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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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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華爵士]鐵血大秦(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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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09:3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六章 才女

“夏扶,太子丹身邊首席劍士,燕國人。其劍法剛猛、迅捷,至今未嘗一敗;而且勇力過人,曾經生撕虎豹,勇振數百里。近來為太子丹收于麾下!”

  “宋意,齊人,在太子丹身邊地位僅次於夏扶。其人劍法飄忽、毒辣,年前來薊州時曾經連敗燕國著名劍士一十七人,名噪一時,後為太子丹所招攬!”

  “秦舞陽,燕人,此人雖然新進太子丹門下,地位上升卻是極快,在太子丹諸衛中僅次於夏扶和宋意。而且此人極為奇怪:相傳他十三歲便殺人,捕者到而不走,只是以眼瞪著這些捕卒。最後竟然沒有人敢領先靠近他,讓他從容走入市集人叢中逃走。其人劍法不錯,並不弱于夏扶和宋意!”

  齊虹看著手中的絹帛,將近兩日收集來的情報仔細地分析給扶蘇。其真不愧為前‘秦風’左使,情報收集能力果然了得,而且分析整理得井井有條!

  不一會兒,齊虹說罷,看了看扶蘇,有些憂慮道:“公子,這三人都不簡單啊,都可稱為名震一時的勇士。看來,要想除去太子丹得先過三人這一關啊!”

  扶蘇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道:“夏扶、宋意、秦舞陽這三人雖然了得,但無心等人並不弱於他們。只是一旦動手,我方有所損傷再所難免,而且難以避過燕人耳目!看來,目下除去太子丹的計畫得放一放了!”

  齊虹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現在太子丹大大加強了護衛,而且夏扶三人幾乎寸步不離,再想一擊即殺難於登天!”

  扶蘇閉目想了想道:“也罷,就讓他再多活片刻。等到楚、韓等國特使到燕國再說吧!嗯,虹姐,最近還有什麼重要消息沒有?”

  齊虹聞言露出一絲戲謔般的微笑,竟然別有一番風情,扶蘇愣了一愣道:“虹姐這麼開心,有何喜事?”

  齊虹嬌笑道:“公子想必沒有想到:我們雖然行刺未成,但行蹤卻也沒有敗露。燕軍搜索多日、一無所獲之下,那太子丹竟然懷疑是燕相粟鼓下的手,聽說最近幾日和粟鼓鬧得很不愉快!”

  扶蘇聞言也呆了一呆,展顏而笑道:“呵呵,竟有此事!內情如何?”

  齊虹笑道:“太子丹多年質于我秦國,遠離燕國權力中心,所以在朝中並沒有太多勢力。而粟鼓一家在燕國數代經營,位高而權重,加上其甚會討燕王歡心,所以在朝中是熾手之可熱!太子丹回國後,不甘心毫無作為,便以太子之尊和粟鼓奪權。燕王畢竟是太子丹親父,雖寵粟鼓,但也將粟鼓部分權力授于了太子丹,所以粟鼓對太子丹是十分的不滿,二人明暗裡常有衝突!再加上我們此次行刺策劃得十分詭秘突然,那太子丹一無所獲之下竟然懷疑是粟鼓所為!”

  扶蘇聞言好笑道:“太好了。太子和丞相不和,燕國必亂。這對我秦國可是好事啊!沒想到此次行刺雖然失敗,卻也錯有錯著!”心裡不禁好過了許多。

  齊虹見狀,嘴角微微一笑,忽地又道:“公子,我雖然不知道公子是動用何方力量進行此次行刺的,又如何避過燕人搜查,但是為免意外,公子還須通知他們最近一段時間裡千萬注意隱蔽,我估計太子丹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城內必然或明或暗還布有大量密探!”

  扶蘇心中一懍,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握住齊虹的玉手,微笑道:“有虹姐在,讓扶蘇省了很多力氣。真讓扶蘇不知道說什麼感謝的話!”

  齊虹面色一紅,輕輕地依偎在扶蘇的肩頭,柔聲道:“這是臣妾心甘情願的!為了公子,臣妾願意赴湯蹈火,何況這些小事!”

  扶蘇心中一蕩,見到齊虹溫情可人、風情萬種的模樣,不禁有些欲火中燒,輕輕地低下頭,一頭便吻在那誘人的櫻唇上!那醉人的感覺讓扶蘇腦袋裡猛然一震,頓時迷醉其中!

  齊虹初時一驚,嗚咽了兩聲,但很快便放棄了抵抗,雙手也摟住扶蘇的後背,沉浸在愛情的滋潤中。

  一個正常的女人被他並不討厭的男人吻住,反應是可以想像的!

  正當扶蘇、齊虹二人吻得激情澎湃時,忽然間“咚咚咚”想起了一陣敲門聲。

  扶蘇欲火頓熄,怒火上湧,抬頭沉聲道:“誰?”

  “是我,無心!”門外的人好像被扶蘇的態度嚇了一跳,聲音有些猶豫!

  扶蘇看了看懷中嬌羞滿面、嫵媚動人的齊虹,雖有些戀戀不捨,但還是迅速平靜了一下心情,問道:“什麼事?”

  “太子丹有使者來,請公子晚上前往城中聽雨軒赴宴!聽說城中不少重臣名士都去了!”

  “噢,知道了。你回告使者,晚上我一定到!”

  “是,公子!”一陣腳步聲去了。

  齊虹從扶蘇懷中坐起,低頭輕聲道:“公子,時間不早了,既然要去赴宴,你還是快準備準備吧!”

  “嗯,你來幫我吧!”扶蘇有些戀戀不捨!

  齊虹臉色紅了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

  一條清澈的小溪靜靜地流過,河岸邊綠草紅花,彩蝶飛舞,顯得生機盈然。

  河岸北邊,一排高大的楊柳綠意盈然地在微風中輕柔地舞動著萬千的枝條,幾隻美麗的鳥兒在枝頭間歡快地跳躍著、歌唱著,到處是一片夏的氣息!

  一座精巧雅致的石橋從小溪上飛架而過,直通綠柳掩映下的一處大宅。大宅的門楣上,一塊古色古香的紅色匾額上三個古篆字:‘聽雨軒’赫赫在目!

  扶蘇帶著無心、無虛二人,騎馬來到宅前,正在打量這所宅院時,忽然間,便聽身後有人招呼道:“趙蘇賢弟!”

  扶蘇回頭一看,卻是荊軻、高漸離二人,不禁笑道:“原來是兩位兄長!小弟也是剛到,見景色優美,正在觀賞,尚未入內!咦,怎麼未見屠狗兄?”

  高漸離聞言詫異道:“咦,怎麼,賢弟不知道!?”扶蘇愣了一愣道:“知道什麼?”

  荊軻笑道:“昨日魏國著名才女‘笑春風’抵達燕國,風華之絕代令燕國為之轟動。今日此次宴會便是才女宴請燕國上下名流的!屠狗兄不好女色,所以託辭未來,我二人皆是浪子,久幕才女大名,這才巴巴的跑了來!”

  扶蘇這兩日都忙著收集情報、對付太子丹了,哪知道這種風流韻事,只得裝糊塗道:“噢,是嗎!這兩日身體略有不適,在院中小憩,倒不知此事!”

  高漸離笑道:“此次笑才女宴請的都是燕國名流,我們幾人能夠受邀,完全是太子殿下的厚愛,倒真的要謝謝殿下了!”

  扶蘇心中暗道:看來太子丹倒是挺執著的,還是沒有放棄對我們的拉攏。笑笑道:“高兄風華絕代、築藝天下無雙,說不定能贏得美人青睞,抱美而歸噢!”

  高漸離面色一紅,笑了笑道:“賢弟取笑了,我哪有這等福氣。快進去吧,宴會快要開始了!”

  幾人便邊說邊笑著入內了。

  古老的大院中,碧草紅花、假山怪石、飛瀑千旬,景色十分優美。

  待三人在侍從的引領下來到舉辦宴會的大殿時,殿內已經到了不少人。

  尚未等三人細看,席中右邊首位端坐的太子丹起身招呼道:“趙卿、荊卿、高卿,你們來遲了!快來這邊坐!”扶蘇抬眼看處,夏扶、宋意、秦舞陽三人正侍立於後,眼神出不由迅速閃過一片殺機!

  殿中有不少人見太子丹對扶蘇等如此禮遇,心中吃驚,紛紛交頭接耳打聽這三人是誰。有認識的告訴三人,眾人方才釋然,但神色間卻隱有一種嘲諷的意思,顯然這些燕國的高官顯貴們對荊軻等這種市井遊俠頗為不屑。不過扶蘇好歹算是趙國貴族,眾人的眼神還算客氣一些!

  一般來說,君主宴請臣子,人少時是一人一席,人多時是多人一席,而貴族請客正常則是二人一席,人多時也是多人一席。

  這次宴請是以人數眾多,採取的是多人一席,而太子丹身邊現在空空如也,顯然是在等扶蘇三人。

  三人一時十分感動,如此禮遇,真是世之罕見。這太子丹不算其才學如何,光憑這禮賢下士的態度就可算是一時豪傑!

  扶蘇三人坐下後,謝太子丹道:“太子殿下盛情,真讓我等難以為報!” 太子丹笑道:“我等意氣相投,視諸卿為摯友,要談‘謝’字卻顯得生疏了!”

  扶蘇愣了一愣,笑道:“那趙蘇便不和太子殿下客氣了!” 太子丹展顏而笑道:“正該如此!”忽地,壓低了聲音道:“今日來的人你們都認識嗎?”

  扶蘇三人轉頭看看,除了田光、鞠武、黃武三人外,大部都為不識。不由得搖頭道:“多不相識!” 太子丹笑了笑,便給諸人介紹起來。

  原來席中頗有幾位各國政壇重量級人物:左首第一位者白麵長須,身材修長,年約四旬左右,眼睛中精光閃動,頗有幾分威嚴。這便是燕國權相粟鼓。

  另有一人紅面長須,身材高大,大約三旬左右,目光中頗有幾分英武之氣,據太子丹介紹,這人便是舊韓密使韓林,其父韓闖曾是韓國有數重臣。

  還有一人年約二旬有餘,身材修長,面容英俊,頗有幾分儒雅之氣。此人是楚國王室貴族公子昌平。

  其餘人十數人等也都是燕國政、軍、商三界名流,這次宴會真可謂將燕國精萃一網打盡!

  扶蘇見席間眾人似乎都有點急不可奈的樣子,有點好奇,笑了笑,低聲問道:“太子殿下,那才女‘笑春風’到底何許人也,為何如此盛名?”

  太子丹笑道:“趙卿看來平時不喜風雅啊,否則不會連如此才女都不知道!”扶蘇面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蘇平日只喜仗劍撫琴,結交豪俠之士,對女色看得倒有點淡!”

  太子丹愣了愣,有點肅然起敬道:“趙卿果然清雅,不過這笑才女卻不能不識。此女原為孤女,為魏國大樑一百姓收養,養育成人。十四歲時其才名便名動魏國,其不僅姿色絕代,而是琴舞雙絕,文采出眾,魏國想尋一親芳澤者不計其數。只是五年來,卻從來沒有一人能夠獲得美人青睞!此次笑才女來燕國遊歷,可是一個好機會,若我燕國男兒有人能擷下這朵鮮花,必大長我燕國臉面!”

  扶蘇聞言心中暗笑:“這泡妞的雅事竟也提升到為國爭光的層面上來了,這古人倒也有趣!”卻笑道:“太子殿下風華絕代,恐怕非您莫屬!”

  太子丹擺手笑道:“未必啊,趙賢弟琴劍雙絕,人物也是瀟灑飄逸,比我更有吸引力啊!說不定最後獲美人青睞的便是你啊!”

  扶蘇心中苦笑:“得,自己身為一國王子,這一生女人還會少嗎,何必再惹一筆風流債呢!”嘴上卻笑道:“但願如此!”

  就在此時,忽然間側門外一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緊接著一股香風閃過,現出來一位絕代的佳人。席間諸位男子的呼吸陡然間急促起來。

  扶蘇打量了下這位名動七國的才女:一襲紅色的長裙,顯得高貴而典雅;修長豐滿的身材,顯得婀娜而多姿;髮髻斜挽,玉容如脂,鳳目傳神,雖不施粉黛,卻顯得清雅脫俗;尤其是俏麗的面孔上始終掛著一絲迷人的微笑,讓人心動、讓人心醉!

  這名絕代的佳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朵在春風中歡笑的花,一朵略顯憂愁的花,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那清雅脫俗、媚而不妖的風彩不禁讓扶蘇也一時目眩神迷,情動不已。扶蘇不禁猛然想起唐朝詩人崔護的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果然是人名其名啊,妙哉!

  便見笑春風姿態優雅的坐了下來,有些慵懶地挨靠在中間長塌的高墊處,羅衣收起處,露出了一絲潔白無瑕的玉足。那醉人的風情令得在座的諸位男子喉嚨間都“骨碌”一聲,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

  扶蘇練有王者之劍,最重心境平穩,所以雖然美色當前,但很快便恢復過來。睜眼四處看去,席間無論是太子丹、粟鼓、黃武、昌平、韓林這些各國重臣,還是淡雅清高的高漸離,眼中都露出一絲色授魂與的神情,那色迷心竅的模樣顯得比扶蘇更沒有自製力許多。

  諸人中,也許只有荊軻之冷靜可以與扶蘇相比。在如此美色面前,荊軻竟然只是眼中略顯迷離,但面色卻是絲毫未變,真是有點泰山崩而色不變的風采。

  便見笑春風嫣然一笑道:“今日春風來到燕國,蒙眾位見愛,欣然來見。春風無以為報,特以一典相謝!”

  眾人大聲叫好,粟鼓大笑道:“久聞才女琴技冠絕當今,今日如能一聞,實是此生無憾也!”

  笑春風嫣然一笑道:“相爺過譽了!”

  兩名侍婢奉上古琴,呈于笑春風身前,笑春風正了正色。十指如玉,纖纖如蔥,從琴弦上姿態優雅地輕撫而過,霎那間一串悅耳的音符跳躍而出。尤若銀瓶乍破、金珠落盤般清脆悅耳,又有如高山流水般淡雅怡人,彈到極致處,情結纏綿,如泣如訴,眾人不禁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眾人大聲叫好,神色十分狂熱。扶蘇誠心讚歎之餘也不禁暗道:“厲害,厲害。如此風情,如此才藝,若換到現代,必然是一位紅遍世界的超級藝人!”

  便見笑春風微微一笑道:“今日會飲,若只春風一人彈唱頗為無趣,妾身有一提議,不知諸公可否見允?”

  諸人都欲討好於她,連忙道:“小姐有何建議,但說無妨,我等無不應允!”

  笑春風笑道:“今日我等不若一邊飲酒,一邊輪流讓諸公行酒令或一展才藝,如果有藝壓群雄者,春風願親自奉酒三杯,諸公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一愣,有人當即叫好,那是自以為自己才華出眾的,有人則有些黯然,顯然是是沒有多少真才實學的。但即便如此,卻也無人在如此美女面前示弱,紛紛應和此議。

  笑春風嫣然一笑道:“既如此,那便開始吧。”說著,便目視太子丹,顯然是希望從太子丹開始,畢竟在座諸人中,以他地位為尊!

  太子丹雖然並不擅于文采,但一杯美酒下肚,卻也有了主意,低唱道:“天地悠悠兮男兒壯,佳人雖在而兮而不敢言,慕絕藝兮我好逑!”言語間盡顯傾慕之意。

  眾人聞言心中不快,尤其是粟鼓眼中更是現出一股厲色,但笑春風卻也只是笑而不語。眾人目光流轉,轉向扶蘇。扶蘇心中一愣,轉眼看處,自已就坐在太子丹旁邊,太子丹表現過了,不就輪到自己了。

  此時心中雖然感到無趣,卻也不好駁眾人的面子,低頭稍一思索道:“如若諸公不棄,在下願高歌一曲,以娛眾興!”

  眾人倒不反對,扶蘇於是清了清喉,沉聲而歌道:“

  道不盡紅塵舍戀訴不完人間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緣留著相同的血

  喝著相同的水這條路漫漫又長遠

  紅花當然配綠葉這一輩子誰來陪

  渺渺茫茫來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現

  藕雖斷了絲還連輕歎世間事多變遷

  愛江山更愛美人那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

  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

  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甘休

  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

  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甘休

  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

  歌聲悠揚而悅耳,激情而奔放,這豪情滿懷的一歌一時間讓諸人盡皆沉醉其中,無不拍案叫好。

  笑春風更是目光中異彩連連,贊道:“先生此歌道盡人間滄桑,述盡世間柔情,又有豪情萬丈通貫其間,可稱世間絕唱。不知先生可否願將姓名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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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七章 嫉恨

  扶蘇猶豫了一下道:“在下趙蘇,趙國人!國亡之後來燕國避難!”

  笑春風嫣然一笑道:“我剛才說過,有藝壓群雄者,春風願敬酒三杯。适才趙先生所歌足當此榮,春風當敬酒三杯。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此言一出,在座諸人頓時變色,眼睛中無不露出羡慕得發狂的神情。扶蘇心中叫苦,只好硬著頭皮道:“既然笑大家有此美意,那趙蘇就卻之不恭了!”

  笑春風神色一喜,纖纖玉手輕舉酒爵當即敬了扶蘇三杯,那俏笑嫣然的神態讓眾人禁不住有些妒火中燒。

  不過好在眾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稱到另一人身上了,因為接下來便輪到高漸離了。

  高漸離果不負築藝天下無雙的美譽,那名震天下的築藝此時顯現出了威力,直把眾人聽得是如癡如醉、擊案叫好。竟也搏得笑春風敬酒三杯,一時不禁面有得色!

  接下來的荊軻似乎只是來看看熱鬧,又或者不想惹下什麼風流債,只是即興唱了一歌,反應只也是一般。

  隨後的幾名燕國重臣雖然或歌或曲,但都沒有引動轟動,顯然才氣不足。

  很快便到楚國公子昌平了,昌平站起身來,傲然道:“在下平生好武,雖不擅詩歌琴蕭等風雅之事,但對劍之一道卻是甚有心得。若笑大家不棄,昌平願獻醜一回!”

  笑春風笑道:“久聞公子劍術無雙,名震楚國,春風若能一睹公子絕技,足慰平生!”

  昌平聞言面露喜色,稍一點頭,“倉啷”一聲便拔劍在手。扶蘇睜眼一看:劍長三尺七寸左右,隕鐵所制的劍身,剔透明亮,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光華奪目、寒氣逼人。

  越人善於鑄劍,而越國又早為楚國併吞,所以楚國多一流鑄劍師,雖然在青銅兵器鑄造造技藝上稍遜于秦國,但是在鐵制兵器製造上卻足可在關東六國稱雄。

  正在扶蘇浮想時,昌平卻已開始舞劍:半空中頓時精光閃閃,風雷隱隱,那光彩奪目的長劍猶若一條兇猛的蒼龍在半空中飛舞盤旋,又猶若漫天的花瓣般從空中紛紛落下;而昌平舞劍的姿態也是十分的優美,體現了一種力與美的完美結合。看得出來,昌平的劍法的確是下了一番苦功,而是是師出名門的!

  須臾,昌平舞罷,收劍而立,姿態十分的瀟灑。諸人一時歡聲雷動,紛紛鼓掌!

  在戰國未年,戰亂頻繁,男兒基本尚武,所以劍法高明與否,也往往成了男子顯示自己能力和地位的一個重要手段。各國貴族也基本人人學劍,劍術名手卻也是湧現不少。這昌平君便是其中之一!

  太子丹有求于楚,見狀搶先稱讚道:“昌平公子劍術果然了得,果當得楚國名劍的稱號!”昌平見眾人反應熱鬧,雖然心中得意洋洋,但面上卻是神色謙遜道:“太子殿下過獎了!”

  粟鼓本也想交好昌平,卻被太子丹搶了先,心下雖然不快,卻面上卻一臉贊羨之色道:“久聞公子師出貴國劍術名家大將軍項燕,今日一見,果然了得,真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啊!如此絕妙劍法,當得笑大家敬酒三杯!”

  粟鼓這般一抬轎,昌平頓時面露喜色,對粟鼓好感大大增強,太子丹面上卻立時露出了一絲不快。

  笑春風笑道:“昌平公子這套劍法果然精妙,足可當得春風敬酒三杯!”便要舉杯奉酒。

  就在此時,卻有一人不悅道:“且慢,昌平公子劍法雖妙,卻只是中看而不中用,如何當得笑大家三杯美酒相敬!”

  眾人聞言當即吃了一驚,在座各國臣子之中,就數昌平所代表的楚國實力最強,眾人無不想討好於他。現在卻竟然有人言出譏諷之意,難道不怕引火焚身。眾人細看,卻是魏國使臣:上大夫黃武。

  便見昌平俊面一寒,怒聲道:“黃武,你這是什麼意思?”黃武雖已年過三旬,卻保養甚好,也是美男子一個,聞言只是悠然地斟酒一杯,笑道:“人常言‘楚人沐猴而冠’,果然不假,這等劍術竟然也敢出來獻醜,真是可笑啊可笑!”

  昌平年青氣盛之人,又在傾慕佳人面前遭此奚落,面上如何掛得住,頓時大怒道:“黃武,你冷潮熱諷的是什麼意思,有本事,我們來比過!”黃武卻長身而起道:“比就比,我也正有此意!”

  扶蘇見得奇怪,急忙問太子丹道:“太子殿下,這二人怎麼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太子丹苦笑一聲道:“趙卿還不清楚吧,這昌平和黃武都是笑才女的傾慕者,追求笑大家諸人中,就以二人實力最強。如今情敵相見,自然分外眼紅。而且這黃武是原魏國信陵郡的後人,對楚國一向不滿,所以見昌平出采,難免心中不服。我身為東道,還得拉架才是!”

  連忙起身道:“昌平公子,黃先生,你們都是我燕國的貴客,給丹一點薄面。有事慢慢說,何必傷了和氣呢!”

  昌平見太子丹拉架了,不好不給東道面子,只得強忍火氣道:“既然太子殿下說話了,我便不和他一般計較了!”

  黃武卻只冷哼了一聲道:“算你走運,若是在魏國,定然要你嘗嘗我劍法的厲害!”昌平大怒道:“你魏國有什麼了不起,有我大楚強嗎!”

  粟鼓也不願二人鬧大,見二人又有火氣上湧的趨勢,連忙拉架道:“算了,算了。昌平公子劍法卓絕,而黃先生系出名門,劍術也是高明。不如讓黃先生也舞劍一場,讓我等開開眼界!”

  笑春風好像面有苦笑之意,顯然她也沒想到兩人吃醋會鬧到如此地步,便化解道:“是啊,春風雖久慕黃大夫劍術之妙,卻從未有幸一見,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黃武傲然道:“既蒙粟相和笑大家見愛,那黃武就獻醜了!”

  說著也自來到席中,“倉啷”一聲拔劍腰下長劍,姿態蒼勁有力、十分優美,只此一點便知黃武劍術也絕非弱者。而其長劍寒光冷冷,劍身上下如若一汪秋水在上下流動,顯然也是一柄絕世的好劍。

  隨即便見黃武長劍在半空中挽了一朵劍花,室中一時竟有光彩大增之感。然後,黃武長劍急嘯,哧哧聲響,長劍急動中,常常嗖嗖便是一連數劍。由於劍速十分快捷,往往竟給人以一種四五劍同時發出的錯覺。而且劍式連綿,如若驚濤駭浪般一波接著一波連綿而來,其中隱含殺機無限。

  扶蘇心中暗贊:“昌平的劍法雖然好看,但其快、其狠確實要遜黃武一籌!”眼睛稍瞥了幾下,腦睛裡頓動了心思:“此次燕國欲圖合縱諸國中:韓國已亡,餘部實力最弱,可以不作過多考慮,而魏國實力有限,卻也沒有過多影響力;只有楚國和齊國實力強大,足可與我秦國為敵。齊國倒好對付,齊王膽小,只要密遣一使,揭破合縱一事,再以言語相威脅,想必齊國不敢不從;只有楚國因楚懷王等事,向與我秦國交惡,若其出兵趁我主力遠在燕趙之地時攻擊我秦國腹地,卻也可慮。所以,若要能使楚國也按兵不動的話,此次合縱即使魏、韓同謀,也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來。而眼前不就是一個離間楚、魏等國關係的好機會嗎!”扶蘇心中不禁暗喜。

  就在此時,黃武劍已舞畢,諸人大聲叫好,掌聲雷動。黃武不禁面露得色,挑釁似的蹩了昌平一眼。昌平見狀面色鐵青,顯然知道自己劍法稍遜一籌,眼神裡不禁閃過一片殺機!

  粟鼓笑道:“昌平公子、黃武先生的劍法果然精妙,足可稱當世一絕,笑大家不如一齊敬二人三杯!”

  笑春風聞言嫣然一眼,順坡下驢道:“粟相所言甚是,二位先生劍法都讓春風大開眼界,春風就一起敬二位三杯!”

  美人相敬,不好卻之,二人雖然眼神中隱含殺機無限,卻也捧杯和笑春風連飲三杯。

  扶蘇見狀,心中暗暗冷笑,輕飲一杯在口,繼續旁觀。

  餘下眾人才氣倒也平常,便連燕相粟鼓竟也沒有博得美人青睞。

  眾人一直歡慶到夜,俱各有七八分醉意,這才散席各自歸去。

  ******

  室內,只有扶蘇和齊虹二人在座。

  “楚國昌平公子,現居於薊城城東館驛,隨行武士約有兩百餘人,其中好手約有三五人,都是楚國御前劍士!”

  “魏國上大夫黃武,現居於薊城城西館驛,隨行武士也約有兩百人,好手較多,足有七八人,都是魏國著名劍士!”

  齊虹說罷,問扶蘇道:“公子,依公子昨夜所見:因醋海生波,使得昌平、黃武二人頗為不和,燕人好似也知曉這一點,所以才將二人分別安置。不過,雖知二人不睦,但如何用間,公子可有良謀?”

  扶蘇皺了皺眉頭道:“雖知二人不和,但我與二人也沒有什麼交情,一時苦無良計啊!”

  齊虹見扶蘇苦惱,好心開導道:“公子不必憂慮,好在各國也是初到燕國,合縱圖謀還須一段時間,所以倒也不急。公子不如和我一起到院中散散心如何?”

  扶蘇想了想,也好,既然一時無謀,也許休息一下會有好的靈感也不一定。便和齊虹來到院中。

  適時正值盛夏,院中百花盛開,綠草蔥蔥,漸近傍晚的晚風吹來,芳香濃郁,清新怡人。

  方轉不到數步,無心匆匆而來道:“公子,笑春風小姐處有婢女求見?”“噢!”扶蘇愣了愣道:“有請!”

  須臾,一個清麗脫俗的美婢嫋嫋而來。

  “小婢昭兒,拜見公子!”

  “免禮,不知笑大家有何吩咐?”

  “噢,是這樣的。我家小姐昨日聽得先生一歌,餘興未盡,想再請先生赴宴,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噢,這樣啊。不知此次宴請的還有何人?”

  “還有三人,是高漸離先生,昌平公子,黃武先生以及太子丹殿下!”

  扶蘇目中精光閃動,立即想到這是一個結識昌平、黃武二人的大好機會,便道:“便請回復你家小姐,扶蘇馬上便到!”

  “那奴婢就告辭了!”

  昭兒去了,齊虹不禁有些酸溜溜地道:“有婢如此,可想其主人之美。公子看來此次又要獲美人青睞了!”

  扶蘇大笑道:“虹姐也會吃醋!呵呵,放心吧。此次在燕國,危機重重,我哪有那花天酒地的心思啊。不過,此次倒是結交昌平、黃武二人的好機會!”

  齊虹面色紅了紅道:“時間不早了,公子要去赴宴,得早作準備!”扶蘇心中好笑,不禁點了點頭。

  ******

  扶蘇照例只帶了無心 、無虛二人赴宴,直奔聽雨軒而去。

  夕陽西下,晚霞萬道,清風徐徐,清爽怡人。扶蘇三人正在路上行走時,忽聽身後車馬響動處,有一人叫道:“前面可是趙蘇公子?”

  扶蘇回頭一看,竟是楚國公子昌平,連忙住馬道:“正是在下!”

  昌平笑笑道:“趙卿是否也是去笑大家府中赴宴!”扶蘇點頭道:“正是,看公子此行,想必也是和在下一路了?”

  昌平點頭道:“昨日聽趙卿一歌,頗為感慨,只是無瑕細談,如趙卿不棄,不如和我同乘一車,盤足細談一番如何?”

  扶蘇一愣,心中暗喜,忙道:“在下也有此意!”便將馬匹交與無心二人,卻上了馬車與昌平同每乘。

  馬車中裝飾華麗,絲綢遮壁、地毯鋪地,甚至還有一美婢侍侯。

  昌平道:“聽說公子原為趙人,國破後方才來到燕國?”扶蘇點頭道:“正是,原本以為燕國僻處北疆,會比較安全些,誰想秦兵竟然接踵而至,屯兵中山,真讓在下頗不能安枕。沒想到這天下之大,竟無一塊靜土以度餘生!”

  昌平大笑道:“趙卿所言差矣。秦國雖強,但我楚國國勢之盛,也不惶多讓,豈是小小燕國可比。如果趙卿不棄,待昌平回楚之時,可隨我一起南返。在下在楚國亦頗有一點地位,足可讓先生榮華一生,衣食無憂!”

  扶蘇聞言吃了一驚,笑道:“在下平凡之人,怎敢蒙公子如此見愛?”

  昌平笑道:“趙卿何必過謙。在下雖是楚人,在燕國卻也非聾啞之人,昨日一見公子就知非凡人也。略加打探之下,竟知公子不止歌唱得好,還談得一手好琴、擊得一手好築,而且劍法高明,談吐不凡,實是天下罕見之大才!就連燕國太子殿下也對趙卿頗為禮遇不是!”

  扶蘇稍吃了一驚,心道:“想必是昨日見笑春風對我似頗為青睞,這昌平便立即遣人摸我底細了。這昌平在燕國也有如此實力,卻也不可小看!”順其意笑道:“公子過贊了!不過燕國卻也非久留之地,所以趙蘇才一直不肯投于太子丹麾下。如若公子不棄,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昌平見狀大喜道:“趙卿如此見愛,真讓昌平喜出望外!”扶蘇這樣表示:不僅僅意味著願意成為昌平的屬下,而且也做出了主動放棄和昌平競爭笑春風的姿態。

  平白去了一個可能的情敵,而且而收得一個得力屬下,這讓昌平如何不喜。

  昌平略一猶豫,便從身後華車中取出一錦盒。盒子打開,卻是一雙晶瑩剔透的無瑕玉壁。昌平笑道:“趙卿厚愛,昌平無以為禮,就以為一對玩物相贈,望趙卿務必收下!”

  扶蘇長於王室,奇珍異寶見過無數,但如此潔白無瑕,光華奪目的玉壁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禁心中動容:“求才若渴,一擲千金,看來這昌平卻也非久居人下之人!”

  略一思索,裝作感激涕零的模樣道:“既然公子如此見愛,那趙蘇就卻之不恭了!”昌平大笑道:“正該如此!”

  扶蘇於是一副知恩圖報模樣道:“昨日席中見公子和那黃武頗為不睦,那黃武卻似好生無禮!”昌平聞言眼睛中閃過一縷寒光道:“嗯,笑大家如此佳人,我是志在必得。此人久欲和相爭,真是可惱!”

  扶蘇笑道:“請恕趙蘇直言:公子雖然才華出眾,英武瀟灑,但那黃武卻也是不惶多讓。最令人煩惱的便是,那黃武也是魏人,頗為‘近水樓臺先得月’之便,若公子不出日辣手,恐怕難以抱得美人歸啊!”

  昌平聞言目中精光閃動:“趙卿之意是……?”扶蘇冷笑一聲道:“常言道‘無毒不丈夫’,黃武不死,公子豈有勝算!”

  昌平吃了一驚,顯然是對扶蘇如此膽大也是所料不足,有些猶豫道:“可是那黃武畢竟是魏國重臣,若殺之,恐引起楚魏兩國大戰!”

  扶蘇笑道:“未必!即便魏國想報復也得有證據不是?只要做得乾淨、隱密,而公子又有不在場之證據,又有何人會懷疑到公子?”

  昌平聞言面露喜色道:“依趙卿所言,難道趙卿可以助我?”扶蘇笑道:“在下麾下頗有幾名好手,其中有一人深通行刺之道。只要公子過得幾日,藉口外出行獵,將所部盡皆帶出薊城,後面的事就將由在下便是!”

  昌平聞言大喜道:“趙卿果然妙才。若能事成,昌平必然重謝!”

  扶蘇心中冷笑:“你高興得太早了些,我可不僅要黃武的命,還要你的命!”嘴上卻道:“改日公子抱得美人歸的時候,那魏國人想必得活活氣死。肥水竟流了外人田!”

  “哈哈哈……”二人禁不住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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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八章 雙殺

到了聽雨軒附近,為了避嫌,扶蘇便下了昌平公子的安車,昌平在前,扶蘇在後,一前一後進了聽雨軒。

  等扶蘇入殿時,發現眾人皆已在座,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名。

  尤其是當眼睛打量到笑春風的時候,眼睛不由得一亮,呼吸也立時一頓。便見笑春風今日身穿一襲白底繡花中裙,秀髮未挽,輕披於後,顯得聖潔而高雅。她臉上未施一點脂粉,膚色在燈光下卻比玉還光潤白皙,最奇特美妙的是兩道長眉直插入鬢,未經描盡,卻顯得漆黑而閃亮,那自然清新的風情勝卻濃妝豔抹無數。

  遠遠看去,笑春風簡直美得就像是一名降臨人間的仙子,美得清雅脫俗,美得高貴出塵,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令世人頓息。若非要用人間的事物來形容她的美的話,那只有高貴聖潔的‘白牡丹’可以勉強相配她那顛倒眾生的美。

  扶蘇長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生懍:“這絕世的容顏,這傾世的風情,怪不得能讓笑春風名動天下。不過,自己大事在肩,還須控制自己,否則萬一洩露身份,大勢休矣!”定了定神,微笑著一揖道:“趙蘇來遲,請笑大家和諸公恕罪!”

  笑春風抿嘴一笑,風情萬種中輕展櫻唇:“趙先生既知來遲,便當罰酒三杯,諸位以為如何?”太子丹等人有些幸災樂禍地大笑道:“正當如此,罰酒三杯!”

  扶蘇苦笑一聲道:“好,趙蘇受罰便是!”看看周圍,太子丹在右席首,其下首便是黃武;左席首是昌平,其次是高漸離,看來太子丹對昌平頗為拉攏啊。笑了笑,便來到高漸離下首坐下,身後侍女為扶蘇斟上酒,扶蘇面不改色,連飲三杯,毫不拖泥帶水!

  對於素以豪飲為樂的秦人來說,區區幾杯薄酒只能潤潤喉!

  眾人見扶蘇喝得如此豪壯,禁不住大聲喝好。笑春風也是眼睛一亮,古代男子以豪飲為壯,像扶蘇這般文武全才又能暢飲者的確不多。

  見人已到齊,笑春風嫣然一笑道:“今日春風請諸位來,一則會飲,二則想和諸位英傑談一談天下之事,諸賜位不吝賜教!”

  扶蘇愣了一愣,詫異道:“久聞笑大家一向只談風雅,不談國事的,為何今日破例?”

  笑春風眉梢間浮現出一絲憂愁,有些傷感地道:“如今時事不同以往,以往七國爭雄,互有勝負,而今秦國一強獨大,韓國、趙國先後滅亡,眼看下一個國家非燕即魏,春風心懷家國,其心難安啊!”

  太子丹此時神情複雜,不禁猛一擊身前桌案,意氣激昂地道:“是啊,我真弄不懂,為什麼秦國軍隊看起來那麼笨拙,武器裝備也不比趙國強,但一旦接戰,趙軍卻總是如冰向火,不燃自化,聞風而逃?”

  黃武聞言苦笑道:“是啊,在下也頗通軍事,可以說我關東諸國軍士個人技藝和裝備都不比秦國差,但為什麼往往和秦軍一觸就潰散千里呢!”

  高漸離為人高傲,直人爽直,冷笑道:“我聞言:兵貴精而不貴多,同時,能戰與否在將而不在兵,所謂猛虎率群羊,群羊變猛虎;羊率群虎,虎亦都變成羊了。太子不記得李牧曾以五萬精兵擊潰秦軍廿萬,用的也是趙國軍隊!”

  太子丹也不動怒,長歎道:“是啊,燕國無將才,奈何啊,奈何!”

  扶蘇本不想出言,但見眾人討論得熱鬧,忍不住道:“太子殿下謬也,其實關東各國不是無將才,只是留不住將才!”眾人聞言不禁愣了愣,昌平問道:“趙卿所言何解?”

  扶蘇心中暗罵自己多嘴,只得硬著頭皮道:“遠的來說,燕國樂毅,足堪名將之才,卻不能侍燕以終;近的來說,廉頗忠趙,卻為讒言所害,客死異鄉;便是趙國最後一支頂樑柱李牧,又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呢!而反觀秦國,不僅本國歷代名將輩出,如司馬錯、白起、王翦等輩,各國又陸續投奔不少將才:如蒙驁、蒙武、蒙恬一系祖上就是齊人!這樣此消彼消之下,秦國焉能不強!”

  諸人聞言默然,太子丹更是面色沮喪,俯首歎息道:“趙卿所言雖然刺耳,卻也是實,難道天真的要亡我諸國!”

  笑春風聞言也是黯然道:“可恨春風是一女流之輩,若是男兒,必將決死沙場,為國盡忠!趙先生既然有如此見識,可有良謀以救諸國?”

  美人發話了,扶蘇事到如此也只能繼續表現下去,想了想道:“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眾人聞言愣了一愣,顯然不知扶蘇何意。

  扶蘇卻自顧道:“有三個人,都是商人,經商回來後一同攜帶大量錢財在深山中行走時,忽然遇到一群惡狼。惡狼要吃這三人,這三個人雖然都身佩長劍,但曠野之地無法抵擋狼群,所以只得拼命向前逃竄。但狼群漸漸追近時,這三人忽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處狹窄得僅及一兩人通過的隘口。此時這三人由於已經筋疲力盡,若三人肯捨棄沉重的錢財,聯合起來以一兩人死守隘口,其餘人再火速在隘口生火以阻狼群,這樣三人便都可逃生。但這三人一則不願放棄身上的錢財,二則也不願冒險和狼群肉搏,所以都只顧穿過隘口,拼命逃竄,最終這三人喪失了最好的逃生機會,氣力耗盡之下全部喪生於狼口!”

  諸人聞聽一時若有所思,沉默不語。扶蘇緩緩道:“其實只要各國能夠捨棄眼前的利益,互相信任,互相協作,親賢臣、遠小人的話,秦國也必不可怕!”

  笑春風聞言若有所悟,眼神中異彩連連,不由得嫣然一笑道:“春風此生也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發人深省的故事,足可見先生大才。春風當親奉三杯水酒為敬!”

  說完,自席中嫋嫋而起,來到扶蘇身前跪下,為扶蘇親自斟上三杯酒。

  眾人頓時投來一片羡慕的目光,太子丹、高漸離、昌平的眼神還好些,那黃武的目光就有些不對勁了。這兩天扶蘇表現十分突出,連獲美人青睞,不由得讓黃武大起嫉妒之心。

  扶蘇見笑春風望向自己的嫵媚眼神中竟隱隱閃現出一絲醉人的情意,如若一汪秋水在眼眶裡流動,一時心中不禁有些大為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這個風頭。自己在燕國能呆多久都說不定,惹上這筆風流帳後面必然難以收場。若因自己的原因遷累了這位佳人豈不更是過意不去!

  無奈何,扶蘇只得做一臉興奮激動狀地連飲三杯。笑春風敬完酒,便自歸座。

  黃武卻目帶挑釁之意道:“可惜啊,趙公子如此良才,卻也只能坐視趙國滅亡!奈何,奈何!”諸人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不是揭人瘡疤吧!

  扶蘇心中好笑,也不生氣,回道:“是啊,趙蘇無能,只能坐看故國滅亡,讓黃先生見笑了!”眾人見扶蘇竟不生氣,一時也不禁為扶蘇的氣魄而折服。

  昌平聞言冷笑道:“可惜啊,魏國有信陵君和黃武大夫如此人才,卻也照樣被秦國打得節節敗退,獻上城池無數。五十步笑百步,奈何啊奈何!”

  諸人見狀,心中好笑,這二人又開始抬杠了。

  果然,黃武大怒道:“你楚國也好不了多少,先被張儀愚弄丟失漢中在前,後來連國君都被秦國囚了,那是多麼的威風啊!”

  黃武講的是楚懷王時期的故事,楚懷王中秦國張儀之計,丟失漢中,後來甚至又中秦國之計,被秦國誘至武關而囚之。這是楚國最大的傷疤,楚人無不諱莫如深。

  果然昌平大怒道:“黃武,你殊為無禮,今日我與你誓不干休!”說著,拔劍而起。

  黃武也不示弱,長劍出竅,怒視昌平。

  兩人身後隨行武士見狀,也各執兵刃,準備互鬥。

  室內一時殺氣四起,兩幫人猶如頸毛怒張的公雞似的互相怒視著對方,室內的氣氛簡直緊張到了極點。

  太子丹見狀不好,趕快向扶蘇和高漸離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急忙起來勸架。

  太子丹架住黃武,勸道:“席間一時戲言,黃先生何必動怒,快快請坐!”其身後夏扶、宋意、秦舞陽三人則擋在席中,將兩群鬥士隔開。

  扶蘇和高漸離也勸昌平道:“公子息怒,怎可為一言相鬥。若打了起來,難免互有損傷,太子殿下面上須不好看!”

  笑春風也起身而立,玉面含怒,俏臉生寒,不悅道:“兩位先生若要比試,請到外面去。在此互鬥,可是要給春風難堪麼?”

  昌平、黃武二人見‘仙子’發怒,心中猶豫,又得眾人力勸,二人這才悻悻然地坐了下來。笑春風望著二人,也是一臉的苦笑,那一雙秀眉不禁緊緊地皺在一起,顯然大有不滿之意。

  一時間,鬧劇雖然平息,但諸人心情已然不佳,下面的酒喝著也沒有多少意思,略略再飲幾杯以後,便各自散去。

  ******

  路上,昌平和扶蘇一路,待遠離聽雨軒後,昌平馬車停下,等扶蘇上來。

  扶蘇見周圍無人,便上了昌平的安車。

  昌平面色不悅,餘怒兀自未息,對扶蘇道:“這黃武實在可惡,竟敢以我國舊事前來取笑於我!我不殺之,難泄心頭之恨!”

  扶蘇心中冷笑:“這六國之人竟從來也不長記性。席間一時無奈,以寓言故事說出六國必須守望互助方才能共度難關的真理。但誰知餘音猶然在耳,這二人竟又開始相鬥起來。不過這樣也好,對我秦國卻是大大有利!”

  佯做一臉不滿道:“是啊,公子,黃武此人竟以國亡之恥取笑於我,真是欺人太甚!”

  昌平怒道:“黃武此人心胸狹小,在魏國時就聽說只要有人和其爭搶笑大家者皆不計手段予以對付。如今雖然在燕國,卻也恐怕會下黑手。我侍衛眾多倒無所謂,但趙卿這兩日深得笑大家青睞,恐怕黃武嫉恨交加之下有加害之心,近日千萬要小心!”

  扶蘇作感激涕零狀道:“謝公子提醒。但我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黃武想要對付我們,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昌平聞言,眼眶中閃過一抹殺機,咬牙道:“正是,無毒不丈夫!我們去殺他,總比他搶先對付我們好。那趙卿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扶蘇想了想道:“我會儘快準備好,屆時自會遣人通知公子。這數日沒有什麼事,公子不要和趙蘇聯繫,以免露了風聲!”

  昌平聞言目光中殺機湧動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扶蘇點了點頭,便自下車。

  ******

  室內,扶蘇喚來無心,問道:“墨門在燕國境內能夠動用多少墨門劍士?”

  無心想了想道:“大概五百人左右!”

  “那四天內能夠趕到薊城的會有多少?”

  “大約有兩百人左右!”

  扶蘇想了想道:“立即通知天行武館,召集這兩百人,潛伏於薊城北面的燕武山中,隨時聽侯命令!”“是,公子!”

  “記住,所穿衣物、所用兵器要特別小心,不准暴露墨家身份。同時,準備一些魏國武士特有的裝備備用!”“是!”

  “你下去吧,喚齊虹進來!”

  “是!”

  不一會兒,齊虹來到,見扶蘇面色嚴峻,有些擔心道:“公子遇到了什麼麻煩?”

  扶蘇笑笑道:“如今有一個好機會,可以將昌平和黃武一道剷除!”說著,便將昨夜之事一一告知齊虹。

  齊虹聞言目中異彩閃動,喜道:“那公子準備如何做?”

  扶蘇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道:“數日後,我會讓昌平以行獵為藉口去燕武山中避嫌,暗裡面卻伏兵於山中,將其所部一舉全殲。同時在現場佯做留下一點珠絲馬跡,讓燕國疑為黃武做為。而在城中,我等卻派遣刺客將黃武一舉擊殺,殺了黃武后佯做行蹤敗露,和魏國武士略一交手後,留下兵器狼狽而遁。這扔下的兵器嗎,自然要大有楚國之風!這樣一來,燕國會以為是雙方因爭風吃醋而互派人刺殺,以致一同身死。這兩人一死,楚、魏兩國合縱之事立即化為泡影,齊國也只須一紙警告文書便可收服,韓國已亡,更無須多慮!”

  齊虹聞言大喜道:“公子所言甚善,狙殺昌平的的武力公子可已有安排?要不要動用‘秦風’在燕國的暗藏武力相助?”

  扶蘇搖了搖頭道:“用不著,這樣可能會將他們全都暴露,我自有安排!”

  “那行刺黃武的刺客卻須謹慎,聽說黃武本身劍術極高,非是易與之輩,若一個不查,恐怕會鎩羽而歸,壞了大事!”

  扶蘇皺了皺眉道:“無涯精通暗殺,有他一人去想必足矣!”

  齊虹想了想道:“公子幾名侍衛武藝雖高,但面對黃武如此高手恐怕並不那麼容易得手!不如讓齊虹和其一同前去,這樣把握更大!”

  扶蘇聞言吃了一驚道:“虹姐也要去,這怎麼行!”

  齊虹笑笑道:“公子不必擔心,齊虹劍術之強,恐怕不會比無心等人弱,而且‘秦風’之人無不精通暗殺,這樣豈非更有把握!”

  扶蘇心中感動,輕輕摟住齊虹的柔軟細腰,柔聲道:“虹姐,你為了我如此出生入死,叫扶蘇何以為報!”

  齊虹斜靠在扶蘇懷中,嫣然一笑,眼光中柔情萬種,淡淡地道:“齊虹為了公子,一切皆可付出。公子為何至今仍對齊虹客氣!”

  扶蘇笑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該罰。就罰我親親虹姐吧!”說著,笑嘻嘻的將嘴湊了過來,齊虹一聲嬌呼,但很快便沉浸其中。

  室內一時柔情萬種、春風蕩漾!

  ******

  以後數日中,扶蘇藉口身體略有不適,一切宴會都推掉了,安心準備。不過,外面的‘秦風’組織卻透過齊虹將城中的風吹草動都一一報于扶蘇。

  在這數日中,少了扶蘇這個大情敵,昌平和黃武二人便開始直接的爭鬥。這二人在笑春風的宴會中時常的劍拔弩張,弄得太子丹等人大感頭痛,但若宴請不邀請二人是不敬,只邀請一人更為不妥,一時不禁暗暗叫苦。

  而笑春風更是頗感無奈之下,宴請也舉辦得少了,顯然也是對這二個狂熱追求者也是無可奈何。但在這數日中,笑春風曾經三次邀請扶蘇一赴私宴,但扶蘇卻都推掉了。一則怕心中一動真情,以後會有麻煩;二則也怕行動之前橫生枝節、出現什麼意外。

  數日後,一切準備完畢。扶蘇便即通知昌平。昌平大喜,深夜喬裝來見扶蘇。

  昌平喜道:“趙卿已然備妥,那麼明日我便可以行獵之名出城暫避了?”   

  扶蘇笑道:“正是,城北燕武山,山清水秀,鳥獸眾多,燕國顯貴多往此中行獵,公子可去此處!”

  昌平點頭道:“甚好。明日趙卿和我一同前往如何?”

  扶蘇心中一愣,猶豫道:“這不太好吧,恐怕會讓太子丹知道我和公子走得過近!”開玩笑,若和昌平一起去,墨者劍士一個不察,連自己都幹掉了,那死得豈非冤枉。

  昌平卻笑道:“這又如何,趙卿又不是燕國人,更不是太子丹的門人!趙卿若和我同去,一僅本身也少了嫌疑,二則也可幫昌平作證,使我也少了嫌疑,豈不妙哉!”

  扶蘇心中暗暗叫苦,只得硬著頭皮道:“也好,那明日便和公子一道去吧!行刺之事,我已安排妥當,料萬無一事!”

  昌平大喜,略略聊了兩句話,便悄悄離去了!

  昌平走後,扶蘇便趕緊找來無心,讓其火速通知埋伏在燕武山中的墨者劍士,昌平一行人中穿白衣武士服者為自己人,以免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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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九章 絕殺

次日一早,扶蘇為了行事方便,只帶了無心、無虛、無傷、無欲四人前去驛館與昌平會合。而齊虹與無涯則留守客棧,準備趁夜刺殺黃武。

  到了昌平館驛時,昌平已經率一眾武士準備完畢,正在等侯扶蘇。

  扶蘇打量了一下楚人,昌平身穿一襲墨綠色武士服,頭戴朝天金翅冠,顯得威武而瀟酒。身後四名黑衣劍士,背插長劍,面色陰冷,顯然是昌平的貼身衛士。另外兩百余名楚軍護衛則身著傳統的黑甲黃衣,楚人勇悍,倒也顯得殺氣騰騰、威武不凡。

  扶蘇見狀不禁松了口氣:“還好,楚人多不喜白衣,否則混在一起,倒也麻煩!”

  扶蘇舉手作揖,對昌平笑道:“勞公子久等了,扶蘇來遲!”

  昌平面露微笑,迎了上來:“趙卿來得正好,我們也剛準備完畢!”扶蘇向昌平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昌平會意,也點頭示意了一下。

  由於路途不近,當下眾人便不浪費時間,各自上馬,出發向燕武山而去。

  路上,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武士在前領路,觀其衣著和佩飾顯然是燕地土人。扶蘇不禁心中暗道:“這昌平假戲竟然真做,一切行動都好像真的是去行獵一般!”

  山路較為崎嶇難行,二十餘裡路程眾人緊趕慢趕也行了近兩個時辰。楚軍眾人不禁面有疲色,而扶蘇等人有馬鐙、馬鐙可以借力,卻還是精神十足。

  看看將到山腳下,安車內的昌平好像也有些吃不消了,從車內探出頭來喚過嚮導道:“還有多遠才能進山?”嚮導恭聲回答:“稟公子,前方兩三裡就是燕武山.現在時近中午,太陽熾烈,為防中暑,不如暫且在山下紮營做飯,等過午後再進山圍獵!”

  昌平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前面領路,選一背山平坦之地紮營,最好視野要開闊些,而且附近最好有水流!”嚮導點了點頭,頭前領路。

  扶蘇心中暗懍:“這昌平好生小心,遊獵紮營竟然也遵遁兵法。我記得此人是王翦滅楚後,和項燕等人一道領導一支楚軍抵抗到底的,此種人是我秦國心腹大患,如此有此良機,實不可不除!”扶蘇不禁眼神中閃過一抹殺機。

  不一會兒,嚮導領昌平之意在燕武山下尋了個背山平坦之地,請昌平下車觀看。

  昌平下了車,用手搭了個涼棚、四下打量了一下,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楚軍們都已經又疲又累,便道:“就在此地紮營造飯!”“喏!”楚軍們應了一聲,便開始安營紮寨。

  昌平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扶蘇一行人竟然還是精神抖擻的模樣,不禁愣了愣,仔細打量了扶蘇等人和所乘馬匹,眼睛一亮,不禁問道:“趙卿好像精神很好!近聞秦國最近出現一種新式騎兵用於滅趙之戰,此種騎兵戰力突出,機動性、靈活性極強,而趙國也曾經訓練過同樣一批遊騎。趙卿剛從邯鄲來,難道也知曉此法?”

  扶蘇知道:新式騎兵的秘法早隨著趙國遊騎的四散而變得不是秘密了,便也大大方方地說道:“正是,主要是有新式馬鐙、馬鞍和馬蹄鐵等物相助。如果公子需要,在下願意幫公子打造這些奇物!”

  昌平聞言大喜道:“太好了,有趙卿相助,我楚國必然如虎添翼也!”

  當下,扶蘇便看昌平指揮楚軍紮營。昌平將兩百楚軍分為兩部,一左一右分立崖下,而其中軍寢帳則在其中。這樣,萬一有事,中軍也可受到有效保護!

  這昌平果然甚有將才,扶蘇不禁備加精細起來!

  而令扶蘇有點感動的是,扶蘇一行人的寢帳,竟被安排在昌平的的寢帳旁面,可謂對扶蘇是愛護有加!

  進食完畢以後,昌平即留一二十人,其餘近兩百楚軍即和昌平、扶蘇等隨嚮導入了燕武山深處。

  剛進山嶺,便覺景色立時便為不同:只見峰巒起伏當中,青草遮地,綠樹蔥郁,奇峰突兀,飛瀑激濺,一條清澈的小溪正從中潺潺流過。好一個平安佯和的世外桃源。

  溪流旁,遠遠地看去,不時可以看到飛禽走獸在溪流出沒飲水。數量之多,種類之全,令人歎為觀止。昌平大喜道:“此地果然是行獵的好去處!趙卿,我們來一比箭法如何?”

  扶蘇笑道:“公子師從貴國名將項大將軍,久聞項大將軍箭法出神入化,一張‘裂日神弓’射倒強敵無數,在下怎敢和公子相比!?”

  昌平笑道:“趙卿過謙!好男兒當盤馬彎弓、姿情奔放,不該如此拘謹!”扶蘇聞言被激起了鬥志,笑道:“那趙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扶蘇在‘中隱老人’門下,‘射’術也是很重要的一門學科。

  當下,二人一馬當先,踏飛漫天草屑、濕泥,如同一陣輕快的風兒一般奔向獵群。

  那馬蹄奔騰的驚雷聲立時將溪邊的動物們驚動,動物們感覺到危險,立時開始四散逃竄。一時間,漫視野都是狼奔兀突的上好野物!

  “嗖嗖……”昌平當先發射,二箭一前一後,立時將一隻灰兔、一隻松雞射倒。楚軍們看得真切,歡呼如雷,大聲叫好。

  扶蘇也不肯示弱,手搭兩隻利箭,用一隻精製短弓,連珠發射。兩箭同時而至,一中喉嚨、一中胸脯,頓時將一隻梅花鹿射殺在地。楚軍們看見也是搖旗呐喊,為扶蘇助威。

  昌平見狀笑道:“沒想到趙卿的箭法竟也如此出色,若在我大楚統軍助戰,想必我楚國又會多一員名將!”扶蘇心中暗笑,嘴上卻道:“公子過譽了!如今獵物頗豐,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再盡興一番如何?”昌平大笑:“正該如此!”

  於是,一行人飛奔趕上,箭矢漫飛,無數獵物紛紛中箭,倒地嘶鳴……時近榜晚時分,眾楚軍們人人身上都幾乎有著幾隻獵物,直弄了個滿載而歸。

  回到營地時,天以已晚,眾人便開始生起篝火烤制獵物。不一會兒,營地上空便飄起了誘人的香氣,在山腳下順著清涼的晚風遠遠地飄散而去。與此同時,還有一股醉人的酒香在空氣中久久地飄蕩著……

  進食過豐盛的晚點以後,天色已經很晚。遊獵之中,晚上也沒有什麼好的節目,加之眾人多已疲勞,便紛紛各自歸帳安歇!

  楚人們疲累交加,很快便進入了夢鄉,睡得酣甜。而扶蘇五人雖然帳中的***已熄,但眾人無一入睡,都躺在帳中,靜悄悄地消磨著時間。

  估摸著兩更有多,三更不足的時候,扶蘇翻身而起,低聲道:“準備行動!”無心四人點了點頭,眾人各自一身黑衣輕裝打扮,手執利劍,潛出了帳門。

  營地之上,***俱熄,靜悄悄的有些嚇人。扶蘇抬眼觀望處,見北、西、東三面空地都只有兩名楚軍守夜,便悄悄折向北去,小心翼翼地潛近北面的兩名楚軍。

  黑夜裡,忽地閃過兩道寒光,兩名楚軍只覺後心一涼,眼前立時湧起一片黑霧,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無心等人飛快地將這兩名已死的楚軍倚靠在營柵上,手中的長戟也仍然拄地而立,乍看上去,二人仍在守夜,不虞被夜間突起的楚軍發覺不對。

  搞定後,扶蘇五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來到了附近一所小山之上。眾人先換了白衣,以免待會誤傷。然後,無心打起火石,點燃一支火把,在山上發出了行動的訊號。

  早已潛伏於附近的墨門劍士得到行動信號,立即行動,潛向營地而去。

  墨門劍士也久受諸般嚴格訓練,突襲本領非常高明,悄無聲息的便解決了營地週邊的其餘四名楚軍,平安的潛進了營帳群中。

  墨者們依無心部署,以大部兵力解決週邊的楚軍,大約三十名精銳則直搗中軍。不一會兒,營地上空便悄悄騰起一股血腥的氣息,週邊營帳中的大批楚軍在睡夢之中就被墨者們擊殺在床鋪之上,做的真是乾淨俐落,悄無聲息。

  但當潛近中軍的這批墨者們剛剛接近中軍大帳時,雖然眾人的腳步已經十分放鬆,卻被昌平的護身劍士們警覺地發覺了不對之處:來人數量不少,但腳步卻十分輕柔敏捷,營地之上根本沒有這麼多高手,唯一可解之處,便只有‘來者不善’這條解釋了。

  “誰?”當下便有人斷喝一聲。隨即朦朧的***中,幾條人影長身而起,手中長劍也“倉啷”出鞘。

  昌平也持劍而立,飛快地一劍便將帳中的***擊滅,霎那間帳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昌平等隱身黑暗之中,大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墨者們如何會回答,事實上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哪知道為什麼!眾人一看無法強攻,不由得使了道眼色,眾人會意,一起取出手中的墨家機弩。

  弩已上弦、鋒利的箭頭在月光閃爍著清冷的寒芒。隨即一名墨者首領一揮手,近三十只弩箭霎那間“嗖嗖……”一陣輕嘯,以一種令人驚訝的速度和力量撕破了脆弱的帳幕,一頭撞進了營帳之中。

  “奪奪奪……”一陣箭矢入物的悶響聲中,響起幾聲驚痛的慘呼。

  帳中有多人中箭了!

  墨者們大喜,正要上弦做新一波攻勢時,突然間中軍大帳南面突然裂開一道大縫,緊接著一道閃亮的劍光從中飛躍而出,在夜光下像一柄跳著豔舞的死神鐮刀一般撲向墨者劍士而來。

  墨者們一驚,為了自救,輕喝一聲,將手中弩弓猛甩出去,砸向來襲劍光。“喀嚓嚓……”一陣清脆的斷裂聲響中,六七把弩弓被狂暴的劍光擊得粉碎,化成了漫天飛舞的木屑。

  但是劍光也因此被阻,墨者劍士也借機拔出了腰下的長劍,一聲不吭地便圍了上來。

  撲出的正是楚國公子昌平,一見突刺沒有見效,知道敵人十分辣手,不由得也一時未敢輕舉妄動。就有此時,昌平身後的營帳破口中也飛快躍出三人,各自帶著箭傷,傷口處鮮血簌簌直流,面孔都痛得有些變形。

  看來,适才的一輪箭雨雖然未能傷得了昌平,卻殺傷了昌平三名護衛,擊殺了一人,也算是成效顯著。

  昌平三名劍士腳步一穩,立時大呼道:“有——刺客!”但隨聲掩殺過來的卻並不是楚軍,而是一身黑衣的墨者劍士。

  昌平等人一懍,心知自己的部下全部完蛋了,不由得有些絕望起來。

  昌平咬牙道:“你們是什麼人?到底為什麼攻擊我們?說出來,我們即使是死,也不想做個糊塗鬼!”

  墨者頭領冷聲道:“我們是什麼人,無可奉告;殺你們是奉命而為,誰下的命令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你們,我們也不知道,總之,一切無可奉告!但是,你們此次必死無疑!”

  昌平狂怒道:“無膽鼠輩,一定是黃武這宵小奸賊!卑鄙魏狗,還我楚人命來!”說著,長劍一陣龍吟,帶起漫天的劍風。

  霎那間,昌平劍光哧哧亂閃,殺向墨者劍士。身後三名護衛卻也忠心,忍痛也怒吼一聲,挺劍助戰。

  墨者們再不說話,身形急閃,三十名精銳好手,立即分成四拔,四人為一組對付昌平護衛,其餘十余人聯合起來組成劍陣將昌平圍住。

  “叮叮噹當……”一陣金鐵交鳴聲中,武藝雖然不錯的三名昌平衛士,各自負傷之下,身形已經不穩,根本經不住墨者們配合熟練的劍陣圍攻,不過三五招即被擊殺於地。

  忠心耿耿的護衛們臨死之前發出的慘呼聲讓昌平紅了眼睛,手中的長劍舞得如急風暴雨一般,發出一連串的淩厲殺招攻向墨者劍士。

  墨者們劍法擅守,劍陣尤為擅守,昌平攻北,北面急退,其餘三面搶上急攻;昌平攻南,南面急退,其餘三面複搶上圍攻。一時間,昌平劍術雖高,竟然對墨者們是無計可施,狂攻十餘招之下,非但未能傷得了一名敵人,身上竟還添了三處輕傷。

  ‘狗咬刺猥,無處下嘴’的昌平有些急了,靈機一動,劍光急地一變,從急閃狂攻變得穩守中庭、侍機而動。墨者們連速三次圍攻,都被昌平一一擊退,非但毫無戰果,反被昌平侍機反攻,重創一人。

  墨者頭領見狀有些焦急,顯是未想到集十餘名好手竟也一時收拾不下昌平,不由得沉聲大喝一聲:“變陣,花開並蒂蓮,明月罩長空!”

  墨者們聞令,餘下的十六名圍攻墨者立時分成四組,列成了四個縱隊,虎視眈眈的盯視著昌平。

  昌平緊張得咽了口口水,死死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心知敵人即將發動新一輪攻勢,這攻勢必然更加淩厲。

  雖然楚人多勇悍,但楚國的貴族卻多是膽小怕死之人。而昌平雖在楚國貴族中向以勇猛、堅毅聞名,但面對如此幾乎必死無疑的窘境,昌平仍然感到了一絲膽寒,一絲絕望。

  忽地,隨著墨者頭領的一聲斷喝,四組墨者仍舊排成一支縱隊,急奔殺來。劍光急閃處,當先四柄長劍當胸遞到。昌平一驚,正欲揮劍力架,猛然間,便見四位當先墨者身後各自轉出一名墨者,劍若毒龍、急攻其下盤,隨即又再各閃出一人,猛攻昌平胸腹。這攻擊勢頭真有若千手觀音一般詭異毒辣!

  昌平大驚,十二柄劍一起殺來,如何抵擋,便即騰空而起,想要避過這輪致命的劍網。就在昌平身形剛剛乍起時,忽地便覺頭上劍風一蕩,最後四名墨者劍士竟然淩空撲來,封住了昌平最後的去路。

  昌平心膽俱裂,長劍一陣急揮舞中,卻也擋不住如此犀利的攻勢,被四名墨者當即猛力砸回地面。趁昌平身形不穩之時,第一輪合攻未能奏效的十二名墨者劍士,輕喝一聲,劍林分上中下三路再次攻向昌平。頭上的四名墨者也借适才反震之力,再度當空撲來。

  昌平再無抵擋之能,當下一閉雙目,腦海裡絕望地閃過兩個字眼:“完了!”

  “撲撲撲……”十餘柄長劍一起遞到,立時便將昌平刺得像個劍垛一般,殺得稀爛。

  “花開並蒂蓮,明月罩長空”——墨門劍陣果然犀利!

  墨得頭領見營地上的楚人已被格殺一空,沉聲道:“放火,然後各自潛回原籍,等侯下次召命!”“是!”眾墨者們領命。

  楚人營上上空騰起一陣沖天的大火,在這夜色之中竟然是分外的美麗、壯觀,直將天邊映得火紅火紅的。而這一把大火也將這一夜的血腥和陰謀掩蓋得幹幹俐落,付之一炬!

  而原本一直平安無事的馬群在這烈火中也驚嚇得嘶聲咆哮,作鳥蓋散。

  和五心等人潛在附近觀戰的扶蘇不禁暗挑大拇指:“厲害,厲害。墨門能夠縱橫戰國數百年,而且常以數百人對抗各國上萬大軍圍攻,果有過人之處。适才的劍陣之犀利,就是我恐怕也要使出渾身解數才行!這才是我對墨門劍法十分熟悉之故呢!”扶蘇不禁暗暗心驚。

  看看天色已經快亮了,扶蘇轉頭對無心等人道:“把衣服弄破一點,各自帶點傷,我們步行回薊城,這樣比較真實些!”

  無心等人點了點頭,墨者無所謂生死,這點小傷怕什麼。便各自挺劍在對方胳膊或肩膀處刺了傷無關痛癢的傷口,鮮血激湧處,白衣一時變紅。四人咬著牙,各自上了金瘡藥,止住了流血。

  扶蘇對無心道:“無心,你也刺我一劍,要做就做得像些!”無心嚇了一跳道:“公子,這用不著了吧。我們四人負傷已經足矣!”

  扶蘇不悅道:“我怎能讓部下受傷,而自己安享其成呢!快刺我一劍,這是命令!”無心苦著臉,無可奈何地挺劍在扶蘇左臂上輕刺了一劍,劃出了一道兩寸多長的小傷口。

  鮮血湧流處,扶蘇面色雖然未變,無心等人卻趕緊搶上來,幫扶蘇止血上藥。不一會兒,一切搞定。五人便步行上路,返回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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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十章 裂盟

二十餘裡山路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再加上扶蘇一行人有意選擇崎嶇多險處而行,所以等到一行人回到薊城時,不僅僅天色已然近晚,而且人人一副血染征袍、風塵僕僕的模樣。

  一行人來到薊城之下時,見到薊城城門緊閉,而且上面遍佈燕軍。城頭上火光熊熊處,人人劍出鞘,弓上弦,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扶蘇心中一喜:“難道虹姐、無涯二人已經得手!?看這樣子,最起碼有七八成把握!太好了!”

  朦朧中,燕軍見一行人來到城下,立時戒備,一名燕軍將領在城上厲聲道:“來者何人?”扶蘇這些天和太子丹等人交往,認識了不少燕國文武政要,於是向上一看,認識,忙道:“是羅延將軍嗎?我是太子殿下的好友趙蘇啊,前幾天曾有一面之緣的!”

  燕軍都尉羅延在城上低頭細看,果然如此,便道:“是趙賢弟啊,怎麼這麼晚回來?咦,賢弟怎變得如此狼狽?”看到扶蘇等人狼狽非常的外表,羅延不禁猛吃了一驚。

  扶蘇佯作苦笑一聲道:“哎,別提了。將軍還是先放我們入城吧!我們現在又饑又累,快頂不住了!”

  羅延還算夠意思,忙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嘎嘎”聲響中,沉重的薊城大門打了開來,羅延迎了上來,尚未說話,扶蘇便搶先道:“羅將軍,現在也還沒到關城門的時候啊!?而且為何這般如臨大敵,難道說城中出事了?”

  羅延苦著臉道:“一言難盡啊。城門自從昨日夜裡就關閉自今,今天就根本沒有開過。原因嗎,哎,昨天夜裡,魏國使臣上大夫黃武在館驛中被神秘刺客刺殺。因刺客逃去無蹤,主上大發雷霆,責成太子殿下和粟相派出大批軍士正在進行全城搜捕!”

  扶蘇心中狂喜:“太好了,大事已成!”面上卻是一副大為吃驚的模樣道:“什麼!竟然有這等事!那黃武先生劍術之高,當世罕見,有誰人殺得了他?”

  羅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太子殿下等人應該還在館驛之中查看現場,賢弟問問太子殿下,或許能知道得多些?嗯,險些忘了,賢弟昨日一早不是和楚國昌平公子出城游獵去了嗎?怎麼現在如此狼狽而回?”

  扶蘇佯作悲從中來,前世商人的表演技能使出,臉上頓時一副悲憤交加的模樣,苦著臉道:“唉,別提了。昨日我和昌平公子行獵,夜遇刺客突襲。昌平公子等人盡數戰死,我屬下眾侍者護著我捨命殺出重圍,方才能翻山逃回!”

  羅延頓時暈了,心中叫苦不已。這可真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已然再起。

  忽地,羅延想了起來,急道:“賢弟暫時忍一忍,我讓軍士送你們去館驛見太子殿下,這麼重要的事情得趕快處理,否則萬一引發國家爭端,那可就麻煩了!”

  扶蘇應道:“那就有勞將軍了!”

  羅延便安排兩輛馬車,以數十名軍士護送,帶扶蘇等人趕往魏國行館。

  到得館驛時,便見館驛早被大量燕軍所包圍,不時有朝中官員進進出,顯得繁忙非常。

  扶蘇下了車,帶無心等人走上前去,門口鎮守的竟然是太子丹三大護衛之一的宋意。扶蘇急道:“宋兄,快帶我去見太子殿下,昌平公子也出事了!”

  宋意和扶蘇早就見過多面,十分相熟,聞言一驚道:“啊!又出事了!?這兩天怎麼這麼晦氣!快跟我來!”便領扶蘇一行人入內,急見太子丹。

  扶蘇見到太子丹時,其正和三五名刑審官員在室內查驗黃武的死屍。聽到有人入內的腳步聲,太子丹皺了皺眉頭,正要發怒,一抬頭看見扶蘇的模樣,卻不禁吃了一驚:便見扶蘇面色蒼白、高冠歪斜、衣衫襤褸,左臂染血。

  太子丹驚道:“趙卿不是和大楚昌平公子出城行獵去了嗎?怎麼變成如此模樣?”

  扶蘇顧不得看黃武的死相,急回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昨夜我等和昌平公子宿營于燕武山下,夜裡卻突然遭遇大批刺客強襲。好在趙蘇營帳位於營地靠山的左側後部,又發現得快,看情況不對,便立時殺出逃走。好像我並不是刺客主要目標,所以也沒有過多追趕,奔逃一陣後終於脫身。今早斗膽回營地一看,營地已被刺客焚燒一空,灰燼中枯骨無數,昌平公子也遇難身亡了!趙蘇心急如焚之下,只得火速步行趕回城中向太子殿下報信!”

  “啊!”太子丹驚得大叫一聲,只感到手足冰冷,一時間大腦一暈,險些暈倒在地。身後的夏扶、秦舞陽二人連忙上前扶住。宋意也急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丹擺了擺手,直起了身子,夏扶三人退下。太子丹面色十分的憔悴,問道:“趙卿,除了你們,不知可否有楚人逃出?”

  扶蘇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昨夜刺客三面突襲,人數大概在一兩百人之間,俱是好手,大部分楚人應該在夜夢中就被殺了。要不是在下的寢帳位置有利,又發現得快,及早逃脫,恐怕也難逃一死。以在下和幾名侍衛的武力,先後只與十余名刺客急速交戰過,在此亂戰之中尚且盡皆負傷。其餘楚人如不戀戰,只故自己逃脫,如此怕能逃得一兩個。若是要誓死救助昌平公子,決然抵擋不住刺客的強大武力,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子丹聞言長吸了一口氣,只覺腦子隱隱發蒙,面色沮喪道:“完了,如今黃武先生先是死于刺客之手,昌平公子也死於非命,我燕國如何向兩國交待?”

  這太子丹顯然是對文武雙全的扶蘇甚有好感,而且信任有加,根本就沒有想過扶蘇會是在說謊。看來扶蘇平日表現出來的才華和對秦國不滿的態度讓太子丹深信扶蘇是一個國破家亡的趙人!

  扶蘇見太子丹竟然對其絲毫不疑,不禁心中暗喜,便問道:“太子殿下勘查過黃武先生遇害現場沒有?如果能找到行刺的兇手,說不定可以向魏國交待。昌平公子處也是,雖然刺客定然已經逃散無蹤,不過激烈搏殺中,定然難免留下痕跡,如果能找出行刺之兇手,說不定也可以給楚國一個交代!”

  太子丹聞言精神稍振道:“趙卿所言甚是,只是我觀黃武大夫遇害現場,卻沒有發現多少有用線索。趙卿一向聰慧,否則也不會能從如此亂軍中安然脫身,不如幫我查看一下現場!”

  扶蘇點了點頭道,問幾個刑審官員道:“室內家俱等物可曾動過?”

  幾名官員見太子丹對扶蘇頗為禮遇,倒也不敢擺什麼架子,忙道:“非但家俱沒有動過,便連黃武先生的遺體也沒有動過!”

  扶蘇點了點頭,又問道:“現場可曾發現什麼線索?”

  “只有刺客遣留劍尖一段,其餘任何線索都沒有!”

  扶蘇心中讚歎無涯、齊虹:“不愧為超級專業人士,幹得果然漂亮!”便道:“將劍取來我看!”眾官連忙取過一個託盤,上面一段半尺多長的劍尖。

  扶蘇打量了一下,說道:“劍身為鐵制打造,十分精良,可以排除是秦國之物。劍上花紋細膩、工藝精美,劍尖稍扁,大有楚風。這劍應該是吳越之地的楚人製造的!”

  說完,扶蘇打量一下現場:便見此間黃武的臥室是東西走向的,兩道門外皆是回廊;靠近東牆有一個窗格,如今已經破裂出一個大洞,其大小足夠一個人穿入;而窗牆底下是一個翻倒的書案和一塊斜斜的坐墊,書案旁面翻落的竹簡正閱讀到一半,筆墨俱在,同樣散落在書案周圍;房屋中間,黃武的屍體卻是頭向東而倒,西邊的窗紙也已經破裂出一個足夠人穿行的大洞來。

  扶蘇想了想道:“如果沒有料錯,行刺過程是這樣的:

  一名刺客從東方潛入,將要行刺時,被黃武先生發覺。由於當時黃武先生正在室中讀書,倉促之下拔劍應戰,所以坐氈和條案皆十分淩亂。

  由於黃武先生所用之劍絕對出自名家之手,又是隕鐵打造,絕非一般鐵劍可比,所以在交手中,刺客一截長劍被擊斷在地。

  但就在黃武先生的注意力被東面的刺客吸引時,西邊窗框破裂,又殺出一名刺客。黃武無生一時不察之下,後腰先中一劍,所以地上有一蓬鮮血是向後直噴的,而身前的一抹發散性的鮮血則應該是黃武先生中劍後咽喉被身前的刺客斷劍割斷喉嚨大量失血所致。至於前後很容易分別,像黃武先生這樣的好手,若非被偷襲成功在前,否則豈能讓一柄斷劍如此輕易割斷大片喉嚨!

  不過也由此可見,這兩名刺客都是精通刺殺之人,劍法極其精妙,配合極為默契。這樣的人應該是職業刺客,一擊得手之下肯定已經飛速遁走,太子殿下不用費勁了,人找不回來了!”

  太子丹大為失望,只得苦笑道:“趙卿分析得果然透徹,那依趙卿之見,這可能是何人所為?”

  扶蘇看了看斷劍道:“這把斷劍雖非絕品,但也非凡品,一般人是用不起的,所以用劍之人必然是有勢力之人。再加上此劍是為楚劍,最大的可能便是黃武先生和楚國某個有勢力的人結了仇吧,以致被刺身亡!不過劍是死的,人是活的,其它國家之人也有可能用,所以趙蘇也只能猜猜而已!”

  眾人聞言面色一變,心道:“不會是昌平公子派人來暗殺了黃武吧,這兩人爭風吃醋日久,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但一想到昌平竟然現在也死了,不由得又納悶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太子丹有些頭痛道:“趙卿所言雖頗為有理,但刺客已遁,實在難以知曉到底是何人所為。趙卿看會不會是秦國幹的呢?”

  扶蘇聞言,心中雖然一驚,面上卻是絲毫不露神色道:“應該不可能吧,太子殿下可以自己仔細想一想原因!”

  太子丹點了點頭,無奈地道:“是啊,我諸國合縱之事極為隱蔽,秦國又如何知曉?就算其中不知何人不小心泄了密,從薊城到咸陽便是日夜快馬來回也需兩月以上,而昌平、黃武等人到我燕國也不過半月到一月左右的時間,秦人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出反應、派出如此厲害的殺手來破壞合縱的!莫非這殺手是昌平派來的不成?”

  扶蘇心中暗笑:“的確這樣,若非是我正在燕國,就憑‘秦風’現在在燕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探知此次燕、楚、韓等國合縱事宜,更談不上如此急速的做出反應了!這倒也不怪太子丹根本沒有想到是秦國所為!”佯做思考了一下道:“太子殿下還是明日去燕武山下看一看楚營殘跡再說吧,也許能夠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

  太子丹點了點頭道:“好,趙卿先回去休息,待我明日親自燕武山下查看一下後,再來和趙卿商議!”

  扶蘇聞言告辭而退。

  ******

  扶蘇回到住處,那蓬頭垢面的情況嚇了齊虹、火鳳等人一跳,連忙侍侯扶蘇洗浴,又仔細包紮了一番。

  好在眾人都是皮外傷,又都正值青壯年,稍稍包紮一下疼痛已然大減,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狀態。

  當下,齊虹、火鳳等人呈上飲食,扶蘇和眾人餓了一天,立即狼吞虎嚥地大嚼起來。有了東西惦底,眾人一會兒功夫便恢復了精力。

  扶蘇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對齊虹和無涯道:“虹姐,無涯,我去黃武館驛看過了,你們做得真是漂亮,除了有意的一截斷劍外,竟然一點痕跡也沒有留!”

  無涯陰冷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種得色,淡淡地道:“這黃武武功確實了得,若我一人前往,恐怕要殺他真的不容易,得尋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才行。誰知有齊虹小姐的計謀和配合,竟然三招之內就將黃武殺了,真是乾淨俐落不過!這點無涯真是自愧不如!”

  齊虹笑道:“無涯真是過獎了,若非你捨命正面引開黃武注意力,我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

  扶蘇笑道:“都別謙虛了,虹姐和無涯都做得不錯。而昌平在也太武山下被我設計全殲。燕國策劃的這次合縱至此便算完蛋了,讓他們互相懷疑、狗咬狗去吧!不過這兩日大家務必深居簡出,此免洩露了行蹤,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要知道我們可是身處虎穴之中,一個不察就會有殺身之禍!”“是!”眾人一起點頭。

  ******

  次日一早,扶蘇尚在酣睡時,便聽耳邊有人呼喚:“公子!公子!”扶蘇被吵醒了,有些朦朧的睜開眼睛,便見火鳳四女正站在床前,俏臉上滿含擔心之意。

  扶蘇笑道:“怎麼了?天亮了?”素雪抿嘴一笑道:“公子真是累壞了!天早就亮了,都已經日上三杆了!”扶蘇看了看窗外,果然如此,不禁有些尷尬地道:“呵呵,果然是太累了,起來,起來,餓壞了!”

  眾女於是便侍候扶蘇穿衣洗漱, 其間難免又碰到扶蘇左臂的傷口。

  看到扶蘇的傷處,眾女不禁又有些心疼起來。活潑的青鸞嬌嗔道:“公子,下次有什麼事情,也讓我們姐妹出點力啊,每次都讓我們躲在後面,這怎麼行啊!”

  扶蘇笑笑道:“你們將我照顧好,就是盡了最大的力了,沙場征戰,奇襲破敵這些事還是交給我們男人來吧!”藍霜聞言有些不服氣道:“那虹姐也不是女人,為什麼她可以幫公子很多忙?”

  扶蘇聞言愣了愣,倒也一時無話,只得岔開話題道:“虹姐的閱歷之深你們哪比得了,待你們再大些再說吧!我很餓了,快弄點吃的來,否則就將你們吃了!”說著,佯做色眯眯的各拍了四人美臀一記火鍋,然後大笑著走了出去。

  眾女不禁一陣嬌呼,面紅耳赤中,見扶蘇只是不肯見用,心知是擔心她們受到傷害,不禁又喜又憂。

  簡單吃了點早膳,又沒有什麼去處,扶蘇於是便拉著齊虹、火鳳等美女至園中賞玩。扶蘇近日一直忙於赴宴和謀劃,久未陪眾女遊玩了,所以幾個女人一時都不禁十分的興奮!

  綠草如菌,百花怒放,樹木蔥郁,池水碧藍,園中的清新和自然讓扶蘇心情一暢,精神陡地振作起來。

  扶蘇善講故事,尤其善於編輯一些令女孩子笑得打跌和眼淚漣漣的小故事,來燕之時的旅途上便經常給眾女解悶。此時見扶蘇心情很好,眾女便纏著扶蘇給她們講故事。扶蘇剛要張口,忽然秦虎匆匆而來道:“公子,門口有笑春風小姐聞公子受傷,前來看望,不知公子見是不見?”

  扶蘇心中一驚,眾女臉上也露出不悅的神情,扶蘇想了想,也不想再多惹情債,便道:“不見吧。你就說我傷重,正在休息好了。記住,別惹她生氣,要好好說!”“喏!”秦虎去了。眾女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表情,扶蘇心中苦笑:“女人啊!”

  不過一會兒,扶蘇正又將某個現代愛情故事改頭換面誘惑美女時,忽然間花園外面一片嘈雜之聲。扶蘇心中一驚,陡然站起身來。

  怎麼回事?正在扶蘇等人疑惑不定時,便見秦虎苦著臉出現在眾人面前:“公子,那笑小姐不肯走,直闖了進來。弟兄們知道她是公子的朋友,又不敢動手傷人,十分為難,您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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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十一章 抽薪

扶蘇見秦虎一臉苦色,心中也自不忍,知道讓這些大老粗去殺人放火,他們肯定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讓他們去討好女人的確是難為他們了。於是,點了點頭道:“別著急,我這就去!”

  方領著一行人走不得十數步,便見一白衣素服的女子正邁開大步流星而來,手中竟提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這不是笑春風又是誰!其身前雖然擋住好幾個‘狼牙’彪形大漢,但在笑春風長劍威逼下,眾武士又不敢還手,一時被逼得步步後退。

  扶蘇輕咳了一聲道:“都退下去吧,不要擋著笑大家的路!”眾武士們原本急得一頭熱汗,唯恐沒完成命令受罰,現在聽扶蘇並不怪罪,不由得如釋重負,迅速退了下去。

  扶蘇迅速打量了一下笑春風,只覺得眼睛立時一亮,頗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只見其身穿一身白色繡花武士服,顯得英武而幹練,頗有幾分男子氣概;但是一頭如同瀑布般飛散飄揚的黑亮秀髮和一雙多情的媚眼又盡顯女兒的媚態和多嬌。這身奇怪的衣著和發飾要是在別人身上就是非常的突兀和怪異了,但是在笑春風的身上竟顯得別有一番風韻!直將男兒的瀟灑、英武和女兒的多情、嬌媚極為巧妙的融為了一體,真讓人拍案叫絕。

  扶蘇不敢多看,拱手笑道:“笑大家手提利劍而來,難道是要殺趙蘇不成?”

  笑春風突見扶蘇,面色先是一喜,但當看見了扶蘇身後那五個花枝招展的美女時,面色頓時沉了下去,言帶譏諷道:“趙先生不是傷重嗎,為何這不躺在床上休息,反而這般若無其事的在園中風花雪月?看來先生的傷還真不輕啊!”

  扶蘇被當面揭穿,面色有些發紫,尷尬地道:“趙蘇的確受傷未愈,心中鬱悶,所以不想見客,在園中小憩一下!倒讓笑大家見諒了!”

  笑春風見扶蘇並不生氣,反而更加氣惱了,跺了跺腳嬌嗔道:“好,趙蘇,我問你,為什麼先前請你幾次,你都不肯赴宴?今天聞你傷重來看你,你為何又百般推脫?難道春風真的是如此不堪入目,竟讓先生連多見一面的興致也欠乏?”

  扶蘇忙道:“不不不,笑大家誤會了。像笑大家這般才貌雙絕的奇女子天下又能幾人,天下男下又有何人不願親近笑大家呢!只是前幾日確實身體不佳,病稍剛愈之下本想和昌平公子去城外行獵遊玩,卻不料又遇刺險些搭上一條性命。實是不得間隙,非是討厭笑大家,請笑大家務必見諒!”

  笑春風聞言反而目中含淚,咬了咬牙道:“趙蘇,你別以為天下就你一個人聰明。我早就問過店棧的夥計,這些天你們根本從來沒有買過什麼治病的藥,也沒有什麼大夫來過,你到現在還想騙我!你既然如此討厭我,春風也不願自甘下賤,徒惹人笑,告辭了!”

  扶蘇心中暗暗叫苦,急道:“笑大家慢走,笑大家慢走!”聞言扶蘇呼喚,笑春風已經轉過去的身子又停了下來,一雙香肩微微有些抽搐,顯然是正在流淚當中。

  扶蘇向齊虹、火鳳五人示意,讓她們退下,五人見笑春風如此絕色美女找上門來,雖然大感威脅,但也不敢違拗扶蘇,只好一臉醋意的退了下去。

  扶蘇輕咳了一聲道:“既然笑大家知道了,那趙蘇也就不瞞你了。我不過一區區逃亡趙國舊貴,雖不必為生計而煩惱,但怎有資格敢受笑大家垂青。更何況,昌平、黃武等人皆是勢大權重的人物,趙蘇又如何能與其競爭,所以不想自不量力、徒惹人笑的情況下就只好避見笑大家了!”

  笑春風聞言忽地轉身,俏面含淚,猶若帶雨梨花,急問道:“難道在先生的心目中,春風竟是一個貪圖富貴的人嗎?”

  扶蘇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笑春風見扶蘇為難,咬了咬牙道:“春風自問一向潔身自好,決非貪慕虛榮之人。先生如此誤解,真讓春風傷心欲絕。今日春風只問先生一句話:先生真的對春風從無好感?”

  這一番隻聽得扶蘇耳如雷鳴,心中打鼓,暗道:“完了,完了,前些日出得風頭大了。若現在接受笑春風的愛意,豈不一時成了眾矢之的,處處受人關注。這樣一來,我再想秘密行事就困難了!若再一時不察,露了身份,豈非會死得很難看!”

  無奈之下,扶蘇只好冷著心腸,硬著頭皮道:“在趙蘇眼中,笑大家就像一朵潔白的蓮花,純潔而芬香,使得趙蘇驚豔之餘,卻也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也!”

  笑春風聞言面露絕望之意,“當”的一聲手中利劍落地,隨即轉身回頭就像一陣香風似的飛奔而走了。微風中,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還有那憤怒的嬌呼聲:“趙蘇,我恨你,我再不想見到你!”

  看見佳人傷心而去,扶蘇沒來由的心中一痛,忽地猛然咳嗽起來,眼睛裡也不由得浮現出一層淚光。扶蘇輕歎一聲:“你我雖是有緣相遇,但不得其時,請不要怪我。男兒當以四方為重,絕不能為私情所絆!”

  就在此時,忽地身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扶蘇不用回頭,也知是齊虹等五人。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平靜地道:“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出門!”

  五女互相看了一看,好像有點不情願的樣子,只有齊虹面無異色,面帶笑容道:“這位笑小姐才藝名震天下,世上也只有公子可以佩得上如此佳人。待會公子多說說軟話,女人心軟,一定會原諒公子的!”

  扶蘇心中大悟:“怪不得火鳳這幾個小丫頭面露不悅,原本是以為我心中後悔,要去追笑春風了!不過,這齊虹倒挺有容人之量的,又十分能幹,以後倒可以做我的賢內助!”淡淡地道:“你們想哪去了!我是去見屠狗兄,快幫我換衣服吧!”

  五女聞言先是一呆,然後不禁一起目露臉色,齊聲道:“是,公子!”看來,少了笑春風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五女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便連心機很深的齊虹也不便外。

  ******

  這是一個市集,很大的市集。

  街道之上行人往來穿梭,絡繹不絕;道旁則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小攤,兜售著各種各樣的商品,整個街道上顯得十分的熱鬧而繁榮。

  在靠近市集西頭的一個小巷旁,是一個碩大的肉攤,上面正放著半片狗肉。攤前圍了好幾個人,顯然是正在購買狗肉。

  肉攤後面立著一個彪形大漢,虯須豹眼,體壯如熊,手中握著一柄牛耳尖刀,正應著顧客的要求割肉。只見他使刀如飛,旋轉自如,霍霍作響中,切、割、剔、剁等動作有若行雲流水般輕快自然,這一把小小的牛耳尖刀在它的手裡簡直像是活物一般的充滿著靈性。

  扶蘇忽地拍掌叫好道:“精彩,精彩!屠狗兄的刀技簡直是出神入化!”原來賣肉的大漢正是屠狗者。

  屠狗者聞言抬頭一看,卻是扶蘇,不由得笑道:“趙賢弟啊,聽說你受傷了,我正想下午和荊軻、漸離他們去看你,沒想到你自己先來了。怎麼樣,看你現在的氣色傷得應該不重吧?”

  扶蘇笑道:“不重,不重。前些日生病,久未和屠狗兄痛飲幾杯,今日酒癮發作,正是來找屠狗兄喝酒來的!”屠狗者嗜酒如命,聞言大喜道:“我也正有此意。賢弟稍待片刻,我馬上就忙完了!”

  說著運刀如飛,不到片刻,半片狗肉便被切得乾乾淨淨,銷售一空。扶蘇笑道:“看來屠狗兄的買賣不錯啊!”屠狗者笑道:“在市井誰不認識我?所以大家相熟,便都來照顧我的生意!走吧,賢弟,叫上荊軻他們,我們一起去喝兩杯!”

  扶蘇卻搖頭道:“不,這次不叫荊軻他們,只我和屠狗兄兩人聚一聚!”屠狗者聞言愣了一愣道:“為何,平素我們不都是一起的嗎?如果不叫上他們,豈非不夠朋友!”

  扶蘇笑道:“此次會飲和以前不同,是因為趙蘇和屠狗兄有些私事要談,至於荊軻他們,可以晚上再請!”

  屠狗者是爽快之人,便道:“也好,那中午先和賢弟喝幾杯!”便在身邊的水盆裡洗了洗手,又將錢袋系在腰上,別上牛耳尖刀,拉著扶蘇便走。扶蘇忙道:“屠狗兄,此次不去燕風酒樓,跟我去郊野如何?今日風和日麗,正是郊遊的好時機!你看,連馬匹我都為屠狗兄準備好了!”

  屠狗者痛快地道:“也好,就依賢弟!”扶蘇笑道:“好,走吧!”二人便策馬而行,直奔南門。無心、無涯二人則緊隨其後,貼身保護!

  不一會兒,四人出了南門,直入郊野。一路之上,樹木蔥郁、綠草如茵、河網縱橫,飛禽走獸倘佯其間,一副與世無爭的平和景象。

  眾人看得爽心悅目,呼吸也變得輕快起來。不一會兒,眾人來到易水邊,選擇了一塊垂柳下的草地,十分陰涼,而且周圍碧波蕩漾、蘆葦叢生,草木蔥綠間百花競放,香氣撲鼻,端的是一個會飲的好所在。

  無心、無涯二人在草地上放上兩塊坐氈,又鋪上一塊白絹,然後將諸種熟食和美酒擺放其上。扶蘇揮了揮手,無心二人會意,也會到一邊會飲去了。

  屠狗兄看見扶蘇好像十分謹慎的模樣,爽快地道:“賢弟,有何私事直說無妨。只要為兄能夠幫忙的,絕對義不容辭!”

  扶蘇笑笑道:“屠狗兄看我今日多大年紀?”屠狗者聞言一愣,打量了一下扶蘇:“賢弟今日少說應該也有十七八歲了吧!”扶蘇搖了搖頭道:“ 十三有餘,十四不到!”

  屠狗者聞言嚇了一跳,但馬上又笑了:“真看不出來,賢弟如此之小,只是倒也不是沒有,據說那秦舞陽也是十三就長得身高體闊,敢當街殺人!”

  扶蘇笑了笑,平靜地道:“屠狗兄今年有三十七了吧?”屠狗者聞言一驚,面色頓變道:“我的年齡從未對人說過,賢弟如何知曉?”

  被人知道了最隱密的事情,任是何人都會感到吃驚的。

  扶蘇笑道:“屠狗兄不必緊張,其實我應該叫您一聲師叔的!”屠狗者聽了更是詫異,一雙豹眼睜得更大了:“賢弟此言何解?”

  扶蘇道:“屠狗兄可曾記得師從何人?”屠狗者聞言猶豫了一下,好像不太願意說。扶蘇卻接著道:“應該是當今奇隱‘中隱老人’吧?”

  屠狗者聞言面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厲聲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對我的底細如此知曉?這些話我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的!”

  扶蘇先為屠狗者斟上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斟上一杯,溫吞水似的慢吞吞地道:“屠狗兄平日裡一向穩重,今日怎如此耐不住性子,請坐,待趙蘇慢慢細說!”

  屠狗者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

  扶蘇笑道:“剛才我尊稱您一聲師叔是有道理的,因為我也是‘中隱’祖師他老人家的弟子,所以對您的事情還算有些瞭解。由於我年紀和屠狗兄相差太大,所以尊稱您一聲師叔也是應該的!”

  屠狗者聞言立時大喜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賢弟對我的情況如此知曉,只是師叔這樣的稱呼實在令人不快,我們還是以兄弟相稱吧!”扶蘇笑道:“也好,既然屠狗兄不棄,師弟只好從命!”

  屠狗者感慨道:“我幼年在邯鄲拜入師傅門下,學藝三年,後因故遷到齊國和燕國,自此便由師傅相別,至今已逾二十多年。數年前,在下曾經回趙國尋找恩師,想侍奉恩師終老,卻不知恩師所蹤,心中嘆惜恐怕再難複見恩師一面,不想今日得遇賢弟在此。師傅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扶蘇歎了口氣道:“他老人家年已近百,身體早已一日不如一年,二年前我離師時,他老人家的臉色也是十分的蒼老,恐怕沒有多少時日了!”屠狗者重情重義之人,聞言大悲道:“弟子不孝,不能日夜侍奉與恩師膝下,悲哉!”

  說著,一把抓住扶蘇的手道:“賢弟,師傅他老人家現在何處?我這就去尋他,侍奉他老人家終老!”

  扶蘇佯悲道:“他老人家自兩年前在下出師後,也從趙國遷離,到齊國臨淄養老去了。具體何處,我也並不知曉!”屠狗者聞言大喜道:“知道地方就好!臨淄再大,我一處處尋來,總會有找到的時候!賢弟可願和我一同前去?”

  扶蘇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在世間還有些私事未了,待我心無牽掛之後,再去尋祖師和屠狗兄!”屠狗者道:“也好,賢弟和我不同:我一生只喜酒肉,孤單一人,從無牽掛。而賢弟至今仍然未有子嗣,若和我一同歸隱,豈不令賢弟家絕後!既如此,我便一人去見恩師,在臨淄等候賢弟大駕!”

  扶蘇點頭道:“有屠狗兄能夠代為照料恩師,我放心多了!不知屠狗兄打算什麼時候起程!”屠狗者道:“我聞聽恩師行蹤,直恨不得脅生雙翅,飛入臨淄,我身無長物,明日就動身去齊國!今晚便和荊軻、漸離告別!噢,對了,賢弟已到薊城月餘,為何不早將實情告我?”

  扶蘇笑道:“我並未見過屠狗兄,怎敢冒然相認!若萬一引起誤會,豈非不妙!”屠狗者豪爽之人,怎麼在乎這些小節,便道:“也是,來,今日為我們同門之人相識,痛飲幾杯!”扶蘇笑道:“好!”

  二人舉杯一飲而盡,連呼痛快。

  二人得興起,杯來爵往地敬個不停,一直到太陽已經漸漸西下,方才住酒。

  屠狗者酒量怎是扶蘇對手,扶蘇面色雖紅得有些發紫,但腦袋仍然十分清楚,而屠狗者則有些醉眼迷離、醉態可掬了。

  扶蘇看看酒已喝足,便道:“屠狗兄,回去吧。若真喝醉了,今晚就不能和荊軻、漸離他們辭別了!”屠狗者打了個酒嗝道:“也好,那就回吧!”

  二人便即起身,無心、無涯過來侍候,把有些醉醺醺的屠狗者扶上馬背,四人便即回城。扶蘇一直將屠狗者送回住處,方才和無心、無涯二人回住處。

  無心早已疑惑滿腹,仍不住道:“公子,今日單獨邀屠狗者會飲,難道是想收服他?”扶蘇搖了搖頭道:“不,是想讓他離開燕國!”無心、無涯二人一愣,無涯詫異道:“讓他離開燕國?難道這屠狗者在燕國還能對秦國和公子不利不成?”

  扶蘇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情你們不必知道,該讓你們知道的,你們自會知道。走吧,回去歇息一會!”無心、無涯互相看了看,一臉的不解。

  其實扶蘇心中也在長歎:如今合縱之事既破,依太子丹的脾性,必然會開始策動歷史上名動一時的‘荊軻刺秦’事件。原本歷史上荊軻是想和屠狗者一起入秦刺王的,卻不料屠狗者在燕丹找到荊軻之前便外出雲遊去了,荊軻實在找不到幫手才和秦舞陽搭檔的。誰知這秦舞陽爛泥一塊、扶不上牆,以至在荊軻刺秦王時嚇得瑟瑟發抖,根本幫不上忙,終使荊軻功敗垂成!現在將屠狗者以尋師名義調走,雖然有欺騙之嫌,但是這樣也讓他不再捲入這場‘刺秦’風波之中!有我在,‘刺秦’只能是必死之局。希望屠狗者日後能明白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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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09:4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十二章 離情

扶蘇剛回到住處,火鳳四女正侍候他洗臉換衣時,齊虹就拿出了一個錦盒,道:“公子,今天中午,笑小姐命人送來一封信,請公子過目?”

  扶蘇愣了愣,這才發現五女面上好像有一絲不悅。打開錦盒一看,裡面有一塊白色的絹帕,上面香氣撲鼻,繡有梅花。

  扶蘇展開一觀,上面只有區區數十字:

  神女有意,襄王無情;

  心傷離燕,此恨永懷。

  扶蘇腦袋嗡的一響,心底裡頓時湧上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是後悔?是不舍?是悲哀?還是解脫?一時間,連扶蘇也說不出自己的心情!

  忽地,扶蘇咬了咬牙,將絹帕向自己懷中一揣,大聲道:“來人,備馬!”“喏!”在外面侍立的無傷應了聲,急忙去了。

  眾女聞言愣了,臉上露出一種吃醋也似的神情,齊虹急道:“公子怎麼剛回來就要出去?還是歇歇吧!”扶蘇急道:“歇什麼,笑大家馬上就要走了,我雖然負了她,但她要走,至少也要去送送她!”

  說著,也不管眾人,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迎上送馬前來的無傷,打馬便向外狂奔而去。其餘眾人準備不急,只有無傷跟在後面,隨之一路狂奔,趕往聽雨軒。

  一刻鐘左右,聽雨軒到了,扶蘇翻身下馬,直奔大門。

  兩名門人看見,急忙攔住道:“且住,趙公子,笑大家說了,她不想見你!”扶蘇急道:“胡說八道,你們給你讓開!”門人也急了:“趙公子,請你看清楚了,這是太子殿下的別院,不是誰都敢撒野的!笑大家說不要見你,我們就不能放你進去!”

  扶蘇愣了,不禁握緊了拳頭,向一隻受傷的老虎一樣在門前走來走去,渾身上下立時發出一種憤怒而哀傷的氣質,那強大的威勢嚇得兩個門人呼吸一促,險些跪了下來。忽地,扶蘇重重地一拳打在聽雨軒的院牆上,直震得院牆都抖了三抖。

  扶蘇跺了跺腳道:“也罷,既如此,不見也好,省得大家傷心!無傷,回!”轉身上馬,怏怏而回。

  一路之上,扶蘇都是一種悶悶不樂的樣子,直看得無傷不禁微微搖頭。

  不知不覺間,扶蘇放馬來到燕風酒樓之下,一抬頭,不禁愣了一愣。看看天色,也已近晚,屠狗者他們應該快到了,扶蘇暫時拋卻心中不快,打起精神,和無傷將馬匹交給馬小二,入了二樓。

  美麗的老闆娘雪姬看見扶蘇上來,迎忙嬌笑著迎了上來:“趙公子多日不見,雪姬還以為公子忘了小店呢?”扶蘇微微一笑道:“哪能呢,就算忘了酒店,也忘不了雪姬姑娘的美麗與善解人意啊!”

  雪姬聞言面色一紅,嬌嗔道:“趙公子又來我來開玩笑!對了,荊軻他們待會也來嗎?”扶蘇點了點頭道:“屠狗兄說了,他會去將荊軻和漸離拉來的,你先給我們準備點酒菜,我想先喝兩杯!”“好,公子稍坐!”雪姬馬上便嫋嫋快步張羅去了。

  扶蘇坐在荊軻他們常坐的地方,二話不說,便是三杯熱酒下肚,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腦有些熱了起來,頓時讓心中的不快減輕許多。

  沒有多時,樓梯響處,上來三人,正是屠狗者、荊軻、高漸離。高漸離大笑道:“賢弟倒先來了!多日未見賢弟之面,實在不夠朋友,當罰酒三杯!”

  荊軻笑道:“賢弟也許有事,漸離不要逼他!”扶蘇卻搖了搖頭道:“高兄說得是,當罰酒三杯!”說罷,自斟自飲,連喝三杯,面色頓時有些潮紅起來,眼睛裡也露出一股迷惘的神彩。

  高漸離和荊軻一看,心中一愣,二人對扶蘇性格也頗為瞭解,知道扶蘇性格開朗、冷靜深沉,今日卻好像有些心事。二人不敢再取笑,便在扶蘇身邊坐了下來,只有屠狗者還以為扶蘇見他將要遠去而傷心,便安慰道:“賢弟不要悲傷,我雖然即將遠去,但來日定有再見之時!”

  荊軻和高漸離聞言一驚,荊軻急道:“怎麼,屠狗兄要離開燕國?”屠狗者點了點頭,有些傷感地道:“是啊,在下幼年喪父,曾拜一位隱士為師。隱士待我如子,十分恩重。後來不久,家人因戰亂搬到齊國居住,我便和恩師失去聯繫。今日,突然從趙賢弟處得知恩師便在臨淄居住,所以心中焦急,準備趕往齊國侍奉他老人家終老!”

  高漸離聞言傷感道:“屠狗兄如此重情重義,令人欽佩。只是從此再複難見兄之一面,豈不讓人扼腕長歎!”荊軻也有些傷感道:“是啊,你我兄弟在燕國相識數年來,情同手足,誓同生死,今日一別,卻不知何日才能相見!”

  扶蘇忽地大笑道:“荊兄、高兄何必做此女兒之態,屠狗兄為孝義而去,我等理當以酒相敬才是,怎能如此婆婆媽媽!”

  高漸離聞言笑道:“賢弟所言甚是。也罷,我輩不必如此拘禮,待我擊築一曲在此為屠狗兄送行。荊兄,可高歌一曲相附!”

  荊軻豪氣頓生道:“好,我等今日話別,必當高歌痛飲,不醉不歸!”眾人一起叫好。

  當下高漸離擺正築器,輕輕敲了一段過門,然後目視荊軻。荊軻會意,等到築音一轉,變得慷慨激昂的時候,也不禁放聲高歌,聲徹屋宇:

  千山獨行,

  萬水飄零。

  一身一刀,

  何處歸程。

  故國難歸,

  壯士無路,

  落拓異鄉,

  何時底胡?

  唱到‘落拓異鄉,何時底胡?’時,聲音由高亢一轉為低回,扶蘇也忍不住隨聲相和,反復再三低吟,樓上連雪姬在內五人,莫不淚下兩行。

  屠狗者當先起立,臉上淚水也不擦拭,便道:“今日和諸位兄弟話別,來,我敬大家三杯!”說著,連飲三杯,面色頓時潮紅起來。

  眾人傷感,也是一同舉杯,一番痛飲。

  眾人唱到興奮處,彈到激情處,禁不住抱頭痛哭,旁若無人。

  四個大男人如此情深,倒也少見。

  時間漸漸已到深夜,屠狗者醉眼朦朧地看了看天色,長歎一聲,當先而起道:“且住吧。你我兄弟今日就此話別,明日也別來送我,否則又要讓我多哭一場!”

  荊軻、高漸離、扶蘇三人傷感地道:“珍重!”

  屠狗者咬了咬牙,微一抱拳,轉頭便走,蹭蹭蹭下樓去了。

  高漸離歎道:“屠狗兄此次奉師歸隱,恐怕我等再無相見之日了!”荊軻微微閉目,長吸了一口氣:“屠狗兄能夠放下心中包袱,毅然歸隱,何等瀟灑!而我呢,我的歸處又是何處!?”

  扶蘇則低聲道:“處處白雲處處家,天下紅塵當故鄉!荊兄,歸隱是心的歸隱,不是身的歸隱。屠狗兄無牽無掛,又心系恩師,他的歸隱正是合適。荊兄大事未成,即便身隱心也是不能隱啊!”

  荊軻長歎一聲道:“賢弟所言甚是!唉,算了。就此別過吧!”

  扶蘇便和荊軻、高漸離別過,與無傷回府。

  方走到半路,酒意十足的扶蘇被涼風猛地一激,忽然酒勁上湧,腹間一陣翻江倒海,在馬背上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身形也晃了一晃,險些掉了下來。無傷慌了,急忙下馬,將喝醉的扶蘇輕俯在馬背上,然後牽著扶蘇的馬韁將扶蘇送回了住處。

  回到宅中,眾人見扶蘇醉得已經不省人事,心中大驚,急忙給扶蘇洗浴一下,換了一身乾淨的內衣,又排下姜湯侍候。

  朦朦朧朧間,扶蘇只覺得有一個溫香的身子將自己的腦袋放到懷裡,然後小心翼翼地喂了自己一碗滾燙的姜湯。只是扶蘇連睜開眼簾的力氣都欠乏,喝完姜湯以後便立時暈暈沉沉地睡著了。

  ******

  次日一早,扶蘇正在睡夢中時,忽地便覺有人在耳旁呼吸道:“公子,公子,太子殿下來了!”

  扶蘇一驚,頓時醒了過來,一看火鳳正在床前一臉關心的模樣,而太子丹也憂心仲仲的站立床邊。

  扶蘇揉了揉有些頭痛的腦袋,急忙起身道:“太子殿下見諒,昨日屠狗兄回臨淄歸隱,趙蘇多喝了幾杯!”

  太子丹搖了搖頭道:“無礙的,我有些事情要對你說!”扶蘇會意,對火鳳道:“你先出去吧!”“是,公子!”火鳳退下了。

  太子丹在屋裡踱了幾步,憂愁道:“昨日我去了燕武山下,查看了昌平和趙卿遇伏的地點,又派人搜索了一下,竟連一個活人也沒有發現!”

  扶蘇苦笑道:“果然如此,昌平公子的這些部下倒也忠心,為了護主,竟然全部戰死!”又問道:“公子在現場可曾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太子丹搖了搖頭道:“現場幾乎所有有用的東西都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便連人也被燒得面目全非,焦黑無比了!”扶蘇又問道:“兵器呢?難道兵器也被燒光了?”

  太子丹點頭道:“兵器倒搜集了不少,基本上都是楚人的兵器。只有一兩柄劍和一些箭頭好像不是楚軍之物,應該是刺客在激戰中遺留的!”扶蘇心中暗笑,嘴上卻道:“噢?那些刺客所留之物上可有什麼有線索?”

  太子丹道:“兵器上沒有任何字跡,不過看其工藝,倒像是魏人的兵器!”

  扶蘇佯作一愣道:“難道是昌平公子和黃武先生互派殺手,以致同歸於盡?”太子丹苦笑一聲道:“除此之處,好像沒有其它解釋!對了,趙卿,這件事情能不能推給秦國?”

  扶蘇心中好笑:“這太子丹是急暈頭了!”急道:“不可,太子明知秦人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探知合縱消息並派出殺手,若栽髒秦軍的話,恐怕會引起秦軍憤怒,立發大軍來攻。而楚、魏等國又遠離燕國,合縱既已破滅,又如何會來救!太子殿下萬萬不可!”

  太子丹急道:“那依趙卿之意,丹如何為好?”扶蘇佯做苦笑一聲道:“為今之計,便是昌平和黃武不是互殺致死,也要硬說他們二人是互殺致死。這樣至少可以給魏國和楚國一個交代,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其中的爭端。而燕國還是以樊於期之首和求和國書結好秦王,這樣可以暫免滅國之禍!”

  太子丹想了想,面色陰晴不定,好久才道:“昌平和黃武之死便按趙卿之事辦理,但是要殺樊於期將軍,容丹再細想一番!趙卿好好休息,丹告辭了!”

  扶蘇心中冷笑:“太子丹,你如果識時務的話,還能留下一條命來,如果不識時務,仍然想派人刺秦的話,恐怕終難逃一死!”

  就在此時,齊虹進來了,臉色有些猶豫,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扶蘇不悅道:“虹姐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的!”

  齊虹聞言看了看扶蘇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聽說那個笑小姐今早離開燕國南下齊國了,城中有不少顯貴都前往送行!”

  扶蘇聞言愣了愣,眼神中顯過一抹不舍、一絲迷惘。但扶蘇自調節能力很好,已然從昨日的悲傷中恢復過來,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再休息一會!”“是,公子!”齊虹見扶蘇並沒有太難過,便放心的退下了。

  扶蘇躺在床上,想起笑春風的一言一笑、萬種風情,禁不住長歎一聲:“聚散離合總是情,人生又哪能處處如意呢!”

  *****

  當夜,太子丹秘密前往太傅鞠武府中。

  密室中,太子丹憂愁滿面地道:“老師,如今昌平、黃武二人已死,雖然丹以二人因情互殺致死的理由給二國以回復,但二國必然對燕生怨,而且合縱之事肯定也就此破滅。至此,不知老師還有何辦法教我?”

  鞠武皺了皺眉頭道:“昌平、黃武二人之死,我總感到有幾分蹊蹺,很有可能是秦國所為。但是秦國又實在不可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做出這樣的反應,所以一時也頗感疑惑!太子,你看那個趙蘇會不會有問題?”

  太子丹搖頭道:“不可能,他一個趙國舊貴,無名之人,怎有如此實力擊殺兩國重臣!而且其部屬當日皆在客棧未動,趙蘇要靠他們幾人殺死楚軍二百人並黃武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鞠武想想也是,只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長歎道:“事已至此,燕國要想暫免滅國之禍,只能以樊於期之首和主上求和之書以求秦王能夠暫不攻燕了!”

  太子丹聞言咬了咬牙道:“老師,樊將軍危難之時來投我,我怎能如此賣友負義!丹若真的這樣做了,天下人都會恥笑丹東不顧哀憐之交,而只畏懼強秦的威脅!”

  “那依太子之意呢?”鞠武不禁皺了皺眉頭。

  “丹的意思是事急矣,不如效曹沫劫持齊桓公一樣劫持秦王!先要求他發誓立約不再侵略它,他如果不肯答應,就殺了他!他若一死,秦國必亂,我燕國就安全了!”

  鞠武大吃一驚,搖了搖頭道:“老臣覺得這辦法不好,不過我可以給殿下介紹一下人。那就是田光先生。他為人智深而勇敢沉著,是燕國市井遊俠之首,又是‘天怒’首領,麾下能人死士甚多,太子可以找他商量一下。”

  太子丹聞言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猶豫道:“只是田光先生既為市井遊俠,交往過於複雜,不知對如此重大國事能否保密?”

  鞠武正色地說:“田光先生,信人也。殿下不可疑之際,否則不如不辦!”

  “老師說的是,丹受教了!”

  ******

  次日一早,太子丹便派了安車,由鞠武親自來人來請田光。

  田光到來東宮時,太子丹早在宮門前相侯,施以晚輩之禮,將田光迎入密室。

  二人做定,摒棄一切閒雜人等,甚至連太傅鞠武為避嫌也一起出去了!

  田光心知太子丹必有大事相求,否則不會如此恭敬,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如此禮遇,田光愧不敢當。不知殿下有何事相求,但說無妨!”

  太子丹咬牙道:“如今合縱既破,燕國危在旦夕,而丹又不忍殺戮舊友以求苟安,所以決意劫持或刺殺秦王!”太子丹便將昨夜和鞠武所說的劫秦或刺秦的好處向田光一一細述一番。

  田光聞言,聞目半晌不言,正當太子丹等的心焦時,忽地田光睜開精光四射的眼睛,沉聲道:“田光一生未為燕國做過多大貢獻,今日有此機會,卻也不枉此生。太子殿下要老夫如何做,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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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十三章 順勢

太子丹見田光應允,心中大喜,便道:“田先生智勇沉著,由先生主持刺秦計畫是再好不過了!”

  田光聞言搖了搖頭道:“太子錯了。老夫與太子看法相同,贏政殘暴天下皆知,老夫也沒有不盡心的道理。但是臣老了,精力不濟,根本沒有能力再承擔如此艱巨的任務!”

  太子丹笑道:“先生理解錯了。丹並非是想先生親自動手,只是想先生能夠幫丹尋找一些合適的人選,並且幫丹策劃一下行動的細節!”

  田光聞言點了點頭道:“老夫精通相人之術,這點忙還是可以幫太子殿下的!”

  太子丹大喜道:“丹久聞先生門下有諸多一流刺客,不知可否推薦一二?”

  田光搖了搖頭道:“行刺秦王贏政非是一般人可為,我門下之刺客也難應付如此艱巨任務。老夫久聞太子門下多死士,是否有這種人才?”

  太子丹想了想道:“我門下勇士中有三人最為出色,一名夏扶,一名宋意,還有一名秦舞陽。都是一時俊傑,武藝超群!”

  田光笑道:“原來是這三人啊,前次太子去老夫府中,身後三名侍衛可就是這三人?”太子丹點頭道:“正是這三人。丹可否將這三人喚來,由先生加以評鑒?如果有合適者,請先生加以特別訓練!”

  田光聞言笑道:“也好,請太子請三人來吧!”

  太子丹點頭,即開了密室之門,將夏扶等三人喚入。

  夏扶三人魚貫而入,先向太子丹行了禮,然後又向田光行禮。太子丹正要賜坐,田光卻道:“不必賜座。你們就跪在老夫身前,讓老夫仔細看看!”

  夏扶三人頓時頓時有些愣了,面色有些不悅的看了看太子丹,太子丹點頭同意。三人無奈,只好跪坐于田光身前,注視著身前的這個老者。

  夏扶高大威猛,彪悍生威。

  宋意俊秀英武,儒雅瀟灑。

  秦舞陽修長挺拔,面容冷靜。

  田光見狀,心中已然心中稍有定論,先以目視夏扶的眼睛。

  方不過三五個呼吸之間,夏扶便失去了耐性,眼中生怒,拳頭也握了起來,要不是太子丹在身側,大有撲過去便打的意思。

  田光心中搖頭,將視線轉向了宋意,眼神裡充滿了蔑視的神色,宋意見狀也不過十數個呼吸之間便再也忍耐不住,眼神裡怒氣上升,呼吸也匆促起來。

  田光心中又是搖了搖頭,轉而目視秦舞陽。一直用蔑視、挑逗諸般眼光盯視了他足有一頓飯功夫,秦舞陽終於忍不住了,眼光中火氣直冒,嘴角也斜了起來。

  田光大感失望,冷笑一聲道:“你們這些人連給老夫提鞋都不配,怎配得上勇士。太子殿下,若要以這三人來刺秦,必敗無疑!”

  夏扶等三人都是自傲之人,聞言立時色變,忽地全部長身而起,怒視田光。要不是這三人知道田光是‘天怒’的首領,在燕國甚有地位,恐怕早就撲過去海扁這大言不慚的老頭一頓了。

  太子丹見狀,心中失望,便道:“你們都退下去吧,田光先生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只是你們並不適合此項任務罷了!”

  夏扶等三人是太子丹的心腹,對此次刺秦內幕有所瞭解,都想為之一搏以圖千古流芳。但見太子丹並不見用,三人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但不敢抗命,只得魚貫退了下去。

  三人退後,太子丹問道:“先生認為這三人怎樣?”

  田光搖了搖頭道:“夏扶血勇之人,剛才稍一試探便面紅耳赤,欲待搏命。這種人遇事過於衝動,常為了一些小事就可以命相搏,不夠沉著,不能擔當大任。

  宋意脈勇之人,雖然比較沉著一些,但是遇到較大危險時,容易遇事而生怯,處危難而不能持久!此人耐性不足,也不能擔當大任。

  秦舞陽骨勇之人也,雖然能沉著持久,但是只是在熟悉的環境中如此,一旦換了個環境,他就會不知所措,遇事而慌了!此人也不能勝任。”

  太子丹聞言急了:“依先生所言,丹此次刺秦豈非無人可用?”田光想了想道:“太子殿下需要一神勇之人,此人需智勇而深沉,遇事而不慌,遇辱而不怒,遇險而不驚!”

  太子丹道:“先生可知何處可以找到此人?”田光道:“這兩人都十分難得,但巧得是薊城至少有三人!”太子丹聞言大喜,一下就有三人,豈不妙哉!急道:“願聞其佯!”

  田光道:“荊軻、屠狗者、趙蘇!這三人不僅武藝卓絕,而且不論何種情況下都遇事冷靜,見事極明,雖發怒而色不變,這三人都可擔任此項大任!”

  太子丹聞言喜道:“甚好,都是舊識。我這就去尋三人相助!”田光點了點頭道:“太子殿下,荊軻是慷慨悲歌之士,懷有亡國破家之恨,待遇他不會在乎,所以殿下可以投其所好,以複衛相召,荊軻必然應允。屠狗者性格豪爽,向無所求,說動較難。而趙蘇新至,老夫對其瞭解並不深,但他和荊軻遭遇相似,太子可以以複趙相召,他有可能會應允!”

  太子丹聞言大喜道:“多謝先生指點!今日丹于先生所謀之事,事關國家生死存亡,請先生務必保守機密,不要讓外人知道!”

  田光目光中精光閃了閃道:“太子放心,老子誓不相負!”

  太子丹大喜,親自送田光出了宮門,又安排好安車送田光回府。

  ******

  下午,太子丹即遺僕人去請荊軻、扶蘇、屠狗者三人。

  誰知應邀而至的只有荊軻和扶蘇二人,屠狗者昨日便已然南下齊國去了。

  太子丹將二人請入密室,面露遺憾之意道:“可惜了,這樣的勇士不能為我燕國所用!”

  荊軻微微一笑道:“今日太子殿下請我二人赴宴,又如此隱密,必有見教,請直言無妨!”

  扶蘇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正事來了?”

  太子丹咬了咬牙道;“二卿都與秦有滅國亡家之恨,不知想不想恢復故國,重返家園?”

  扶蘇心中暗道:“好,戲肉來了!”便聽荊軻道:“荊軻心懷複國之志久矣,先後奔走于齊楚兩國,卻一直不得其時,至今仍然碌碌無為!悲哉!”

  扶蘇也佯作悲傷,長歎一聲道:“趙國已亡,趙蘇亡國亡家之人,是欲複國,卻單掌難鳴,奈何,奈何!”

  太子丹聞言大喜,便道:“二卿既欲複國,現在有一個好機會便在二卿眼前,二卿不知可敢一試?”扶蘇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太子殿下若有良謀,但說無妨!”

  目中寒光一閃,殺氣森森地道:“效曹沫劫持齊桓公,要求秦王訂約,退還所占各國土地,並不得再從事侵略,他答應最好,不答應,就刺殺他。他死以後,秦國必亂,而大將擅兵于外,也必產生異心,再加籠絡,裂土而封,他們就會為己而不為秦,外分內亂,君臣相疑,各國利用這個機會結盟,合力討伐暴秦,秦國就一定會滅亡!”便將和鞠武等人之謀細說一遍。

  荊軻聞言,面色竟然未變,但眉頭還是皺了一下,淡淡地道:“這樣重大的事情,荊軻恐怕承擔不起!”扶蘇卻沒有言語。

  太子丹激勵二人道:“荊卿以複衛國為平生唯一的目標,趙卿也一心圖謀複趙,只要除掉嬴政,強秦必亂,再聯合諸侯伐秦,衛、趙二國復興就有望了!”

  荊軻聞言面色一喜,急忙離席道:“荊軻等此日久矣,既太子殿下如此懇請,在下若不答應,非是男兒本色!”太子丹聞言大喜,目視扶蘇。

  扶蘇此時心中卻十分為難:“有自己在,荊軻入秦定然必死,如此勇士豈不可惜!但要阻止荊軻入秦卻是基本不太可能,唉,盡盡人事吧,也不枉朋友一場了!”

  扶蘇便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此事不可!”太子丹皺了皺眉頭道:“趙卿此言何意?”

  扶蘇道:“昔年在趙時,我隱密聽說秦王政曾拜我趙國一隱士為師。這名隱士號‘中隱老人’,其智謀可比戰國奇人‘鬼穀子’,劍術之高更是當世無匹。秦王政是‘中隱老人’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盡得其真傳。荊兄雖勇,但劍術必難以是秦王對手;而且秦王政一向小心謹慎,疑心甚重,荊兄成功可能性極為微小。所以趙蘇勸太子殿下放棄此念,以免給燕國帶來滅頂之災!”

  太子丹聞言不悅道:“趙卿所言太過,區區一隱士能有多大本領,荊兄如此神勇之人,劍術又極為高絕,只要謀劃得當,還是有很大可能成功的!”

  扶蘇搖了搖頭道:“這位隱士也許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我說出他的三名弟子來,太子殿下和荊兄就會知道厲害了。昔年秦國一代霸主秦昭王是其弟子,趙國名將李牧是其弟子,便是我和荊軻的好友屠狗者也是隱士的弟子。這是在下前日和屠狗兄私聊時,偶然從屠狗兄處知曉的。這位隱士之厲害可見一斑!”

  太子丹和荊軻聞言面露駭然之色,荊軻面色沉重道:“不說這‘中隱老人’能夠調教出秦昭王這樣的一代霸主,又或者是李牧這樣的蓋世名將,就是屠狗兄的劍技之高荊軻也是望塵莫及。若秦王真也有如此劍技,此次行刺倒真是前途難料!”

  太子丹面色大變道:“不想其中竟還有這般隱密!但如今國勢窘迫若此,便是有一絲希望也不得不奮力一搏!還望二位勿辭!”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扶蘇心中一驚,知道今日若是不答應,恐怕很難走出這太子東官。

  扶蘇心中此時有些為難:“之前只以為太子丹會招荊軻為刺客,卻沒想到把自己也牽了進來。若不答應的話,恐怕難以生還;若答應的話,反而可以從中便宜行事!”

  這時,便聽荊軻出言道:“荊軻平日之志便是複衛,若有一絲成功可能,雖死何憾!反之,若畏懼生死而貪生苟活,生又何歡!太子殿下放心,只要有一絲成功可能,荊軻也願搏命一試!”

  扶蘇電光火石間也迅速下定主意,便道:“既然太子殿下有如此決心,趙蘇也不敢不效死命。只是入不測之秦,在萬軍叢中劫萬乘之君,非要有縝密謀劃不可!”

  太子丹聞言大喜,目中精光閃動,問道:“趙卿有何良謀?”

  扶蘇心中暗笑:“待我來個假公濟私一番!”面上卻是十分鄭重地道:“秦王雖勇,但只要謀劃得當,確有成功可能。在下有三策,太子殿下可以試聽之:

  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行刺秦王,必然要有好的兵器。秦宮戒備森嚴,長劍無法帶入,只有用短兵。近聞,太子殿下曾以重金購得‘魚腸’名劍,可以一用。

  二、光有兵器還不行,要想得見秦王,必然要有讓秦王心動的東西。在下懇請太子殿下獻出燕國督亢地圖,這樣秦王心動,必然招見燕使,機會便來了!

  三、秦王征戰各國,殺人不少,仇怨甚多,所以防備必然森嚴。而要想行刺他,就必須接近他。而要接近他,必先使他得意忘形。這樣僅有督亢地圖還不夠,還需要秦王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樊將軍之首。

  只有辦好了這三件事,才能夠晉見秦王,而且可以接近秦王。這時,只要將魚腸短劍藏於督亢地圖之中,圖窮匕現,必可叫秦王血流五步!”

  扶蘇打的如意算盤是:“既然荊軻入秦之事自己阻止不了,就不如趁機用計,讓我秦國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魚腸劍、督亢地圖、樊於期之首這三件秦國夢寢以求的寶物。當然,這得鼓動得太子丹心動神搖才行。”

  太子丹聞言果然大喜道:“好計好計!”但一轉念間神情又變得沮起來:“只是,魚腸劍和督亢地圖都沒有問題,但樊將軍誠心來投,我若殺之,豈不落個不義之名。趙卿可另有良謀相替?”

  扶蘇看了看荊軻,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荊軻心神領會,笑道:“早聞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但此事倒也不急。在下早聞樊於期將軍豪氣過人,早欲相識,請太子殿下引見!”

  太子丹目光中精光閃動,顯然是明白荊軻所言何意,但卻笑道:“甚好,樊將軍也想必願和荊卿和趙卿等如此英雄相識!”扶蘇聞言心中暗歎:“樊於期死定了,在利益的誘惑下終於被太子丹捨棄了。在國家利益面前,什麼‘義’字都得靠邊站!”

  荊軻問道:“敢問太子殿下欲讓臣等何時行事?”太子丹此時心中疑難俱解,不禁笑道:“秦國剛吞下趙國,還須一定時間消化。而且刺秦之事還須一段時間準備。在這段時間內,讓丹好好招待荊卿、趙卿一段時間!”

  ******

  扶蘇回到宅中,召齊虹、秦虎、無心九人一同入了密室,將太子丹今日所謀之事告知眾人。眾人聞聽大樂,跟秦國王長子謀算刺秦王,這不是與虎謀皮麼,一時不禁大笑。

  齊虹笑道:“既知燕國如此密謀,公子打算如何行事?”扶蘇笑道:“現在一力促成之事,讓燕國將魚腸劍、督亢地圖、樊於期之首這三寶主動奉上。待入了咸陽,荊軻等人要殺要剮還不是由我之意!?”

  秦虎眨了眨眼睛,問道:“公子,那事先要不要通知大王?若大王不知佯情,沒做妥善安排,恐怕一入咸陽,公子就會被他人認出。若因此驚動了燕使,使其逃脫,豈非不美!”

  扶蘇點了點頭道:“正是,讓父王在咸陽恭侯荊軻等上門,不僅可以得到三寶,而且可以尋到一個名正言順的攻燕藉口。妙哉!”轉頭對齊虹道:“虹姐,我馬上密書二封,一給父王,一給王翦將軍,你連夜潛出府去,將這兩封密書都交由‘秦風’在薊城的主管,讓其十分火急星夜遞往易水南畔王翦將軍軍中,由王翦將軍和父王負責謀劃此事!”“是,公子!”

  扶蘇心知太子丹必然很快便會派出大批密探監控自己和荊軻,說不定現在府外已經有人監控了,所以要送信就得趕快了。於是扶蘇火急寫好兩封密信,用錦盒裝好,火漆密封,交與了齊虹。

  扶蘇鄭重非常地對齊虹道:“宅外很可能已經有太子丹的密探,虹姐雖然輕功卓絕,但也須千萬小心,萬不可露了行藏!”“公子放心,齊虹可入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說完,齊虹便去換了夜行衣服,將錦盒放入懷中,趁夜潛出了客棧。

  不到一個時辰,正當扶蘇和眾人等到心焦難耐時,門外一陣輕響,齊虹從房檐下倒翻而下,輕巧地落在門口。

  扶蘇見狀大喜,急問道:“怎麼樣,辦妥沒有?”齊虹揭下面罩,笑道:“院外果然已經布有密探,但根本沒能發現臣妾。我已經將密信送出,明日便會有得力人等將信送往易水南畔我軍大營交與王翦將軍!”

  扶蘇長出了一口氣,心道:“好了,那現在就安心在燕國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好好地腐敗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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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熱血豪情 第十四章 入秦

西元228年8月中旬,太子丹派出使者親赴咸陽,秘密求見秦王,一則請求秦王赦免太子丹前年私逃回國之罪,二則表示願將督亢地圖和秦國逃將樊於期之首明年初獻于秦國,以示與秦交好和燕的臣服。

  秦王政是時早已接到王翦派六百快馬送達的扶蘇密信,雖然心中有數,也不禁在心內狂喜:得到督亢地圖,等於是全盤明瞭燕國兵要和兵力配備,今後攻燕要方便多了;而樊於期這個老匹夫,他自問對他不薄,竟然敢背秦而逃至燕國,他不該死,誰該死!最重要的是現在缺乏攻燕藉口,若當場抓獲燕國刺客,攻燕豈非名正言順,魏、楚、齊三國必不敢再冒昧相助!

  於是,贏政心中雖然狂喜,但表面上卻是非常平靜地告訴燕使,他接受了使者的建議,並希望太子丹儘快將督亢地圖和樊於期之首送來秦國。

  使者大喜,立即回國報知太子丹。同時,秦王政也派出密使親赴燕國,秘密聯絡扶蘇。

  ******

  而與此同時,在燕國薊城。

  太子丹不但奉扶蘇、荊軻為上卿,而且幾乎是天天邀扶蘇、荊軻和樊于期等同遊。每日裡車騎飲宴,奇珍異寶,聲色犬馬,只要扶蘇等意有所動,太子丹便不等他們開口,就為他們辦來。這些日子,倒真讓扶蘇好好的腐敗了一把!

  樊於期心直,而且軍中嚴肅生活過習慣了,在這方面不太有所要求,所以仍一直保持清苦的生活習慣。

  而荊軻則流露浪子本色,太子丹所提供的一切,他連個謝字都不說便照單全收。依他心中的想法,太子丹是在買他的命,人間沒有比自己的命更貴的東西。

  而扶蘇畢竟從小接受貴族教育,雖然不像荊軻那像盡顯浪子本色,但太子丹所贈美女歌伎、金銀財物、奇珍異寶也是照單全收,更令太子丹等人奇怪的是,荊軻晚上夜夜笙歌的同時,扶蘇竟然向太子丹索要了大量的珍貴古籍在院中研讀。依扶蘇的想法:若不收這些美女財物豈非令太子丹等人起疑,而燕國即將遭遇滅國之亂,不少古籍將沒於戰亂,能搶救一些就搶救一些吧。

  於是,宮中開始盛傳著一些故事——

  有次,太子丹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和扶蘇、荊軻等出遊,荊軻開玩笑地向太子丹說,據傳千里馬的肝最補,人吃了以後會膽氣更壯,身體虛的也會轉弱為強。當天的晚宴上,那匹萬中難找一的寶馬的肝,就已由禦廚以恰到好處的火候炒好,呈遞在晚宴荊軻的席位上。

  還有一次,扶蘇、荊軻、太子丹和樊於期三人至易水之西視察部隊,時值嚴冬,易水都已結冰,回到東岸,三人欣賞雪景,興致正濃,荊軻忽然發現河中有一裂縫,童興大發,在岸邊拾取石子,和扶蘇、樊於期比賽投准,看誰丟進冰洞的石子多,就在這時,太子丹命近侍端來整整一盤金丸供兩人投著玩,最後連富賽王侯的扶蘇都覺得太過浪費,丟不下手而停止。

  另外一個流傳最廣的故事是,在一次晚宴上,荊軻看一名彈琴的太子丹愛姬的手看得入迷,竟忘了回答樊於期的問話,太子丹奇怪問明原因,沒過一會工夫,這名愛姬那雙白皙豐腴的玉手就被砍下來,用玉盤呈送到荊軻的席位前,害得荊軻從此不敢再讚美眼前美女的任何部位。

  而扶蘇也是比較過份,太子丹經常賞賜給他大量的金銀和美女,他往往今日收到,明日就全拿到街上施捨給一些乞丐和窮人,花個一錢不剩;而那些美女歌伎,扶蘇則往往左手收,右手放,卻也有不少歌女見扶蘇十分仁厚,世所罕見,竟反而死心塌地不願走了,情願侍奉左右,讓齊虹等人大吃乾醋。扶蘇這古怪的行為,一時在燕國引為奇談!

  更有甚者,扶蘇向太子丹索求古籍觀賞,太子丹豪爽的便讓扶蘇到國籍館自管去取。結果貪心的扶蘇看了一本喜一本,難以取捨之下,一時性起,竟用馬車從國籍館中整整拉了三大馬車珍貴古籍,幾乎將國籍館搬空一半。讓太子丹等人大瞠其目!

  太子丹不是笨人,在太子丹的眼中,扶蘇、荊軻、樊於期都已經是死人,他必須對他們好,儘量滿足他們的願望。尤其是對樊於期,太子丹心中更有一種深深的內疚,要不是樊於期一向清苦,太子丹真恨不得用美女和金銀將他淹沒。

  很快冬去春來,易水部分解凍,河水又複淙淙,但河水春寒依舊,列陣在易水以東的燕代聯軍,積極備戰,以防屯兵中山的秦國王翦部隊突然發動春季攻勢。

  這時,秦國派遣使者至燕傳達秦王政的話,秦王急著要督亢地圖和樊於期的頭,如不在近期送到,後果自己負責,也就是要用武力來取。

  太子丹心中大驚,急招荊軻、扶蘇商議。

  太子丹面色憔悴地道:“荊卿、趙卿,秦王又派使者來催,看來已經來不及了。刺秦行動必須馬上開始了!”

  扶蘇看了看荊軻,微微一笑道:“我們卻可以馬上入秦,可是樊於期之首未得,不能成行!”

  太子丹面有不忍之色道:“丹於心不忍啊!”

  荊軻見狀:“臣和太子一樣也是於心不忍,但除此別無它法。太子不用管了,這事由我和趙賢弟來辦!”太子丹默然。

  ******

  扶蘇、荊軻連袂來見樊於期。樊於期聞報,將二人迎入宅中。

  樊於期所居房舍十分簡陋,只有一女僕一男僕侍侯其生活起居,室內裝潢也十分簡陋,倒也是清苦之人。

  扶蘇心中感歎:“若非你得罪了父王,必除你而後快,否則倒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安度餘生。只是如今,實在對不住了!”

  三人坐定,相貌粗豪的樊於期問道:“今日二位前來見我,有何見教!”

  荊軻也不多說,單刀直入道:“將軍可恨秦王否?”

  樊於期面現恨色道:“嬴政殺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秦侵略各國,造成天下兵連禍結,焉能不恨!”

  扶蘇出言道:“那將軍是想以燕國兵力來殺秦國故舊以泄心頭之恨了?”樊於期聞言虎目含淚道:“我也不知道。若不報仇,我心難平,我若報仇,又是殺戮昔年同胞。真是左右為難啊!”

  扶蘇看了看荊軻,正色道:“我等現在入秦,一切都已準備完畢,只缺一物。若有此物,必可接近秦王,一擊即中!”

  樊於期愣了愣道:“何物如此重要?”荊軻淡淡地道:“就是將軍的項上人頭。將軍敗軍而走,又辱駡過秦王,秦王早欲得將軍首級而後快。若有將軍之首,我等必可接近秦王,屆時一擊殺手,不僅將軍滅門之仇可報,便是燕國的威脅也可解除!”

  樊於期聞言大笑道:“原本二位是想要我的人頭!”

  扶蘇淡淡地道:“那不知將軍肯或不肯?”

  樊於期面現決然之色道:“既荊軻和趙蘇兩位賢弟願意捨身為樊某報仇,那樊某又如何捨不得這一個臭皮囊!”

  說著,樊於期站起身來,解開上衣,裸露出肌肉虯張的上身和毛茸茸的脖頸。隨即抽出佩劍,橫在頸間,微笑著對荊軻和扶蘇道:“我先去了,刺秦之事就拜託二位了!”說罷,樊於期雙手用力,劍鋒立時切入咽喉,血水立時激濺而出。

  看著樊於期緩緩倒下的悲壯,扶蘇不禁心有感歎:“誰言中華男兒無血性,這樊於期如此從容赴死,其壯烈足以證明我華夏民風之剛烈!”但一想到日後中華民族被儒學閹割得幾乎盡失血性,扶蘇就不禁咬斷鋼牙。

  此時,荊軻起身,抽出腰下佩劍,只一劍便將樊於期的首級乾淨俐落的斬下。然後,荊軻將樊於期之首輕輕地放在幾案上,用手絹擦拭乾淨。

  忽地荊軻俯地,向樊於期之首拜了三拜,平靜地道:“將軍先走,待荊軻完成使命,再來陪將軍于九泉之下!”

  扶蘇雖然心中對樊於期十分的不爽,但也敬其悲壯,俯身也拜了三拜,暗道:“差不多了,該離開燕國了!”

  就在此時,忽然房門開處,一人跌跌撞撞闖入室內,一見樊於期之首便禁不住號淘大哭,撫頭哀傷不已。扶蘇一看,卻是太子丹。

  “樊卿歸來,樊卿歸來!”太子丹哽咽著,面露悔意。

  扶蘇搖了搖頭,心道:“哎,這太子丹也不容易啊!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友情兩相比較之下,也只好犧牲了樊於期了。不過,看太子丹這痛哭失聲的模樣,倒也是個真性情之人!”

  ******

  兩日後,易水岸邊,十裡長亭。

  太子丹以荊軻老成持重為正使,扶蘇則為副使出使秦國,在長亭旁設宴於道送行。參加送行的賓客並不多,只有數十人。

  荊軻身著一襲白色儒袍,顯得瀟灑而倜儻,而扶蘇則身穿一身白色武服,顯得英俊而威武。

  太子丹親斟水酒三杯,先遞于荊軻,一臉期冀道:“祝卿成功!”荊軻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面露悲壯之色,連飲三杯,俱都擲杯於地。

  然後太子丹又以酒敬扶蘇,鄭重地道:“燕國就託付趙卿了!”扶蘇雖和燕國是仇敵,但是此時也不禁湧起一絲愧疚之意,但面上卻絲毫未變,平靜地道:“知道!”也連飲三杯。

  荊軻看了看太子丹等人,又看了看易水邊的景色,對扶蘇道:“賢弟,走吧!”扶蘇點了點頭,就要上路。

  忽然間,有一聲嬌呼遠遠地傳來:“荊哥,等等我!”扶蘇回頭一看,一個身穿紅裙的嬌小身影正從一輛兀自還未停穩的馬車上飛躍而下、一路跌跌撞撞的飛奔而來,不是旁人,正是田光先生的孫女喜兒。

  荊軻看見喜兒,面色微微一變,不悅道:“喜兒,你怎麼來了?”喜兒也不說話,猛地撲入了荊軻懷中,抽泣道:“荊哥,我不想你走!”

  荊軻面色微動,笑笑道:“傻姑娘,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待我完成了使命,過幾月便回來看你!”

  嬌小可人的喜兒搖頭道:“你騙我!”荊軻看了看眾人,眾人會意,紛紛轉過頭去。

  荊軻笑道:“真的,我發誓,一定會回來的!”喜兒卻依偎在荊軻的懷中,傷心地道:“你們男兒總以為我們女人是傻瓜,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你們要做什麼,雖然爺爺沒有告訴我,但我也猜出來了。你們是要去行刺贏政……”話沒有說完,便被荊軻捂住了嘴巴,厲聲道:“不許亂說。我答應你,只要我從咸陽回來,一定娶你!”

  喜兒將頭從荊軻懷中抬起,認真地道:“我也答應你,我一定會等你。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死!”荊軻皺了皺眉頭道:“不許亂說。田賽,田虎,將小姐帶回去!”兩位田光先生的家人聞言趕上前來,將戀戀不捨的喜兒硬生生的拉走了。

  一時間,那種生死離別的悲涼讓現場的氣氛格外的讓人傷感。

  扶蘇想起了往事,對身邊的高漸離道:“漸離兄,為我們擊築一首以壯行色如何?”

  高漸離也知二人所去為何,不由得傷感地點了點頭,便盤膝而坐,將築器平放在身前。白衣飄飄中,高漸離美妙的築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在高亢激昂的築聲中,荊軻放聲長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生死聚散兮彈指間,

  壯志不酬兮誓不返!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荊軻領唱,眾聲相和,就在築聲、歌聲、易水浪濤聲中,荊軻、扶蘇上了騎馬高車。除了扶蘇的舊部等人俱各隨行以外,太子丹又增添了二百餘名軍兵、侍者隨行。

  荊軻向太子一拱手,車隊緩緩走動,沿著易水邊向南而去。

  高漸離仍然專心彈著築,送行賓客依然在唱和。一直到荊軻和扶蘇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

  西元227年,秦王政二十年,五月初旬,荊軻、扶蘇率領的燕國使節團抵達秦都咸陽。那數百人的龐大規模在咸陽街頭造成轟動,一時萬人空巷,爭相觀看燕國來秦求和的使節團。扶蘇雖然知道街道之上應該不會有人認出自己,但為了保險起見,仍然坐在車中不敢露面。

  秦王贏政早就準備完畢,都等侯得有些不耐煩了。於是,即命以最隆重的九賓儀式,會同各國駐秦使節和文武大臣,在咸陽宮接見燕國使節。而且命燕使節團帶著奇珍異寶貢品,匣裝樊於期頭顱和督亢地圖繞行咸陽一周,再進朝殿。

  秦宮午朝門到朝殿之間,數千名虎賁武士肅立道旁,人人盔甲鮮明,劍戟生寒,精神抖擻卻猶若木雕石塑一般守衛著自己的崗位,這分明是在向燕使示威。

  荊軻捧著裝著督亢地圖的盒子,而扶蘇則捧著裝有樊於期首級的盒子,二人走在道間,領略著秦軍的虎虎軍威。扶蘇心中是充滿了自豪感,但偷眼看處,荊軻卻面無表情,只顧大步而行。

  殿門到陛下之間站立著數以百計的各國使臣和秦國的文武大員,而殿門下的臺階旁則前後排列著數百名執戟武士和佩劍郎中。

  秦王政則在陛階上端坐,華麗的冠冕,威嚴的龍袍,使得秦王政顧盼生威,睥睨天下。

  荊軻上殿之時,眾人倒沒有奇怪。但當扶蘇也走上大殿的時候,眾文武們不禁一起露出古怪的神色。雖然秦國文武都在事先接到了一些通報,有了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之時仍然為扶蘇現在匪夷所思的身份而感到震驚!但眾人不敢出言,一直保持著沉默。

  卻說荊軻和扶蘇來到殿下,施禮拜見。在荊軻前面拜首的時候,身後的扶蘇和秦王政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表示一切正常。

  秦王政心中暗喜,佯作喜悅道:“來人啊,將燕使手中兩隻錦盒拿上來,寡人要親眼看看樊於期之首和燕國督亢地圖!”便有近侍下來將荊軻和扶蘇手中的錦盒接了過去。

  初時,秦王政在打開樊於期首級的大錦盒時,荊軻神色絲毫未動。

  而秦王打開錦盒時,看見的果然是樊於期被藥水浸泡過保存得很好的首級,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總算讓秦王除去了一塊心病。

  正當秦王贏政準備打開裝有督亢地圖的錦盒時,荊軻突然道:“大王,督亢地圖十分複雜,常人難以理解,小臣請求上殿親為大王講解!”

  秦王政心中冷笑,面上卻威嚴地道:“如此大事豈能勞動貴使,有勞副使便可以了!”荊軻聞言面色卻是未動,只是向扶蘇點了點頭,眼神中卻向扶蘇傳遞了一種‘拜託了’的神情。

  扶蘇點了點頭,走上陛階,來到秦王政身前。父子二人會意地微微一笑,扶蘇便打開了督亢地圖,為秦王講解開來。

  燕國的督亢地圖實際上是一個燕國的農業中心區地圖,它包含著燕國最為肥沃的數十萬畝良田,這曾經是燕昭王賴以振興燕國、幾近攻滅齊國的基礎。燕國在這督亢地區修建了極為複雜、完善的道路系統和水利系統,並有重兵堅城屯守。可以說,攻取了督亢就等於扼住了燕國的經濟命脈、掐住了燕人的食管,所以秦王對這督亢地圖可謂是渴望已久。

  隨著扶蘇將絲絹製成的長軸狀的督亢地圖一點點的拉開,最後終於露出了隱藏在軸尾的魚腸短劍。就在荊軻一臉期冀、眼露狂熱的時刻,扶蘇卻退後兩步,捧劍在手,恭聲道:“兒臣扶蘇特獻魚腸短劍與父王!”

  秦王大笑,聲徹庭宇,放聲道:“我兒請起,這三寶父王都收下了!”

  階下的荊軻見情勢突變,刺秦已然事敗,此時也不禁驚怒交加地手指扶蘇大喝道:“趙蘇,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臨陣背約,反呼秦王為父!”

  扶蘇在陛階上大笑道:“荊兄,對不住了。我實並非趙國逃臣,而是大秦的王長子扶蘇。雖然你我兄弟情重,但各為其主之下,只好讓荊兄失望了!”

  荊軻見狀,忽地仰天大笑,笑聲悲涼無比:“賢弟好手段,好計謀,荊軻輸得心服口服!來吧,給我一個痛快!”忽地扶蘇臉色一沉,大喝道:“殿下武士何在,將燕使拿下!”

  “嘩啦啦!”令隨聲動,數百殿下侍中、武士一湧而上,便將荊軻困在殿中。荊軻手無寸鐵,無力抵擋,立即便被武士們按倒在地,縛了起來。

  扶蘇心中有些不忍,低聲問秦王道:“父王,這燕使如何處置?”秦王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冷冷道:“此人膽大包天,竟敢行刺寡人。不殺不足以震懾宵小之輩,來人,暫下獄中,三日後,處以五馬分屍大刑!”“喏!”武士們遵令,就要將荊軻架走。

  “且慢!”扶蘇急對秦王道:“父王,這荊軻雖然大逆不道,但可謂文武全才,天下難得。若父王以德報怨,將其收服,這樣天下豈非俱贊父王仁德,一些謬言也會不攻自破!”

  秦王政目光中精光閃動,想了一會,還是搖頭道:“這些遊俠之輩,亡命之徒,寡人素恨之。若不殺他,豈非助長宵小之焰,好再來行刺寡人!?王兒不必多說,三日後殺之,拖下!”武士們得令將荊軻拖將下去。

  扶蘇見狀,心中長歎一聲:“命運如此!荊兄,我原本想救你,誰知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秦王政隨即顧盼生威道:“諸位公卿,各國使臣,你們适才都親眼看到,燕國竟敢派使臣前來刺殺寡人。若非寡人王兒事先察覺,親赴燕國臥底,寡人險些被害。如此無禮之舉,不可不伐。來人,傳寡人詔命,令王翦大軍立即度過易水,斬太子丹首級來見!”

  扶蘇接言道:“明敢犯我大秦天威者,雖遠必誅!”“雖遠必誅!雖遠必誅!”帳下數百文武、上萬武士隨即奮聲大呼!

  ******

  三日後,荊軻在北門刑場行刑,扶蘇親往北門刑場為其送行。荊軻面對扶蘇不發一言,坦然就刑而死。圍觀群眾為之落淚。回宮後,扶蘇閉門一月不出,心情不悅。不久,聽說荊軻死訊傳至燕國,田光、田喜先後隨死,高漸離則大哭三日,不知所蹤,扶蘇心情更加鬱悶。

  二月後,王翦在易水一戰擊滅燕代聯軍主力二十萬,公子嘉身死。數日後,秦軍進佔薊城,燕軍連續大潰,退往遼東。但秦軍猶為不舍,派李信領數萬精騎緊追不捨,直逼遼東。燕王喜無奈,為苟全活命,只得令太子丹自裁,將其首級送往李信軍中。

  由於遼東偏遠,征戰費時費力,所以王翦、李信便決意罷兵,回兵薊城。

  不久,秦王政詔命王翦、李信回,薊城等地守衛由秦將辛勝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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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一章 廢城

秦宮,南書房。

  只有四人,秦王、扶蘇、王翦、李信。

  秦王笑道:“王老將軍此次率軍又在燕地建立大功,真是老當益壯,不輸青年啊。便是令郎王賁,也在去年未南下攻楚,短短半年內連拔十城,又擴展了秦國版圖。真是虎父無犬子,雛風雖然聲清威勢卻不輸老鳳啊!”

  王翦急回道:“大王過獎了,小兒魯鈍之人,怎敢蒙大王如此美譽!”

  荊軻死了已久,扶蘇的心情好了很多,所以近日重又開始參予國事,幾乎朝中所有重要國事的決策都有扶蘇的身影。但由於扶蘇近年來屢建大功,眾大臣倒也沒有不服的聲音。此時聽王翦此言,扶蘇不禁心中暗歎:“這王翦雖然功高,但還是這般恭敬、謹慎,真深通自保之道也!”

  便聽秦王笑道:“王老將軍太過謙了。寡人此次招回二位將軍,是想跟二位將軍商議滅楚的事情!”

  扶蘇聞言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問秦王政道:“父王準備現在就攻楚了麼?”秦王政點了點了頭道:“燕國已被打到遼東,中原韓、趙已滅,天下就只有楚國能夠對我秦國造成威脅了。此時不滅楚欲待何時!?”

  扶蘇搖了搖頭道:“父王不可,中原還有魏國沒有解決,魏國佔據中原交通要道,不平魏國,若南攻楚國時,魏國突然發難,對我中原新定之地必然大有威脅。請父王三思!”

  秦王聞言皺了皺眉頭道:“王兒所言倒也有理,王老將軍你看呢?”王翦想了想,正要回答,忽然間門外趙高急聲道:“啟稟大王,鴻翔急使六百里軍情急報!”

  秦王吃了一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急忙道:“速速取來!”趙高急步邁入殿中,捧過一個火漆錦盒。

  秦王政打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道:“果讓王兒說中了!”王翦、李信一驚道:“大王所言何事?”

  秦王冷聲道:“韓國新鄭地區舊韓貴族叛亂,殺害我秦國官史,由於我秦軍主力攻趙、燕未返,所以兵力不足,無力彈壓。現新鄭地區我秦軍殘存軍力已退往南陽,緊急求援!”

  王翦眉頭一皺道:“不對啊!韓國舊貴能有多少力量,敢膽叛亂。這一定是有人挑拔,暗中支持!”

  秦王政、扶蘇、李信三人看了看,幾乎異口同聲道:“魏國!”的確,魏國與新鄭只隔了一條黃河,暗中策動韓國兵變,實在是再方便不過了。而且只要行事順利,便可輕易將韓國故土收入魏國版圖。魏國選擇中原地區秦軍兵力空虛的良機進行如此行動,實在是夠毒夠辣!

  秦王政眼中閃過一抹厲芒,殺氣騰騰地道:“這魏王真是活膩了,寡人不去攻他,他竟然敢來圖謀寡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兒,王老將軍,李信將軍,你們認為該如何應對?”

  “依老臣看法,魏國居於中原中心地帶,始終是我秦國心腹大患,還是借此機會將其一舉消滅為好!”

  “寡人也正有此意,此重任非老將軍不可啊!”秦王政拊掌大笑。

  王翦搖了搖頭,俯地道:“大王,老臣常年在外征戰,風餐露宿,頗曆艱辛。現在不僅四肢關節患有風濕痛,便是心臟也常隱隱作痛,一旦發作起來簡直痛苦難當、生不如死。臣老矣,已經不能再為大王征戰,請大王恩准老臣告老還鄉!”

  秦王政聞言愣了一愣,看了看王翦的累累皺紋、斑斑白頭,不禁暗歎年華易老、英雄將去,有些傷感地道:“轉眼間,老將軍已經年過六旬,前後為國征戰已曆四十年,實有大功于秦。只是中原未定,寡人尚有借重老將軍之處,所以老將軍回家養病即可,說到告老還鄉,老將軍還是再為秦國堅持幾年吧!”

  王翦本意為這一生征戰無數,功勳頗大,已經有功大震主之嫌,欲早作退隱,以免日後與秦王衝突,但見秦王不允,也只好頓首道:“既如此,老臣便一邊養病,一邊再為國家堅持數年!”

  秦王大悅道:“如此甚好。不知老將軍對新鄭反叛之事可有意見教於寡人?”

  王翦想了想道:“小兒王賁領軍十數萬正在攻楚,離魏國和新鄭甚近,不如令小兒回軍先平新鄭、再滅魏國!”秦王政稱善道:“甚好,就依老將軍之見!”

  又問了問扶蘇道:“王兒,依你之意呢?”扶蘇笑了笑道:“老將軍之言乃老成謀圖之言,甚好,扶蘇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楚國龐大,有‘楚雖三戶,戶秦必楚’的歌謠傳說,父王若要滅楚,便得早作謀劃,以免臨陣慌亂!”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不錯,是要早作準備。依你們三人看,攻楚要用多少兵力?”

  王翦和李信聞言頓時陷入了沉思,扶蘇也愣了愣,想起了歷史上比較著名的一個事件:秦王政欲滅楚,問計于王翦和李信,李信曰:“二十萬足矣!”王翦曰:“非六十萬不可!”於是,秦王政便以李信為勇,認為王翦老矣。誰知不久李信敗軍,秦王只得重用起用王翦。

  這時,便聽秦王先問王翦:“王將軍估計要多少兵力?”

  “大王,楚國地大物搏,人口眾多,而且民風強悍。因此要攻取楚國全境,非六十萬軍隊不可。”

  始皇愣了愣:“六十萬?李將軍之意呢?”

  “二十萬就足夠了!”李信一口咬定!

  “二十萬?”秦王和王翦都不禁一愣。

  扶蘇卻不動聲色,只是靜觀。

  “不錯,二十萬,而且是分兩路進軍,一路取鄢郢,一路攻平輿,然後會師于城父,大江以北將不再有楚軍蹤跡。整頓一些時日後,再東攻壽春,捉拿楚王,亡楚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秦王政問扶蘇道:“王兒,依你之意呢?”扶蘇想了想道:“要看何人領軍了:李信將軍領軍,雖百萬亦必敗;王翦將軍領軍,二十萬可自保,四十萬可獲勝,六十萬可滅楚!總體來說,臣還是堅持王老將軍六十萬滅楚論!”

  王翦聞言雖然面色未變,但眼神中露出一抹得色:扶蘇雖然並不是他的弟子,但他平日經常去王翦府中,深受王翦兵法薰陶,所以王翦對扶蘇小小年紀便如此精明也是深感得意。

  李信卻面有不服之色道:“公子如何斷言未將領軍百萬卻必敗?”秦王政也面有疑惑之色的問道:“是啊,王兒,寡人也認為二十萬足以滅楚!你看王賁領軍十余萬便連敗楚軍,勢若破竹了!”

  扶蘇搖頭道:“那不一樣。王賁將軍攻楚,畢竟不是滅楚,楚人一時失利並不稀奇。但正若王翦老將軍所言,楚人地大物搏、民性強悍,若秦國真要滅楚,楚人驚恐之下,必起全國兵力抵禦,恐怕這股兵力至少會在四十萬以上。以我軍二十萬對楚軍四十萬,勝算不大。

  最重要的是,楚國有名將項燕,其人老謀深算,用兵如神,為關東六國中僅次於李牧者,其子項梁也是年輕英武,不輸王賁。而李信將軍雖勇,畢竟年輕,而且連戰皆勝之下,已有不顧形勢,過於輕敵之弊,所以若以二十萬軍輕率出戰,必敗無疑!”

  扶蘇有後世經驗作為教訓,自然分析得頭頭是道,十分深刻。在座諸人聞聽無不變色。

  秦王政聞言想了片刻道:“王兒所言也頗有道理,那項燕果如此厲害?”

  王翦皺了皺眉頭道:“老臣雖然沒有跟其交過手,但對其來歷也頗為知曉。項燕,屬於楚人‘項氏’部落。這個部落原居於黃河以南靠近韓魏的項城,向以勇於野戰而聞名,在楚人中獨樹一熾。後來楚國滅吳越,由於擔心吳越舊貴反叛,所以將勇名最著的‘項氏’部落遷往會稽鎮守吳越,其部勇名可見一斑。這項燕,便是‘項氏’部落當代最為傑出的將領,不僅精通兵法,而且劍法、射技都在楚人中勇冠三軍,而且善於治軍,軍隊歸心。最可怕的是,項燕待民甚厚,役民有方,所以會稽一代民眾無不敬服。項燕現在不僅得到楚王負芻的充分信賴,就是在楚國軍中和民間都有崇高的威望。雖然至今為止沒有什麼大的戰績,但此人之能決不能小看!所以面對如此強敵,老臣才要兵六十萬方敢確保破敵!”

  扶蘇心中暗驚:“原來項燕還有這麼一個來歷。怪不得昔年項燕身死後,項梁和項羽能夠遁入會稽郡,隱藏得無衣無縫。看來以後要事先除去此人還頗為麻煩呢!”

  便聽秦王政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道:“楚人有如此名將,破之不易也。李將軍二十萬的確不足以破楚,老將軍,寡人先開始準備,待滅魏之戰後,寡人便調集六十萬大軍交于老將軍,一戰滅楚。”王翦點了點頭道:“臣遵命!”

  扶蘇聽了松了一口氣:“還好,秦王老爹聽勸。否則真將二十萬大軍交于李信,不僅幾乎全軍覆沒不說,連李信也自刎以謝國家。秦國又保存了一點實力!”

  李信也是一懍,以前常以為楚人無將,現在聽聞項燕如此厲害,便再不敢說那‘二十萬破楚’的狂話了。

  扶蘇卻忽地出言道:“父王,王老將軍既然要回鄉養病,那王兒有一要求還請父王和王老將軍批准!”秦王政笑道:“前番王兒諸多大功,寡人還未厚賞。如今若有請求,寡人無不准奏!”

  扶蘇笑笑道:“首先要請父王饒恕隱瞞之罪。兒臣和王老將軍幼女王瑕自小青梅竹馬,感情深篤,所以請父王允准,讓臣與瑕妹訂婚!待兒臣稍大些再將其迎娶過門!”

  秦王聞言愣了愣,看了看扶蘇,又看了看王翦,面露古怪之色,顯然另有想法。王翦有些惶恐地道:“老臣死罪!”

  秦王大笑道:“老將軍何罪之有!既然扶蘇和老將軍愛女自幼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知老將軍可否割愛,讓其配與扶蘇王兒!”秦王既然還要借重王翦,有如此好的籠絡之機,怎會放過,當即應允。

  王翦聞言面露喜色,他正愁功高震主,以後難得善終,若扶蘇娶其女兒,後半生定矣。忙道:“小女能得公子和大王垂青,是其三生有幸。王翦怎敢不允!”

  秦王政大喜道:“既如此,揀日不如撞日,就在三日後為她們舉行訂婚大禮!老將軍可有意見!”“微臣無異議!”

  扶蘇有些尷尬道:“且慢,父王,還有一個呢!”“還有一個?”秦王愣了愣,想起了齊虹,拊掌大笑道:“對對對,險些把齊虹小姐這位滅趙功臣忘了!既如此,三日後一同訂婚,待過兩年天下大局漸定,王兒便將她們一同迎娶了吧!”“謝父王!”扶蘇也不禁面露喜色。

  喜訊傳出,秦國驚動,上表賀喜者不絕於耳,每日裡前來送禮樊親的王侯顯貴險些將‘淩煙閣’的門檻踏破,直弄得扶蘇不勝其煩。

  好在,三日時間很快便過去了。秦王政在秦宮中為扶蘇舉行了盛大的訂親典禮,各國使臣俱至,文武大員齊集,一時間咸陽宮中幾乎是賓客雲集,紅妝遮地,鼓樂驚天中,熱鬧之聲便連遠離王宮的市井之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當三位新人出場時,扶蘇的英武瀟灑固然讓賓客們驚歎,但王瑕和齊虹的驚人美貌更讓眾人幾乎瞠目結舌、神搖目絢,大羨扶蘇豔運。

  這一日,眾人幾乎狂歡到深夜方才甘休,依秦人好飲的習俗,扶蘇雖然酒量頗大,但也被灌得七暈八素。好在,同樣喜孜孜的秦王看扶蘇實在不行了,下了逐客令,眾賓客們這才哄笑著散去。

  由於,齊虹本是孤女,既已和扶蘇有了名份,便正大光明地住進了淩煙閣。而王瑕由於老父將要回平陽封地養病,卻捨不得與剛回咸陽的扶蘇分別,也住進了‘淩煙閣’與齊虹為伴。

  於是,王翦一邊只好大歎‘女大不中留,一邊只好孤零零的回平陽養病去了。好在王賁之子王離也已經有了七八歲,老人家總算在平陽也有親人陪伴,不致於過度寂寞了!

  自此,扶蘇在‘淩煙閣’中常與齊虹、王瑕二人為伴,感情日篤,日子過得十分快樂。但好景不長,很快的魏國前方戰況不利的消息便傳回了咸陽。

  ******

  淩煙閣,後花園。

  千花怒放,萬草碧綠,假山嶙峋,飛瀑激濺,一條條鋪滿了潔白鵝卵石的小徑在園中蜿蜒盤旋著,將龐大的園林串聯到一起。在花草叢中,無數勤勞的蜜蜂正在其中嗡嗡的飛舞著,為花園平添了幾分生氣!

  花園正中,一窪占地十數畝的粼粼碧水中,一座精巧雅致的水亭正靜靜地屹立在水面之上。

  亭中,點燃著兩爐清幽的香料,空氣中充滿著一種淡雅襲人的醉人香氣。一身白衣的扶蘇靜靜地端坐在亭中,身前放著一隻古琴,正微閉著雙眼輕撫著琴弦。身旁依偎著兩個絕色的佳人,正一臉滿足感的靠在扶蘇身側,正是齊虹和王瑕。身後則躬身侍立著兩名年約十六七歲,但姿容十分秀麗的宮女!

  隨著扶蘇雙手輕柔地劃過琴弦,一個個音樂的精靈從琴弦上躍出,似泉水叮咚、似百靈歌唱,充滿了一種佯和、淡雅、自然的氣息。而撫琴的扶蘇在輕香嫋嫋中,也仿佛脫塵的仙人般充滿了瀟灑、飄逸的氣息!

  正在扶蘇沉醉其中的時候,忽然間連通水亭和湖岸的竹橋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叮——”扶蘇眉頭一皺,頓時失去了繼續彈下去的平和心境,雙手按住了琴面。

  遠方的竹橋上飛步奔來一人,由於步急,所以震得竹制的水橋都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禁不住“吱吱”亂響!來者無心是也。

  扶蘇不悅道:“無心,何事如此驚慌?”無心急報導:“公子,大王急召,有緊急軍情至!”

  “噢!?”扶蘇不禁皺了皺眉頭:“原本歷史上攻魏是一番風順的啊,難道現在出了什麼岔子!”想到此,急道:“虹姐、瑕妹,快幫我更衣!”“是,公子!”

  扶蘇更衣完畢,立即趕往南書房,便見南書房中端坐四人:一為秦王,一為騎射蒙武,一為李信,一為李斯。

  扶蘇急施一禮:“父王,兒臣來遲!”秦王點了點頭,示意扶蘇在身旁坐下。

  扶蘇坐下後,問秦王政道:“父王,難道攻魏前線出了什麼事不成?”秦王政點了點頭道:“王賁將軍由楚回軍後,迅速平定新鄭,然後攻魏,一直是一番風順。但攻到魏都大樑前最後一道屏障廢城時,出了意外。具體情況,李斯,你來細說一下!”

  “是!”李斯應了聲道:“王賁將軍攻到廢城之下時,苦攻月餘不僅不能下廢城,反而折損萬餘兵馬。廢城堅固,又有重兵駐守,王賁將軍無奈,只好火急求援!”

  扶蘇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不對啊,歷史上王賁攻魏可是一口氣打到魏城大樑城下的,什麼時候在什麼破廢城這麼個小地方撞了個頭破血流啊!”疑惑地問道:“廢城具體情況如何,守城為誰?兵馬有多少?戰況具體怎樣?”

  李斯道:“廢城守將姓吳名昊月,傳言是戰國魏國名將吳起的後人,率三萬魏軍據守廢城。王賁將軍攻魏時,其竟然不守城池,反而將防線前出廢城前兩千步,設置了諸多鹿角障礙,而且建造了很多叫‘霹靂車’、‘武剛車’什麼的東西,累得我軍屢攻不克,反而傷亡慘重!”

  “什麼!”扶蘇長聲而起,心思急速運轉:“‘前出防禦’,‘霹靂車’、‘武剛車’,這可是在後世才出現的東西啊,怎麼會在廢城出現。難道,我那前世幾個兄弟中有人在廢城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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