是遇見誰囉!你還剩下一個問題。」

  手肘靠著桌沿,精巧的下巴輕倚在手背上,秦韻祈紅唇噙著笑,水眸卻漾著得意與挑釁。

  聞言,邢千夜緩慢靠近她,眸光帶著放電魔力,修長手指將她的黑框眼鏡勾下,直視著她晶亮圓潤的眼眸。

  秦韻祈下意識的想往後退縮,卻在瞥見黑眸裡閃著輕視的笑意時,挺直了背脊,那挑高的濃眉似乎在嘲笑她的害怕。

  她害怕?開玩笑,她有什麼好害怕?

  她忍住由心中陣陣泛起的輕顫,抬高下顎,迎視他的靠近。

  邢千夜黑眸裡閃過一絲促狹,薄唇緩緩勾起,修長手指若有似無的畫過眼前柔嫩白皙的粉頰,他邪氣一笑,知道她又緊張的忘了呼吸。她是這麼可愛,又是這麼倔強,總不願認輸,老是板起臉孔、雙手扠腰的對他呼來喝去,但他從沒漏看了她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與熱誠,每當想起她看著玫瑰花田的柔和側臉,他的胸口總會浮現一股熱流,冰冷的心房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消融。

  秦韻祈嚥嚥口水,看著一寸寸逼近放大的俊臉,她頭昏腦脹,心頭小鹿亂跳,其實她想轉身逃跑,但高傲的自尊迫使她面對眼前的情況。該死,這臭花瓶為什麼老是這樣盯著她看,看得她好慌亂,看得她好不安。

  男人溫暖的氣息包圍而來,粗糙有力的指滑至她精巧的下巴,緩緩的摩挲著,要不是她緊抓著最後一絲理智,她幾乎就要克制不住的低吟出聲。討厭,她沒遇過這種情況,她沒遇過這麼厚臉皮的,她沒遇過這麼令她無法抗拒的──

  「韻祈……」邢千夜的薄唇幾乎就要貼上她的。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盤旋,一個是早已撒下誘餌,信心滿滿的等待笨魚上鉤;一個是早已上鉤卻渾然不覺,仍然做著掙扎的笨魚。

  「你……」秦韻祈晶亮的眼眸幾乎要滲出水來,唔,他到底想要幹嘛?

  問個問題,有必要這麼靠近嗎?

  眼前沉醉迷亂的嬌顏讓邢千夜挪不開眼,她再繼續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難保他不會將腦海中排演過數十萬次的情節付諸行動。

  忍著心中的翻騰,他緩緩的開口:「今天是白色蕾絲小內褲。」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先前她轉身時裙襬翻飛,那時他斜躺的角度剛好將她裙底風光一覽無遺,那可愛的蜜臀和雙腿的玲瓏曲線可是讓他愛極了這個巧合!

  邢千夜黑眸炯亮,嘴角揚起邪佞的弧度,模樣更添邪魅。

  轟!

  這句話打散了所有的意亂情迷,秦韻祈猛然回復理智,用力推開他。

  他他他……他這個下流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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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2:19
第三章

  自從發生過「蕾絲危機」之後,秦韻祈對於自己的穿著打扮更是謹慎小心,再也不穿及膝短裙,反而時常穿著寬鬆的運動褲或是深色牛仔褲,這一點著實讓邢千夜懊悔了好幾天。不過他依然不改本性,總是有辦法逗得秦韻祈哇哇大叫,翻臉怒罵。

  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暑假就進入尾聲,這日,邢千夜返校,秦韻祈自動自發的放自己一天假;雖然邢千夜前一天再三強調他會趕回來上課,但她壓根不以為意,他的進度已經超前太多,沒差這一天假,所以她也再三強調,返校日這天放假不用上課。

  即使少了幾小時的工作,秦韻祈仍然不願偷懶,這段時間她來到另一名學生家裡報到。屠星倫是小學四年級的學生,聰明伶俐,乖巧聽話,是她最喜歡的學生類型。

  其實今天並沒有鐘點費可以拿,屠星倫的父母臨時有事,拜託她照顧獨自在家的兒子,她二話不說立刻答應。與生俱來的熱情天性讓她想要照顧每一個學生,當然啦,這也包括了那個臭花瓶。有時她還認為邢千夜運氣真好,可以碰上她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家教,換作是別人老早腳底抹油、拍拍屁股走人了,哪像她越挫越勇,彷彿參加奧運誓拿金牌的選手一樣努力。

  叮咚!叮咚!秦韻祈按下門鈴。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張粉嫩可愛的小臉笑得宛如陽光般燦爛。

  「老師,你來了!」屠星倫伸出手圈住秦韻祈的腰,模樣興奮。

  他好開心,因為今天他最喜歡的韻祈老師要住他家,知道她要來,他老早將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還將自己打扮的整整齊齊,拿出他平時都捨不得吃的巧克力餅乾要和老師一起分享。

  噢,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老師的讚美。

  他最喜歡韻祈老師了,韻祈老師人很溫柔又可愛,從不罵他,還時時稱讚他聰明,他不只一次在心裡想著長大之後要娶韻祈老師當新娘子。

  「韻祈老師,快啊快啊!」屠星倫牽著秦韻祈的手,催促著她快脫掉鞋子,拉著她到客廳。

  秦韻祈莞爾一笑,看來她的小學生今天好像很開心呢!

  屠星倫滿屋子跑來跑去,就怕怠慢了他最心愛的韻祈老師。

  秦韻祈也不趕他,坐在沙發上淺笑。

  屠星倫一擺好點心,就跑到錄放影機前面,忙得不亦樂乎。

  咦?奇怪,為什麼播放不出來?

  手指在遙控器上按了又按,電視上的畫面就是不受控制,他回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秦韻祈,一臉焦急。

  糟了,這跟他昨天晚上排演的不一樣!他本來想要和韻祈老師一邊吃點心一邊看「龍貓」的,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看著僵在電視機前的小小身影,秦韻祈出聲詢問。

  「老師……」屠星倫哭喪著一張臉,出師未捷身先死,這讓他小小的心靈好受挫。

  「別哭、別哭。」秦韻祈連忙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影片放不出來嗎?」看著電視螢幕,她立刻了解情況。

  「嗯。」屠星倫紅著眼,點點頭,好沮喪。

  「那我們試試別的片子,搞不好可以。」

  秦韻祈隨手拿了支片子放進去,想不到居然播放了起來。

  「你看吧。」她揉揉屠星倫的小腦袋瓜。

  屠星倫沮喪的小臉頓時一掃陰霾,唔,好吧,或許跟原本計畫有些不一樣,不過都是看影片和吃餅乾嘛!

  一個小時過去──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好可憐喔……」

  「哇啊──節子妹妹……」

  客廳裡充滿師生二人的哭泣聲,原因無他,只因為秦韻祈隨手一放的影片正是催淚炸彈,知名動漫大師的作品──螢火蟲之墓。

  師生二人一邊流眼淚一邊擤鼻涕,一邊還不忘對著電視大罵。

  「好過分啊……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們兄妹倆……」

  「哇啊……好壞的阿姨……」

  「節子、節子……嗚嗚嗚……好可憐……」

  秦韻祈和屠星倫的眼淚幾乎要淹沒了這小小客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慘事,但兩人還是繼續發揮氾濫的同情心,很用力的哭下去。

  霹靂叭啦──霹靂叭啦──叭叭叭啦叭──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不識相的在此刻響起,秦韻祈此時十分後悔選擇「櫻桃小丸子」的卡通主題曲當鈴聲,因為吵死了!

  她哭得欲罷不能,壓根不想接電話,但手機鈴聲像是傳遞著打電話者的意志般,一聲接著一聲,非得要有人把它接起,才肯罷休。

  「老師……嗚嗚……妳的電話……好吵……嗚嗚嗚……」屠星倫一邊抽噎,一邊抗議手機鈴聲影響看片的心情。

  「我知道……嗚嗚……」秦韻祈抽出一張面紙,順便從背包裡拿出手機。

  「喂,誰啊?」她吸吸鼻子。

  「是我,妳在哪裡?」話筒傳來低沉的嗓音。

  「哦,是你喔!要幹嘛?」秦韻祈忍著抽噎,大大的眼眸仍盯著電視螢幕。

  話筒裡傳來細微的抽氣聲,邢千夜下顎緩緩抽動,這女人今天居然沒來他家報到!他昨天不是說照常上課嗎?可他回到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他還大費周章打聽她的電話號碼,她最好是有好理由可以交代!

  「妳今天為什麼沒來上課?」他的語氣波瀾不興,黑眸卻跳躍著火光。

  「我不是說今天放假嗎?」秦韻祈又抽出一張面紙,電影裡的小主角節子正拿著上堆著母親的墳墓,嗚啊,看得她心好酸啊。

  「妳怎麼了?」邢千夜聽出她的聲音有著濃濃鼻音。

  「嗚嗚……沒有……」哇啊,節子把泥土當成糖果吞到嘴裡。

  「到底怎麼了?」邢千夜濃眉蹙起,口氣焦躁不安。

  「沒事啦……」她吸吸鼻子。

  「妳在哪裡?」一向慵懶緩慢的腔調多了一絲僵硬。

  「嗚嗚……關你什麼事……」眼睛緊黏著螢幕,秦韻祈下意識的回嘴。

  握著話筒的大掌緊了又緊,額角青筋不時跳動。

  「那妳哭什麼?」他低吼,黑眸陰鷙深幽,俊臉像是蒙上了一層寒冰。

  「嗚嗚……我、我……嗚嗚……好可憐……」小主角節子死掉了,情節攀上高峰,一旁的屠星倫早已忍不住號啕大哭。

  「什麼很可憐?」邢千夜聲音又沉了幾分。

  「節、節節、節子……」秦韻祈哽咽的連話都說不好。

  「說清楚!」邢千夜咬牙低咆。她哭泣的聲音竟讓他胸口煩悶不已,平時慢條斯理、優雅閒適的神態早已被焦急躁怒的情緒所取代。

  想到那雙圓潤的水眸流下眼淚,就令他怏怏不快,胸口悶澀,有一股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情感。

  正當他開口想要柔聲安慰的時候,秦韻祈搶先一步開口。

  「哇啊──節子死掉了啦!你很煩耶!不要打擾我看電影啦!」她掛斷電話,打算抱著面紙盒大哭特哭。

  話筒的另一邊,邢千夜俊臉有著斜線三條。

  原來是在看影片。聽見答案後他緊繃的情緒隨之緩和,卻也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這女人沒來幫他上課,居然不是去辦什麼正事,而是看什麼鬼電影,看來他這學生也沒多重要嘛!

  電視機前,一大一小的身影仍舊哭得抽抽噎噎、肝腸寸斷。

  霹靂叭啦──霹靂叭啦──叭叭叭啦叭──

  惱人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邢千夜一點也不介意打斷秦韻祈看電影的興致。

  「嗚嗚……你到底要幹嘛啦?」影片已近尾聲,悲慘的結局令人不勝欷吁,她的淚水更是氾濫成災。

  「韻祈,我剛從學校拿回一份模擬試題……」溫柔低沉的嗓音和先前的暴躁焦急形成對比,邢千夜已回復以往的俊雅慵懶。

  「是喔……嗚嗚嗚……好可憐……」秦韻祈胡亂答腔,將手機夾在肩上,雙手用力擤著鼻涕。

  另一頭的邢千夜捺著性子,唇邊勾出輕淺的笑痕。

  「我本來想說,今天可以好好和妳一起研究的。」

  「是喔……一起研究很不錯啊……」秦韻祈淚眼汪汪,腦子裡全是電影情節,至於要研究啥她根本不知道。

  「待會兒過來吧,這樣我有問題也可以順便問妳。」一天沒看見她,總讓他覺得哪裡不對勁,更何況他可是從沒掩飾過自己對她的企圖。

  不時的犧牲色相,裸露健美的身材,除了惹得她哇哇大叫之外,誘惑她才是真正的目的,唉,他用心良苦啊!

  「唔,過去哪裡?」她揉揉痠澀的眼,總算聽進了一點。

  「我這邊。」他再一次提醒。

  「可是……」秦韻祈瞥頭看著同樣也哭得很慘的屠星倫。

  「沒有可是。」他斷然拒絕。

  「明明說好今天休假。」

  「誰跟妳說好?」他濃眉一挑,黑眸閃過一絲不悅。

  「那只是溝通不良。」秦韻祈吸吸鼻子,激動的情緒隨著電影的落幕回復平靜。

  「唉,我本來以為妳和別人不一樣……」邢千夜故意嘆了口氣。

  遲緩懷疑的語氣令秦韻祈皺起秀氣的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妳認真上進又負責……」低沉的嗓音略略透著笑意。

  「是這樣沒錯啊!」秦韻祈完全不否認這點,她金牌家教的名聲可不是混假的。

  「想不到也只是如此而已。」他刻意說得緩慢,語氣輕諷。

  「你等一下。」啪,電話斷了。

  ※※※※※※

  坐在沙發上的邢千夜氣定神閒,雙腿隨意交疊著,深邃的五官沉穩優雅,宛如一尊無懈可擊的雕像。

  黑眸盯著牆上的鐘,唇角若有似無的流瀉出笑意。他看似輕浮任性、漫不經心,只有他自己才曉得血液裡那股竄流的執著與堅定,他從不放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是他有些不明白,怎麼這次想要的竟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濃眉微揚,薄唇露出滿意的笑弧。

  「邢千夜!」房門被一把撞開,秦韻祈氣喘吁吁,雙頰紅潤。

  「不是說今天不用上課?」他滿臉不在乎,濃密的睫毛下深藏著算計的笑意。

  他知道,她最禁不起別人挑釁了。

  「誰說的?來,開始上課。」秦韻祈一邊前進,一邊豪邁的捲起袖子;最討厭別人懷疑她認真的態度了。

  邢千夜老早算準了她會過來,黑眸閃爍著愉悅的光芒。其實他也不懂得為什麼非要這麼堅持,一天不上課也不會少一塊肉,況且以他的資質根本不需要請家教。一開始只是單純氣憤她居然敢放他鴿子,想要罵罵她,想不到聽見秦韻祈的哭泣聲他居然方寸大亂,非得要看看她,這通電話讓他的心情像洗三溫暖,又冷又熱。

  直到剛才,他才愕然發現,自己有多麼期待每天和秦韻祈見面的時間。看來他可愛的家教真的是魅力不小,他還不曾對誰這麼在意過。

  性感優美的薄唇輕扯,先前在電話裡說要一起研究模擬試題是他隨口胡謅的,他可從來沒在乎過那些東西。正想著要拿什麼來取代今天的上課內容時,邢千夜黑眸猛然一瞇。

  「那是什麼?」他開口問,視線盯著她纖腰上的雙手。

  「啊?噢,他也是我的家教學生。」他這麼一問,讓秦韻祈想起自己還沒介紹跟著一起來的屠星倫。這孩子滿怕生的,從進屋子裡就緊緊黏著她不放。

  「他來幹嘛?」邢千夜眉頭重重的鎖起,口氣不悅。

  「我今天就是要照顧他的啊!」秦韻祈略略嘟起紅唇,要不是他堅持,她也不用帶著這孩子跑過來,她都沒嫌麻煩,他在不開心些什麼?

  「妳還兼職當保母?」黑眸一暗,他覺得那雙緊纏在秦韻祈纖腰上的小手相當礙眼。

  「沒有,只有今天而已,明天星倫的父母就回來了。」秦韻祈扯了把椅子,讓屠星倫坐在她旁邊,模樣溫柔。

  「哼。」邢千夜從鼻腔噴出一口氣,懶得看侵入者一眼。

  算了,只是個小孩,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秦韻祈瞅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特別古怪,卻又說不上來。管不了這麼多,她很快的收拾多餘的心思,開始一對一的家教。

  邢千夜臭著臉瞪著突然冒出來的小孩,搞什麼?這可是他專屬的家教時間,為什麼要跟這小鬼共享?看小鬼一副討好秦韻祈的嘴臉,他就覺得不悅,而看見秦韻祈對小鬼溫柔的模樣,他更是大大的不悅!他就沒這麼好的待遇,她老對他又吼又叫的,真是偏心!

  黑眸看著眼前的習題,就是不想算,修長的指頭敲打著桌面。

  「不會算。」他神色慵懶,一把推開桌前的習題。

  「不會?怎麼可能!比這個還難的你都解出來過!」秦韻祈雙眸圓睜,一臉不可思議。

  「就是不會。」賭氣似的,他將習題推得更遠。

  秦韻祈捺著性子,將習題又講解了一遍。今天他每算一題她就要教一次,她幾乎要懷疑邢千夜是不是故意整她。

  「不會。」

  「這題也不會?」她差點尖叫,這種基本題型也不會,那她之前是都白教了嗎?

  秦韻祈連連深呼吸,嚥下邢千夜給她的打擊,冷靜的腦子前後思索就是想不通為什麼他變得什麼也不會,好像一夕之間將所有會的全忘了一樣。

  「笨死了!」稚嫩的聲音響起,劃破寂靜的空氣。

  秦韻祈愣了愣,望著乖乖在一旁寫作業的屠星倫,發現他正睜著晶亮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邢千夜。

  邢千夜緩慢的瞇起眸,俊美的臉孔帶著一股煙硝味。

  「臭小鬼,你說什麼?」他的臉宛如凶神惡煞。

  「說你笨死了。」小小年紀的屠星倫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大聲的重複一次。

  秦韻祈滿臉不解,看看邢千夜,又看看屠星倫,再怎麼遲鈍她也嗅出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到底怎麼了?

  「不要以為我不會打小孩。」邢千夜邪佞一笑,打從一開始他就想把這小鬼攆出去。

  帶個小孩來上課已經夠煞風景了,想不到這小鬼還拚命的說些蠢話惹毛他,真是好極了!

  「每一題都問,煩不煩啊?」屠星倫瞪著邢千夜,不甘示弱。

  他討厭他,打從他第一眼看見這個男人開始,他就知道他也喜歡韻祈老師,看他那雙賊溜溜的漂亮眼睛滿是算計,善良的韻祈老師一定會這壞蛋欺負的,所以他一定要好好保護老師,就像電視上的英雄一樣。

  「人小鬼大,看來不給你一點教訓,還真不知天高地厚啊!」邢千夜作勢壓壓自己的指頭,俊臉露出陰險笑容。

  「誰怕誰啊!」屠星倫站到椅子上,一臉正氣凜然。

  「夠了!」秦韻祈奮力的往桌上一拍,英氣十足的嬌喝。「你們倆在搞什麼鬼?」

  像是老鼠碰上貓,原本氣勢洶洶的兩人立刻摸摸鼻子,乖乖的坐回椅子上。

  平常被吼慣的邢千夜,聳聳肩一臉不以為意,不過黑眸還是透著一層寒冰,誰都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

  不同於邢千夜的反應,品學兼優的屠星倫從沒被老師凶過,而且是被自己喜歡的老師罵,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不禁紅了眼眶。

  「別哭、別哭!」看著他沮喪的表情,秦韻祈心生不忍,連忙將他擁進自己懷裡。

  這一幕真是讓邢千夜嘔極了,瞧瞧那小鬼。真是有夠煞風景又討人厭。黑眸無奈一瞪,卻瞥見了屠星倫正對著他扮鬼臉,那盛滿淚水的雙眼此刻正得意的對他眨著。

  「你這臭小鬼!」邢千夜對著他怒罵。

  「你不要欺負小孩!」他的怒吼惹來秦韻祈的一陣好罵,大大的水眸瞪著他,有著濃濃指責意味。

  「我欺負小孩?」邢千夜指著自己,氣憤的模樣像是吞了十斤炸藥。

  「不然你以為自己的行為是什麼?」秦韻祈柳眉一豎,懷疑邢千夜是不是天性惡劣,平常戲弄她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小孩也要欺負!

  邢千夜俊臉一沉,第一次不知道要怎麼為自己辯駁,更何況他看那小鬼不順眼也是事實。他薄唇一撇,低聲咒罵。

  「算了,今天你的狀況不好,我們就先上到這裡好了,改天我們再找個時間補今天的進度。」看著眼前嚴酷森冷的俊臉,秦韻祈無奈一嘆。

  「去哪?」黑眸一掃,邢千夜看著正在收拾桌上東西的秦韻祈。

  「回星倫家。」

  「回這小鬼的家?」

  「嗯。」

  邢千夜頎長的身子站起,形成巨大的壓迫感。他看了看那滿臉敵意的屠星倫,瞬間,他笑了,黑眸顯得更深更亮。

  「我陪你們住一晚吧。」他雙手環胸,唇畔含笑。

  「不用了。」秦韻祈婉拒。

  「我不要!」屠星倫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憤恨的瞪著邢千夜。

  這可惡的傢伙,好不容易他可以跟韻祈老師獨處的,來這裡浪費時間他已經很不願意了,現在這討人厭的傢伙居然說要陪他們一個晚上,他說什麼也不肯!

  「唉,你們一個女人,一個小孩,萬一遇到壞人闖空門怎麼辦?」邢千夜手撐著桌沿,黑眸又深了幾分,俊臉看起來高深莫測。

  秦韻祈眨眨圓眸,她倒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韻祈,萬一出事了,妳可以負責嗎?」邢千夜俊朗的眉目漾著擔心。

  「那也不關你的事。」屠星倫小小的拳頭緊握,這傢伙怎麼這麼討人厭!

  「閉嘴。」他瞪了屠星倫一眼。

  「有了個萬一,該怎麼辦呢?」他再接再厲,蹙起的濃眉看起來很是苦惱。

  對啊,該怎麼辦呢?秦韻祈咬著粉嫩的唇瓣,腦袋裡已經想著各式各樣的恐怖情節。

  「要不,你們今晚住這邊也可以。」邢千夜大方道。

  「我才不要!」屠星倫急得跳腳,眼眸氣得像要噴出火來。

  「不然你們說該怎麼辦?遇上壞人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們!」邢千夜優閒的將兩手一攤,俊臉上有著一貫的愜意。

  屠星倫小小的身子緊繃著,心裡想著哪有什麼壞人?最可怕的壞人就是眼前的邢千夜!

  ※※※※※※

  是夜,溫馨可愛的小套房裡沒有原本的安靜,一反常態的熱鬧了起來。

  秦韻祈惱怒的翻被而起,瞪著身旁一大一小的噪音來源。

  她後悔了!她不該做出這愚蠢的決定,她居然讓兩個男人住進她的小套房。

  那時,一大一小吵得不可開交,屠星倫說什麼也不肯讓邢千夜跟著他們回家,但說到要住在邢千夜家裡,那張可愛俊俏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再加上邢千夜惡意的搧風點火,說什麼近日來「剪刀之狼」橫行霸道,手段陰狠,專找老弱婦孺下手,喜歡先姦後殺、再姦再殺,簡直是十足十的變態,聽得她冷汗涔涔、滿臉發白。

  既然哪裡都不能住,那住她家怎麼樣?

  想不到她隨口一問,眼前的一大一小先是一愣,然後意味深長的互看對方好幾眼,接著,很緩慢、很緩慢的回過頭對她說:「那真是太好了!」兩人的嘴角還隱隱抽動,像是隱忍著什麼,她聳聳肩,沒多細想。

  於是,一時的決定,造成現在的情景。

  「你走開,我不要跟你一起睡!」屠星倫伸出細瘦的腳,踢英諷型仩一旁的邢千夜。

  「我也不想跟你睡。」抱著棉被,邢千夜繞了一圈,在秦韻祈身邊躺下。

  「你不准靠近韻祈老師!」屠星倫小小的身體硬是擠入秦韻祈和邢千夜中間的小縫隙。

  邢千夜深吸口氣,俊臉上有著忍耐的怒意,要不是看在這小鬼年紀小,他老早一把掐死他了,哪輪得到他在這邊撒野!

  「你們再不睡我就要去睡單人床了。」秦韻祈滿臉睏意的說著。

  「不要!」兩人異口同聲。

  「那就給我乖乖睡覺!」她突然覺得頭有些痛,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會這麼不對盤。

  邢千夜和屠星倫惡狠狠的怒瞪對方,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

  其實小套房裡有一張單人床,但是有三個人,誰睡呢?

  秦韻祈睡嘛,那麼打地舖睡在一起的就是邢千夜和屠星倫了,這點他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屠星倫睡嘛,那麼打地鋪睡一起的就是他可愛的韻祈老師和那噁心的大變態了,不行、不行,這點他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邢千夜睡嘛,那麼打地舖睡一起的就是他可愛的韻祈和那噁心的小變態,不行、不行,這點他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所以,結論就是三個人一起打地舖,相親相愛的睡在一起。

  天真善良的秦韻祈也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舒舒服服的睡床上,理所當然的陪著他們兩個打地舖。

  殊不知,這兩個一大一小的男人各懷鬼胎,拚命的想睡到她旁邊,卻又想盡辦法阻止對方靠近眼前的軟玉溫香;要是秦韻祈得知自己的學生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大概會大嘆人心不古、道德淪喪。

  漫長的夜晚就這樣熱熱鬧鬧的過去,秦韻祈老早不敵周公的邀請,快速的進入夢鄉了,留下兩個居心叵測的男人不停的爭辯和換位子。

  接著,舒爽明亮的早晨到來。

  秦韻祈躡手躡腳的開門走進來,手裡拿著三人份的早點,看著仍在熟睡的兩人,紅唇忍不住彎了起來。

  昨晚還像敵人吵成一團,今天早上就像是親手足一樣緊緊的將對方抱住,看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她拿出數位相機,調皮的按下快門。這將是個美好的回憶啊!

  睡夢中,邢千夜露出滿足的微笑,懷中這纖細溫暖的身子真是讓他滿意極了,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胸部好像扁了點,腿也好像短了些,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是他可愛的小祈祈,他都不會介意的。

  睡夢中,屠星倫露出滿足的微笑,那包圍著他的溫暖真是讓他滿意極了,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胸部好像扁了一點,手也好像壯了一些,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是他可愛的韻祈老師,他都不會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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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2:46
第四章

  邢千夜請假了。

  就在他認真扮演好學生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請假了,而且時間點恰恰好就在開學那個星期。

  過了三天,秦韻祈再也捺不住性子,來到他家找他。

  平常嚷嚷著每日都要家教的邢千夜,居然無緣無故請假,而且還沒有告知她原因,她對這點很不滿意。好歹她也跟他相處了兩個多月,扣除師生情誼,她總覺得好像還有些別的什麼,但至於是什麼,她無暇細想,只是告訴自己,這是單純關心學生的行為而已,沒有別的意思,絕對沒有!

  但先前她可以在屋子裡來去自如,現在卻受到了限制。

  「德叔,你別擋著我。」秦韻祈張著水眸,不懂平常一看見她就笑呵呵的老管家為何要擋她的路。

  德叔不是最歡迎她來幫邢千夜上課的嗎?每次都將她推入邢千夜的房裡,她想和他老人家閒話幾句都不成呢!

  「呃……這個、這個……少爺有吩咐……」德叔神色驚惶,拚了命的死守著邢千夜的房門。

  「吩咐什麼?」她皺起彎彎秀眉,覺得德叔現在的模樣古怪極了。

  「少爺吩咐,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進他的房間。」尤其是妳!這點德叔可沒膽子說出來。

  「為什麼?」秦韻祈一臉狐疑的瞪著緊閉的房門,這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和他相處的這幾個月裡,她漸漸摸透了邢千夜的個性,雖然他個性卑劣,老開她玩笑,但從來沒有傷害過她,總是毫不猶豫的表達出對她的關心與在乎,看著她的目光溫暖又灼燙,有時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衣服沒穿好,不小心露出春光,才讓他的眼神這麼飢渴、這麼灼燙。

  沒發現她的心思,擋在房門口的德叔仍舊盡職的繼續阻擋。

  「韻祈,妳改天再來吧。」他好聲好氣的勸阻,一臉為難。

  現在少爺的模樣實在是不適合見客,他尤其了解少爺不想見秦韻祈的心情,唉,天底下有幾個男人願意讓心儀的女孩看見自己的糗樣,更何況他家少爺可是從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啊!

  不是他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他家少爺生得宛如天人。俊美儒雅,就像上好的潔白溫玉,晶瑩剔透,璀璨奪目,有哪位小姐看到他家少爺不是兩眼發直、口水直流的?

  不行、不行,他說什麼也要幫少爺保全面子。這麼一想,德叔有些圓滾的身材又將秦韻祈往外擋了幾分。

  「德叔……」秦韻祈試圖求情,心中的好奇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不行、不行。」德叔大大的搖搖頭,說什麼也不肯讓開。

  「喔……」她有些失望。

  她盯著德叔身後的門板,再將視線拉回德叔那圓潤的臉龐,眨眨眼睫,今天她沒搞清楚邢千夜請假的原因,說什麼也不會離開的。

  時間有幾秒鐘的靜止,大眼瞪小眼,一個護主心切,堅守門口,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堅持要闖,誰也不讓。

  倏地,圓眸閃過一絲狡黠,她看向另一邊喊道:「好像有客人來耶!」

  「是嗎?」難敵管家天性,德叔一時分了心,圓圓的身軀往前一邁。

  秦韻祈晶亮的眼眸瞇了瞇,捉到空隙就往房裡溜去,身材圓滾的德叔哪敵得了動作敏捷的她,發現受騙後已來不及了。

  守備失敗的德叔,一臉槁木死灰的站在門外。完了,少爺老是威脅要把他調到鄉下種田,這次該不會要成真了吧?思及此,一滴冷汗從他額際滑至下巴。

  ※※※※※※

  光滑白皙的腳掌平貼在冰冷的黑色磁磚上,秦韻祈小心翼翼的保持安靜,偌大的房間裡寂靜無聲,少了高大的邢千夜坐在那張白沙發上,整個空間似乎寬敞了起來。

  「邢千夜。」她東看西看,就是找不到平常老愛繞著她打轉的頎長身影。

  晶亮的水眸透著不解,腳跟一旋,秦韻祈往內室走去。在踏入之前,她有一絲絲猶豫,這裡可是被她列為最危險的禁區,平常她都小心翼翼的避開這個地方,因為邢千夜那下流胚子老是要拐她進去,說他的床有多軟多舒服什麼的,還厚顏無恥的邀她上去滾一滾、躺一躺,順便做一些熱身運動。光看他黑眸裡跳耀的火光,她就知道那熱身運動會有多熱──

  拍拍熱紅的雙頰,秦韻祈鼓起勇氣,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

  邢千夜躺在深藍色床上,呼吸聲綿長而均勻,修長的四肢隨意伸展著,精壯結實的身子只在腰間蓋了條絲質棉被。

  秦韻祈皺起眉頭,這傢伙請假不去上課,也不上家教,就是躲在這裡睡大頭覺嗎?虧她先前還在心裡猛誇他是個上進的好孩子,每天都到大宅門口等她,然後騎著腳踏車把她載進屋子,還會自動要求加課。唉,狐狸尾巴居然這麼快就露出來了,她本來還想說他應該可以多撐個幾個月的。

  她緩慢的踱步到床邊,輕輕的蹲了下來,細看他那張輪廓鮮明、深刻俊美的側臉。

  撇開他惡劣的個性不說,這傢伙其實長得挺好看的,深邃幽暗的黑眸總是隨著情緒變換不同色彩,時深時淺,有時明亮得像火炬,有時幽暗得像深湖,讓人莫名其妙會頭暈,盯著盯著,她都覺得自己三魂掉了七魄,再也回不來。

  挺直高聳的鼻樑好幾次都抵上她的,她還記得那徐緩熱燙的氣息噴灑在頰上的溫熱感,癢癢的、刺刺的,像是羽毛輕輕刷過,惹得她輕顫不已。

  至於那性感好看的薄唇就不用說了,除了說些讓人又羞又窘的話語外,不知又染指過多少無知清純的少女,連她這見多識廣的金牌家教,都好幾次差點想要貼上去試試那美好唇瓣的溫度;這幾個月來,她夜晚懺悔的時間可是一天比一天長啊!

  不過他的臉是怎麼了?居然有一點一點的怪東西,連身體也是。怪了,是燈光太昏暗還是她眼睛有問題,邢千夜皮膚很好的啊!

  秦韻祈揉揉眼睛,往前湊近看個仔細。沒錯,他全身上下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有著一點一點的怪東西,她好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英挺的臉龐,精明的腦袋一轉,頓時明白這一點一點的怪東西是什麼了。

  大大的眼眸頓時一瞇,彎彎的紅唇漾著笑意,要不是怕吵醒他,她真的很想放聲大笑。

  忽然,緊閉的黑眸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濃密的眼睫顫動了一下,跟著猛地睜開。看著眼前嬌甜軟嫩的容顏,深邃黑眸緩慢瞇起,先是閃過一絲詫異,然後,很慢的、很慢的凝聚一股惱怒。

  秦韻祈細嫩的紅唇抖啊抖,用盡全力克制才能阻止翻滾而上的笑意。

  邢千夜俊臉一沉,一向上揚的嘴角抿成一直線,剛毅的下顎緊繃,結實有力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

  噢,看他那可怕的眼神,像是想把她大卸八塊呢!水嫩的紅唇抿了又抿,咬了又咬,終於還是壓抑不住滾滾而來的笑意,噗哧一聲,她笑了。

  秦韻祈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心,小臉漲得通紅,還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水,徹底忽視眼前鐵青的俊臉。

  「閉嘴!」邢千夜先聲奪人,俊臉酷寒冰冷。

  「喔!我的老天……」她笑得眼兒瞇瞇、唇兒彎彎,從來沒看過他這麼挫敗的模樣。

  「閉嘴!」邢千夜絕望的閉上眼,消極的抗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喲喂啊……」她壓根停不下笑聲,還差點笑岔了氣。

  直到那雙黑眸迸射出陣陣寒意之後,她才莫可奈何的止住了笑。

  她深吸幾口氣,然後狀似憐惜的拍拍邢千夜的肩膀,晶亮的水眸裡盈滿狡詐的笑意。

  秦韻祈靠近他,幾綹細長的髮絲落到他頰畔,帶著芬芳輕輕搔弄著,她很溫柔、很緩慢的說:「先生,您臉上長的是水痘嗎?」

  ※※※※※※

  自從那天過後,秦韻祈內心不停的懺悔反省,自己好像真的太過分了點,可是難得逮到機會糗糗臭花瓶,她怎麼會放過?

  此刻,秦韻祈牽著邢千夜的腳踏車佇立在玫瑰花田旁,嫩紅的唇忍不住扯開輕柔笑容。老實說,一開始瞧見高大頎長的邢千夜騎著粉紅色淑女車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但時間一久卻也漸漸習慣,反而認為他俊美長相中透出的一抹陰柔意外的適合這輛粉粉嫩嫩的腳踏車,就像他的個性,有些可愛、有些彆扭。

  這些時日,她最喜歡坐在腳踏車後座,經過這一片玫瑰花田的時刻。夏天的風總是帶著潮濕黏膩的熱氣,令人揮汗如雨、燥熱難耐;然而有著玫瑰花香點綴的路段卻是清幽沁涼、芬芳宜人。她想蒔花人一定有著一雙溫柔的手和堅韌無比的耐心,才能將這些嬌嫩脆弱的玫瑰植得如此美麗動人。

  況且,不論是早晨的豔陽或是傍晚微溫的夕陽,她的前方都有邢千夜擋去泰半的炙熱陽光,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覺得臭花瓶不是一無是處。

  這段日子,門口的接送變成他們心照不宣的約定,不管上家教的時間是早上或下午,邢千夜總會騎著腳踏車,臉上帶著痞痞的笑容到門口,克盡他尊師重道的職責。有時候他遲了,她也會停下腳步等待他的到來,然後像個尊貴的女王指著他的額頭責怪他的遲到,邢千夜永遠笑吟吟的,一派輕鬆的道歉,幽亮的黑眸閃著一分寵溺。

  邢千夜生病的這幾天,秦韻祈都得自己騎腳踏車,反而有些不習慣。

  拭去額頭上的薄汗,她先確定放在車籃裡的東西仍舊完好如初,才騎著腳踏車緩慢的往屋子前進。

  接連好幾天,邢千夜都臭著臉,憤恨的樣子像是被倒了幾百萬會錢。

  「不要生氣嘛!」秦韻祈蹲在沙發旁。一臉討好樣。

  唉,自從那天她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後,邢千夜就臭了好幾天的臉給她看,她可是天天來賠罪呢!

  黑眸冷淡一凝,從鼻腔逸出一口氣。

  「哎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的手放在沙發的把手上,無意識的撫來撫去。

  這幾天邢千夜不舒服極了,除了全身出了紅疹和水痘之外,陣陣的癢痛還伴隨著發高燒,他當然知道自己長了水痘──俊帥如他,從小到大沒長過這鬼東西,隨著年齡的增長,危險性也增加不少──但他最不想讓秦韻祈瞧見這麼不俊美的自己,想不到她看見了,還毫不客氣的大笑。唉,他的身體不舒服,心靈更是不舒服啊!

  看著他仍舊鎖著眉頭,不言不語,唔,看來那天她哈哈大笑的舉動真的是傷害了他,美男子的自尊都好脆弱啊!

  「好吧,我做了布丁要來賠罪……」秦韻祈幽幽的站起身。「看來你應該不想吃。」她微噘著嫩唇,表情有些落寞。「那我只好把你的份拿給星倫,誰教你們兩個一起長水痘……」她從袋子裡拿出布丁,一張小嘴碎碎唸。

  忽地,一雙溫熱的大掌探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走她手上的布丁。

  濃密的眉仍舊擰著,黑眸幽深,卻閃著溫暖熱燙的光芒,薄唇微揚,邢千夜口氣不悅的道:「誰說我不吃?」

  這次,秦韻祈又笑了,只是這個笑很輕、很柔、很甜,暖到了心坎裡。

  ※※※※※※

  很快的,秦韻祈也開學了,繁忙的課程、趕不完的報告,再加上補習班又讓她多帶了三個班級,國中生的精力旺盛,常常搞得她人仰馬翻,筋疲力盡。

  哪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房東居然告訴她房子要賣掉,不能繼續租給她了,退了違約金給她之後,就要她在一星期以內收拾乾淨,滾到別處去。

  秦韻祈一臉哀怨,事出突然,她要到哪裡找房子啊?

  內憂外患壓得她喘不過氣,每每到邢千夜家的時候,她總是一副體力透支的模樣,還有好幾次趁著空檔就打起瞌睡來了。

  修長手指輕輕摩挲著細柔滑亮的黑髮,邢千夜斂眉含笑,他的家教又睡著了。纖細的手臂放在桌上,白嫩的粉頰平貼在考卷上,捲翹的眼睫下有著淺淺的暗影,說明她這陣子的疲憊,水嫩的唇微張,吐納著溫暖的氣息,這嬌弱柔美的模樣,任誰都捨不得吵醒她,當然也包括了邢千夜。

  溫熱的大掌一橫,瞬間軟嫩纖細的身子就落入厚實的懷抱中,秦韻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有些呆愣的望著眼前的俊臉。

  「唔……你算完了喔……」她用手背揉揉眼,掙扎著要起身。

  邢千夜大手一按,將她的腦袋瓜按回健壯精實的胸膛,黑眸掃了一眼桌上的廣告單,濃眉一挑,他知道她這陣子忙著找房子。薄唇緩緩勾起,找什麼呢?最好的落腳處不就在這邊?

  秦韻祈輕皺著眉頭,嘀嘀咕咕的要他放開,只是花拳繡腿就像小綿羊碰上大野狼,一點用處也沒有。修長有力的指輕撫著她痠痛的肩膀,力道適中的按摩讓她頓時放鬆,忘記掙扎。

  她累得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有問題,理智告訴她,靠在邢千夜的胸膛上,非常非常的危險;可是情感告訴她,躺一下沒關係,更何況他的堅實胸膛是這麼的溫暖舒服。

  男性平滑熱燙的肌肉,像是煨了火的上好綢緞,讓她想學貓咪盡情的翻滾撒嬌,唔,上帝應該會原諒她吧!

  「妳要找房子?」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明知故問。

  「嗯……」輕點著頭,她舒服的想嘆息。

  「找到了嗎?」手指換了位置,輕揉著纖頸上僵硬的肌肉。

  「還沒……」她就快要進入夢鄉。

  「來我家住吧。」低低的嗓音有著隱藏的笑意,溫和沉穩帶著魅惑的力量。

  「什麼……」秦韻祈以為自己聽錯了。

  「反正我家很大,分妳一個房間也沒關係。」修長的手指捲著她的髮絲把玩。

  「嗯……」她努力想保持清醒,但是又不敵瞌睡蟲的功力。

  「這樣妳就不用兩邊跑,不是很方便嗎?」他抓著髮尾輕輕搔著她細緻的粉頰。

  「喔……」什麼很方便?

  「妳看,這樣我的課業有什麼問題也可以直接問妳。」粗糙的指緩緩撫過白嫩精緻的耳朵。

  「對……」秦韻祈的腦袋昏昏沉沉,壓根沒辦法思考。

  「還是妳要跟我擠同一張床,我一點都不介意。」邢千夜黑眸炯亮,溫柔的笑意勾在唇邊。

  「嗯嗯……」

  「我們不談錢,這樣多俗氣。」

  「嗯……」秦韻祈已經進入夢鄉,只能發出單調的回音。

  「如果妳害羞,我會幫妳保密的,妳是金牌家教嘛!」他那雙黑眸裡的笑意更加深了一層。

  「嗯……對……」即使在睡夢中,她還是不忘承認自己是金牌家教。

  「而且,我喜歡妳,妳喜歡我,這樣不是很棒嗎?」至於棒在哪裡,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唔……誰喜歡你……」秦韻祈下意識嚷嚷著,紅唇微噘。

  「我喜歡妳。」大掌拍拍她的腦袋瓜,黑眸閃過一絲熱燙。

  幾個輕拍惹來秦韻祈嚶嚶抗議,小手揪緊了邢千夜輕薄的絲質襯衫,紅唇吐著熱氣,搔著他結實的胸膛。

  厚實大掌揉亂她的髮,黑眸裡閃著火苗,邢千夜有些不明白胸口益發沸騰的騷動,原先以為是自己過了好一陣子無聊的日子,才會興起捉弄她的念頭,過不了多久就會覺得厭倦無聊而作罷,但他發覺事情不止是如此。

  當初心中悸動的星星之火,如今已過度的蔓延燃燒,他期待每天和她見面的時光,她開朗溫暖而明亮,個性單純好玩弄這點最是讓他滿意,他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甚至不懂得什麼是愛,對她的情感來得太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隨著心中的念頭行動,一切都還有些渾沌、有些不明白,不過他知道,自己似乎找到值得珍惜的人去愛。

  ※※※※※※

  落地窗灑入絲絲光線,明亮的陽光揭開一天的序幕。

  秦韻祈眨眨眼睫,伸展四肢想要翻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一雙溫熱的大掌緊緊扣住她的纖腰,修長結實的腿則是橫過她,而她像是無尾熊緊抱著尤加利樹,兩人的身軀緊密貼合,沒有一絲空隙,近到可以感受彼此溫熱的鼻息。

  「噢……」她懊惱的低吟。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自從她別無選擇的搬進邢家大宅後,她就開始懷疑到底是她會夢遊,還是邢千夜會夢遊?每個早晨起來,她總是和邢千夜睡在一起,只是地點不一樣,兩人的房間輪流換,關於這情形,她真的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其實她的運氣也真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找不到房子,處處碰壁,直到搬家的最後期限,她無助的拖著行李箱在自家門前徘徊,不知道哪裡可以落腳,邢千夜就像是算好時間似的,帶著滿臉笑意像天使一樣出現,那真的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覺得邢千夜像個天使。不過,最近她越想越奇怪,怎麼會這麼剛好?

  秦韻祈不斷的回想著,越來越覺得那天在她面前笑得溫和的天使,其實是精打細算的惡魔,可在她提出質疑時,那雙黑眸又是那樣的無辜澄澈,到頭來她反而覺得自己像個小人,邢千夜好心的伸出援手幫助她,她居然還懷疑他的動機,她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最近,她和上帝懺悔的事情又多了一條。

  邢千夜幾乎是一發現身旁的人兒有動靜之後就醒了,沒意外的,他聽見了熟悉的懊悔低吟,薄薄的唇微微勾起,他繼續裝睡,手臂收緊,更貼近懷中的香軟身子。

  不能責怪他奸詐,他只是略施小計讓他可愛的家教順理成章的留在自己身邊而已。

  誰教她完全不理會他的提議呢!所以他只好動用關係,讓她找不到房子。雖然有點過分,不過他深信自己能夠提供的服務絕對比外面的好很多,更何況還有他這美男子當作第一特獎,這等上上禮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雖然前陣子他這美男計出了點問題,不小心長了水痘,但是可怕的危機也在兩個星期後安然度過,現在他可是要加快腳步、火力全開。韻祈啊韻祈,妳就快快投入我這溫暖結實的懷抱吧,不要再掙扎了,上帝不會站妳那一邊的。

  深邃的黑眸遲遲不睜開,暗自掩下了笑意與心機,即使懷裡的人兒開始扭動抗議,邢千夜還是不為所動,繼續裝睡。

  別急,他還想多享受一下這柔暖香甜的身子,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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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3:11
第五章

  秋去冬來;寒冷的十二月份降臨,邢千夜歷經過一次段考、兩次模擬考。在這段期間,秦韻祈還是一直找不到房子,只好無奈的繼續住在邢家豪華的別墅裡,殊不知這一切都是那個笑得一臉溫文儒雅的男人所策畫的。

  其實住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她吃得好、睡得好,唯一就是要忍受邢千夜有意無意的騷擾,但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好開心──

  噢,不,不是,是好困擾!

  最令她苦惱的還不是這點,而是邢千夜那可憐的成績,根本是以老牛拖車的速度前進,簡直要砸了她的招牌。她都住進他家,成為他的「貼身家教」了,怎麼他的成績只進步一咪咪,這感覺就好像聽見海龜溺水一樣的不敢置信。

  邢千夜總喜歡藉由成績進步來跟她要獎賞,奇怪的是,他的成績永遠只前進到他所承諾的範圍,算得準準的,分毫不差。

  他說先進步五分,那次他們一起喝了下午茶,是獎賞。

  他說再進步五分,那次他們一起看了午夜場電影,是獎賞。

  今天,邢千夜將拿回第二次模擬考的成績單,只要進步十分,她承諾會給他一個大驚喜。

  秦韻祈優閒的坐在單人沙發上,天氣寒冷,她忍不住將雙腳放到沙發上取暖。再五分鐘就可以看到成績單,她可是很期待呢!這次的獎賞他一定會喜歡。思及此,水嫩的紅唇漾起調皮的笑意,連大大的眼眸都帶著笑。

  「小祈祈……獎賞!」果不期然,五分鐘過後邢千夜準時的撞開房門。

  他一進門就習慣性的扯開制服上的領帶,長腿一跨,將成績單攤在秦韻祈面前。

  「喏,我的獎賞呢?」他蹲在沙發前,俊臉湊在成績單旁,黑眸閃亮的看著她。

  「我看看。」秦韻祈一把扯過成績單看著,「你還真的只進步十分,就不會考高一點嗎?」她對他成績神準的小小進步感到不悅,這臭花瓶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明明平常習題都會做,為什麼成績卻沒有大幅進步呢?真是難倒了人稱金牌家教的她。

  「別管那張紙了,我的獎賞是什麼?」邢千夜隨手將成績單往後一扔,雙臂撐在沙發的把手上,他扯嘴一笑,潔白的牙同他眼裡的光芒一樣閃耀。

  可不能讓他可愛的家教知道,他是故意一點一點讓自己成績進步的;不這樣慢慢進步,他要怎麼增加和她相處的機會?

  健碩結實的身子不斷靠近,將嬌小的秦韻祈困在沙發和自己懷裡,看她那大大的眼眸盈滿不安卻又要強裝鎮定的神情,真是可愛極了!

  自從那天她笑得神祕兮兮,說這次她給的獎賞一定會讓他很驚喜,他就已經開始期待了。小祈祈要送什麼禮物呢?會是一個香吻嗎?那真是太美妙了!

  「停停停,你不要再靠過來了!」明顯的感到情況不對,秦韻祈連忙伸出手阻擋,掌心平貼在熱燙的男性胸膛上。

  「為什麼?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黑眸略瞇,薄唇微勾,現在的他就像頭美麗又危險的野獸,細細審視眼前的佳餚。

  「誰跟你熟啊?」用手不行改用腳,白皙的腳丫子平貼著他的胸膛,一使力就將他推開。

  順勢平躺在地上的邢千夜,修長的腿交疊,斂眉淺笑道:「小祈祈,這是妳的新招嗎?」

  「少囉唆,檢討考卷。」她居高臨下的瞪了眼邢千夜,氣勢萬千的往書桌走去。

  「那我的獎賞呢?」他有些沮喪。

  「快點過來。」秦韻祈不耐的催促著,沒看過這麼懶散的學生,到底是誰要考大學?

  「好好好。」

  秦韻祈皺眉看著考卷上錯誤的答案。「你怎麼會錯這題?明明只要套公式就可以解出答案。」紅筆戳著試卷。

  邢千夜聳肩,他都是點到哪題算哪題,其他就隨便填個數字當答案,反正湊足分數就夠了,剩下的不用太強求。說到獎賞,他的小祈祈什麼時候才要獻上香吻呢?

  「你看,這題只要這樣算……」紅筆又戳戳試卷,水嫩的紅唇開開閤閤。

  邢千夜早已心不在焉,隻手撐著下顎,他看著她專注的神情,明亮的光線透過濃密的眼睫形成一排剪影,隨著規律的眨動,光影在她柔美的臉龐變化著。

  唉,他心頭癢癢,掌心也癢癢。邢千夜嘴角微揚,還是很想索取他應得的報酬。

  秦韻祈感受到一團黑影逐漸接近自己,伴隨著溫暖熱燙的氣息,黑影越來越大,直到將她整個人籠罩包圍。她略略皺著眉頭,這種感覺很熟悉,每當邢千夜耍賴不想上課就用這一招。

  「你到底……」她猛一抬頭,發現他的俊臉在眼前放大,溫熱的大掌按著她纖瘦的肩頭讓她難以逃脫,薄唇扯著既性感又無賴的淺笑。

  她嚥嚥口水,強裝鎮定。這臭花瓶又想動搖她的心智,慘的是,每次他用這一招,她就兵敗如山倒,所以她一定要冷靜,對,冷靜。

  邢千夜一動也不動,高大的身子橫過半個桌面,細看她臉上的表情,瞧她眼睫猛眨,薄唇不禁莞爾一笑,她大概沒發現此刻她的模樣像隻驚慌害怕的小鹿,這只會更加深他戲弄她的念頭;深知自己可以對她造成不小的影響,教他怎麼能不多加利用呢?他向來就不是什麼善心人士。

  「妳好像很緊張?」他的聲音沉了幾分。

  「哪有!放開你的手。」秦韻祈瞪他一眼,旋即又瞥開。

  「我在想……」邢千夜不動如山,眸子深邃透亮像顆上好的黑鑽。

  秦韻祈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頭慌亂,明亮的眼兒從左溜到右,又從右溜到左,就是不敢對上他幽深的眸子,她想端出老師的架子,卻一點氣勢也沒有。

  迷亂、焦急、矛盾,一張小臉蒙上薄薄紅暈。奇怪,怎麼每次他一靠近,她就覺得體溫升高,燥熱不已?

  「你、你你……想些什麼?」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視線盯著他的領口,不敢亂瞄。唉,這是角色互換嗎?怎麼現在她反而像個戰戰兢兢的學生,當了這麼多年家教,第一次這麼窩囊。

  「我在想妳的獎賞是不是一個吻。」他的長指離開纖秀的肩頭,滑過溫潤的頸邊,來到柔嫩的頰畔,帶著薄繭的手指緩緩撫過柔軟的紅唇,引起陣陣的酥麻感。

  邢千夜薄唇噙著笑,只有些微加快的呼吸洩漏他不如外表那般冷靜自制的祕密,黑眸閃著火光,他是真的想吻她,但又怕嚇著她,他可愛的家教單純得很。

  「你……我……」濃密的長睫揚起,秦韻祈不安的眼眸對上他,此刻她老早忘了夜夜和上帝發誓的內容,她是怎麼說來著?對了,好像是、好像是……她絕對不會愛上他,對,她絕對不會愛上這無賴的。

  「妳這樣會讓我以為妳很期待我的吻。」邢千夜嗓音低沉,薄唇含笑,聲音輕柔幾近低吟。

  這小笨蛋繼續用這種眼神看他,他真的會把持不住上演惡狼撲羊的劇碼。

  秦韻祈稍稍回神,水眸退去了一點迷濛,正想思考他說的話,但邢千夜不給她清醒的機會,性感的薄唇欺壓而上,修長的指頭還擱在水嫩紅唇上,輾轉反覆廝磨,溫暖而熱燙。

  他們的唇相依,即使隔著邢千夜的手指,秦韻祈還是可以感受到他薄唇的溫度,矜持燒融、理智銷毀,她幾乎就要受不了這細膩磨人的情慾撩撥,唇邊逸出誘人的嚶嚀。

  黑眸一暗,靈巧的舌畫過她線條優美的唇邊,下一秒邢千夜放開了她,只有他自己明白,抗拒這樣銷魂的誘惑有多對不起自己,但他是個美食家,很講究氣氛與情調,時候還不到。

  「下次,可不只是這樣。」手指再度畫過她細緻的臉蛋,邢千夜嘴角扯著壞壞的笑,黑眸瞥了一眼仍呆愣的秦韻祈,修長的腿兒一邁,跨著優閒的步伐離開。

  夕陽漸漸落下,窗外透著寒風,秦韻祈始終僵坐原地,無法動彈。她下意識舔舔紅唇,上頭似乎還殘留著邢千夜的氣息,她拍拍緋紅的臉頰,雙手微微的顫抖。

  「鎮鎮鎮、鎮定點……」不過就是一個吻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韻祈壓抑著悸動的心情,不停的安慰自己。不過,她期待他的吻嗎?怎麼辦?好像真有那麼一點啊……

  ※※※※※※

  人行道上,人潮熙來攘往,各式各樣的小販賣力的喊叫著,七彩的動物氣球滿天飄揚,空氣裡瀰漫著食物香氣,棉花糖、冰淇淋、糖炒栗子、冰糖葫蘆、金黃麥芽糖……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臉上全洋溢著幸福,小孩追趕跑跳,像是來到遊樂園一樣的興奮。

  只有一個人臭著一張臉,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人僵直著身體,手插在口袋裡,優雅俊美的臉孔引來不少婆婆媽媽的側目。

  「這就是妳說的獎賞?」邢千夜嗓音低沉的問道,俊臉有一絲緊繃。

  「對啊!你不覺得很棒嗎?」秦韻祈笑瞇了眼,臉上的表情跟孩子一樣興奮。

  邢千夜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這是什麼見鬼的獎賞?居然帶他來這闔家歡樂的義賣園遊會?黑眸閃過一絲無奈,唉,他的小祈祈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如果可以,他真想剖開來瞧瞧,也不會好好利用機會享用他這第一特獎美男子,以往哪個女人不是急著跳上他的床?小祈祈真是讓他的男性尊嚴好受傷。

  不過,最掃興的還不是這點,而是現在拉著秦韻祈衣襬的臭小鬼屠星倫。

  「怎麼會是你?!」

  敵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們兩個一碰面就像是鬥牛見著了紅布,雙雙發怒,異口同聲的吼叫,還是秦韻祈適時的控制場面,一手拉一個才免去這一大一小的惡鬥。

  邢千夜黑眸盈滿不悅,彎低身子輕靠在秦韻祈耳畔,沉聲問道:「為什麼帶他來?」他可是沒忘記這臭小鬼將水痘傳染給他的不共戴天之仇。

  「因為星倫這次段考表現得不錯。」秦韻祈邊回答,雙眼直盯著前方大排長龍的攤販,心裡盤算著要如何進攻。

  一聽這回答,邢千夜那張俊臉就黑了一半。

  他的等級居然和那毛還沒長齊的臭小鬼一樣,他幾乎想流下感嘆的淚水,什麼嘛!他的行情哪時這麼差過?邢千夜好嘔。

  一踏入遊戲區,邢千夜和屠星倫像是著了魔似的瘋狂比賽,飛鏢射水球、套圈圈、BB彈射擊、撈金魚樣樣都來,兩人甚至還不畏風寒的跳下主辦單位舉行的「海帶拳潑水大賽」,玩到最後兩人殺紅了眼,不顧遊戲規則拿起水桶互潑,下場就是全身濕答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惹來秦韻祈一陣痛罵。

  一大一小只好摸摸鼻子跟在她身側,兩人手上還拿著廝殺過後的攤販戰利品。

  秦韻祈生氣之餘還很無奈,她不過是拐個彎去看義賣活動,想不到幾乎玩遍所有攤販的兩人還不肯休戰,居然在寒冷的冬天裡跑去玩水,她真是搞不懂這兩個人為什麼這麼不對盤。

  「拿去。」她各丟一條毛巾在邢千夜和屠星倫頭上,表情已經和緩許多。

  秦韻祈帶著他們來到這次活動的主辦單位──愛心之家,顧名思義就是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她曾經在這待過兩、三年,離開後也沒和這裡斷了聯繫,時常回來擔任義工,假日有空也會幫這裡的小孩補習。

  愛心之家的修女們一看見她,好不歡迎,對於邢千夜和屠星倫一副落湯雞的模樣,也熱心的遞上乾淨的義工制服供他們換穿,才免得他們在寒風中被凍成冰棒的命運。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邢千夜和屠星倫心不甘情不願的被秦韻祈罰坐在冷冰冰的鐵櫃上,沒坐滿半個小時不許下來;薄薄的布料哪能抵檔鐵櫃的冰涼,兩人的屁股都涼颼颼的。一旁的修女忍不住竊笑,這是她們懲罰小孩的規矩,寒冷的冬天裡,誰要是不乖,就來這正對著窗口的鐵櫃上坐坐,保證冰心沁涼、修身養性。

  過不了多久,認識秦韻祈的孩子們一聽見她來了,鬧烘烘的一擁而上,左拉右拉的將她帶走,只剩邢千夜和屠星倫被扔在後頭;一大一小很有默契的臭著臉,誰也不理誰。

  「抱抱……」

  「抱抱……抱抱……」

  邢千夜睜大黑眸,看著抱住自己小腿的娃兒,俊臉閃過一絲錯愕。

  愛心之家的孩子們瞧見院裡來了兩名陌生人,壓抑不住心中好奇的圍了上來,全都是不滿六歲的娃兒,每個小孩都眨著天真的眼神,嚷嚷著要親親抱抱。邢千夜和屠星倫頓時心中警鈴大響,要是被這些娃兒纏上,不知何時才能脫得了身。

  邢千夜人高馬大,長腿一躍,輕鬆的就從鐵櫃上下來,旋即閃到安全地帶。

  屠星倫就沒這麼幸運了,他想跳又怕高,萬一不小心踹到底下的娃兒,他可賠不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邢千夜逃走。

  「喂!」屠星倫情急之下喊了邢千夜一聲,俊俏的臉龐上帶著驚惶。

  「自己想辦法。」邢千夜嘴角勾起邪佞的弧度,很惡質的笑著,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沒滿半個小時耶!」屠星倫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憤恨的大喊,然後絕望的看著那一雙雙對他充滿好奇的大眼。

  小小肩頭無力的垂下,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邢千夜那大變態一定去找韻祈老師了。

  ※※※※※※

  邢千夜繞了很久,有些訝異這間看似平凡無奇的孤兒院居然有這麼大的空間。他逢人就問秦韻祈在哪裡,一位修女說她在玫瑰班,他到了玫瑰班,另一位修女說,她在百合班,他到了百合班,另一位修女又說……

  他前前後後跑了六個地方,就是不見秦韻祈人影,一張俊臉沉了又沉,最後他才在最裡邊的教堂找到她。

  秦韻祈跪在臺前專心的禱告,沒發現邢千夜站在她身後,他默不作聲的退到後邊的長椅,坐著等她,薄唇扯著淡笑。

  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要和上帝禱告,不,與其說是禱告,還不如說是懺悔,而內容滿滿都是他。他無奈的搖搖頭,不知道她這愛情天兵什麼時候才會恍然大悟,快快開竅。

  秦韻祈眉頭鎖得死緊,她真的很苦惱,自從那天邢千夜對她做出那種事後,她日也想夜也想,就是不知道怎麼定義這段關係。

  這到底算什麼呢?活了二十個年頭,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心頭這些甜蜜、焦急、憤怒、害羞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她這樣是不是喜歡?這樣叫不叫談戀愛?唉,她越想越胡塗,只知道那雙含笑發亮的黑眸總是令她無力招架,那無賴淺勾的嘴角總是讓她腿軟想逃跑,在他面前,她越來越不像原本的自己,這該怎麼辦才好?

  「上帝,我頭好痛……」她忍不住嘟囔,期待心中的疑惑快快得到解答。

  「那就別禱告了。」邢千夜走到她身旁,大手握住她細瘦的手臂,輕鬆的將她拉起。

  「你……」她嚇了一跳,緊張的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亂說話,小臉微微泛紅。

  「妳好像跟這裡很熟?」他將她頰畔的髮絲撥至耳後,不理會她的驚嚇。

  「嗯。」秦韻祈點點頭,心神未定,回想起那天的事,整個人不自然了起來。

  「妳是孤兒?」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

  這問句讓秦韻祈還在浮蕩的心神回來,一把撥開他的手,悶悶的回答:「本來不是,後來是。」

  「怎麼說?」邢千夜濃眉一挑,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

  秦韻祈拉起他的手,下意識的把玩,低聲對他說出過往的一切。或許是他的表情讓她心安,或許是他的眼神讓她信賴,她毫不遲疑的對他說出放在心底的話。唉唉唉,這個無賴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魔力,她怎麼都不知道?

  十二歲那年痛失雙親,秦韻祈被當成人球在親戚當中踢來踢去,其中幾年甚至在孤兒院中度過,小小年紀的她早已嚐盡人情冷暖,十四歲那年她開始打工當家教。她喜歡當家教,因為她去過一個又一個不一樣的家庭,看過一個又一個不一樣的故事,但他們都同樣溫馨可愛,她也從中得到撫慰,支撐著她度過漫漫長夜。

  十八歲那年,她獨自在外租屋過活,自己決定未來的人生,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再也不用看那些刻薄親戚的嘴臉。他們都不知道,其實她擁有一筆鉅額遺產,足以供她不愁吃穿直到老死,還好當年的社工人員深謀遠見,知道她的親戚當中沒有人是真心想要照顧她,所以替她隱瞞了遺產這件事,直到她滿二十歲這年錢才全入了她的戶頭。

  秦韻祈平靜的說完這幾年來的經歷,沒有埋怨,沒有憤恨,對於生活中的困境和遭人耳語的心酸一概不提。年紀越大她越是明白,每個人背後都有著逼不得已的苦衷,有陽光的背後,一定有著陰影,她只能選擇往前走,知足並積極的面對這個世界。

  寬厚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粉色臉頰,邢千夜眼裡閃著複雜的光芒,有著心疼、有著激賞。他是知道小祈祈並不柔弱,只是沒想到造成她堅韌性格的背後竟藏著這樣的故事。唉,怪不得她有時翻臉跟翻書一樣快,生氣的時候凶巴巴,讓他不敢繼續造次,像剛才還罰他和臭小鬼一起坐在那凍得跟冰塊沒兩樣的鐵櫃上,他的面子都不知道要往哪擺?好沒男子氣概。

  「那妳告訴我,妳現在快不快樂?」逝者已矣,他無法追究,不過,小祈祈的現在和未來都會有他的存在。

  「啊?」秦韻祈愣了愣,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妳現在快不快樂?」俊臉朝她逼近,他的模樣看起來認真無比。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的秦韻祈,圓潤的水眸眨了眨,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快樂嗎?好像也還好;她不快樂嗎?好像也不會。秦韻祈猛然察覺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一點也不好回答。

  「嗯?」邢千夜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不容許她逃跑,堅持要聽見答案。

  秦韻祈小手抵著他寬厚結實的胸膛,被逼著去思考這個問題。男性的體溫烘得她暖呼呼的,有那麼一瞬間,她恍然認為薄唇吐出的問題是:妳愛不愛我?

  唔,如果是這個問題,她或許可以、可以──

  秦韻祈深吸口氣,在心中責怪自己怎麼有這種邪惡的念頭?她努力維持鎮定。

  「問這做什麼?」

  「妳先回答我。」邢千夜聲音低沉,黑眸望著她,有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秦韻祈有些困惑,她快不快樂很重要嗎?對她來說日子哪有什麼快不快樂,不就是想辦法活下去而已嗎?想她被當成人球踢來踢去的那幾年,想她經常吃不飽穿不暖的夜晚,想她力爭上游、四處打工的經驗,一個十二歲就失去父母保護羽翼的小孩,哪有時間想自己快不快樂?她想的都是要怎麼賺錢、要怎麼回報待她如己出的修女、要怎麼在社會上生存下去,而眼前的男人居然逼問她快不快樂?她怎麼會知道、她怎麼會曉得──

  「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嗎?」邢千夜薄唇扯著笑,黑眸幽深晶亮。

  「那你說,你快樂嗎?」這平時吊兒郎當的臭花瓶居然正經的和她談論快不快樂的問題,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我當然快樂。」他刮刮她粉嫩的臉頰,笑出一口白牙。

  「為什麼?」秦韻祈有些不滿他這麼快就知道答案,而她卻想破頭也回答不出來。

  「因為我遇見一個人。」邢千夜攏攏她的髮,摸摸她潔白如玉的耳廓。

  「什麼人?」她突然很想知道是誰能讓他笑得這麼開心。往往邢千夜笑瞇了黑眸都是把她惹得哇哇大叫的時候,他也這樣逗弄別的女孩子嗎?秦韻祈頓時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

  「那個人很蠢。」邢千夜直勾勾的看著她,黑眸裡有著濃濃笑意。

  「很蠢?」

  「她愛上了一個美男子,可是又不承認。」他仔細審視她臉上變化的表情。「妳說她蠢不蠢?」

  「有、有點。」秦韻祈下意識移開目光,邢千夜此刻的表情令她心兒慌慌。

  「她也有點呆。」

  「呆?」

  「她不承認之外,還拚命的逃避,一直說謊騙上帝。」薄唇勾起,玩味的笑意全擱淺在他迷人的笑痕裡。

  秦韻祈心虛的低下頭,想到自己最近和上帝說的話似乎都沒有兌現。

  「妳說她呆不呆?」邢千夜很滿意從她臉上看到一絲驚惶。

  「有、有點。」她整張臉幾乎埋在他胸口,羞愧的不敢抬起來。他說的這人怎麼和她有點像?

  「除此之外,她還很笨。」邢千夜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笨?」噢,這人真是糟糕。

  「她身旁明明有第一特獎美男子陪伴,她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快不快樂。」黑眸愉悅的瞇起,唇邊有著快意。

  「妳說她笨不笨?」邢千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嘴角勾揚的弧度既無賴又堅定。

  秦韻祈大大的水眸微微泛紅,有些不知所措。

  這臭花瓶在胡說些什麼?她哪有愛上他又不承認?她哪有逃避?自己都還沒弄清楚的心事被當場揭穿,秦韻祈紅潮佈滿了臉,又急又氣的想離開他的懷抱。

  「妳這樣……是在承認自己又蠢又呆?」還想逃?邢千夜收攏手臂,額頭抵著她的,黑眸直勾著她,不讓她繼續逃避。

  「你耍我!」好啊!這臭花瓶拐著彎罵她又蠢又呆又笨!秦韻祈猛地推開他,啪啪啪!在他胸膛上賞了降龍十八掌。

  邢千夜笑著握住落在他胸前的粉拳,這個呆瓜如果不這樣提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肯面對現實。

  「我才沒有愛上你。」她又羞又窘,堅持死鴨子嘴硬,一張小臉紅撲撲。

  「好好好,其實是我暗戀妳。」大掌一伸,他又將她攬回懷裡。

  「你你、你厚臉皮!」秦韻祈試圖離他遠一點卻徒勞無功。

  「對對對,我厚臉皮。」邢千夜又靠近她幾分,徐緩的熱氣噴灑在她細緻的頰上。

  看著步步逼近的俊臉,秦韻祈一顆腦袋亂烘烘,隨口說出幾個理由搪塞。

  「你年紀比我小。」她的小手忙不迭的遮住那朝她襲來的性感薄唇。

  「沒關係,我願意老得比妳快。」邢千夜握住捂在他唇上的小手,放在嘴邊啃咬。

  「我是你的家教。」這是師生戀,不可、不可。

  「我從不把妳當老師。」啃完她的小手,邢千夜的唇落在她粉嫩的頰畔。

  那你把我當什麼?這句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秦韻祈就陷入高溫熱燙的漩渦裡,不停的旋轉。

  邢千夜吻了她,不同於上次的淺嚐即止,這次是讓她無處可逃的攻城掠地。

  他扣緊她纖細的腰肢,恣意的品嚐她唇內的芬芳,兩人的鼻息親暱的交融,熱燙灼燒。

  秦韻祈幾乎要癱軟在他懷裡,小手交扣在他頸後,她緊閉眼睫,心兒狂跳,上帝怎麼從沒告訴她親吻原來可以這樣美好?此刻她老早將心底的遲疑拋到九霄雲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沒有辦法抗拒眼前的男子,什麼時候她的心竟然一點一點的遺落?糟的是,她好像很願意……

  火燙的唇舌反覆輾轉廝磨,情人間旖旎的氣氛宛如熱浪席捲而來,讓沉醉其中的兩人神魂顛倒、情難自禁。

  邢千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心甘情願的跳入自己設好的圈套,隨著獵物擁抱燃燒。都怪此時品嚐的紅唇太香甜,懷中人兒的身段太銷魂,有那麼一瞬間他失了魂,懷疑是自己掉入秦韻祈設的陷阱裡,其實她才是那個最奸詐的人,否則他怎麼會不想放開她,一天比一天還要迷戀?

  不過,這樣迷人的愛情陷阱,有誰不會往裡頭栽?就像一個蘿蔔一個坑,每一個愛情的坑都在等待一個有情人。

  邢千夜扣在秦韻祈腰上的手指,對著高掛在牆上的耶穌像,緩緩的、緩緩的比出了一個勝利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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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3:36
第六章

  潔淨純白的窗簾隨著晚風的吹揚而拂動,輕柔的布料像是擁有自由意志般,不停的翻飛舞動,在揚起揚落的瞬間滲入絲絲光線,窗外夜正黑,新月如鉤。

  「一朵、兩朵、三朵、四朵、五朵……媽媽,妳看,漂亮的玫瑰花。」男孩將一朵朵沾著露水的玫瑰照先後順序擺好,兩隻小手拍了拍,確定上頭沒沾上任何塵泥,才輕輕的喚醒躺在床上的少婦,小手搭在絲被上。

  少婦輕輕地眨動眼睫,緩慢的坐起身子,雙眼迷濛,黑髮如瀑,膚似白雪,飄然空靈的氣質宛若不慎跌落塵間的仙子。

  「媽媽,妳看,玫瑰花。」男孩拉拉她的衣襬,要她注意床頭的玫瑰,小臉上精緻優美的五官和少婦如出一轍。

  「好漂亮。」少婦取來一朵,放在鼻尖輕嗅。

  男孩稚嫩的臉上有著開心的笑容,大大的眼眸晶澈透亮,渴望得到讚美。

  「你摘的?」少婦偏著頭詢問男孩,蒼白的臉上有著溫柔笑意。

  「嗯。」男孩用力的點點頭,很想爬上床投入母親的懷抱,可是他不敢,因為醫生叔叔說媽媽病得很重,所以他要乖乖的。

  美麗少婦將床頭的玫瑰全拿在手上,並不刻意躲開莖上的刺,潔白的指頭撫著香甜的花瓣,姿態輕柔,彷彿手上拿的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謝謝你。」少婦溫柔的摸摸男孩的頭,明白這孩子是因為她喜歡玫瑰花,特地為她摘來的。

  「媽媽,那妳快點好起來,我們跟爸爸再一起去玩。」男孩晶澈的眼裡盛滿期盼,小小的手捏緊了絲被。

  時間有著片刻凝滯,少婦凝視著窗前微弱的光線。

  「爸爸不會再來了。」她哀哀一嘆,臉上的表情像是凋零的花。

  「為什麼?」男孩眨眨眼,模樣既天真又不解。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少婦掩下濃密的眼睫,神情哀傷。

  「苦衷是什麼?」男孩皺起眉頭,不明白這陌生的名詞。

  「苦衷就是……很痛很痛又說不出來。」少婦潔白的手撫上男孩柔嫩的臉頰,朦朧的眼兒罩上一層薄薄水光。

  「媽媽也很痛嗎?」男孩清澈的雙眼像能透視一切。

  少婦輕淺的笑著,沒有回答,眼淚卻滑落臉頰,再添花瓣上的露珠。男孩猛然一驚,心想那花瓣上的水珠會不會都是母親傷心的淚?

  「再美的花,都有凋謝的一天。」少婦盯著手中的玫瑰,心底欷吁。

  曾經,只因她的一句喜歡,男人替她造了一座玫瑰園,男人照顧她,她照顧玫瑰,他說,她才是他心上最美的玫瑰,即使被扎得滿手是傷,他也不怕。如今,隨著他的離開,歷歷在目的誓言情話都成了片片塵埃,消失在凋零腐爛的花身當中;像是掉入重重花瓣設置的迷宮,少婦竟一時恍了神。

  「花謝了,再種就好啦!」男孩的童言童言將少婦拉回現實,晶亮天真的黑眸盯著少婦,不懂這有什麼好傷心的,媽媽真愛哭。

  「那也要有人照顧啊!」少婦拭掉眼角的殘淚,莞爾一笑。

  「我照顧、我照顧。」看見母親不再落淚,男孩連忙保證。

  「真的?」少婦捏住男孩的鼻頭,水眸惡作劇似的對他眨了眨。

  「真的、真的。」男孩點頭如搗蒜。

  「那你要負責任,不然她們會哭哭喔!」少婦點點他的鼻尖。

  「好,負責任。」男孩一臉正經。

  「打勾勾。」少婦伸出秀氣纖長的手指和兒子的指頭相勾。

  「說謊的人是小狗。」兩人的拇指相疊在空中搖搖晃晃,這是邢千夜這輩子第一次許下的諾言。

  又是夢。

  這幾年他只要做夢就會夢到十幾年前,夢裡全是兒時記憶和母親身影的片段,深邃黑眸盯著天花板發愣。

  每次做完夢他總覺得不舒服,胸腔泛疼之外還帶著陣陣空虛。母親鬱鬱寡歡、形容枯槁,最終因思念憔悴致死,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她最愛的男人,也是他的父親……濃密的眼睫垂下,眸光中的寒意一閃而逝。

  邢千夜下意識的將手探向身旁,不在?嘴角略略一扯,他知道秦韻祈又滾下床去了。唉,她睡癖還真差。

  自從她搬進這幢屋子後,他就夜夜潛入她的房裡和她同床共枕,隔天醒來佯裝自己有夢遊的毛病,一臉無辜的道歉,這招屢試不爽。他每晚都將溫香軟玉抱個滿懷,再不然就是將熟睡的秦韻祈抱到自己的房裡,隔天一早她那張可愛的小臉就會充滿困惑,懷疑自己怎麼也會夢遊?殊不知閉眼假寐的他暗笑的都快得內傷。

  邢千夜大手一探,軟嫩的身子又重回他的懷抱,依然熟睡的秦韻祈咕噥了幾聲,往熟悉的熱源偎去。他眉眼一斂,將捲至她肚皮上的睡衣拉好,溫熱的大掌撫上她柔軟的頰,輕嘆一聲,懷疑這外表看起來成熟柔美,說起話來義正詞嚴的女人,內心根本只是個小孩,她不僅好騙、好拐、好欺負,而且還好可愛,害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顆心隨她團團轉,唉唉唉,誰教他愛。

  修長的手指掬來一把柔順的髮,放在鼻尖輕嗅,黑眸冉冉浮現一層幽光,濃黑有形的眉蹙著,她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他的羽翼未豐,沒辦法保護她,一切都還不到時候。

  他的計畫才正要開始,她卻帶著滿身馨香闖入他的世界。初見到秦韻祈那天,水氣和光線交織,模糊他的視線,她溫雅的側臉,讓他心神眷戀。那一刻,他猛然驚覺兒時和母親的約定,母親並不是真的要他照顧嬌嫩的花,而是要他真心誠意,傾盡全心的去照顧自己心愛的女人,母親當年的話中話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

  人的心如果真能按照自己的掌控,這世界就不會有可歌可泣的愛情。他情不自禁的愛上她,越是靠近越是難以自拔,他的貪心像是行走沙漠的旅客遇上了水源,忍不住要求更多、更多,還要更多,逼迫她給予相同的回應。

  指間一轉,邢千夜抓著髮絲輕輕搔著她白皙的頸側,惹來她的揮手抗議。

  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好愛情萌芽的時機,現在這株小小幼苗已從陰暗潮濕的暗處破壤而出,它新生的枝芽、青嫩的綠葉無不呼喚他的溫柔與看顧,它向下發展的鬚根更是盤根錯節著他的心臟,他遲疑、他猶豫,愛情並不在他的計畫裡,現在它只是株小小情苗,除去它有如反掌之易;但他明白,此刻不管要或不要,都會留下愛情的痕跡,只因他是真的愛上這朵小小花。

  「小祈祈……」即使知道她聽不見,他還是要說。「我不想傷害妳。」

  那夜,黑眸幽深沉鬱,帶著難解的目光,反覆徘徊在柔美的容顏上,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

  ※※※※※※

  寒冷的冬意隨著時節遞嬗緩緩退去,溫柔的春娘託著黃鶯宛轉清脆的歌聲捎來陣陣暖意,春暖花開,世間的一切全因春天的到來而換上嶄新的衣裳;而暖暖春日底下的愛情,正悄悄上演著。

  這日,趁著假期閒閒無事的兩人相約來到玫瑰花田,想趁著春天來到天氣好,試試玫瑰的新品種。

  秦韻祈專心的鏟著土,卻越鏟越發毛,邢千夜這傢伙是要盯著她看盯到什麼時候?她摸摸臉,懷疑是不是沾上什麼怪東西。

  「喂!你再繼續澆水,花苗都要爛了。」她瞪了他一眼,把鏟子叉進土裡。

  邢千夜聞言,稍稍回了神,水管挪了個方向,繼續淹沒其他地方。

  秦韻祈看了他的反應,暗暗嘆了一口氣。自從他們來到玫瑰花田,他就一直是這副德行,失魂落魄的直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不,嚴格來說,不只是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反正是好多天以前,邢千夜就已經是這樣子,一雙黑眸老是瞅著她不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他怎麼了,他卻一個字也不肯說,一張嘴宛如緊閉的蚌殼,半點口風也不漏。這種情形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有事,不說也沒關係,她自己可以找答案。

  見邢千夜依然故我的發呆,秦韻祈站起身子朝他走去,抽掉他手中的水管,他依舊動也不動,黑眸鎖著她,高大挺拔的身子像是隱忍著什麼繃緊著,蓄滿了力量,抬頭正想詢問的秦韻祈卻被他一把抱個滿懷,手中的水管因突如其來的力道飛了出去,噴灑而來的水花濺了他們滿身。

  秦韻祈有些吃驚,訝異連日來邢千夜奇怪的舉止,她可以感受到此時埋在她頸間的鼻息,沉重而熱燙。他到底怎麼了?纖細的小手環抱住他,拍拍他厚實的背,秦韻祈略皺著眉頭,心頭納悶,這臭花瓶平日就話最多了,怎麼遇事的時候卻一個字也不吐呢?

  結果,她還沒去找答案,答案就自己來找她了。

  隔了幾天,邢千夜邀請她參加邢家三年舉辦一次的春宴。這春宴是各大企業的精英聚集的場所,美其名是犒賞,實則是大家趁此機會打聽對方底細,交換情報,這樣精心設計的宴會,不是受邀的特定人物是沒辦法踏入的。

  秦韻祈呆愣片刻,然後搖著頭,小臉爬滿驚慌。他說的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春宴?所有政商名流都會出席的春宴?別開玩笑了,她只是個尋常老百姓,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

  「我……」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被眼前的黑眸所震懾。

  「陪我。」邢千夜隻手撐著她的下巴,略彎低身子與她平視。

  他的表情一掃平日的慵懶,深刻俊美的五官透出嚴正肅穆的味道,黑眸剔亮閃爍,秦韻祈無法拒絕,因為她從沒見過邢千夜露出這樣堅定的表情,那像是第一次學會飛翔的蒼鷹,展翅翔飛在晴空下的快意;又像是初次站上高峰之顛的獅王,迫不及待的對這世界分享牠的榮耀。

  秦韻祈圓潤的水眸對著邢千夜,沒有考慮太久就朝他點點頭,只因為在他幽深難解的目光裡,她察覺了一絲微乎其微的害怕。

  他在害怕嗎?他在怕些什麼?這會是他近日行為反常的主因?他的眸光堅定中還帶著折服她的溫柔,直覺告訴她,在這場宴會裡她會找到想要的答案。

  ※※※※※※

  她的腿要斷了、她的腿真的要斷了。秦韻祈好後悔,早知道她就乖乖當她的家教,不要隨便亂跑。

  她身穿月牙白連身禮服,足蹬三吋高跟鞋,從沒穿高跟鞋這麼久的她,懷疑自己的小腿會在下一秒就炸開。她偷偷瞪著身旁高大的男人,邢千夜滿臉迷人笑意,俊美爾雅,一整晚下來神采飛揚,不見疲態,對於上前搭理的人,總能四兩撥千斤,輕輕鬆鬆的打發掉。報復似的,她將身體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

  「累了嗎?我們去休息。」感受到她的疲憊,邢千夜輕摟著她的腰,扶著她往前走。

  他們來到佈置典雅的休息室,裡頭沒有太多華麗的擺設,偏淡色系的基調令人神寧心安,但秦韻祈無暇仔細觀察,一找到床便跳上去,慰勞她痠疼的兩條腿。

  邢千夜蹲在她面前,替她脫掉高跟鞋,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白皙的小腿肚,輕柔的按摩為她紓解緊繃的肌肉,而她光滑的腳丫子則放在他的膝上。

  秦韻祈瞧他垂著眼替自己按摩,不由得心頭一暖。唉,這臭花瓶到底有哪點吸引她,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從教堂那一吻,她就徹底的認了,完全放棄掙扎。印象中老媽還在世的時候,也常說自己胡裡胡塗的嫁給了老爸,然後又胡塗胡塗的有了她,或許,在愛情面前,任何的喜歡都不需要理由。

  她不是沒有抵抗過,而是所有的理智在他面前都會全然崩解。她經常不自覺的想起邢千夜,想他笑得燦爛的一口白牙,想他無賴輕勾的嘴角,想他又暖又燙的目光,想他逗得她哇哇大叫時,那眉眼都在笑的模樣,自從她發現腦海裡已被他的身影佔據一半時,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有沒有說妳今晚很美?」邢千夜低沉的嗓音陡然打斷她的思緒。

  「有啦有啦,你說很多次了。」秦韻祈耳根微微發熱,這臭花瓶從她換上禮服後就左一句漂亮、右一句迷人的誇讚她,這裡摸摸、那裡碰碰,讓她羞得想將他一腳踹開。

  「那我再說一次。」黑眸笑睇著她,低低的嗓音有著暖意。

  秦韻祈雙頰忍不住浮現兩朵紅暈,莫可奈何的看著她。這臭花瓶除了耍無賴之外,還有個大缺點,就是嘴太甜,老捧得她飄飄欲仙。

  邢千夜高大的身子猛地朝她襲去,將她一把抱個滿懷,臉埋在她頸間,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像是找到避風港一樣的安心。

  「謝謝妳。」緊繃的身子陡然放鬆,邢千夜像是下了戲的演員。

  秦韻祈輕拍他的頭,聊表安慰。其實今晚她明顯感受到邢千夜的不同,他戒慎緊繃,氣勢銳利如刀,但他卻將這緊張的氛圍化於無形中,旁人看來他溫文優雅、俊美溫柔,只有始終握著他的手的她才知道,那笑,不及眼底。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邢千夜,不如往常的無賴輕佻、溫柔逗趣,戴上面具的他成熟穩重、冷靜優雅,但同時也顯得拒人於千里之外,冰冷嚴酷。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應該要告訴我?」她推推他,心裡想著這吊兒郎當的臭花瓶什麼時候也知道煩惱,還是她從沒將他看清過?

  「我被發配邊疆十八年。」頎長的身子站起,踱到一旁的酒櫃。

  「啊?」秦韻祈被他沒頭沒腦的回話搞得一頭霧水。

  「我被那隻老狐狸調回棋盤上了。」邢千夜微微一哂,俊臉上有一絲無奈。

  秦韻祈有些呆愣的接過他手中的酒杯,看來,有人也要說出自己的過去呢!她看著高腳杯裡晃動的酒液,現在……是真心話大冒險嗎?

  邢天齊在商場上素有「萬年不敗」的封號,是商界霸氣橫溢的商業巨擘之一,有數不清的大小老婆,家大業大。邢空是他最器重的兒子,商業手腕高超,深謀遠慮、沉穩冷靜;然而這顆他精心栽養的棋,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而逃脫他的控制。

  為了讓他兒子理解這世界並不是他所想像的完美,邢天齊不惜一切手段打擊兒子,凍結他的資產,斷他後路,為的只是讓邢空明白,順便向他所有的兒女宣示:他們的存在都只是為了擴大他商業版圖的手段,沒有他建立的商業帝國,哪輪得到他們這些後生晚輩享福的份?

  對邢天齊而言,只有權勢才值得他的信任與追求,那些兒女私情、小情小愛都是阻礙了眼界的石子,應當立即清除。

  「那邢空……呃,我是說你爸最後怎麼辦?」秦韻祈雙頰泛紅,緊張的問。

  「還能怎麼辦,他手上的產業說穿了也是邢家的資產,根本沒過到他名下,只能任那隻老狐狸宰割。」邢千夜啜了口紅酒,神色漠然,幽深的黑眸讓人看不透。

  「那、那你爸真的就照安排和別的女人結婚了?」秦韻祈的雙頰比先前更為紅潤,手中的酒杯已經空了。

  邢千夜頓了一下,高大健碩的身子往床上一坐,床舖立時沉了幾分。他扯扯頸上的領帶,三件式黑西裝將他身形襯得英挺俊拔,融在夜色當中的他俊逸非凡,陰沉漠然的俊臉有著一絲詭魅。

  「沒錯,對那隻老狐狸來說,他所有的子孫都是為了商業聯姻而存在。」他和她並肩而坐,輕靠著她,眼神幽遠而冰冷。

  「那你媽媽……」她微側著臉問他,心底沒來由的泛起一股疼。

  「我爸之所以答應聯姻,就是為了保全我們母子。」邢千夜沒正面回應她,起身走到放著酒瓶的小桌子旁,替她和自己斟了酒。

  秦韻祈略略皺眉,發現自己不喜歡邢千夜嚴肅的模樣。她始終沒告訴他,他的笑像陽光一樣明亮,又像月光一樣溫柔,總讓她覺得有甜蜜的氣泡在身旁繚繞;而現在這個繐是滿臉笑意的臭花瓶居然一臉嚴肅、滿身哀傷,整個人古古怪怪了好一陣子,說什麼她都不習慣。像是要排遣心中的不平似的,她又喝了一大口酒,整張粉臉像熟透的番茄。

  「我爸和老狐狸做好協定,他幫助老狐狸擴展事業版圖,前提是老狐狸不准碰我們母子倆一根寒毛。」邢千夜坐回她身旁,沉重的臉色使得周遭的空氣也隨之沉悶。

  「那你媽媽不是很難過嗎?」自己的愛人居然要和別的女人結婚,這是多麼大的傷害。

  「嗯,後來她生病,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邢千夜又將酒杯斟滿。

  秦韻祈靜默不語,小手輕撫著他寬闊的背,像是要撫去他所有的不安與傷悲,但她心中的不快卻是每撫一下就多增一分。是誰?是誰讓這臭花瓶這樣的不開心?是誰害她看不見陽光般的招牌笑容?負氣似的,她又灌了一大口酒。

  「沒想到老狐狸在今年寄這張請帖給我,代表我還有利用價值吧。」邢千夜冷笑,俊美的臉孔添了一分危險的氣息。

  幾年來,邢千夜低調過日子,不出席國內各大商業場合、不張揚自己的商業才華,玩世不恭、放蕩不羈、腦袋不靈光、不負責任,外界的人怎麼評論他都無所謂,越是把他當透明人他越開心,因為這全是他一手塑造的形象。他知道,只要他身上一天流著邢家的血液,他就會被利用;不管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抑或是毫不相關的外人。這張春宴的邀請卡是變相的商場入場券,這代表了邢天齊正式將他的人生擺上了他的事業棋盤,而外界的人正瞪大了眼在觀察他的利用價值何在,哼,怕只怕那隻老狐狸的如意算盤打錯人身上了。

  「老狐狸……不,我是說你爺爺想利用你什麼?」秦韻祈看著他鐵灰的神色,捏緊了他的袖口。

  她心裡浮現不安的情緒,臭花瓶有天也會順從老狐狸的安排,娶個他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嗎?想到這裡,秦韻祈的胸口就湧出絲絲疼痛。她瞄了一眼他寬厚的手掌,這雙總是捏著她臉頰、擁她入懷的溫熱大掌,將來可能牽著別的女孩子,這畫面像針一樣,扎得她好痛。唔,越想越不痛快,她又乾了一杯酒。

  沒發現她的異樣,邢千夜黑眸透出冰冷的光,像黑夜裡閃爍的星一樣。

  「我可以利用的價值可大了。」邢千夜嘲諷的說,手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

  有了父親的前車之鑑,他當然懂得如何提防那隻奸詐的老狐狸,要擺脫老狐狸的掌控,首先得要擁有自己的事業才行。這幾年,他靠著父親暗渡陳倉的資金積極向外發展,他研究海外市場、投資海外事業,為的就是累積自己的財富,他期待有天能和老狐狸分庭抗禮、不受威脅。

  要他乖乖當顆棋?天塌下來比較快!

  只是沒想到他私下進行的事,這麼快就被老狐狸發現,收到請帖時,邢千夜也明白,這是個警告,要他安分守己,站好屬於自己的位置,不要有貳心。

  邢千夜握緊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中不住的搖晃,像極了他胸口翻湧不息的怒火熱浪。

  各有心事的兩人,肩並肩的坐在床沿,窗外的月光絲灑而入,這幅畫面就像是流落他鄉的異客遇上了知己,正喝著酒互相傾吐心中的愁緒,兩人的表情都沉重得可怕。

  邢千夜認為他的計畫裡出現了兩個紕漏,原本他打算一畢業就立刻出國,和海外的夥伴會合,接管一直以地下活動為主的公司,等一切就緒,他就要大剌剌的浮出檯面,和那隻老狐狸宣示他邢千夜絕不當他棋盤上的棋,反正都已經被發現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但,現在他都還沒踏出國境一步就遇上了捨不得離開的理由,邢千夜低頭看著身旁微微晃點的頭顱。唉,和小祈祈相處越久,他就越捨不得離開,甚至想放下一切,但這樣做哪能長久?他要是不擺脫老狐狸,只怕十八年前棒打鴛鴦的慘劇會捲土重來,他怎麼可能讓小祈祈受到這種傷害?他們倆可是在上帝的見證下為對方奉上深情的一吻,說什麼他都要照顧她一輩子,小祈祈只能是他的。

  以往圍繞在他身旁的人來來去去,或許為名,或許為利,從來沒有人是單純的為了他邢千夜這個人,他疲憊也心寒,所以他也學起那些人,武裝自己、戴上虛偽的面具,不讓他人看清真正的他。

  直到秦韻祈出現,她真正的關心他、擔憂他,而且他還知道,小祈祈對他的赤裸胸膛很沒有抵抗力,他也很配合和她一起分享他美男子的無邊春色,誰教他的小祈祈這麼可愛,害他一個勁兒的想對她挖心掏肺,所以愛上她的這個紕漏,他很快就原諒自己了。

  至於第二個紕漏……想到這,邢千夜俊臉又沉了幾分,一仰而盡杯中的酒液。老狐狸幾乎是一發現他私下發展事業就下了最後通牒,讓他不得不提早出國處理,免得他這主帥都還沒披甲上陣,自己的士兵就給老狐狸整得灰飛煙滅,連個渣都不剩。

  不過,這樣一來,他勢必要和小祈祈提前分開了,該死,他本來還想多留幾個月的。邢千夜哀怨的往旁邊一瞥,卻發現那原本輕輕搖晃的小頭顱已經變成不規則的晃動。

  秦韻祈滿臉潮紅,水眸半瞇,一口接著一口喝下杯中的美酒,嚥下心頭泛上的酸澀。

  邢千夜見狀,連忙奪下她手中的酒杯。剛才他專心想自己的事,沒注意她喝了這麼多酒。他瞧見擱在床腳的酒瓶,不會吧?!她什麼時候拿這來喝的?這酒溫醇順滑、入口極甜,她八成覺得好喝就咕嚕咕嚕喝下肚了。他捧起她的臉,糟糕,這酒的後勁很強。

  秦韻祈瞇細了眼,紅唇輕吐著熱氣,她盯著邢千夜兩、三秒,有樣學樣的捧住他的臉。朦朧中,她看見黑眸閃著些許驚慌與訝異,看著他挺直的鼻樑,再看向他薄而有型的唇,唔,這唇往後要給別的女人吻?太過分了,她都還沒嚐夠呢!

  她從剛才就滿腦子全是邢千夜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畫面,想得她心頭又酸又疼、又悶又痛,手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也不知道自己喝了什麼,只覺得胸口有股氣,而身體輕飄飄的。

  「妳還好吧?」邢千夜擔憂的摟著她,就怕她搖搖晃晃的跌下去。

  「不好、不好。」秦韻祈的手指指著他因擔憂而皺緊的眉心,隨後又拉拉他的臉頰。「你給我笑,你不笑的時候好醜。」已經變成兩隻手拉著他的臉頰了。

  黑眸訝異的睜大,醜?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這形容詞用在他身上,不過為了避免他的臉頰往兩側繼續擴張,他聽話的將嘴角緩緩上揚。

  「嗯,這樣好多了。」秦韻祈滿意的抱著他,軟綿綿的身子掛在他身上。

  「祈祈,妳喝醉了。」他握著她的肩,試圖搖回她一絲清醒。

  「誰說我醉了?」見他改抱住她的腰,小腦袋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蹭啊蹭的。

  邢千夜被她蹭得心花怒放、心神蕩漾、心猿意馬,要命!她再這樣蹭下去,誰受得了?他輕輕的推開她,但她下一秒又立刻湊上來。

  「小夜夜。」她突然捧住他的臉,一雙水眸晶燦發亮,粉嫩的臉蛋像是水蜜桃誘人啃咬。

  聽她這樣叫他,邢千夜有著片刻的呆愣。小夜夜?她從沒這樣叫過他,她是真的喝醉了。

  秦韻祈認真無比的看著他,彎彎的唇帶著甜甜的笑,盤好的髮髻因方才的扭動有些許凌亂,絲絲黑髮落在胸前,月牙白的緞質禮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清純中帶著甜美的誘惑,她的陣陣香甜刺激著邢千夜的感官,他的黑眸燃著炙熱火光。

  「小夜夜……」她點點他高挺的鼻樑,模樣既嬌且媚。

  大手緊緊環抱住她的腰側,另一手則制止她亂揮亂碰,他一把扯下她的小手,低頭瞧她。

  「你是我的。」軟嫩的紅唇湊上,輕柔的在薄唇上反覆探索。

  他的小祈祈終於開竅了嗎?對他終於有一點佔有慾了是不是?啊,他的衣服沒有白脫。

  邢千夜略側過頭,加深這個吻,熱燙的唇舌親暱的交纏,他反覆吮咬屬於她的香甜柔美,趁理智瓦解前,他推開了她。

  秦韻祈對他的中途暫停有些不滿,嘟高了紅唇,小手又伸了過去。

  「你穿這麼多不會熱嗎?」她自動自發的幫他褪去身上的衣物,小臉燙紅,雙眼迷濛。

  熱!他熱!他熱死了!他簡直想高歌一曲「熱情的沙漠」!要命、要命,這雙小手在他身上摸來撫去,他整個人都快起火燃燒。邢千夜連忙制止她點火的舉動,他拉住她的手,俊臉上的表情有些癡迷。

  「祈祈、祈祈,妳聽我說……」

  小手輕易揮開他的阻擋,依然往他身上進攻,薄唇緩緩勾著笑,眸光炙熱得發亮。唉,早知道小祈祈喝醉酒會這樣獸性大發,呃……是表達愛意,他早就把她灌醉了,又何須等到現在?邢千夜若有似無的抵抗,其實非常享受那雙小手在他身上溜來溜去的觸感。

  「祈祈,妳真的喝醉了……」他虛情假意的喊道,偷偷解開自己襯衫上的鈕釦。

  「少囉唆!大爺我要你脫,你就得脫!」秦韻祈被後勁極強的酒意醺得茫茫然,有些懊惱這繁複又難脫的西裝。

  「啊,大爺……」他作勢往床上一倒,俊臉有藏不住的笑意。

  秦韻祈皺起眉,她都還沒脫掉那討厭的障礙物,他怎麼可以逃跑?她七手八腳的爬到他身上,努力奮戰。

  「大爺……您這是要蹂躪我嗎?」邢千夜將臉撇到一旁,一臉泫然欲泣,嘴角卻抽啊抽的。

  「小夜夜,你別怕,大爺我會好好疼你……」她摸摸他的頭,又親親他的唇,然後跨坐在他腰上,小手扯著他的襯衫。

  邢千夜幾乎要爆笑出聲,原來她喝醉酒還會角色扮演?太有趣、太有趣了!真不愧是他的小祈祈,永遠都給他這麼多驚喜。

  然後──

  「大爺,不要、不要啦……」邢千夜一向低沉的嗓音變得有些嗲聲嗲氣。

  「你敢忤逆大爺我?」秦韻祈口氣帶著不悅,白嫩的掌心在古銅色的胸膛滑來滑去。

  「大爺,不要摸那裡,我會受不了……」蒼天可鑑,他阻止過,他阻止過喔!

  「你管我要摸哪裡!」她很堅持。

  暗夜中,兩具發燙的半裸軀體熱烈的交纏,他們都意亂情迷,燒融在情人間的濃情蜜意。

  「咦?這是什麼?」大爺發問了。

  「稟告爺,那是奴婢的、奴婢的……」邢千夜忍住衝上喉間的笑意,既痛苦又歡愉。

  「怎麼用?」秦韻祈只覺腦袋瓜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明白。

  「我教妳!」邢千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沸騰的熱意,等不及的要被蹂躪。

  反正,夜還很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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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3:58
第七章

  秦韻祈白嫩的腳心踏在冰涼的磁磚上,手指隨著走動而撫過牆上的壁紋,很無聊,不知道為什麼,日子變得很無聊。其實她還是和先前一樣,每天上課、每天趕報告、每天上補習班打工,日子比起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有點安靜,靜得她有些無所適從,好像少了些什麼。

  她嘆了口氣,推開厚重的檀木門,絲絲陽光從窗口流瀉而入,灑了一地光亮。

  她越過邢千夜總是窩在上頭耍賴不肯上課的白色沙發椅,也越過了他們倆總是各據一方的書桌,最後停在擺放各式書籍的書櫃前,看著眼前一本本厚重的原文書,全是財經、貿易、金融等等和商業相關的書籍,如果她細心點就會發現,這壓根不是一名課業繁重的高中生會看的書,可惜她總是匆匆一瞥;而臭花瓶的掩飾功夫又做得太好,連點破綻都看不出來。

  秦韻祈有些憤恨的咬牙,居然連她都騙?她可是連祖宗十八代都向他坦承了,想不到臭花瓶說完邢家上一代的風風雨雨後,還給她擺了這麼一道!

  自他們從飯店回來後,隔沒幾天,邢千夜就急急忙忙扯著她的手,問她願不願和他一起走。

  「走?走去哪?」她困惑於俊臉上驚慌的神色,從他接到春宴請帖後,他的表情就不同於往日的慵懶,取而代之的是戒慎緊張的神色。

  「那隻老狐狸出手了。」邢千夜咬牙低吼,黑眸冰冷決然。沒想到老狐狸出手之狠,略施計謀就要他兵敗如山倒,他再不趕去坐鎮,多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

  「他動手了。」手指輕輕畫過他的手背,聽邢千夜說過那段往事,她多少也知道老狐狸的行事作風,他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韻祈,跟我走好不好?」老狐狸突如其來的攻勢讓他慌了手腳,原先他還以為有兩、三個月可以處理善後。

  「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在你的計畫之內,不是嗎?」她睜著清澈的眼瞧他,唇畔掛著淡淡的笑。

  邢千夜有些煩躁的爬爬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她。的確,原先計畫是沒有小祈祈,但讓她走入自己的世界卻是他自願的,他知道自己的要求過於魯莽唐突,可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這不是玩笑。」他撫上她柔軟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是觸摸易碎瓷器。

  「我知道。」她拉下他溫熱的掌,迴避他溫柔的瞳眸。

  秦韻祈輕嘆口氣,什麼時候他們竟然走得這樣近?

  是日日拌嘴不停的時候?是夜晚擁抱入眠的時候?還是一個彼此都了解的眼神?她腦海中掠過一幅幅畫面,初次見面時,他優雅俊美的臉孔沐浴在豔陽下,對她拋出一朵迷人的陽光笑容,說不定自己早在那時候就淪陷了呢。

  天冷時,他把自己當成暖爐,長手長腳的裹住她,就怕她夜裡凍得像塊冰;他討獎賞時的賴皮嘴臉,總是逗得她又想笑又想翻白眼;教堂裡,他令她信任的眼神,他們深情的吻;宴會裡,他們緊密相貼,翩然起舞,他向她吐露心事,將真實的自我展現在她眼前,他們喝了酒,看著對方的表情都迷醉,然後發生了她這輩子極度想隱藏的丟臉事件,不過想想,反正是和他一起發生的,也沒什麼關係了。

  「真的不一起走?」手指捲著她的髮,他聲音低啞的問。

  秦韻祈把臉埋在他胸前,緩緩的搖頭。

  「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她替他翻翻領子。

  或許是年紀輕輕就失去依靠,秦韻祈的內心總是缺乏安全感,下意識的尋求庇護,談戀愛不見得一定要沖昏頭,他們都還太年輕,未來有太多的未知數。

  邢千夜不發一語,緊緊的擁抱住她,彷彿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他告訴自己,他尊重她的決定。

  「我這樣說,有沒有很帥氣?」她不敢讓邢千夜看見自己的表情,努力的把淚水擠回眼眶裡。

  「我捨不得妳。」

  那晚,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像一串永無止息的故事,寂寞而深遠,透著薄光,交織著他們的過去與未來。他頎長而美好的背影線條,帶著離別的話語,她怎麼也忘不了。

  結果,那晚耍帥的人,隔天就在機場哭得唏哩嘩啦。

  「嗚嗚嗚……少爺……」德叔圓滾滾的臉上佈滿了淚水。

  「嗚嗚嗚……」秦韻祈的眼淚更是一顆一顆的急速滑落。

  唉,她也不願意啊!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嘛!

  邢千夜無奈的翻白眼,大手拭去她粉頰上的淚水。

  「說不去的是妳,大哭的也是妳,喝醉酒扮大爺的還是……」話還沒說完,邢千夜的薄唇被一隻小手捂住。

  「不准說!」秦韻祈晶亮的眸子猶帶著淚水,帶著警告性的意味瞪著他,小臉微微泛紅。

  邢千夜失笑,拉下她的手,親吻她潔白的額頭。

  「短期之內,我不會回來。」黑眸睇著她,深深的目光裡有著眷戀。

  一切都按照他原先擬定的計畫行動,只是時間提早罷了。

  「嗯。」她點點頭,止不住的淚水還是一直滑落。

  好半晌,他們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曾經孤寂的兩顆心,總是飄浮不定、居無定所,如今像是找到停泊的港口,相依相賴,他們已經習慣從對方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我這一去,妳少賺三十年。」邢千夜開口了,嘴角再度揚起招牌笑容,帶著戲謔、帶著寵溺。

  「你就不能認真點嗎?」她捶了他一下,莫可奈何的笑了。

  邢千夜再次擁她入懷,親吻她烏黑的髮絲,黑眸幽深炯亮,熠熠發光。

  「妳不用等我。」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陣陣難解的迴音刮著她的耳膜。

  秦韻祈自他懷中抬起頭望著他,卻瞧見黑眸織出細密纏綿的網將她緊緊環繞。這是他們始終不敢提及的話題,分離是每對戀人的考驗,因為等待太過漫長,而青春又太過短暫,今日相愛又如何呢?明日或許就已是彼此的過往煙雲。分離所造成的心靈溝渠,以及時間洪流所堆積的不信任,都像條將戀人分隔兩岸的鴻溝,難以跨越,最終只是看著對方的身影,緩步離去罷了。

  澄澈透亮的水眸漾著不解,他不要她等他?什麼意思?

  秦韻祈突然感覺自己又回到八年前的夜晚,接到父母車禍噩耗的那天,夜特別的黑,外頭下著滴答滴答的雨,咚咚咚的敲打屋簷,小小年紀的她蜷縮在棉被裡,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寂寞與孤單,也是第一次知道現實生活並不如童話故事那般美好。

  邢千夜突然捏住她哭得通紅的鼻頭,黑眸專注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的容顏全記進心坎裡,任何細節都不放過的那種看法,然後他低低的笑著,黑眸瞇得細細的,嘴角微微勾揚,很無賴又很堅定,七分俊美帶著三分邪氣,像平日他逗弄她的模樣。

  「妳不用等我……」他頓了頓,若有所思。

  秦韻祈一顆心懸得老高,泛紅的眼眶又全是淚水,她咬著唇不想哭得太難看。不曉得為什麼,她聽他說這話時,總覺得心頭涼颼颼,她又有種要被拋下的錯覺。

  邢千夜用手指刮刮她白皙的臉頰,對她露出完美的招牌笑容。

  「我等妳就好。」他將她攬得更緊,聞著她髮絲傳來的馨香。

  唉,這麼可愛,叫他怎麼捨得?稍微逗逗她,那模樣就像落水小狗一樣的可憐。

  聞言,秦韻祈的眼淚掉得更急,耳畔傳來他穩定的心跳聲,她環住他窄勁的腰身,止不住的發抖。

  「好奸詐……」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邢千夜喉頭滾出愉悅的笑聲,沉沉的旋進她心底,低迴不已。

  「嘿,美男子……」她抬起哭得紅通通的水眸,微微揚起一笑,旋即又垂下嘴角:「記得聯絡,好嗎?」

  「我會。」再緊抱她一下,邢千夜隨即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他會?會個大頭鬼!

  秦韻祈潔白的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書櫃,算算他離開也半個月了,連通電話也沒有,有這麼忙嗎?

  她皺皺秀氣的鼻頭,對這點相當不以為然。古人云:商人重利輕別離,果然不錯!看那臭花瓶平時花招最多、嘴巴又甜,十成十是個奸商。

  輕嘆口氣,秦韻祈斂下精緻的眉目,現在這幢大屋子只剩她和德叔以及數名女傭,少了邢千夜,她更是覺得這棟屋子大得不可思議,太過冷清、太過靜寂,許多寂寞的迴音在她心頭繚繞。有時她還以為在下一個轉角就會看見他的身影,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只是殘留在她夢中的輪廓罷了。

  她不禁責怪自己怎麼像個等待夫歸的怨婦,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半個月,她心底就有說不出的悶氣,她開始懷疑邢千夜是怎麼度過童年的,他也算是小小年紀就沒人在身邊照顧,大大的房子、空空的房間,怎麼想怎麼覺得難捱。

  秦韻祈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向德叔打聽邢千夜小時候的事。

  德叔一聽,興匆匆的搬出一疊相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回憶。

  「韻祈,妳都不知道我們家少爺小時候有多可愛……」他快速的將相簿一本本的攤開,那焦急的模樣儼然就是邢千夜的忠實擁護者。

  「妳看這張,多可愛!」德叔說得口沫橫飛,只差沒把臉貼上照片。

  秦韻祈一瞧,嗯,她不得不承認幼時的邢千夜還真像個小天使,那天真無邪的模樣簡直引人犯罪,又白又嫩……唔,不對,她連忙收起癡迷的表情,害怕自己變得像德叔一樣。

  過了一會兒──

  「哇!真的好可愛……」

  「這張簡直迷死人了……」

  「這誰受得了啊……」

  兩人的眼睛冒著愛心,四周充滿夢幻的氣泡,一搭一唱的對著照片膜拜。

  「不過,德叔,為什麼這幾本照片,邢千夜看起來像個木頭似的?」秦韻祈疑惑的發問。越往下翻閱,那表情越不討喜,照片裡的邢千夜看起來陰沉沉的,可那時他明明只是個孩子。

  「那是少爺的母親過世那幾年拍的……」德叔看著照片,驀地紅了眼眶。

  秦韻祈不語,覺得這照片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彷彿連不開心都有重量;上一代的恩怨牽連至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孩身上,那負擔是否太過沉重?

  「夫人剛過世那幾年,少爺不笑也不說話,我那時真是擔心。」陳年舊事重提,德叔說來仍舊膽戰心驚。

  隨著德叔的話語飄過耳際,秦韻祈陡然想起邢千夜那晚喝著酒的落寞側臉,心頭一緊,突然好想看見他。

  她抿抿紅唇,壓下心底的翻湧,手指停在一張照片上,指著照片中人不笑的嘴角。

  「德叔,你怎麼有這麼多照片?」她隨口問,發現這些照片鮮少有看著鏡頭的。

  「呃……這個嘛……」德叔抓抓耳後,神情古怪。

  「嗯?」怎麼了嗎?

  德叔的頭越垂越低,表情可疑。

  「唉,那全是我偷拍的啦!妳別跟少爺說。」德叔一臉豁出去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將相簿收好。

  「不能怪我啊!少爺實在太可愛了嘛,他發現後就不讓我拍了呢……」他的語氣有著藏不住的惋惜,當初要是小心一點,搞不好還可以多拍幾本。

  秦韻祈克制翻白眼的衝動,想不到臭花瓶的桃花還滿多的。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秦韻祈沒等到邢千夜捎來隻字片語,不過倒是遇上一個她意料中的人。

  邢千夜口中的老狐狸──邢天齊。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邢天齊今年已六十好幾,體態神韻不見任何老氣,反而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眉宇間盡是霸氣。她想這樣的人,為人處事必像一把鐵沉的月彎刀,圓弧之處最是鋒利。

  邢天齊神情冷傲,鬢已花白,他揚手揮退服侍在旁的下人。

  靜寂的大廳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見,秦韻祈正襟危坐,心頭暗嘆。該來的還是要來,想當年邢天齊用盡手段拆散邢千夜的父母,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照邢千夜的說法來推論,這隻老狐狸定是十分留意自個兒孫子的情況,就算不是明媒正娶的媳婦所生也一樣,血濃於水的親情斷不了就是斷不了,要不,那張春宴的請帖也不會來得如此剛好,私下設立的公司也不會突然出現危機,逼得邢千夜得提早出國坐鎮,這一切全是算計好的。

  只怕臭花瓶是自貶身價了,他不是被置之不理十八年,而是老狐狸養他這顆棋養了十八年;如果她沒猜錯,老狐狸今天就是要來剷除她這個障礙的。秦韻祈輕扯一笑,也好,她就是特地留下來要被清除的。

  「妳沒跟著千夜走,倒挺令我意外的。」邢天齊啜了一口茶,冷淡的開口。

  「我只是個窮學生,沒那個膽。」秦韻祈垂下眼,輕聲道。

  跟著去做什麼?等著被一網打盡嗎?她若是跟著去,千夜那間還沒站穩腳步的公司,鐵定在一夕之間就被老狐狸扳倒了,到時他們還有心談情說愛嗎?這麼明顯的調虎離山之計,恐怕只有身處漩渦當中的臭花瓶看不出來,她這局外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雖胡塗卻不笨,了解事情原委的那一夜她就認為事有蹊蹺,行事作風一向果斷強硬的老狐狸會突然需要一個流放在外的人?他底下的人才還不夠多嗎?會多了這層戒心,也多虧她年僅十四就在社會上打滾,凡事得為自己留些後路。

  「妳不怕他忘了你?」邢天齊抬起精銳的眸子,嘴角扯著嘲諷的笑。

  女人在他眼裡全是一個樣。

  「怕。」她當然怕,不然也不會在機場哭得那麼慘。

  未來的變數太多,眼前障礙這麼大,可是還是有個傻瓜說要等她,唉,她還能說什麼?愛情力量真偉大!

  「那妳還信他?」邢天齊眼神輕蔑的瞟著她。會怕就該在他上門攆人前自動離開,而不是賴著不走;女人圖些什麼他還會不明白?

  「相信。」秦韻祈小聲回答,始終垂眼不敢看他,深怕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太會識人,一眼就看穿她。

  聽見她的回答,邢天齊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深了,眸光寒意不減,姿態盛氣凌人,凌厲的眸子觀察著端坐前方的秦韻祈,敏銳的打量著她。

  這女人打扮並不奢華,長相清麗,氣質不錯,可惜就是態度畏縮了點。他嘴角一撇,畏縮也好,比較好打發。

  「你們還太年輕,承諾只是兒戲。」邢天齊聲音低沉而威嚴,口吻有著不容置喙的強悍。

  「有些人是值得相信的。」秦韻祈終於抬起眼瞧他,眼神晶亮而肯定。

  唉,其實她不是故意要頂嘴,都怪這老狐狸的思想太偏激,她才忍不住想糾正他;沒辦法,當老師的後遺症。

  沒料到她會回嘴,邢天齊不置可否的一笑。

  「有些事相信也沒用。」他冷淡的看著秦韻祈,像這種熱血的年輕人他看多了,仗著自己年輕,就把所有事情罩上一層良性的光輝,時日一久,才發現這個世界並不如想像中美好,通常那時已經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他為天真的無知者感到可悲。

  「你有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秦韻祈忍不住問。老狐狸氣質太過冰冷,她想感化他一下。

  邢天齊神情冷漠,直接忽視她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才正眼瞧她,「我不認為妳有資格和我談論這個問題。」

  「那誰才有資格?對你事業有幫助的人嗎?」秦韻祈也不避諱,直挑核心的問。

  邢天齊擰眉,深斂的眸光鎖住她。既然知道他的身分還敢這樣和他說話?這女人是真傻還假笨?不過,不管是哪一項,他都沒有耐心應付。雜草,儘管除去就是。

  見他沒有回應,秦韻祈也不怕,反正她就是留下來演這齣戲的,如果她沒猜錯,她的片酬應該是鉅額。

  「很多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她迎視他犀利的目光,柔中帶剛,一反先前委屈的模樣,捍衛愛情嘛!都已經有個花瓶說要等她了。

  邢千齊揚起一眉,唇邊帶著譏誚的笑,他有多久沒聽到這句可笑的話了?

  「買得到。」他篤定的說,跟在他身邊做事的人絕不敢說出這句話,因為他們都堅信金錢萬能。

  「買不到。」秦韻祈睜著澄澈的眸,不怕死的回話。

  「買得到。」邢天齊微笑,自信得不可一世。

  大廳裡有片刻的靜默,秦韻祈嚥嚥口水,掌心微微發汗。她不得不承認,老狐狸確實是擁有王者的架式,他沉穩而內斂,敏銳而工於心計,難怪邢千夜參加春宴時態度戒慎緊張,老狐狸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之於他大概宛如螞蟻一般渺小,而一隻螞蟻的心機,他這個大人物應該是無暇理會才對,她的願望既不貪心也很合理,只是想和邢千夜在一起,她只是想偶爾勇敢一次。

  「妳說吧,多少錢儘管開口。」邢天齊雙手環胸,臉上的笑容嘲諷。

  「我的價值……你早就決定了,不是嗎?」秦韻祈垂下雙眸,讓他看不清表情。

  戲,殺青了。

  ※※※※※※

  嘰軋!嘰軋!鐵鍊焊接處傳來摩擦的聲響,晴空蔚藍澄澈,散發出宛如漿洗過的明亮,遠處飄來幾朵點綴的雲霧,白雲蒼狗,變幻無窮。

  初夏的午後,帶著和煦的南風,秦韻祈就坐在樹下的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炙熱的陽光在經過茂密的綠葉篩選過後,只剩細微的光束緩射而下,她打了個呵欠,最近她容易疲憊,經常發睏,三不五時就會小盹一下。

  她撈了放在地上的手提袋,掏出一疊信件,這是她出門前隨手從信箱裡抽出來的。水費、電費、網路費、社區公告單、學校舞會邀請卡、補習班信件、超市廣告單……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一封是她想看的!她臭著小臉,將信件一把塞回手提袋裡,最近她情緒起伏也特別大。

  奇怪,她離開前明明有把新地址告訴德叔,難道德叔沒告訴臭花瓶嗎?就算德叔沒告訴他好了,他有心想找,也應該找得到吧,都過了四個多月了。

  秦韻祈踢踢腳邊的石子,有些無奈。

  老狐狸當天就把她攆出那棟大房子了。攆出去也好,沒了邢千夜,這麼大的房子她也覺得寂寞。

  問她收下老狐狸開的支票沒有?收啊!她怎麼可能不收!都有人把錢雙手奉上了,再推辭就泯滅人性了吧。

  她摸摸口袋裡早已枯萎的玫瑰花,這是那天在機場送別時,邢千夜塞進她外衣口袋的,她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意?要不,她也跟著他一起走了。

  只是浪漫歸浪漫,現實層面還是得考量,所以她選擇留下來,演一齣戲給老狐狸看。老狐狸果然以為用金錢就可以收買她的愛情,唉,她早跟老狐狸說過,有些東西用錢是買不到的,他偏不信。

  秦韻祈彎彎的紅唇上有著一抹溫柔的笑,小手擱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只是替肚子裡的寶寶收下曾爺爺的一點小心意而已,這樣不過分吧?

  這場鬧劇她已經退居幕後,至於他們的愛情能否開花結果,就全看邢千夜的能耐了,他要能早一天擺脫老狐狸的掌控,他們就能早一天相聚。

  她仰頭看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啊!真的好想念他啊!別人談起戀愛都甜甜蜜蜜的,怎麼她談起戀愛就得九彎十八拐?唉,命苦、造孽、夭壽……還有什麼可以形容?

  哀嘆的正起勁時,她突然感覺胃裡湧上一股不適,蒼白著一張臉,蹲在樹旁乾嘔。但嘔了老半天,嘔不出東西,她擦擦嘴,額上冒著些許汗珠。

  可惡!這是今天第幾次了?自從第三個月起,她就孕吐得厲害,索性把家教的工作給辭了,反正她肚子裡的寶寶有個奸商曾祖父可以靠,不怕、不怕。

  秦韻祈撫著痠痛的腰,怎麼懷孕麻煩這麼多?

  她發誓,下次見面時,一定要給邢千夜來個五雷轟頂,連帶的把這筆帳算在他頭上,誰教他說話不算話,講好了要聯絡,不是嗎?

  ※※※※※※

  暗房裡,肥胖的身軀抖啊抖的,宛如風中搖搖欲墜的枯葉。

  德叔嘴裡咬著手電筒,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至桌上的信紙,一雙老眼含淚,萬分委屈,囁嚅的說:「哎喲,老太爺要我這樣做,少爺要我那樣做……惡勢力、惡勢力嘛!」怎麼做都得罪人!

  胖胖的手拿起已經改好的信,吃力的對摺再對摺,一邊發抖一邊將信紙塞入信封,隨後他雙手合十,對著窗外的明月。

  「少爺、少爺……你要原諒我啊!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嗚嗚……少爺……我只改了一個數字……只改了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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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4:21
第八章

  七年後

  這年,秦韻祈二十七歲,是一個社區裡著名的家教。

  今天她身穿泡泡袖荷花邊襯衫,深黑A字窄裙,足蹬典雅細高跟鞋,身段玲瓏纖秀,臉蛋細緻粉嫩,一頭烏黑秀髮垂肩,溫婉高雅、優美迷人。

  秦韻祈抬起手勉強遮住直射而下的驕陽,看著前方高大的建築物,暗色不透光玻璃點綴整棟高樓,透出嚴謹肅穆的氣氛。她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再看看雕在大樓中央的金色大字,嗯,就是這棟沒錯。

  一踏入室內,迎面而來的冷氣令她舒服的瞇著眼,外頭陽光過烈,曬得她頭昏眼花、四肢發軟;這幾年她工作都在家裡,鮮少出門,今天突然曬這麼久的豔陽,果然有些眼冒金星。

  唉,年與時馳,人老了啦!想當初她靠著一雙腿,在攝氏三十八度高溫的城市裡奔走,活跳跳像一尾龍的說。

  「小姐,請問……」櫃檯的服務小姐看著她。

  「面試。」秦韻祈遞出文件。

  櫃檯小姐在文件和她的臉上來回審視,不久,露出甜美的微笑道:「請上二十一樓,總裁等妳很久了。」

  進入電梯,秦韻祈摸摸自己的臉,心底狐疑,那櫃檯小姐說什麼?總裁等妳很久了?不是吧,她只不過是來面試的,連正式員工都還不算,堂堂一個企業總裁何須等她?而且這家公司的總裁還真是事必躬親,連個小小面試都要親自來。

  其實她今天會來面試是因為以前補習班的舊識大力推崇,保證這間公司薪水豐厚、福利良好,說得口沫橫飛,連她都忍不住懷疑這間公司是給她同事多大的好處,說好話說成這樣。不過,她這幾年也只在社區裡當家教,先前是因為不方便出門工作,現在可以了,有個機會換換跑道也好。

  叩叩叩叩!高跟鞋踩在花崗磁磚上,在走廊裡形成規律的聲響。秦韻祈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可她又說不上來,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對了!太安靜!她這一路走來都太安靜了!照理來說,面試的日子應該大排長龍,可是從剛剛到現在她連一個人都沒碰上,未免也安靜的太過詭異。

  秦韻祈站在偌大的辦公桌前,滿腹狐疑到了極點,怎麼這家公司的總裁不習慣以面視人嗎?

  辦公桌後有皮椅,而皮椅上有個高大的男人,她可以看見男人烏黑的髮絲和放在扶手上的手臂,他將袖口捲至手肘處,修長的指夾著她先前寄至公司的個人資料。男人沉默不語,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因為從她踏入這辦公室時,那張皮椅始終都是背對著她。

  這年頭,連面試都流行搞神祕嗎?秦韻祈被沉悶的氣氛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不自覺摩挲著手臂,這裡的冷氣好像太強了些。她大大的眼兒飄來蕩去,陡然發現窗臺上種植了一排玫瑰,奼紫嫣紅,為生冷的空間添了一絲柔和的暖意。

  秦韻祈思緒亂飛,想起家裡的牆上掛了一幅用乾燥玫瑰製成的圖像,都七年了,時間過得真快,那人再不回來,她都要變成老太婆了。

  「秦韻祈。」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猛然響起。

  「呃……是。」秦韻祈連忙回神,懷疑自己是否和外界脫離太久,居然連面試都還能自顧自的發呆。

  「妳一直以來就只有從事家教的工作?」男人的指輕敲著扶手,語調低沉而柔和。

  「是的。」她略皺著眉心,對方會不會嫌她工作經驗過少?

  「我以為補教界會比家教好賺。」男人的聲音飽沾興味,薄而美好的唇微勾著。

  「是這樣沒錯,但因為我有私人因素,所以不便出門工作。」她也曾經想過重回補教界工作,但補教界的工作量太大,排班休假也不定時,還不如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來得自由,更何況她家裡還有個黏人的小麻煩需要人陪。

  「這樣啊……」男人沉吟了一會兒,指頭仍舊富有節奏的敲打。

  大概是被太陽曬昏頭了吧,秦韻祈居然認為這樣低沉的語調、慵懶的節拍,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深埋心底的記憶就這樣湧現而上,夾帶著玫瑰的芬芳。

  秦韻祈有些恍神,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專注,在這種情形下她都還可以發呆,看來還是回家吃自己好了。

  「妳……過得好不好?」男人突然拋出問句,試探性的口吻。

  「啊?」她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問,妳過得好不好?」男人重複一次,低沉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

  「還、還不錯。」這是在問經濟狀況吧?

  「那……快不快樂?」這次低低的聲音裡帶著笑意,男人的眸子略瞇著。

  咦?怎麼連她的心理狀況也要調查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

  她身旁明明有著第一特獎美男子陪伴,她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快不快樂。

  過去熟悉的聲音竄過腦際和此刻的氛圍重疊,在她腦海裡形成一幅光景,秦韻祈圓潤的眸子有了濕意,這個問題……太深奧了,她可不可以不回答?

  似乎早料到她答不出來,男人接著又問:「有沒有特別想念的人?」

  男人的脖子略向後仰,愉悅的瞇起黑眸,他看見落地窗映照出秦韻祈慌張疑惑的身影,薄唇的弧度揚得更高。

  啊,還是這麼可愛。

  她總能抽絲剝繭,看清事物的關鍵,卻看不見擺在眼前的陷阱與漏洞,到底要說她笨還是聰明?

  「我……」秦韻祈困惑的直眨眼,一般工作面試會問這種問題嗎?

  「沒有嗎?」男人迫不及待的再問。

  想念的人、想念的人……想殺的人算不算?有個人住在她心底,一住就長達七年,那人天生無賴臉皮厚,她趕都趕不走,每天三餐午茶加消夜詛咒他,只因為他忘了和她聯絡。放不下、忘不了,就成了長篇的想念,如果可以,她多想揍他一拳、捏他一把,順便告訴他,她有多麼想念他。

  「私人問題我想不太方便回答。」秦韻祈盯著椅背,晶亮的水眸仍舊透著疑惑。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面試時一連兩個問題不答,分數是扣很重的?」男人慢條斯理的說著,黑眸灼亮。

  「對不起,我還是覺得……」正想發表高論時,男人猛地站起,秦韻祈的話全梗在喉間。

  「小祈祈,妳到現在還沒認出我,我好傷心啊!」

  男人轉身望著她,手插著口袋,薄唇噙笑,黑眸帶著炙熱的溫度鎖著她。俊美非凡、美色無邊,昔日的翩翩美少年已成了傾國傾城的禍水,魅力四射直達破錶邊緣。

  秦韻祈眨眨眼、再眨眨眼,始終梗在心底的怪異感像拼圖一樣拼湊成形,她想起那一通通堅持要她來面試的電話、櫃檯小姐的暗示語言、整棟公司像是只有她一個人來應徵的安靜情形,這一切……安排好的嘛!

  「喜歡這個驚喜嗎?」邢千夜踱至她面前,笑睇著她。

  看著眼前柔美的容顏,他的心無比刺癢著,甚至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還記得她柔軟的肌膚、明亮的雙眸,以及那朵掛在她唇畔的微笑,在豔陽下兀自發亮。從第一天相遇,他就將她刻在心版裡,捨不得遺忘,更不想放開,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這樣心神懸念、魂牽夢縈。

  「不是吧……」秦韻祈雙手捂著眼,微微發顫,不敢相信自己日夜盼望的人已經出現在面前。

  「這麼不想看到我?」邢千夜笑看她鴕鳥的逃避心態,摸著她柔順的髮,將她的手拿下,兩人四目相交,無聲的言語流淌其中,他們之間有著太多說不完的話語。

  邢千夜輕觸她柔軟的頰,微勾的嘴角仍舊帶著邪佞的氣息,多年未見,更添了一抹成熟的魅力。

  秦韻祈像一座呆愣的木頭娃娃,眨著靈活的眼,卻忘了怎麼說話,任憑他親親、摟摟、抱抱,就是不動如山。

  邢千夜敲敲她的腦袋瓜,低聲問:「哈囉!有沒有人在家?」

  知道她還處於震驚的狀態,他主動拉著她的手,貼著他的臉頰。

  「妳摸摸看,就可以知道我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他帶著她白嫩的手掌滑過他立體的五官、強健的頸項,最後停放在他厚實堅硬的胸膛上。

  「喏,妳看,是不是比以前大?」他抓著她的手在他的胸肌上溜來溜去。

  「為了回來見妳,我特地練的耶!」他記得,她對這個最沒抵抗力。

  「嗯,好像有。」秦韻祈看著那雙抓著她的大掌,緩緩的回話。

  見她終於有了反應,邢千夜鬆了口氣,一瞬間,像回到過去,熟悉的言語、幼稚的對話……回憶像巨浪打了上來。

  男人溫熱的體溫包圍著秦韻祈,鼻端充斥著他乾淨好聞的氣息,眼前是他迷人陽光的笑容,她當機到底的腦袋漸漸開始恢復正常運作。腦海裡演練過千百次和他再次相遇的情節,她還以為她會給他來個十八相見歡,熱情擁吻什麼的,不然就是眼淚、鼻涕齊飛,賺人熱淚,結果她一樣也沒做,只是呆站原地,像是腳生了根,動彈不得。

  不僅如此,他們還很煞風景的討論胸肌尺寸的問題,嗚,怎麼這麼不浪漫?

  邢千夜不明白她心情的轉折,他摟著她,將臉埋入她潔白的頸項,這馨香的氣味讓他好懷念。

  「對不起,讓妳久等了。」低沉溫柔的話語像是最後一朵遲開的花,在她心底猛然綻放,春風無限,搖曳著名為愛情的花蕊,她感覺自己的完整。

  久等了……是啊!真的是久等了。兩千多個日子,數不盡的春夏、過不完的秋冬,漫無止境的等待與思念的煎熬,都在他們心上鞭笞出歲月的痕跡。

  午夜夢迴,她輕聲自問,後不後悔當初的選擇與決定?豈料愛情不是選擇是非題,一二三四、圈圈叉叉就可以了事,要怎麼後悔?愛上一個人要怎麼後悔?

  這陣吹過山頭的風,在飄蕩過後,終究還是靠岸了。

  她曾經害怕,他們的愛情像曇花一現,轉瞬消失;她又害怕,他們太過年輕,輕易的揚棄一段感情;但她更害怕,他回來後,找不到她,只因為他曾經用這麼柔軟的眼神睇著她,唇邊的笑沒有一絲委屈與勉強,他說著我等妳就好、我等妳就好……這句話在她心頭悠悠蕩蕩好幾年,成了一潭溫柔的碧水,乘載他們的記憶與相思。

  愛情啊,總是讓人軟弱,又讓人勇敢。

  「我好想妳。」邢千夜緊緊抱著她,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我更想你。」秦韻祈環抱他的腰,左耳貼著他的心跳。

  「我比較想妳。」邢千夜悶聲回應,鼻尖輕觸她柔軟的頸側。

  「我才比較想你。」秦韻祈偷捏他腰側的肉。

  「不對,我比較想妳!」邢千夜皺著眉,輕輕啃咬她肩頸交界處。

  兩人像是智商退化成小朋友,持續著沒意義的比較和沒營養的對話好一陣子。突然像是觸動炸藥的開關,深埋在秦韻祈心中一小簇火苗陡然起火燃燒,以千軍萬馬之姿快速蔓延擴大,變成一把熊熊怒火。

  想?她倒是要問問他哪裡來的想?這幾年來沒有半通電話一封信,想必是在國外樂逍遙,忘了聯絡吧!剛才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裡,都忘了一直擱在心底的芥蒂。如果他有寄一封信來,她就不用這樣擔心受怕;如果他有寄一封信來,在更早以前她就願意相信真愛無敵,結果這臭花瓶……沒關係、沒關係,秋後算帳,三年不晚,她七年都撂下去,區區三年算什麼?一時大意,又被他的美色迷惑……

  秦韻祈推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齒。

  邢千夜納悶她的舉動,大手又將她拉近,熱燙的鼻息落在粉頰上,他看著燃著火光的水眸,心底的不解全寫在臉上。

  「妳在生氣?」他輕聲問道。

  對了!她說過,如果他們再一次相遇,她就要、她就要……

  啪!

  圓潤的水眸憤然瞇起,在邢千夜毫無防備之下,賞了他一個又大又響的巴掌,餘音在空氣中震盪久久。

  像是圓了一個多年的心願,秦韻祈嘴角揚起愜意的笑,呼,這樣她心頭舒坦多了。

  至於挨打的那位則像是被點了穴,瞪著黑眸,僵在原地,哪有平時瀟灑帥氣的模樣,俊美的臉皮上緩緩浮出鮮紅的五指印。

  秦韻祈索性一把推開他,像頭輕巧的鹿逃脫出去,徒留滿臉錯愕的邢千夜僵站在原地。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回過神,可憐兮兮的摸著自己的臉頰。噢,小祈祈為什麼打他?

  嗚嗚,好痛喔!

  ※※※※※※

  哈哈!秦韻祈的心情就像是放飛的鳥兒一樣輕盈自在,掙脫牢籠所獲得的自由更是令人打從心底快樂起來。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等一封信等到齒搖髮白,也不用擔心有人忘了承諾不回來,因為叫邢千夜的這封信,已被打包空運回台,寄到她心坎。

  啊,她心愛的家人真可愛,多了一個人,生活更多姿多彩,啦啦啦,今天面試真愉快。

  「媽咪,妳好像很高興。」七歲的秦伊伊正靠在梳妝臺旁,看著自己的母親卸妝。

  「有嗎?」秦韻祈瞇著眼,拿著卸妝棉往眼皮抹去。

  「有啊!妳今天面試回來之後,就一直笑咪咪的。」伊伊用手指扯著自己的嘴角,「像這樣。」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少了一顆門牙。

  秦韻祈笑而不語。是嗎?有這麼明顯嗎?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柔亮的眼眸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媽咪,今天面試的人是個帥哥嗎?」伊伊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眼睫又彎又翹。

  「為什麼這麼問?」秦韻祈看了女兒一眼,粉嫩的紅唇彎出美麗的弧形。

  「煙波哥哥說,人看見美好的事物,心情都會特別好。」

  衛煙波是住在隔壁的大學生,性情古怪冷僻。

  「他又跟妳胡說八道些什麼?」秦韻祈睇她一眼,往浴室走去。

  「唔,沒有、沒有。」絕對不能說煙波哥哥前幾天問她長大後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

  秦韻祈洗去臉上殘餘的妝後,例行公事的在臉上塗塗抹抹,伊伊則是跟在後頭團團轉。

  「媽咪,他有比拔拔帥嗎?」秦韻祈從浴室又走回梳妝臺前,伊伊還是不停的發問。「媽咪,他長得高嗎?像星倫哥哥一樣高嗎?」

  秦韻祈想著該從哪個問題回答起。

  「媽咪,星倫哥哥說要幫我慶祝生日喔!」伊伊一張小嘴嘰嘰喳喳,大大的眼兒發亮。

  秦韻祈揉揉太陽穴,走到床邊攤開棉被。嘖嘖,女兒這麼愛說話的天性是遺傳自誰?

  「媽咪,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伊伊一把鑽進棉被裡,露出小小頭顱。

  「哪一題?」秦韻祈打了個呵欠,今天精神消耗量太大,她需要好好休息。

  「媽咪,妳每次都這樣,我不理妳了。」伊伊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天花板。

  秦韻祈睜開一眼,輕聲問:「伊伊,妳去年生日第一個願望是什麼?」

  「拔拔快點回來。」

  「第二個呢?」

  「拔拔快點回來。」

  「第三個呢?」

  伊伊想了一會兒,小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說,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雖然她第三個願望還是和前兩個一樣,但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秦韻祈側過身,看著女兒天真的臉龐,柔和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愧疚。

  她從沒隱瞞過伊伊任何事,認為女兒有資格知道關於父親的一切,到現在伊伊最喜歡的小熊相框裡還擺著她當年無意間拍下的照片──邢千夜和屠星倫相擁而睡的那一幕。每當想到這,她就想笑,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對父親的印象竟然只是那一張薄薄的照片,她就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哀傷。

  他們所選擇的道路,後果卻要無辜的小孩來承擔,邢千夜是這樣,伊伊也是這樣……邢千夜能夠回來,代表已經擺脫老狐狸了吧?再發生什麼事她可是不管了喔!一個七年已經夠她受的了,老狐狸真是害人不淺……

  秦韻祈閉上眼,感覺自己的眼眶盈滿濕意。今天一直沒掉的淚水,直到現在才湧上來,像是得到一個萬分期待的禮物,好不容易到手了,卻有種泡沫般的不真實感,怕一睜開眼,這個夢就在現實陽光的照射下蒸發了。

  想起他今天錯愕的表情,大概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吧!其實她早就不氣了,再見到他的第一秒,她就明白,人的生命是一個缺口的半圓,而他們的刻紋是如此相似。

  在遇見彼此之前,她習慣偽裝堅強,對於生命沒有多加細想,有的只是超齡的現實;而邢千夜則是戴著難以卸除的面具,冷眼看待這個世界。直到相遇後,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卸下心防,露出爛漫稚氣的一面,越是相處越是依偎,也許他們都帶著治癒彼此的力量。

  不過,話說回來,她那一巴掌還真的是打得很用力。

  「媽咪,今年我還是要許同樣的願望。」伊伊小小的身體緊貼著母親。

  「說不定很快就實現了。」秦韻祈嘴角抿著神祕的笑。

  「真的嗎?」伊伊抬頭望著床頭櫃上的相框,想著星倫哥哥已經從照片裡的小男孩變成大帥哥,那現在的拔拔會是什麼模樣?

  「嗯,真的。」秦韻祈閉上眼,她有預感今晚會做個好夢。

  「媽咪,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啦!」伊伊看見母親就要睡著,連忙將她搖醒,一張小嘴翹嘟嘟,很是不滿。

  「哪一題?」怎麼又回到原點?

  「就是那個……」

  唉,饒了她吧!

  ※※※※※※

  邢千夜有些緊張,坐在高級房車裡,裡頭的空調成功的阻擋外頭輻散的熱氣,耳邊充斥著舒緩人心的藍調爵士樂,年邁的歌手,帶著滄桑的聲音輕柔的唱著,唱出靈魂、唱出情感,迴盪在他耳際,他應該要感到通體舒暢、精神放鬆,可是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直到藍調歌手一個悠迴綿長的轉音之際,喀嚓,他關掉音樂,沉悶的吐出一口氣。

  「煩死了。」他爬爬髮,瞪著音響,燕飛天給他這是什麼鬼音樂?他非但沒放鬆,還越聽越緊繃。

  邢千夜手肘撐著方向盤,俊美的臉孔有著焦躁不安的神情,他在秦韻祈居住的大樓底下,找了一個視線良好的停車位,然後,坐著。對,就只是坐著,視線盯著對面大樓,他沒辦法做出下一步動作,他遲疑、猶豫,還有害怕。

  抬頭望著後視鏡,奇怪,他不夠帥嗎?不然小祈祈怎麼打他一巴掌?還是他精心安排的相遇不夠精采?他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啊!她一開始不也很開心嗎?怎麼後來又突然翻臉?他的小祈祈什麼時候有雙重性格?

  黑眸帶著沉悶,經過七年的洗禮,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收拾起任性狂放的性格,將自己精明深沉的心機運用於商場上,他變得內斂精悍、沉穩大器,同時,隱藏情緒的功夫也更加熟練高明。只是在夜闌人靜時,他會想起一張明媚的笑臉,只有這個人,能讓他打從心底放心微笑;只有這個人,真心的和他擁抱;只有這個人,才值得他付出與守候。

  但七年已過,不饒人的是歲月,他的腳步仍然停留在同一個地方,等待著同樣的人,場景更迭替換,花開花謝,歲歲年年,他不知道他等待的人是否忘了他還站在這個地方。她在氣他嗎?氣他這麼久才回來?氣他動作太慢?

  邢千夜敲打著方向盤,他憎恨起自己的懦弱。怪了,他從來不是這種人,他多想故技重施,對小祈祈又拐又騙,施以美色加以誘惑,只是他們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少女,七年的歲月洗滌,能讓人更加精練沉穩。他當然也知道,很多東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所以,他遲疑了起來,他害怕……

  突然,對街的聲響引起邢千夜的注意。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出了大樓,長得粉雕玉琢、漂漂亮亮,一頭長髮在陽光下閃耀,一名高大的男人牽著她。

  「媽咪,快一點、快一點。」女孩對著裡頭喊。

  「好啦!好啦!」一名少婦衝了出來,髮絲飛揚亂翹,看得出來剛睡醒。

  「我遲到都是妳害的!」女孩的唇高高翹起,少婦則趁她抱怨的時候替她紮好馬尾、戴上帽子,動作迅速,一氣呵成。

  「好了、好了。」少婦連忙站起身子,在女孩額上印下一吻,催著他們出發。

  「媽咪拜拜!今天下午的點心是什麼?」女孩揮揮手,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回頭問。

  「噢,妳還問!嘯川,快帶她走!」少婦跺腳,樣子有些懊惱,一旁的高大男子始終面帶微笑。

  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一幅溫馨和諧的親子畫面,邢千夜也不例外。高大的身子陷入座椅裡,僵硬得宛如石膏像,黑眸瞇著,緊盯著少婦的身影,直到她走進大樓。

  俊美的臉龐結著一層霜,手掌握得方向盤嘰嘎作響,胸腔沉悶的吐息,是太熱了,所以產生幻覺?剛才站在那海市蜃樓裡的女人一定不是小祈祈,是錯覺吧!是錯覺嗎?大概不是吧!要不然炎熱的夏天裡,他怎麼會覺得好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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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0 00:04:54
第九章

  室內透著暈黃的光線,牆上的鐘擺隨著分秒流逝而搖晃著,一名身形健碩的男人站在吧臺後調酒,動作熟練迅速。

  「所以,你就這樣回來?」男人開口問著,聲音低沉沙啞,訝異中帶著明顯的不悅。

  另一頭坐在沙發上的男子沒有回話,手裡搖晃著酒杯,杯裡的冰塊撞得叮叮作響,黑色髮絲有些凌亂,天花板上的吊燈將光影灑在他的面孔上,他低垂著頭,目光焦距渙散。

  「馬的!有沒有搞錯啊?」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一個箭步,氣急敗壞的從吧臺裡跳出來,一把捉起邢千夜的衣領,使勁的搖晃。

  「我們每天拚死拚活的加班,可不是為了看你這死人樣子!」滿臉絡腮鬍的燕飛天,面目猙獰,活脫脫像一頭熊。

  「我跟你回美國。」邢千夜吐出這句話,語調低沉而淡漠,黑眸黯淡無光。

  「什麼?」燕飛天皺起眉頭,鬆開邢千夜的衣領。

  邢千夜癱在沙發上,長腿伸直,在腳踝處交疊。這幾日,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喂!那些被你打敗的傢伙看到你這副落魄的模樣會哭吧。」誰會相信在商場上的凶神惡煞居然有這樣的脆弱表情。

  邢千夜沉默不語,面無表情,雙唇緊抿著。

  「不是我在說,女人嘛!要一個是一個,你何必把自己搞成這樣?」燕飛天嘆了口氣,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她不一樣。」邢千夜語氣堅定,深黑色的瞳眸閃過一抹黯然。

  如今這份讓他心心念念的特別已經不屬於他。邢千夜嚥下苦澀的酒液,心頭的愁緒比這還要苦上千萬倍。

  「是啊是啊,你家的小祈祈當然不一樣。」燕飛天睨他一眼,和他共事這麼多年,他還會不明白邢千夜的性子嗎?東一句小祈祈,西一句小祈祈,這麼多年下來,他們這些工作夥伴的耳朵不長繭都難。

  這小子的死心眼誰都明白,要不然他們的公司哪能在短短幾年內就竄起?這些年他們簡直是不分晝夜的工作,誰都知道邢家大少趕著回家會佳人,這下好啦,搞成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何苦啊?

  這娘兒們樣看得他真是不舒服,男人就該提的起,放的下,這樣小家子氣像什麼?

  「你看到那一幕就走人了,沒下車質問嗎?」換作是他,就先轟個幾拳再商量!

  薄唇抿著一抹苦笑,質問?他哪來的資格?邢千夜仰靠在沙發上,細想記憶中那張精緻漂亮的笑臉。他不怪她,人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只是有一點難過,一點點而已。

  從小到大,只要是他計畫中的事就沒出過差錯,唯獨這個小女人,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甚至許下承諾,如今他要拿什麼兌現?

  燕飛天搖搖頭,知道陷入愛情裡的人都很癡傻,他也不好落井下石。「嘿!兄弟,男子漢不是這樣當的。」

  邢千夜不理他,眉也不挑,繼續靜坐下去。

  「別說我不夠義氣。」燕飛天一把攬住他的肩頭,「來來來,我敬你……呃,敬什麼好呢?」他皺起糾結的濃眉,狀似苦惱萬分。「啊!就敬失戀萬歲,你看怎麼樣?」

  邢千夜抬起冷眸,周遭紛紛結凍成霜,宛如極地般寒冷,凍得燕飛天瑟瑟發抖,想咬掉自己多事的舌頭都沒力氣。

  「去你的。」

  哎,胸口挨的這拳還真痛。

  ※※※※※※

  什麼叫做舉步維艱,邢千夜現在才曉得。

  寧靜的社區裡,有著色彩斑斕的粉磚地、嫩綠的懶人樹、一排排及膝的灌木叢,街道上行人三三兩兩,時值黃昏,金黃的陽光灑得遍地生亮,石階旁的景觀盆栽上,蜘蛛結了密密麻麻的網,又細又長,像思念一樣。

  邢千夜站在通往階梯上,雙手插在口袋裡,佇立片刻,黑眸沒什麼情緒,冰冷得像深藍的大湖,抿緊的嘴角出現了一絲細紋,他的腳像裝了十幾斤鉛塊,每上一層階梯都像要耗盡全力,走沒幾步,他的胸口就已經又悶又喘,十來層的階梯像永遠走不完的漫漫旅程,經過的路人還以為是慢動作重播,也許是他不想走到盡頭;沒有她的終點,去了做什麼?

  他是商人,只做穩賺不賠的生意,只是這次他輸得慘兮兮,連心都賣出去。

  他瞧見身側的嫩花,對了,不是有句詩詞叫什麼來著?小祈祈教他念過的,好像是……人比黃花瘦,咦?是比黃花瘦還是比紅花瘦?唉,管它的!

  邢千夜撇了撇嘴角,說他膽小也好,縮頭烏龜也行,反正他就是不想上去,他再也不想對她說出離別的話語。

  低下頭看著爬行而過的螞蟻,他苦笑,不敢想像自己待會兒的表情會有多淒慘,他還要再想想、再想想……

  所以邢千夜徹底忽略旁人的側目,每上一層階梯,就要往下退三階,一來一往,反反覆覆,前進的速度媲美中風烏龜。

  倏地,一道清甜的嗓音劃破夏日悶熱的空氣,引起他胸口一陣熟悉的騷動,輕輕的、細細的,像羽毛刷過。

  「我怎麼不知道這樣也可以玩?」身後傳來輕柔的笑聲,順著風兒捲入他耳裡,直達他心頭。

  秦韻祈手裡提著大包小包,全是到超市搜刮一番的成果,戰果豐碩。

  邢千夜略偏過頭,看見她一臉笑意盈盈,夏日的夕陽將她柔美的五官點綴的更為精緻,纖秀的身影像鍍上了細微的金光,柔柔發亮。

  她對著他笑,像初識的那天一樣。

  邢千夜心頭一暖,黑眸染了光亮,滲了溫柔情意,大手一伸,取走她手上的袋子。他盯著她,一如當年,他揚唇扯開一口白牙,暖意滿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已不如當年無憂純淨。

  他嚥下喉間湧上的酸澀,順著她的步伐,踩踏而上。

  唉,燕飛天沒告訴他,男子漢不好當啊!

  ※※※※※※

  這個男人怪怪的喔!

  秦韻祈雙手交疊膝上,圓潤的水眸瞧著邢千夜,高大的他幾乎要塞滿那張米白色沙發,他比起記憶中的俊美少年更添了一絲穩重的氣息,昔日渾身慵懶優雅的調子仍舊不變,只是現在的他一舉一動都帶著冷峻的危險和嚴酷的氣勢。唉,這些年來他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要不是望見他那雙發亮的眼眸、含笑的嘴角,她幾乎就要以為臭花瓶變成她不熟識的人了。

  邢千夜斂下眼眸,盯著杯子裡載浮載沉的茶葉,下顎一束肌肉緩緩抽動,他得費上極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不要把眼前的軟玉溫香撲倒。鼻端是暖暖香氣,眼前是日夜思念的可愛女子,他只覺得好痛苦,內心備受煎熬,想抓住她卻又不得不放下。

  秦韻祈笑著看他,「怎麼這麼晚才來?」從見面那天開始,她就一直等著他來。

  「有些事……」邢千夜如坐針氈,不曉得要從何開口。

  這棟屋子充滿溫暖香甜的味道,檸檬綠的牆壁,茶紅色木頭地板,碎花窗簾,純白薄紗,隨處可見的粉色玩偶,叮叮作響的風鈴,他忍不住微笑,怎麼她住的地方像個可愛小人國?

  「什麼事?」秦韻祈水眸潤潤的,像滿月,有什麼事比他們重聚來得重要?

  「沒有。」他搖搖頭,選擇晚一點面對,他還想多看她幾眼。

  秦韻祈按下滿腹狐疑,這男人真的怪怪的。從進屋到現在居然一直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她很確定他的字典裡絕對沒有君子這兩個字,是不是又想了什麼花招要整她?想到他那天刻意安排的驚喜……哪門子的驚喜啊?說驚嚇還比較貼切。

  「妳住在這多久了?」邢千夜隨口問,有她在的地方,他就特別的放鬆。

  「七年了。」秦韻祈偏頭想了一下。

  眼前如花般的嬌顏令他心神蕩漾,無法專注。他不懂,為什麼她還能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溫柔而細膩、甜美而溫暖,像光一樣。邢千夜就要忍不住胸口的騷動,擁她入懷,他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子,她都已經結婚了,他還在一頭熱。

  「你還好吧?」她在他面前揮揮小手,試圖拉回邢千夜的注意力,這傢伙居然盯著她的臉發起呆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邢千夜捉住她揮舞的小手,牢牢的包覆在掌心裡。黑眸對上她水潤的圓眸,又迅速別開眼。唉,他亂想什麼?小祈祈現在可是有夫之婦……

  她略皺起眉,看向右邊的牆壁,上頭掛了張照片,照片裡有兩個人,圓圓的眼有著同樣光彩,甜甜的唇笑得很開懷。

  「那是……妳女兒嗎?」他困難萬分的吐出問句,感覺胸口浮出一抹抽痛。

  秦韻祈眨眨眼,低頭看錶,嘴角有著神祕的笑。

  「對啊,那是我們去年拍的全家福。」她拉著他來到照片前,兩人的手始終沒有分開。

  全家福?黑眸閃過一絲困惑。男主人呢?

  「她可愛嗎?」秦韻祈搖搖他的手,笑著問。

  「可愛,很可愛。」邢千夜點點頭,心裡卻想哭。

  女孩的五官細緻精巧,膚色雪白,有著水汪汪的大眼和櫻色唇瓣,神韻脫俗,乍看之下像尊洋娃娃。

  「全家福少一個人呢!」她朝他眨眨眼,「你說少誰呢?」

  邢千夜胸口一跳,狼狽的偏過臉。要命,她怎麼可以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

  傷心之餘還要拚命忍住將她撲倒的衝動,邢千夜的心情忽高忽低,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

  「不問問她叫什麼名字?」秦韻祈望著他古怪的神情,心裡暗嘆這男人怎麼會這麼遲鈍。

  邢千夜看著她,眸色幽深,他嘆了口氣,撫上她粉色的頰,低啞的開口:「她叫什麼名字?」

  「伊伊,秦伊伊。」

  邢千夜微愣,姓秦?

  秦韻祈見他還沒反應過來,差點想翻白眼,有沒有這麼笨啊?

  「她七歲了。」這帖猛藥他總該懂了吧?

  聞言,高大的身子瞬間僵硬如石,俊美的臉透著一絲慘白。七歲……這不表示他離開沒多久她就懷孕了?邢千夜退了一步,不知道該怎麼掩飾自己的難堪,眼前所迷戀的笑臉竟對他如此殘忍,過去的忍耐和等待都像一場夢,他感覺心頭破了好大一個洞,正汩汩流著鮮血,如今他被迫正視自己的傷口,失去以往的期待和感動,疼痛以無數倍放大。

  邢千夜沉沉吐出一口氣,鬆開她的手,一直說不出口的話,一瞬間就飛迸而出。

  「我要回美國了。」今天他就是來和她道別。不敢看她的表情,他略偏過臉。

  「對,她就是你的……」等等,他剛剛說什麼?秦韻祈舉起的手僵在半空,滿臉問號。

  「我今天……是特地來跟妳說再見。」他抿抿唇,黑眸深深睇了她一眼,下顎咬得死緊。

  窗口的薄紗隨著風兒款款拂動,絲絲斜陽緩射而入,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又遠又長,秦韻祈的心情也從雲端跌至谷底。

  「呃……你還沒搞定老狐狸嗎?」她的腦袋糊成一團,怎麼所有事情都和她想的不一樣?

  算了,這次換她親自出馬,她要去告訴那隻狐狸,他們就是要永遠在一起,他們可以逃走、他們可以放棄一切、他們可以……噢,她好想揍他!秦韻祈心亂如麻,一張小臉寫滿了驚惶。

  「他已經不是問題。」邢千夜眼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情緒,看來幽深又傷感。

  「那、那……」秦韻祈揪著他胸口的襯衫,小手無意識的揉捏。

  「祈祈,妳也會捨不得我嗎?」他情不自禁的擁著她,寬厚的掌埋入她髮內,痛苦難忍的閉上眼。

  秦韻祈呆愣的回抱他,身子忍不住顫抖,現在到底是在演哪齣戲?她都搞不清楚了。

  「我想了很多……」邢千夜靠在她耳畔,輕聲開口,「看到妳過得這麼快樂,我就放心了。」他摸著她的髮,神色黯然。他以前從來不曉得,原來心痛的時候,是連呼吸也會疼,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滲入四肢百骸;要將一個人刻在心版上很容易,忘記一個人卻很難。

  秦韻祈自他懷裡抬起頭,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她有聽沒有懂。

  「我祝妳幸福。」唉!他真沒用,幹嘛想哭啊?

  秦韻祈的表情更呆了,圓潤的眸子繞著他轉,盯著他瘦削的下顎,深刻的輪廓,細數他長長的睫毛,幸福,不就是這樣而已?

  「我的生命裡,曾經有妳……真的很好……」邢千夜緩緩推開她,臉上寂寞的表情像是孩子最心愛的玩具被搶走。

  秦韻祈拉著他衣袖不放,曾經?那未來呢?他們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求一個美好的將來?沒有彼此的未來,曾經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兩人佇立在原地,各自想著心事,眼角含淚,萬分委屈的盯著對方。事情的發展怎麼跟他們想的不一樣?到底哪裡有問題?

  喀!大門被打開了。

  砰!有重物落地。

  咚咚咚咚咚,不明物體沿著走廊快速前進。

  「媽咪,我肚子痛。」咻!小小人兒閃進廁所裡。

  客廳裡的木頭人仍舊盯著彼此,視線交纏,難分難捨。

  「我……我該走了。」邢千夜僵硬的開口,目光深濃,俊臉慘白。

  秦韻祈急忙的拉住他,「不!等等、等等!」讓她想想、讓她想想,一定有誤會,她總覺得他們雞同鴨講。

  廳柱旁有個男人,高大頎長,俊朗陽剛,此刻他的表情有一點尷尬、有一些畏縮,他怯怯的開口:「韻祈……」

  「幹嘛?」秦韻祈惡狠狠的回頭,口氣不佳,她正忙著理出頭緒,誰來攪和誰倒楣。

  她瞄了瞄廁所,又看了看那一臉心虛的男人,瞬間胸口的悶氣化為一股怒火,熊熊的燃燒開來。

  「你!」秦韻祈一指,那男人縮了縮脖子。「遲嘯川,你是不是又亂做什麼東西給伊伊吃?」

  被點名的男人冷汗涔涔,一臉害怕,嗚,伊伊的媽今天怎麼特別凶?

  邢千夜冷著臉,本想快步離開,無奈衣襬卻被緊緊扯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小心眼,那個叫遲嘯川的男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那天早上送伊伊去上學的人,一個令他嫉妒的男人。

  「我、我……」遲嘯川背緊貼著牆壁,好想撞破牆逃亡。他望向秦韻祈身旁的高大男子,希望能獲得一些援助,豈料那男人竟是一臉凶狠的盯著他,啊!他完了、他完了。

  「今天又不是試吃日,你怎麼可以亂塞東西給她吃!」秦韻祈跺腳,心頭煩悶焦躁。

  伊伊這小丫頭就是嘴饞,千交代萬交代,誰給的東西都可以吃,就是遲嘯川給的不行,唉!老師在說,她沒有在聽嘛!活該拉肚子。

  「我、我以為這次沒問題了……」遲嘯川低著頭,絞著手,模樣好可憐。人家不是都說敦親睦鄰嗎?怎麼他每次敦親睦鄰都失敗,唉,鄰居好凶啊!

  「你這次又做了什麼?」想到由遲嘯川做出來的食物,秦韻祈就頭皮發麻,這個天兵鄰居什麼都好,就是廚藝超爛,糖可以當鹽、蔥可以當蒜。

  「唔……我這次做草莓蛋糕……」遲嘯川聲音好小,頭垂得好低,大家幹嘛這樣排擠他做的食物?想他拿過去請隔壁的衛煙波嚐嚐,他居然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嘖!世態炎涼、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伊伊妹妹好,二話不說就拿起來猛啃。

  「草莓蛋糕……」秦韻祈喃喃道。上次她才吃了一口遲嘯川做的起司捲,就連拉了三天,那這次的草莓蛋糕……

  夠了!邢千夜閉上眼,他不要看見他們眉來眼去,他無法忍受那雙盈盈水眸心繫的人再也不是他,他承認他沒風度、小鼻子、小眼睛,他是膽小鬼,他不要當男子漢,他他、他想哭……

  下一秒,邢千夜掰開緊扯著他衣衫的小手,長腿邁開步伐迅疾,疼痛揪著心臟,令他呼吸微窒,他只想快快逃離。

  愛情給戀人飛翔的翅膀,卻也帶來折翼的痛楚,嫉妒蒙蔽了雙眼和理智,使人看不清淺顯明白的事實,連平日冷靜清晰的腦子都派不上用場。

  「等等!等等……」秦韻祈試圖阻止他,奇怪的是這次怎麼也攔不住他離去的腳步。

  「韻祈……」遲嘯川仍舊貼在牆壁上,誠惶誠恐的看著吊在別人身上的鄰居,往門口走去的男人則是一臉鐵青。

  「走開啦!」

  「嗚,幹嘛踹我……」

  喀嚓!廁所的門開了。

  「啊!舒服多了。」伊伊拍拍自己的小肚肚,一抬眼,有些愣住。媽咪在和別人玩摔角,嘯川叔叔當裁判嗎?

  混亂之際,秦韻祈眼角餘光瞄到女兒,急忙喊道:「孩子,快來拉住妳爸啊!」

  「啊?爸?」在哪裡?伊伊水亮的大眸迅速瞅向邢千夜,瞧見他微偏的側臉,小小的臉兒心花怒放。

  咚咚咚咚咚咚──

  小小的腳丫子又重又急的踩踏在木質地板上,形成擂鼓般的音效。

  「拔拔,我、來、了!啊!」一個踉蹌,撲倒、滑壘,掃到貼在牆壁的遲嘯川。

  「不要撞過來!」秦韻祈攀著邢千夜手臂,滿臉驚恐。

  一瞬間,她拐他、他撞她、他被壓、她慘叫。

  砰!四個人摔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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