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54|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蔡小雀]格子裙小姐(愛情有志氣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4:30 |倒序瀏覽 | x 1
格子裙小姐(愛情有志氣之二) 作者:蔡小雀

這丫頭竟敢謊稱是他未婚妻!
胡言亂言破壞他的行情和清白名聲
他遇過不少巴上來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
卻從來沒看過像她這麼恬不知恥的花癡
瞧她義正辭嚴責備他對待親人太過冷漠
哼!她以為她是上帝派來的良心天使啊
明知她是超級大麻煩一沾上就甩不掉
也只能眼睜睜看她入侵他的生活卻無計可施
可惡的她還使出小人招數威脅他假扮情侶
假期結束後他迫不及待與她撇清關係
但為何他還天天上她家站崗找罵挨呢?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4:45
楔子
  
  那是一座被藍藍的天空和大海包圍著的小島。
  
  島上有花有草、有貝殼也有沙灘,魚網和漂浮木與暗咕石牆錯落隔開了一片又一片的綠野,數艘藍色小船泊在岸邊,像是倦極歸來的小鯨魚。
  
  島上有一間年代久遠的中國式老宅,據說沒有人知道是在什麼朝代時建的。
  
  老宅裏住著一對沒有人知道他們身家背景和來歷的俊美兄妹,他們宣稱是這老宅的主人,姓藍。
  
  俊美神秘的藍氏兄妹將老宅規畫為飯店,加上精心的佈置與設備,天然的小島搖身一變為魅力四射的度假仙境,立刻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造訪駐足。
  
  徐徐的海風輕吹起,沙灘上的紫色牽牛花彷彿也在微笑,戀戀四季盛夏的海島上,愛情,註定在夏天發生。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5:18
第一章
  
  五星級星海大飯店的一樓爵士酒吧裏,林聆蘭微側著小巧細緻的臉蛋,半瞇起一隻限打量面前的雞尾酒。
  
  透明細長的香檳酒杯中裝盛著淡淡誘人的乳黃色液體,冒著細微的氣泡,並散發著略酒略香甜的氣味……
  
  她柳眉一揚,語氣肯定的吐出:「尚未完成的『SweetHeart』。」
  
  原本得意洋洋倚在吧檯邊的凋酒師頓時垮了臉,「吼……又猜中了。」
  
  聆蘭聳聳肩,杏眼亮晶晶的。「承認吧,我很行。」。
  
  「是,你很行。」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不過我也不賴呀,至少我的特調雞尾酒很受歡迎。」
  
  她點點頭,「的確是很受歡迎,尤其是對美國酒鬼來說。」他總是不惜工本給他們雙倍的酒精。
  
  調酒師拎起酒,拿過潔白的抹布擦拭臺上的濕印子,歎氣道:「但還是比不上你……聆蘭,自從你來上班後,就大大威脅我雞尾酒大師的地位。」
  
  她笑了起來,露出編貝般的牙齒,「湯米,你太客氣了。」
  
  「我說的是實話。」湯米沒忘記她收到的小費是自己的三倍之多,不過他心裏的羨慕大過嫉妒。
  
  在這一行裏雖然也會同行相忌,但更多得是惺惺相惜,尤其以一個年方十九歲的少女來說,她將來成就非凡,如果她想要的話。
  
  「也許你應該去參加今年在新加坡舉行的亞洲杯凋酒大賽。」他看著正俐落洗著杯盤的聆蘭,真心地建議。
  
  她回頭燦爛一笑,「謝了,我的心臟無力,比賽的緊張和刺激感會讓我當場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他一怔,面露驚駭,「你在開玩笑!」
  
  「對,我是在開玩笑。」她笑咪咪地清洗著鋼製雪克杯,「但我真的不會去參加比賽,也不想去。」
  
  「為什麼?以你的才華一定能夠拿下大獎,鍍過金回來後的價碼最少也會調高四成以上。」想當年他就是靠這個一舉在這家五星級大飯店打出知名度的。
  
  「現在的薪水夠我用了。」聆蘭邊說邊將雪克杯排排放好在乾淨的棉巾上。
  
  湯米有些驚訝,「我不相信,居然有人會嫌錢多的?」
  
  「我沒有嫌錢多,我只是不想要拿錢拿到心虛。」她微微一笑,「就算拿獎以後,我的工作性質與內容還是一樣沒變,沒有理由調高薪資。」
  
  「太可惜了,以你的美貌絕對會引起調酒界的一陣旋風。」他大歎。
  
  現在是上午十點,還沒有客人流連在酒吧裏,所以聆蘭允許自己放聲大笑。
  
  「哈哈哈……」她像聽到了本世紀超級大笑話般。「湯米,謝謝你,可是我距離美麗還有很大一段差距耶!」
  
  她頂多是五官端正、身材中等,削薄的長髮披散至腰際,以及明亮的杏眼算是全身上下稱得上迷人的部分,跟大飯店裏進進出出的豔女美人相比,她只能被擠到角落裏去納涼。
  
  湯米撓撓頭,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好吧,也許聆蘭真的不是個典型的美麗女郎,但是她自然有一股清新卻又慵懶的動人味,肌膚也很好,粉粉嫩嫩得像是水蜜桃,穿起深紫色加領帶的制服襯衫和黑色長褲更襯出她纖痙的身材,長髮綰起來的模樣也很有味道。
  
  對他而言,她是個再好相處不過的妹子,可是對其他男人而言,她可是個不可多得的甜姐兒,光看那堆頻頻粘在吧檯前對她流口水的洋鬼子就知道了。
  
  「好妹子,你知道在我眼裏,你是最特別的。」他親愛地摟了摟她的肩。
  
  「謝謝,我也知道你一向愛護我。」她的笑容溫柔了起來。「湯米,你是我一直想要卻始終要不到的哥哥,你甚至比我姐還要瞭解我。」
  
  一想到聆蘭那位今年不過二十六卻自以為六十二的古板姐姐,湯米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聆蘭看到他的反應,不禁又大笑,「嘿,事實上我姐也沒那麼恐怖啦!」
  
  「對我而言,她比恐怖分子還恐怖,你忘了嗎?上次她還指著我的鼻子大罵、痞子『同性戀』!」他備感受傷地道。
  
  她強忍住笑,滿臉歉意,「對不起,我姐是衝動了點。」
  
  「沒關係啦,我也習慣了。」他無奈地攤攤手。
  
  湯米修長高瘦,相貌斯文,也許是當年從法學院畢業後跌破大家眼鏡地進入到調酒界的緣故,他的穿著打扮帶著七分雅痞與三分的倨傲味,喜歡這個凋調的人會深深為之著迷,不喜歡的恐怕咬牙切齒也大有人在。
  
  聆蘭喜歡他,但是她那個保守的姐姐就極為厭惡,幾乎把湯米當害蟲看待。
  
  「我姐像我媽,太關心我了,所以有時候會不小心走火人魔,你不要太在意她的話。」她微笑的安慰他。
  
  「衝著你的面子,我當然不會怎麼樣。」他扮了個鬼臉。
  
  她鬆了口氣,「謝謝你。」
  
  「對了!」湯米熟練地取出萊姆酒與切片的檸檬和半瓶七喜,動作俐落、姿態好看地調起另一杯雞尾酒。「你聽到最新的傳言了沒?」
  
  「哪方面的?」聆蘭不在意地隨口問道,拿起刀子巧手切出許多果子花瓣,以備待會用來裝飾酒杯。
  
  「就是我們那傳說中英明神武、年輕有為的老闆的選妃大會啊!」湯米說得兩眼發亮。
  
  她想了一想,這才恍然大悟。「哦……你說那個,聽過啊,怎樣?」
  
  「你真的很不像女人耶,怎麼,一點都沒有興奮緊張的樣子?」她的反應讓湯米有些失望。「打從消息傳出後,非但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們開始動作起來,就連我們飯店上上下下的雌性動物都像著了魔、發了春一樣,打扮得爭奇鬥妍、花枝招展,只有你還在這裏後知後覺,不趕緊捲袖子提口氣……」
  
  「幹嘛?」她茫然的看著他。
  
  「跟著衝上去搶呀!」
  
  聆蘭噗地一聲笑出來,手上的薄利刀刃差點切到手指頭。「搶?我才不要冒著被高跟鞋踩扁的危險去跟人家搶呢,更何況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已經落伍了,現在流行的是女生當自強。」
  
  「是喲,嫁入豪門省五十年的奮鬥,我要是女的,早就排隊去了。」
  
  「我沒興趣。」她邊說邊切出一朵朵柳橙花,「現在的男人自大得要命……哎喲,對不住,我指的不是你。尤其有點錢的更是不得了,不是把女人當傢俱就是當奴隸,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很好,自爭自賺、自用自花,犯不著為錢出賣尊嚴。」
  
  「是嗎?可是我覺得就算是為了錢出賣尊嚴也無所謂,有錢就好。」湯米笑嘻嘻地道,「而且你不覺得錢很有用嗎?」
  
  「你是在開玩笑。」她最知道他的脾氣與性情了,「如果你是為了錢而出賣一切的人,你才不可能放棄大好的律師前途來這裏賺這一杯又一杯的調酒錢與小費。」
  
  啊!被看穿了。
  
  湯米咧嘴一笑,「可是聽說我們老闆很帥喔!」
  
  她皺皺鼻子,「帥又怎麼樣?越帥的人越容易自大、花心、囂張和自以為是。」
  
  「喂,你不可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就不覺得我自大、花心、囂張和自以為是。」湯米抗議道。
  
  她不禁驚歎。「你還真夠謙虛的。」
  
  「一點點啦。」他笑吟吟的回了句,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
  
  她笑了起來,就在這時,開始有客人走進這間位於飯店一樓,佈置得充滿濃濃英國優雅小酒館味道的酒吧。
  
  聆蘭和湯米接下來幾乎沒有時間可以閑哈啦,因為得忙著調酒、做三明治、招呼客人,以及不時與客人聊笑哈啦個幾句,關於大老闆要選妃的話題,早就被拋到腦後好遠好遠。
  
  只可惜,拋得還不夠遠。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聆蘭慢條斯理地推開金色大門,伸手自背包裏取出一包面紙,仔細抽出了一張,緩緩在額際按了按,吸去微微的汗意。
  
  中午客人可真夠多的,還有喝下午茶的人,沒往二樓的咖啡廳去,反而湧進酒吧裏,迭聲嚷著「咖啡咖啡咖啡」、「再來一客蛋糕」……
  
  忙得她和湯米團團轉不打緊,其中有幾個中年貴婦人,頤指氣使外還大聲尖笑喧嘩,不時揮動戴著大鑽戒的胖胖手指以示貴氣逼人。
  
  她差點衝動得在她們喝的咖啡裏倒人烈酒,乾脆讓她們high翻天,哈哈亂笑到手舞足蹈。
  
  但是惱人的職業道德及時敲醒她的良心,她只得乖乖將旋開了瓶蓋的伏特加再放回架上。
  
  唉,累喲!
  
  她慢慢踱步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去,順手將用過的面紙扔進一旁的北市垃圾桶內。
  
  聆蘭不經意地抬頭,驚覺到自己要搭的那班公車已經停靠前方的站牌,穿著紫色上衣和軟呢淡紫淺白格子裙的她足蹬瀟灑帥氣的小馬靴,飛快地衝向約莫三百公尺遠的站牌,髮絲在背後飛揚——
  
  可是她跑得還不夠快,無情的公車吐著長長黑煙,搖搖擺擺的揚長而去。
  
  「可惡!」她氣喘吁吁地瞪著公車背影遠去。
  
  就差那麼一點點,五秒鐘吧,倘若她剛剛提早五秒鐘走出飯店大門……
  
  現在可好,下一班公車還遙遙無期,可是她十五分鐘後就得趕到幼稚園。
  
  一想到這個「趕」字,她頭皮就開始發麻,心臟自動乏力。
  
  真要命,她除卻上班時間充滿幹勁與活力外,其他時候幾乎是一隻與外表相當不像的趴趴熊。
  
  聆蘭的宗旨就是——能站就不走,能坐就不站,可以歪靠在沙發上睡覺就絕不坐挺身體自我虐待,對她而言,跑步更是最令人痛恨的一種野蠻流汗行為,非到逼不得已,她絕對不如此荼毒自己的雙腳。
  
  她當下就想坐在一旁的候車椅上歇歇腿,可是聆芳——她大姐——最討厭遲到的行為,而又她又最怕聆芳眼裏流露出「我對你很失望」的神情,唉,看樣子只好再花一百元坐小黃計程車了。
  
  都市裡的小黃計程車果然能力驚人,司機老大在聽到「育安幼稚園」五個字後就踩下油門,以刷新奧運紀錄的精神,在短短八分鐘內就飛車抵達了十五條街外的幼稚園門口。
  
  聆蘭跨出車門的腿還有些發抖,暈車的感覺直到她踩在地上好幾秒後還遲遲沒有消褪。
  
  也就是如此,她才會毫無防備地被那個橫衝過來的小身子撞了個正著!
  
  「哇歐!」她急急穩住腳步,本能扶住撞進懷裏的軟軟小東西,「小心……」
  
  懷裏的小傢伙肩頭顫動著,無可錯認的啜泣哽咽聲飄出來,聆蘭心頭一緊,直覺摟住他,輕聲撫慰,「噓,別哭……你怎麼了?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哭?」
  
  小男孩抬起頭,淚痕斑斑的小臉有些驚惶,像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撞進陌生阿姨的懷裏。
  
  他緊張又沮喪地想要掙開她的懷抱,可是背後傳來的叫喊聲讓他渾身一僵——
  
  「小雜種!小雜種!」
  
  「銅臭味的小混蛋!」
  
  「我哥哥說他最假也最會裝了,都跟老師很好的樣子,娘娘腔!」
  
  「其實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跟你們說喔,聽說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還是私生子,他爸爸、媽媽都死掉了,他大哥又不想要他……」
  
  幾個小孩子激動討論起來,「私生子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是我媽說的。」
  
  「反正就是壞蛋,娘娘腔,是壞女人生的壞孩子就對了。」
  
  「娘娘腔!貝右傑是娘娘腔!」開始有小孩子起哄鼓噪。
  
  「不對,貝右傑是貝戈戈……」有個小朋友溜光一閃,興奮地大喊。
  
  「貝戈戈,貝戈戈……」小朋友們幸災樂禍拍手附和。
  
  她懷裏的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地回頭大叫:「我不是娘娘腔,我也不是貝戈戈!我大哥也沒有不要我,他對我很好、很好……他會照顧我、保護我,你們不要亂講。」
  
  他激動得肩頭顫抖,聲音聽起來像是快哭了。
  
  聆蘭迅速明白過來,她不禁義憤填膺,忿忿不平起來。
  
  這年頭的小孩子是怎麼回事?年紀這麼小就大小眼又口出惡毒話語?是天生劣根性作祟還是家裏大人沒家教?
  
  她一手穩定地攬住小男孩的肩膀,目光淩厲地掃向那一票小鬼,故意喚得親密,「小傑,這堆不知死活的小鬼找你麻煩嗎?」
  
  那堆高矮胖瘦都有的小朋友聞聲一呆,小男孩也呆住了。
  
  「我……他們……」小男孩遲疑著,不知道這個漂亮又香香的阿姨為什麼抱得他好緊,那種感覺像是在保護著他。
  
  聆蘭低下頭對他甜甜一笑,眨了眨眼道:「你忘了?我們說好今天要去吃大漢堡和霜淇淋聖代的?」
  
  她愉快地注意到那堆小鬼頭紛紛拉長耳朵,臉上不自覺露出羨慕又流口水的嫉妒神情。
  
  小傑也注意到了,他先是一喜,但依舊遲疑又迷惑著這一切的發生。
  
  「我……我們要去吃大漢堡和霜淇淋聖代?」他結結巴巴,不敢置信。
  
  「對。」她笑咪咪的點頭,「還有,千萬別忘了巧克力香蕉船,你愛吃幾客就吃幾客,而且我答應你,今天帶你去玩具反鬥城……對了,你不是說想要買一些玩具送給要好的同學嗎?我們一起去挑啊!」
  
  小傑像是掉進糖果堆裏的小螞蟻一樣興奮難耐又受寵若驚,既疑惑又心動。
  
  終於有小朋友忍不住問了——
  
  「貝右傑,她是誰呀?你們真的要去玩具反鬥城嗎?」
  
  小孩就是小孩,有時候物質的誘惑輕易就軟化了他們「堅定」的立場。
  
  她是誰?
  
  這個問題著實考倒了小傑,他圓滾滾的雙眼茫然疑問地望著聆蘭,像是在問同一個問題。
  
  「我是誰呀?」聆蘭露出美麗燦爛的笑容,親密地摟著小男孩,對那群小鬼頭宣佈道:「我是他未來的嫂嫂。今天小傑的哥哥忙,沒時間來接他,所以他要我過來接小傑一起去吃飯、買玩具的……咦?你們都是小傑的同學嗎?平常該不會偷偷欺負我們家小傑吧?」
  
  小鬼頭們面面相戲,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家新,你不是說貝右傑的哥哥對他很壞,不想要他嗎?」一名小朋友低聲質疑道。
  
  「我我……是我媽媽說的,我爸爸的朋友的朋友認識貝右傑的哥哥,他說他們什麼兄弟不和……貝右傑跟他哥哥不是同一個媽媽生的,他是狐狸精的小孩。」帶頭的小朋友理直氣壯振振有辭地道,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被寵壞的驕氣白目傢伙。
  
  「我媽媽不是狐狸精!我哥哥也沒有不要我!」小傑憤怒傷心地大吼。
  
  眼看他又激動起來,聆蘭死命環抱住他,臉上故意露出訝異和生氣之色,「李小朋友,我想你媽媽如果不是聽錯了,就是吃太飽沒事做,胡亂講話,不過像我們小傑這種有修養、有氣質的孩子是不會跟你們這種人計較的,但如果再讓我或他大哥聽到你們罵小傑,散播小傑的不實壞話的話……哼哼!」
  
  她腦子裏飛快想著用什麼樣的恫喝才會嚇得到小孩。
  
  啊!有了。
  
  她陰森危險地一笑,「你們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小心床底下會有怪物爬出來啃你們的腳趾頭,啃得喀啦喀啦的響……一根、兩根、三根……」
  
  「哇……」果不其然,膽小的小朋友哇啦哇啦驚逃四散。
  
  剩下兩個比較大膽的小朋友強忍著害怕畏懼,勉強結巴道:「怪物是……是騙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鬼。」
  
  「沒有嗎?」她突然一臉驚駭地指著他們背後,「啊!你們背後有東西在吹你們的脖子……」
  
  「不要!不要過來……」兩個小朋友驚跳了起來,哭爹喊娘地邊揮手邊逃。
  
  「哈哈哈……」聆蘭抱著肚子狂笑,還一邊猛拍小傑的肩膀,「你看,你看,他們好好笑,惡人沒膽……」
  
  小傑又是驚訝又是開心,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可是笑到一半又倏然呆住了。
  
  大哥?!
  
  「咦,你怎麼不笑?我幫你報仇啦,看他們還敢不敢欺負……」聆蘭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怎麼了?你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她順著他發亮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那個高大威猛如古代維京戰士的男人。
  
  聆蘭的腦袋瓜有一瞬間的空白……不對,應該說是沸騰、滾燙冒泡。
  
  她的唾液有瘋狂大量分泌的危機,心臟狂跳還是小意思,雙腿像霜淇淋遇上熱湯般迅速癱軟融化了,小腹裏像是有幾百隻蝴蝶在振翅鼓噪,幾千頭的野牛狂奔猛竄……
  
  她不能自抑得像個花癡般猛流口水,雙眼直勾勾地粘住人家不放,兩手突然覺得奇癢無比,有股衝動想要親手摸摸他賁起寬闊的胸肌是否如看到的那樣結實有力又好摸?
  
  他不是英俊貴公子型的,雖然他身穿質料高級、剪裁完美的西裝,可是她毫不費力就可以想像他披散著亂髮,赤裸著古銅色油亮的胸膛和線條結實修長強壯的長腿,平坦堅硬的小腹間只圍了一片獸皮遮住重要部位,性感狂野粗獷的臉龐微微仰起,牛瞇著眼眸迎視著從樹葉間篩落的金色陽光……
  
  一個剛打完獵或打完仗半躺在大樹底下休憩的戰士。
  
  很經典,絕對經典。
  
  而且超Man,絕對是男人中的男人。
  
  她體內深潛的女性自覺陡地甦醒了過來,而反以超級需索渴望的色相垂涎著佇立在黑色休旅車邊的男人。
  
  好樣的,真是「大人」配大車啊!她傻笑。
  
  他很高,大約有一百八、九十公分吧,體重至少八十公斤,肌肉結實得像是渾身毫無一絲贅肉,她可以想像他一手就能輕而易舉地撈起自己的景象。
  
  她笑得像個色胚大花癡還不自覺。
  
  貝磊原緊皺著眉頭,不耐煩地瞪著那個死命巴住他弟弟,兩眼卻猛盯著他不放的女她究竟還想抓住小傑多久?而且她直接坦白到像巴不得立刻剝掉他衣服的火熱眸光也讓他非常、非常地不舒服。「小傑。」他不悅地開口。
  
  小傑的眼睛一亮,小臉又是崇拜又是受寵若驚地望著他,本能扭動著身軀掙脫開聆蘭的懷抱,快步跑向他。
  
  「大哥!」他快喘不過氣了,在他心目中猶如大英雄的哥哥竟然親自來接他。
  
  小傑樂昏頭了,對於他毫無耐性的神情視而不見。
  
  他的叫聲敲醒了聆蘭大流口水的白日夢,她一愣,連忙用袖子抹了抹嘴遏,稍嫌熱切地跟著擠過去。
  
  「原來你就是小傑的大哥啊,你好、你好……」她興奮得語無倫次,「沒想到你和小傑的年紀差了好大一截,我還以為你跟我差不多大咧,呵呵,如果不知道的人猛一看,還以為小傑是你兒子…」
  
  聆蘭沒有意會到自己一反常態拉拉雜雜地碎碎念起來,也沒有注意到對方不耐煩的臉色。
  
  磊原強忍住一聲低吼的呻吟,勉強用最後一點點的耐性問:「你是誰?」
  
  聆蘭的笑容登時僵在小臉上,還來不及表示就聽見下方傳來一個又大又響亮的大叫——「哥哥,她是你未來的老婆啊!」小傑興高彩烈的說。
  
  她尷尬地對上他倏地瞇起的黑眸,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得到他現在不太高興——聆蘭注意到他深深打結的眉頭和緊抿的唇瓣……好吧,是非常不高興。
  
  「我可以解釋。」她心虛地乾笑。
  
  「那你最好趕快解釋,你有……」磊原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瑞士表,「一分鐘的時間。」
  
  什麼嘛,這麼踐。
  
  不過,這還是半點都無損她對他莫名的垂涎,而反還大大增加了他猛烈的男子氣概。
  
  唉,她一定是有被虐狂。
  
  「五十二秒、五十一秒……」他還真的讀起秒來,修長的食指急促地在引擎蓋上敲擊著。
  
  她急急開口,「事情是這樣的啦,我姓林,叫聆蘭,聆聽的聆,蘭花的蘭——」
  
  「你的名字跟要向我解釋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他毫不留情地截斷她的話;
  
  她小臉紅了紅,「抱歉,但是先生,我必須告訴你,我從沒有見過比你還要霸道沒耐性的人……」
  
  「說點我不知道的吧。」他微挑一眉,淡聲道:「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聽見這類的評語了。」
  
  「噢。」他還真是超級沒耐性,不過聆蘭還是無法控制在胃裏拍翅鼓噪的蝴蝶消失。「我是說……你或許該對你弟弟好一點。」
  
  磊原敲著引擎蓋的動作倏地停頓。
  
  「你見鬼的在說些什麼?」他殺人似的眸光一掃而來,聆蘭登時覺得脖子涼涼的。「我幾時待小傑不好?我……天殺的,這又關你什麼事?」』
  
  「如果你的脾氣一直這麼暴躁,那麼我開始要相信那些小鬼頭扔在你弟弟臉上的那些流言了。」她鼓起勇氣挺起胸的說。
  
  「什麼流言?」他瞪著她,目光隨即轉移至下方——
  
  小傑突然手足無措地低下頭,小小聲道:「我、我先上車。」
  
  他努力拉開後座車門,飛也似地爬逃進後座裏。
  
  「他怕你。」
  
  她的語氣彷彿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早該負責。
  
  這個女人以為她是誰?上天派來的良心天使嗎?還是教育部發配而來指導親子關係的專員?
  
  「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聆蘭。」她警覺了起來,「幹嘛?」
  
  「林小姐。」磊原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拖上休旅車。「上來把話說清楚。」
  
  聆蘭登時傻眼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被綁架了!
  
  可是詭異的是,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還有一絲絲興奮刺激與期待的雀躍感。
  
  她肯定是瘋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5:40
第二章
  
  休旅車裏,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小傑窩在後座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大哥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狂猛不悅,而「未來的大嫂」卻好像一點都不怕的樣子,反而還笑吟吟地望著大哥,還不時試圖要偷摸他手臂上的肌肉或是胸口,就算大哥拿那足以凍斃大象的眼神瞪著她,一樣也嚇退不了她。
  
  這真是一幕非常非常稀奇的景象。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聆蘭總算從流口水癡迷的邊緣中勉強清醒。
  
  「如果你不把手指從我的腿上移開,你唯一會去的地方只有警察局。」磊原咬牙切齒的警告道。
  
  她驚呼一聲,不好意思地縮回手,咧嘴一笑,「對不住,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大腿肌肉是不是跟眼看的一樣結實。」
  
  他從來沒有看過像她這麼……該說是恬不知恥?還是臉皮超厚的女人?」
  
  「那希望你對我的肌肉還滿意。」他的表情兇狠極了,跟嘴裏說出的話一點都不搭配。
  
  聆蘭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道:「呃……是很滿意啦……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要載我去哪兒?」
  
  「二十分鐘後,我有個會議。」他瞪了她一眼,「你和小傑先到天母別墅裏等,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想好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呃。」她愣住了。
  
  還要解釋?她以為她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不對,她好像什麼都還沒解釋,就先被他的男色給誘惑得七葷八素不能自己了……咦,說到他的男色,她相信自己從來沒有摸過那麼緊實堅硬的肌肉,他常常上健身房嗎?
  
  不不不,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有耐心在健身房裏鍛煉身體的那種人,這麼說,他的身材是渾然天成羅?
  
  哇!
  
  她口腔裏的唾液又開始控制不住地氾濫。
  
  磊原強忍著低咒的衝動,她能不能稍稍收起那副花癡的嘴臉?
  
  以往他所遇到的女人,起碼都還能維持最基本的禮教和矜持,從沒有一個像她這麼……
  
  算了,他答應過自己不再衝動地口出穢言,也勉強控制了自己長達兩星期之久沒罵粗話,他並不想這良好的紀錄在她身上破功。
  
  「坐穩了。」他猛地踩下油門,性能優良的頂級RW休旅車引擎低吼,迅速飆出車陣,往天母方向疾馳而去。
  
  他從未遲到過,自然也不想讓這項優點因她而破例。
  
  天母貝園別墅
  
  聆蘭坐在生平所坐過最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上,腳上穿著真絲刺繡的拖鞋,面前擺放著杯堪擬專業咖啡館裏煮出的上等藍山,可是她的腰桿子卻挺得老直,肌肉僵硬,表情尷尬,汗如雨下。
  
  「是,是是……是我的錯……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存心晃點你或故意放你鴿子……」她一手頻頻抹著額上的汗水。「姐,你聽我說,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之外……對,我知道你等很久,也知道你最痛恨人家遲到,都是我的錯……可是我……」
  
  小傑坐在她身邊,邊打電視遊樂器邊豎尖耳朵聽她講電話,心下大是納罕,能夠在橫眉豎目、凶蠻霧氣的大哥面前還笑得出來的她,這世上怎麼還會有她害怕的人啊?看來那人肯定厲害。
  
  「我現在不能回去,還回不去……我是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她停頓下來聽丁十幾秒,最後表情如獲大赦,「好!我會,我記得,那就這樣,拜拜。」
  
  按掉了手機,她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癱在沙發裏,連動都懶得動了。
  
  小傑扔下遊樂器,好奇地爬到她身邊,用著童音濃重的稚嫩聲音發問:「大嫂,你在跟誰講電話啊?是哥哥嗎?他很生氣嗎?」
  
  聆蘭眨眨眼,眼睫毛微揚打量著他嫩嫩的小臉,忍不住漾開了一朵笑。「你叫我大嫂?呵,真可愛。」
  
  「我不是可愛,我今年都六歲了。」他很認真地皺了眉頭,努力宣誓自己長大了。「我會變成男子漢……我是說真的,我每天早上都沒有用奶瓶喝東西哦。」
  
  她噗地一笑,抬手輕摸了摸他的頭,「嗯,我相信你,你以後長大一定會是個男子漢。」
  
  小傑滿意地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小乳牙,「你肚子餓了嗎?」
  
  「肚子?」她被這麼一提醒,才發現自己著實餓了。
  
  「吳嫂煮的菜很好吃喔,我每次都可以吃掉一大碗……」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補充一句:「我會自己用湯匙。」
  
  「這麼厲害喲!」她讚歎,一顆心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子融化了。
  
  「哥哥還不知道我會。」他突然有點沮喪,「他很忙,很少跟我吃飯,再不然就是吃飯的時候很少抬頭看我一下。」
  
  小男孩聲音裏的落寞是那麼的明顯,聆蘭滿臉的笑意轉眼間化為濃濃的關切與柔由日。
  
  「我想他一定是很忙的緣故,並非不喜歡你。」她安慰道。想起丁那些小朋友對他的種種護罵話語。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小傑眼睛一亮,充滿期待地望著她,「真的嗎?」
  
  她真摯地點點頭,嫣然一笑!「是這樣沒錯,你不要聽別的小朋友亂講,挑撥兄弟之間的感情。」
  
  「什麼是挑撥?」
  
  「挑撥就是……」她怔了怔,搖搖頭笑道:「沒有啦,我肚子餓了,我們找吳嫂弄點好吃的來吃,好不好?」
  
  「好!耶!」他跳了起來。
  
  吃飯時,小男孩興奮得紅著小臉舀著飯,吱吱喳喳地忙著告訴她幼稚園裏發生的點點滴滴,聆蘭通吃著美味的飯菜,邊專注聆聽他時而大笑、時而稚氣的瑣碎內容。
  
  幾名在貝宅服侍多年的老僕人都暗暗喜悅地窺視著這一幕。
  
  寬闊豪華的宅邸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笑聲是最美妙的音樂,這一大一小咯咯大笑的情景令人不禁莞爾。
  
  吃完飯後,聆蘭陪著小男孩玩了好一陣子的跳棋和電視遊樂器,小男孩還鄭重地把自己畫的恐龍圖畫送給她。
  
  晚上九點牛,小傑興奮得倦極睡去,沉沉地依偎在她的懷裏。
  
  「小姐,讓我來抱小少爺吧。」張媽感動地看著他們。
  
  她微笑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要緊,我來。他的房間在哪裡?」
  
  「樓上第三間,就是起居室旁的那一間。」張媽猶豫地道:「真的沒關係嗎?小少爺有點沉呢。」
  
  「我手臂上的肌肉很有力喔!」聆蘭笑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男孩,往樓上走去。
  
  晚上十點整,當磊原打開大門,大步跨進客廳之際,他看見一個蜷伏在沙發上的嬌柔身影。
  
  和客戶周旋近三個小時的唯一一絲疲意,和原本滿腹要好好拷問的疑火,在這一瞬間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肩上與潔皙的頰畔,淡紫色的衣衫和淺紫雪白格子裙襯得她粉嫩而夢幻,雪白柔瑩的小腿柔媚地蜷縮著
  
  該死!
  
  他可以察覺到下腹部敏感的騷動起來。
  
  磊原不耐煩地咕噥低咒了一聲,揉著緊皺的眉心,試圖揮去此刻最不該悸動疼痛的感覺……還有部位。
  
  自製點,老兄!
  
  他的生活已經夠忙、夠亂、夠累了,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出心思來應付更加複雜的情境。
  
  而她,絕對是一個夠大也夠複雜的大麻煩!
  
  「醒醒。」他環抱雙臂,毫不憐香惜玉地用腳踏丁踏她的腿。
  
  噢,可惡!他不該不智地碰觸到她凝脂般的肌膚。
  
  像是被火焰燙著了般,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惱些什麼。
  
  聆蘭動了動,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懶洋洋地掙扎起身,「啊?什麼?鬧鐘響了嗎?」
  
  他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這麼快就感覺到賓至如歸了嗎?
  
  「起來。」他沉聲道。
  
  她總算清醒過來,在看到滿臉不悅的他時,又露出了那種花癡般的垂涎表情,「嗨!」
  
  聆蘭連忙撫撫衣衫、頭髮,興奮難耐地癡望著他笑。
  
  磊原忿忿地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問:「你為什麼冒充我未婚妻?」
  
  她一愣,尷尬地笑笑,「呃……」
  
  「我遇過很多自動巴上門來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但是還沒看過像你這麼直接的。」他略挑一道濃眉,眼神有著明顯的輕視。
  
  她眨眨眼,有點受傷,「你誤會了,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覺得跟小孩子逞兇鬥狠很有成就感?」他戲謔道。
  
  「才不是!」她倏地坐直起來,雙眸火光四冒,「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妄下斷語,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的大男人!」
  
  「自以為是的大男人?」他差點笑出來,「這就是你所能罵出最難聽的話了嗎?我還以為你會罵我蠢豬或是豬玀之類的。」
  
  「我才不是那種出口成髒的人。」她憤慨地反駁。「我是很有格調、很有品的。」
  
  「那麼我想請問,一個有格調有品的小姐沒事老把手放在我大腿上做什麼?」他雖然面無表情,不過聆蘭覺得他頭上好像在冒煙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她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又闖禍了。
  
  聆蘭震驚極了,「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怎麼了?我平常不會這樣的!」
  
  他一定在她身上下了什麼符咒,再不然就是下了什麼迷魂藥,她才會做出這種有違本性的舉動。
  
  「少廢話。」磊原不知道自己還在這裏跟她磨蹈什麼,語氣不耐的開口,「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瞇起黑眸的模樣更加兇狠了,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是……是這樣的,我原本是去幼稚園找我姐姐,沒想到在門口遇見了一票小朋友欺負小傑,他們竟相罵他是沒有人要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而且還罵他媽媽是狐狸精。」
  
  磊原深邃黝黑的瞳眸更幽暗了,粗獷英挺的臉龐頓時像是凝成堅硬的化石,教人看不出喜怒。
  
  「所以你挺身而出?
  
  「是啊,我既不能冒充他媽,也不能裝作是他爸,情急之下就說是他未來的大嫂了。」她很是無辜,急急補充一句:「還有,那些小朋友說你根本懶得搭理小傑。」
  
  「我是懶得搭理他沒錯。」他冷冷地道。
  
  這句話頓時打啞了她,聆蘭不敢置信地張口傻住,半晌後還遲遲未能回過神來,「可是……可是你並不是不關心他的,至少你還親自去接他下課,這多麼難得啊。」
  
  「你不必急著替我歌功頌德。」他高大的身子往後一靠,閑閑地抱胸打量著她,」今天是司機臨時生病了,我才勉強挪出時間去接人。」聆蘭呆呆地望著他,不願意相信他是他嘴裏所說的那種冷血無情的傢伙。
  
  不不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他口口聲聲做此宣稱,而且的確一臉很冷酷的樣子,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也許是他在聽到有人欺負弟弟時,眼底飛快掠過的一抹震怒,讓她心底在剎那間清清楚楚地了然——
  
  他並不是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樣粗暴不耐無禮和冷漠,其實他有一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柔軟溫暖心靈。
  
  聆蘭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輕聲道:「你騙人。」
  
  磊原像是被戳刺到了哪裡,身體微微一震,不由得緊蹙起眉頭,「你在說什麼瘋話?」
  
  「你餓了嗎?」她話題轉得太快,他一時間難以適應過來。
  
  「什麼?」他瞪著她。「這麼晚了,吳嫂他們都睡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我煮的湯麵超好吃喔。」她自顧自地輕笑起身,往廚房走去,不忘提醒他道:「先去換件舒服點的衣服吧,西裝雖然帥,穿久了也很不自在。」
  
  「你以為你在誰的家……」磊原咆哮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大膽又厚臉皮的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他家的廚房裏。他喘息著,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質疑和挑戰他的權威。脖子處繫緊的絲質領帶束得他快要斷氣了,不舒服到令他想要把發明領帶這種鬼東西的傢伙釘上牆壁。
  
  他不耐煩地拉松領帶,喉頭滾動著一句疑似泯咒或粗話的咕噥,不過他最後還是頹然地嚥了回去。
  
  「可惡!」他見鬼地幹嘛替自己設下「絕不罵粗話」的規定?更正執行起來痛苦到讓他想把什麼東西喀喳拗成兩段——
  
  那個小女人的脖子該當心了,哼!
  
  磊原滿臉挑剔地坐入餐桌椅內,只瞄了一眼就想要毫不留情地恥笑她的手藝,但是當他眼光落在那一大碗嬌紅翠綠鵝黃雪白又泛著誘人香氣的湯麵時,所有的不爽頓時崩潰瓦解了一半。
  
  等到她笑吟吟地奉上筷子、湯匙和一杯香醇的黑咖啡時,他剩下的那一半不爽更是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他僵硬地瞪著那一碗麵,內心強烈交戰著。
  
  「來嘛,吃吃看,就當作我今天胡言亂語破壞你的行情和清白名聲,向你道歉賠罪的禮物嘛!」聆蘭笑嘻嘻,好聲好氣道。
  
  聽她這麼說,磊原的男性自尊心大大受到滿足和撫慰,輕哼了一聲,這才接過筷子吃將起來。
  
  嗯,麵條香Q彈牙,配料的蝦仁鮮甜,四季豆清脆,蛋皮絲柔軟,湯汁甘美……他一點都不文雅地大口吃著,不到幾分鐘就將一大大碗公的面吃得一乾二淨。
  
  磊原著實餓了,晚上那頓商業會談性的晚餐根本不能算是一頓餐,只是一場攻城掠地與防衛戰的場地,尤其那塊血淋淋的三分熟牛排吃得他倒盡胃口。
  
  以前在哈佛唸書的時候,有很多食物與樂趣是他至今猶自念念不忘的,例如棒球轉播賽與冰得透涼的啤酒,香酥鹹脆的薯片與瑪麗大漢堡,道地的南方炸雞與燉薯泥,唯有大塊的三分熟烤牛排,吃到他胃部消化不良,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但是牛肉這種食物也真夠奇特,烤老了如嚼驢皮,還非得烤得嫩嫩的才堪稱鮮甜美味。
  
  而這一碗麵,奇異地撫平了他一整晚悶惡煩躁的胃痛與心情。「好吃嗎?」聆蘭屏息問道。
  
  他悶不吭聲地啜飲著香醇濃苦的黑咖啡,慢慢點燃了一根煙,直到辛辣的煙草味飄散開來,才勉強開口,「還好。」
  
  還好?她小臉垮了下來,「噢。」「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抬頭問道。
  
  聆蘭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這個男人……她已經跟他說過幾百次了,他還是把她的名字忘得徹頭徹尾啊!
  
  虧她還冒著被大姐罵到臭頭的危險留下來等他回來……
  
  是呀,她今天晚上滿心滿腦都是在等待期待他回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魔了。
  
  可是現在他的問話和態度著實太教人難堪了。
  
  莫名地一陣心酸襲來,她匆匆轉過身,語氣僵硬地道:「我該走了。」「等等。」磊原一怔,不明白她究竟怎麼了。
  
  怎麼他對著她吼,她還是笑嘻嘻的無動於衷,當他語氣平靜地向她詢問時,她又煥惱生氣走人了?
  
  磊原必須承認,他一點也不瞭解女人……在床上翻滾燕好時的不算。
  
  舉凡和他上過床的女人無不欲仙欲死,可是等下了床各自穿好衣服後,她們個個又開始退縮敬畏起來。
  
  難道他長得奇醜無比,還會吃人嗎?
  
  「媽的!」他不悅地瞪著她,「該死,你害我破戒罵了一句粗話。」她眨眨眼,不解的問:「你罵髒話跟我有什麼關係?」
  
  「錯,這只能算是粗話,還談不上是髒話。」磊原糾正她兩者的差別,「粗話是不太好聽,髒話是非常難聽,等級不同效果也不同。」「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也惱了,「管你粗話還是髒話,話是從你嘴理罵出來的,你自己要負責,不能推到我頭上來。」
  
  「如果不是你這麼喜怒無常、莫名其妙,我又怎麼會失控?」他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聆蘭真不知該狂笑還是直接氣暈好,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加威猛凶蠻和喜怒無常了,他居然還敢把罪名安到她頭上來?
  
  「我不想讓小傑傷心。」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
  
  他愣了一愣,蹙眉道:「這又跟小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如果我失手把他哥哥掐死,他會傷心一輩子的。」聆蘭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向沙發抓起包包,然後奪門而出。
  
  磊原怔忡在原地,老半天還回不過神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6:11
第三章
  
  第二天,聆蘭隨便綁著根長辮子,頂著雙熊貓眼出現在酒吧時,湯米喝進嘴裏的櫻桃酒霎時噴了出來。
  
  「別問。」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把皮包收進吧檯後方的櫃子裏,取出制服要到隱藏式的更衣室換衫。
  
  他乖乖地閉上嘴巴,卻怎麼也藏不了笑,「哈哈哈……」
  
  換好了制服,聆蘭倒了杯熱咖啡啜飲著,「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第一班通常從十點開始到下午四點半,第二班從四點半到十點半,然後大夜班是十點半到半夜四點半,由於這是一家豪華五星級飯店,所以外國房客很多,在酒吧裏混到半夜三、四點也是常事。
  
  飯店全意非常好,福利也不錯,她一個月基本薪水有三萬元,若是加上客人給的小費,至少能藏高到四萬元出頭,所以就連保守如大姐也同意她是找到份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好工作了。
  
  對於這份工作她非常的珍惜與重視,雖然昨晚失眠一整夜,她還是睜著酸澀的熊貓眼爬下床來上班。
  
  討厭,昨晚腦子裏統統都是貝磊原的身影和「一顰一笑」,害她又氣又惱、又癡又發癲,心臟更是亂跳個不停。
  
  想那個凶巴巴又不懂得溫柔為何物的男人幹什麼?她懷疑他全身上下可有一根精緻體貼的骨頭。
  
  聽到她提出的問題,湯米擺出一臉哀怨。
  
  「沒有女朋友的日子就是這麼淒清無聊,你不要再問了,待會我哭出來可不好看。」
  
  饒是眼圈似熊,聆蘭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會缺少女朋友?別騙人了,應該是女朋友太多了難以選擇,最後乾脆獨守空間。」
  
  「還是你最瞭解我。」他頓了頓,突然神秘兮兮地道:「昨天五、六點後你姐有打電話來找人,喂,你昨晚到哪裡去了?」
  
  她被嘴裏的咖啡燙著了,小臉迅速泛紅,「昨、昨晚?昨晚我……我沒去什麼特別的地方見什麼特別的人啊!」
  
  湯米忍著笑,「妹子,你現在的表情叫作、此地無銀三百兩。」
  
  「才不是。」她趕緊放下杯子,藉著擦擦洗洗的動作逃避他的追問,「冰咖啡煮了沒有?我發現最近晚上愛喝冰咖啡的客人變多了,不事先準備都不行。」
  
  「下午再煮。」他正想再問,可是數名衣著筆挺的上班族已經走進來,看情形是要喝咖啡聊是非順便談公事的。
  
  於是早上就在有點忙又不會太忙的情況下過去,等聆蘭注意到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這時酒吧內只剩下一、兩桌客人在低聲聊天談笑,她對湯米打了個暗號——我上樓吃飯。
  
  星海大飯店的另一項貼心福利,就是有個二十四小時的員工專屬餐室,無論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樣的食物,都可以在那兒得到滿足。
  
  最重要的是它好吃又免費。
  
  湯米用嘴型表示——幫我帶一份海鮮飯。
  
  她比了個OK的手勢。
  
  聆蘭邊走邊扭了扭泛酸的肩背和腰際,忍不住歎口氣,「唉,老了,熬一個晚上就腰酸背痛……」
  
  專屬餐室在三樓,可以走迴旋樓梯上去,可是最害怕走路及爬樓梯的她,最好的選擇當然是電梯了。
  
  她撳下電梯,等待電梯從地下停車場升上來。
  
  當地一聲,電梯門開啟,她低著頭走進去。
  
  低垂的視線觸及了一雙頂級義大利黑色男鞋,她本能道:「三樓,謝謝。」
  
  一隻長臂越過她的頭頂撳下三樓的按鈕,聆蘭陡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騷動與熟悉的氣息。
  
  淡淡的刮鬍水香氣和濃濃的男人味,一種教人坪然心動的氣息……
  
  她情不自禁抬頭,卻蹬蹬蹬騖退三步緊貼在電梯鏡面壁上。
  
  貝貝貝……貝磊原!
  
  他顯然也很訝異會在這裏見到她,「你?」
  
  真是巧,太巧了。
  
  聆蘭四處張望著有什麼地方可以逃出去或鑽進去的——啊!電梯,三樓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她就可以……
  
  她驚愕又絕望地瞪著他撳住「關閉」的鈕不放。
  
  「你在做什麼?」她急得脫口質問。
  
  「我們有事要談。」他不由分說就改按二十七樓。
  
  她睜大眼,「什、什麼?誰跟你有事要談?你……咦?」
  
  二十七樓?二十七樓不是大老闆的辦公室跟專屬休息套房嗎?
  
  磊原也注意到她身上的制服,「你是飯店的員工?」
  
  「你是傳說中的大老闆?」最近要選妃的那一個?
  
  說不上誰的表情比較震愕,不過最後是磊原先恢復鎮定。「原來你是飯店的員工,好個踏破鐵鞋無覓處。」
  
  「幹嘛,要找我報仇還是報恩?」她的小臉蒼白了好幾秒,最後還是心一橫,她跟大老闆淵源可深了,現在要假裝誠惶誠恐、恭恭敬敬也已經來不及了,何況她也不覺得有用。
  
  他瞇起眼睛,沒有回答。
  
  有時沉默遠比大聲吼叫更令人恐懼,聆蘭此刻的感覺就是那樣,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小手冰涼、胃部翻攪。
  
  他居然就是她的大老闆……她的腦袋因為這個驚人發現而發暈。
  
  「呃……其實我還在上班時間……」她試圖落跑。
  
  磊原瞪了她一眼,「閉嘴。」
  
  惡霸!絕對是超級惡霸。
  
  她委屈地閉上嘴巴。好吧,反正這是他的飯店,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算爵士酒吧被投訴也不關她的事。
  
  饒是如此,她靜待了幾秒後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不如我先撥個電話下樓說一聲……」「你原本到三樓做什麼?」他突然問道。
  
  「吃飯呀。」一提到這個,她的肚子適時咕嚕咕嚕響起,聆蘭禁不住憤慨地道:「我肚子餓了。」
  
  「我也還沒吃。」他瞥了她一眼,好像他投吃飯也是她的錯。「等一下自然會有食物送上來,我們就趁著吃東西的時候談。」
  
  「我還有反對的餘地嗎?」她低聲嘀咕。
  
  「沒有。」他悍然道。
  
  「我就知道。」她翻翻白眼。
  
  兩分鐘後,聆蘭尾隨在磊原身後走進傳說中的套房。
  
  氣派的套房和辦公室有兩個不同的大門,隔間的牆壁上有一扇櫻木大門連接著,她踏進的是套房部分,近五十坪的套房比她家三房兩廳的房子還要大,佈置擺設簡單而舒適,充滿了濃濃的男性風格。
  
  很有他的味道。
  
  然後她的眼睛很自動地瞥向那張大床——
  
  老天,她不是故意的,但是當她看到那張足足有尋常床三倍大的大床時,脈搏又發瘋跳動,心臟難以自製地狂悸起來。
  
  「你在看哪裡?」
  
  聆蘭像是做壞事被當場發現的小孩一樣窘紅了臉,「我只是……在參觀。」
  
  「坐下。」他皺眉,大手鬆開了領帶。
  
  「坐床上?」她面紅耳斥的問道。
  
  「沙發上。」他又想吼人了。「我並不是把你叫上來『辦事』的。」
  
  她的臉又紅又燙,「真是的,你可以含蓄一點嗎?」
  
  「我還沒有直接說出那兩個字。」他走到咖啡色沙發椅坐下,按下淡藍色玻璃茶几上的電話鈕。「送兩份餐上來,還有一壺熱咖啡。」
  
  聆蘭則是在距離他最遠的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他抬起頭,虎眸專注地盯著她,「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字典裏還真是沒有「婉轉」這個詞啊!
  
  「昨天晚上……」她皮笑肉不笑,「沒事啊,有什麼事嗎?」
  
  「你氣衝衝地走人,甩上門的聲音大到吵醒了小傑,他揉著眼睛跑出來瞅著我看的表情,好像是我把你趕跑的樣子。」他不爽地瞪著她,「你要負責向他解釋清楚,我不想回家後再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小毛頭。」
  
  「他哭了?」她所有的怒氣與矜持統統消失了,內疚瞬間充斥整個心房。「哎呀,都是我不好。」
  
  磊原深深地凝視著她自責甚深的小臉,有些遲疑地問:「你和小傑非親非故的,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她一怔,「也許是……因為有緣分吧,而且我討厭看到有人被欺負,尤其是無辜的小孩。」
  
  「無辜嗎?」他有一絲失神,嘴角緊抿。
  
  聆蘭驀地想起小朋友們所講述的內容。
  
  「你並不討厭小傑,對不對?他是你弟弟,你是要他的,對不對?」她像是安慰自己也像安慰他地追問。
  
  聞言,他的臉色登時化為一片毫無表情的漠然,「我對我父親有過承諾,我會照顧他。」
  
  「除此之外,其實你對他也是——」
  
  他眼神鴛猛而危險,憤怒地道:「不干你的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道德重整抑或是家庭倫理解析嗎?林小姐,你越界了。」
  
  聆蘭被他的怒氣震價住了,內心深處也明白自己的確是衝動得跨越了那一道界線,她太過關心他們,以至於忘記了時機與身份。
  
  對他們而言,她的確什麼也不是,沒資格也沒立場這樣說話。
  
  她心亂如麻又難過地紋擰著小手,小小聲地道:「對不起。」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手指微顫地點燃一根香煙,不一會兒,一股屬於他特有的辛辣煙草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略微分開站立的長腿,充滿男性化的濃密黑色髮絲,以男人而言是稍微長了點,而又有些不羈的淩亂,但是她從未看過比他還要更有男子氣概與味道的男人。
  
  他像是中土世紀的王者,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與壓力,卻依舊屹立不搖,堅忍挺拔。
  
  在這一瞬間,聆蘭突然清清楚楚地發現自己愛上他了。
  
  原來愛情的降臨是這麼沒預警卻又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她熾熱的心在悸動,滾燙的血液在體內狂歌奔騰,她的指尖瘋狂地想碰觸他……
  
  這種渴望與衝擊太過強烈,她不禁一陣暈眩,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沒有破解這種魔咒,卻使她稍稍冷靜鎮定了一點。
  
  「貝先生,您的餐好了。」
  
  如吟詩歌唱般的優雅聲音是屬於五樓巴黎廳的副理,聆蘭並不陌生,但是今天他的聲音顯得太粘膩巴結了些。
  
  「請問您想擺放在哪兒用餐?」
  
  現在躲是來不及了,但聆蘭還是努力側身掩面低頭,一個勁地往沙發深處鑽去,其實人家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不用了,你放著。」磊原淡淡地道。
  
  「是,那麼……」
  
  「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說也奇怪,她聽得出他語氣裏勉強釋出的一絲耐性。
  
  真是的,對別人就可以那麼自製,脾氣控制得很好,對她就完全不是那樣——不過她可以解釋為,因為他對她另眼相看嗎?
  
  她又高興起來了。
  
  「我好餓。」聆蘭摸著肚子站起來,好奇地走到銀色餐車邊,伸手掀開了一隻銀盅——
  
  嘩!
  
  一大份……不對,是一大尾的龍蝦做成沙拉,底下是可口的薯泥,旁邊鋪著嬌紅的草莓,在新鮮誘人的龍蝦片上頭還淋著濃稠的沙拉醬,銀盤邊緣還排列著一片片烤得金黃的香蒜吐司,她的口水差點掉下來。
  
  磊原像是恢復了平靜,泰然自若地掀開另一隻銀盅,是同樣香噴噴卻全然不同的菜色,一大瓷盆局烤海鮮貽貝義大利炒飯。
  
  「吃吧。」他伸手拿起叉子。
  
  她歡呼了起來,隨即面有難色——
  
  「兩種都好好吃喔,太難選了。」
  
  磊原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他竟然笑了……
  
  她稀奇又著迷地癡癡望著他的笑容,他的笑聲渾厚愉悅得如同最好聽的古鐘敲擊聲……
  
  慘了,她真的沒救了。
  
  「一人一半。」他的大手再自然不過地罩住她的頭,輕輕搓揉著她的髮絲,隨後拿起一隻雪白瓷盤裝盛了一些食物,笑容裏有一絲打趣嘲弄,「這並不是太困難的數學題。」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學著他裝了兩種食物在盤子裏,然後坐在沙發裏大快朵頤。
  
  聆蘭吃得一頭汗,卻是暢快淋漓心滿意足極了。
  
  等到她再裝第二盤時,磊原已經端著杯黑咖啡啜飲起來了。
  
  看著她吃得不亦樂乎的小臉,他心中微微一動。
  
  「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麼不在乎形象的女人。」他燃起一根煙,輕輕呼出了一圈白霧。
  
  聞言,她使勁嚼著一隻貽貝的動作停頓了下,訕汕地道:「那是好還是不好?」
  
  天啊,希望他不會太嫌惡她。
  
  「沒有什麼好或不好,最起碼你很自然。」他攤了攤手,「而反很坦率,有話必說,這樣簡單多了。」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應付得遊刃有餘,但這不表示他喜歡那種人,坦白至少是種美德。
  
  聆蘭的臉頰因他的讚美而紅了起來,一顆心坪坪跳著,低頭對著一片龍蝦竊笑。
  
  他把玩著金質名牌的打火機,「有件事情想找你做。」
  
  她耳朵一豎,「什麼?」
  
  「你有考慮過換另外一個更適合你的工作嗎?」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聆蘭心一跳,他該不會要求她做他的地下情婦吧?或是援助交際?還是……
  
  哎喲,怎麼突然這樣冒昧開口,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那是小說理的情節,雖然年輕卻保守如她,怎麼可能會這樣隨隨便便就答應?雖說她垂涎他的身體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了……啊!理智跟情感大拔河,她好難決定,此刻的惰況比要選龍蝦還是海鮮飯要困難太多大多了。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表情又是心願又是心動,「我……」
  
  「小傑需要一個保母,我想過,由你來擔任是最適合的。」磊原不拖泥帶水的把目的說出來。
  
  聞言,聆蘭呆住,傻眼了,「你……」
  
  他眉頭又打結了,「要還是不要?」
  
  「原來你說兼差的意思……就是要我當小傑的保母?」她努力從呆滯狀態中清醒過來。
  
  「當然,要不你以為是什麼?」磊原投給她一個諷刺的微笑,「做我的情婦嗎?」
  
  她一張臉倏地滾燙大紅起來,「當然不是!那是最無聊、最齷齪、最無恥、最可笑也最豬腦袋的人才會想出來的爛想法。」
  
  唉,她就是那個豬腦袋,也不用客氣了。
  
  「小傑喜歡你,雖然你很會給我找麻煩。」他略挑一眉地望著她,「我答應過我父親要照顧他,但是我沒說我會親自照顧他,所以我想你是最好的人選。」
  
  聆蘭有點失望……是很失望,不過想到小傑那張天使般的小臉,還有以後可以理所當然地經常跟他碰面——她是這麼希望啦——她的心又開始雀躍了起來。
  
  而且她再次發現其實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排斥、以及不關心幼弟。
  
  這個面噁心善的男人呵。
  
  「我是很願意陪小傑,但我也很喜歡我的工作。」說到這裏,她有一絲猶豫,「可不可以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我能繼續上班,也能照顧到小傑。」
  
  磊原皺起眉頭,像是不悅居然有人對他的提議猶豫難決,但他還是控制住心底的不豫,「你現在在哪一個部門?」
  
  「一樓的爵士酒吧,我是個調酒師。」
  
  他掩不住一抹詫異,「你是調酒師?」
  
  她看起來太柔嫩、太清純,完全就是那種滴酒不沾的女孩子,沒想到竟然還是個調酒師。
  
  星海用人一向嚴格,這麼說來,年紀輕輕的她這是個專業調酒師了?
  
  「對啊。」聆蘭指指鼻頭,得意的說:「不要小看我,我在學校的調酒科目成績是全校第一,校外賽更是所向無敵……」
  
  她很少會這麼臭屁,但是哪個女孩子不希望在愛慕的男人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她想要向他證明,她也是個有能力的女孩,不是在星海裏混吃等死的。
  
  「難怪你的咖啡煮得不錯。」他恍然的點頭。
  
  「我調的酒更棒,有機會要不要試試看?」
  
  「再說吧。」磊原將煙在銀色煙灰缸撚熄裏。「一樓的酒吧是采三班制,你就繼續上早班,下午下班後就到幼稚園接小傑回天母別墅,照顧他直到晚上九點半睡著後,你就可以下班回家,我會讓司機每天接送你回去。」
  
  聆蘭的心窩不禁漾起一陣暖意。雖然只是小小的一件事,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細心體貼之處。這個人臉上老是一副酷酷、凶巴巴的樣子,但事實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溫柔周到了。
  
  發現自己心儀的對象這麼優,她忍不住又開始竊喜,連連傻笑。
  
  「月薪三萬,但沒有周休二日,因為我經常要出門,所以週六日也需要你帶他。週六日的薪水加倍,你一個月可以排休四天,如何?」
  
  果然是個精明幹練的生意人啊,為什麼他就連談錢的時候,都還是那麼樣地迷人呢?
  
  唉,她真的沒藥醫了。
  
  「你會天天回家嗎?」因為昏頭了,所以聆蘭在這當頭問出了最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他不禁皺眉,「這個跟我們正在談的事有什麼關係?」
  
  她驚覺失態,急忙搖頭,「沒、沒事,我只是隨口問問。」
  
  「就這麼決定。」他再度霸氣、不容反對地道。
  
  「我都還沒有答應呢!」她抗議。
  
  「你也沒有反對。」他橫眉豎目的瞪著她。
  
  「是是是……」她忍不住抹汗。
  
  他很是滿意,「從今天晚上開始。」
  
  「不!」她急急道:「太快了,我沒有心理準備,至少也要明天。」
  
  他眉眼閃過一抹得意,「好,明天見。」
  
  聆蘭這才發現自己掉進他的詭計裏了,「可是……」
  
  他看了看腕際的表,「你該去上班了。」
  
  啊?
  
  她錯愕,「呃,噢,是。」
  
  唉……老闆就是老闆,不過她早就陷進去了,就連這時候也依舊覺得他公正無私得好帥……呵呵!
  
  磊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皺眉道:「你的魂飄到哪裡去了?」
  
  她臉頰紅了,「在啦、在啦。那我去上班了。」
  
  「明天我會派司機過來接你,你幾點下班?」
  
  「四點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道:「等等,我還是自己坐公車去幼稚園好了,我不希望被同事看見……誤會了。」
  
  到時候沒吃到羊肉還惹了一身騷,以後她還要在飯店裏上班做人哩!
  
  他點點頭表示瞭解,「那麼我讓司機直接到幼稚園接你們倆。」
  
  「好。」她笑咪咪的回道。
  
  驀然間,她感覺到他們好像是老夫老妻……嘻嘻。
  
  「不要再偷笑了。」他再敲了敲她的額頭。
  
  聆蘭連忙藏住笑,一本正經的起身,「是,老闆。」
  
  他反而被她這表情逗笑了。
  
  聆蘭口裏哼著歌愉快地離開大套房走進電梯,手指按下一樓的數字鏈時,倏地驚醒——
  
  「啊!湯米的海鮮飯。」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6:40
第四章
  
  從第二天開始,聆蘭開始了她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兼差生涯。她輕描淡寫地跟姐姐說過晚上要兼差的事,並且再三保證工作性質絕對單純。
  
  當小孩子的保母,夠單純了吧?
  
  只是沒人知道她內心打的齷齪念頭,嘿嘿!
  
  只要一想到每天都可以光明正在地接近他,看見他,她就興奮得不得了。
  
  小傑也很興奮,他就像是掉進糖果堆裏的小孩子,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拚命抓著她的手吱吱喳喳的說著話,迫不及待跟她分享童稚天真的想法和幼稚園裏的點點滴滴。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常常逗得聆蘭捧腹大笑。
  
  呀,這三萬元的薪水真是拿得於心有愧,尤其是貝宅裏的老僕人們伺候得她都不好意思,老廚子煮的寧波菜和杭州菜更是好吃到讓她幾乎連舌頭都吞下去了。
  
  但是在這麼愉快順利的兼差生活中,還是有令她失望的地方。
  
  她上班近半個月了,只匆匆見過貝磊原兩次,身為星海大飯店以及亞洲區連鎖飯店的大老闆,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忙。
  
  這一天晚上,聆蘭盤腿坐在貝宅寬闊的大廳沙發裏,懷裏抱著已沉沉睡去的小傑,胡亂地轉著遙控器。
  
  現在才晚上八點半,剛剛小傑和她玩得太瘋也太累了,所以早早就睡著了。
  
  理論上她是可以早點下班回家,可是她想看見他,所以她一直等著。
  
  「蘭小姐,你累不累?」老好人張媽拿了一條蘇格蘭毯子走過來,慈祥的微笑。「還是餓不餓?我讓吳嫂做一杯海鮮湯給你吃可好?」
  
  「張媽,謝謝你,我不餓也不累。」她嫣然一笑,接過毯子蓋在小傑身上。「而且你剛剛也給了我一壺皇家奶茶。」
  
  「蘭小姐……」張媽搓著手,感激地對著她笑,「你來了真好,這個家又開始溫暖起來了。」
  
  聞言,聆蘭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急忙揮揮手道:「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
  
  張媽張口欲言,就在這時,門鈴響起。
  
  「咦,少爺回來了嗎?」張媽疑惑地道,「可是他打電話回來說今晚要開會,會晚點回家。」
  
  「他又要開會?」聆蘭失望極了,那麼今晚又碰不到他了。
  
  張媽點點頭,穿過大廳走向玄關開門。
  
  是譙呀?聆蘭好奇地伸長脖子看去,卻看到張媽一臉不豫與推拒的表情。
  
  就在此時,一個尖聲尖氣的女聲響起——
  
  「張媽,你怎麼啦?怎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你不歡迎我嗎?」
  
  那個聲音猶如刮鍋底的女人是誰呀?
  
  「你請回吧,現在時間晚了,而且少爺也不在,恐怕不方便。」
  
  老好人張媽竟然下逐客令?
  
  聆蘭緊緊抱著小傑,雙手摀住他的小耳朵,氣氛有點怪怪的喔!
  
  「這是我姐姐的家,我外甥的家,我為什麼不能來?」那個女人聲音尖銳的刺耳,頤指氣使地道:「張媽,我好歹也算是這個家的親戚,我外甥更是這家未來的半個主子……喲,這是誰呀?」
  
  聆蘭終於看到了那個發出怪聲音的怪女人。
  
  一個長著鷹勾鼻,五官勉強可以算得上豔麗,卻明顯是風華逝去卻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四十幾歲豔婦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睜圓了雙眼。
  
  張媽急急走到聆蘭和小傑身邊,像是母雞急於要保護小雞們,「姨小姐,你請回吧,小少爺睡了。」
  
  「你是誰呀?」豔婦塗著紅色惹丹的指尖直直指著聆蘭問道。
  
  聆蘭看了眼氣急敗壞的張媽,再看了看豔婦,很直接地反問:「你又是誰?」
  
  豔婦一臉高傲地回道:「我是右傑的阿姨,你又是誰呀?」
  
  「我是他的未來大嫂。」也許是對方的態度太討人厭,聆蘭故意抬出這面冒牌金牌氣她。
  
  她眼角餘光瞥見張媽欣慰地偷偷笑了,於是大受鼓勵,好整以暇地望著對方。
  
  豔婦呆了一下,「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
  
  「請問一下小傑的阿姨,你今天來『我們貝家』有什麼貴事?」聆蘭笑嘻嘻地打斷她的話問道。
  
  豔婦抬起下巴,哼了一聲,「我來找我親愛的小外甥,干你什麼事啊?」
  
  「他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豔婦不悅地欺身過去,在她們尚未反應過來前一把持起了小男孩,「小傑,醒一醒,阿姨來了!」
  
  「你在做什麼?」聆蘭和張媽怒目瞪著她,還是來不及阻止小傑被騖醒。
  
  「哇……」在酣睡中被陡然嚇醒,小傑本能地抱住聆蘭的腰大哭起來。
  
  豔婦卻不準備放過他,怒斥道:「你哭什麼哭啊?我那短命的姐姐說得對,小孩子都是吵得要死的討債鬼。」
  
  小傑驚嚇困惑畏縮地眨著眼睛看著這個態度囂張又凶巴巴的女人,本能地偎緊了聆蘭,抽抽噎噎地道:「阿、阿姨。」
  
  「我是來接你的,跟我回去。」豔婦趾高氣揚地道。
  
  「不要!」小傑反應激烈地大叫,將聆蘭抱得更緊。
  
  「姨小姐,你不要這樣……」張媽急得想阻止。
  
  聆蘭怒極反鎮定下來,連自己也不知道從哪兒生出的一股蠻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狠狠甩開。
  
  「瘋女人,你夠了喔。」她惡狠狠地瞪著豔婦,「這裏是貝家,你要發瘋請回自己家裏去,不要在這裏嚇小孩。」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管起我的事來了,你知道個什麼東西?」豔婦氣衝衝,指著她破口大罵,「我有權利把小傑帶走,我姐姐曾經說過——」
  
  「很抱歉,小傑姓貝,我不管小傑的媽媽說過什麼,據我所知,她現在人已經在天堂了,隨便你怎麼胡認都可以。」聆蘭瞇起眼睛,神情危險地盯著豔婦,「可是小傑是貝家的兒子,你沒有權利把她帶走……話說回來,你把他帶回你家做什麼?」
  
  一旁的張媽忍不住憤慨地道:「還不是因為小少爺名下有一大筆鉅額遺產,她才處心積慮的想帶走小少爺。」
  
  喔,原來如此。聆蘭一臉的瞭然。
  
  豔婦被識破心思,狼狽又惱羞成怒地大叫:「你們兩個給我滾到一邊去,這是我們家的事,跟你們有什麼屁關係?反正小傑的哥哥也討厭他,視他如眼中釘——」
  
  「你亂講,哥哥喜歡我!」小傑大叫,臉色恐慌又難過。
  
  聆蘭急忙安撫他,「你哥哥當然喜歡你,記得嗎?他怕你無聊,還要我天天過來陪你玩呢!」
  
  豔婦瞪著這個半途殺出破壞計畫的程咬金,她好不容易打聽到貝磊原今天不在,所以才敢上門來要人。
  
  而且她堅信貝磊原一定迫不及待甩掉這個討人厭的弟弟,她把他帶走,說不定貝磊原還會感激她,再給她一點好處呢!
  
  再說小傑身上那筆遺產實在太誘人了,貝磊原不在,現在貝宅裏都是一些老弱婦孺,她相信這是最好的時機。
  
  想到這裏,豔婦大膽地伸手拽扯著小傑,聆蘭想也不想地抬起一腳踹了過去,豔婦一時不察,被踢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喂呀,你這個死丫頭竟然敢這樣對我?」她姿態難看地跌坐在地上,張牙舞爪地掙扎起身,就要撲過去抓聆蘭的臉。「老娘一定要給你好看!」
  
  「滾出去!」
  
  聆蘭這輩子沒有跟人打過架,可是為了要捍衛老小,她身子一矮躲過豔婦的「九陰白骨爪」,當頭對著她的肚子撞過去。
  
  豔婦被撞得往後仰趺,乒乒乓乓地撞翻歐式茶几,連帶撞壞了擺放在上頭的一隻十七世紀英國古董花瓶。
  
  下一瞬間,豔婦呼天搶地的哭號聲,和茶几翻倒、瓷器碎裂聲交織成一團要命的混亂。
  
  「這是在搞什麼東西?」磊原踏進家門的第一眼就看到這堆亂七八糟,他臉色立刻一沉。
  
  他的聲音威嚴無比,剎那間哭的、鬧的、罵的、惱的,所有的嘈聲雜統統凝結在空氣中。
  
  「你回來了。」聆蘭大大鬆口氣,露出自混亂發生以來的第一朵笑容。
  
  小傑鬆開緊環住她的雙手,本想往磊原的方向跑去,可是一直以來習慣性的崇拜與敬畏壓抑住了深深的孺慕之情,他的小身子動了動,最後還是不敢跑向他尋求安慰與保證。
  
  他只是睜著紅紅的眼睛,淚汪汪地巴望著哥哥。
  
  豔婦本來要跳起來狠狠地教訓聆蘭的,一見到磊原出現,她先是一凜,隨即做出一副受害者姿態地歪倚在傾倒的茶几旁,被頭散發地嗚咽起來。
  
  「磊原呀,你快來給阿姨評評理啊,你未婚妻真是大逆不道欺負長輩,她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再怎麼說我也是小傑的親阿姨,也等於是你的阿姨,我那好姐夫在天國看著一定也會很生氣、很心痛的呀!」她開始演起戲來,活脫脫是歌仔戲中的悲;隋苦旦。
  
  真是壞年冬多瘋人,聆蘭沒想到這年頭竟然還有人以上演王婆罵街外加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為樂。
  
  而且她就算沒有搞清楚狀況,腦子不太露光,至少眼睛還沒壞吧?難道她看不出貝磊原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嗎?
  
  正常人都該曉得他開始不高興,而且是非常非常不爽的那種。
  
  但顯然豔婦的演技跟她的智商不成正比,她哭哭兮兮地嚷著:「你要替阿姨主持公道呀!否則你在天上的爸爸也會氣到跳腳……」這些話無異是火上加油。
  
  「夠了。」磊原幾個大步走近,虎眸淩厲地環視著在場幾人,「有誰可以告訴我,你們現在究竟在搞什麼鬼?尤其是你,小傑,你不是應該睡覺了嗎?」
  
  小傑全身一縮,躲在聆蘭身後,「我我我……」
  
  「他是睡著了,不過又被虎姑婆嚇醒了。」聆蘭意有所指地瞪了豔婦一個大白眼。
  
  磊原微瞇起眼睛,望向臉色頓時蒼白的豔婦,冷聲道:「陸小姐,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我只是來看我外甥過得好不好。」豔婦再無之前的高張氣焰,她小心翼翼地解釋。
  
  「才不是呢!」聆蘭氣呼呼地挺身而出,「你知道她有多過分嗎?她是來——」
  
  「還有你。」今晚磊原的心情可能不太好,對她也沒有一絲好臉色。「你早該下班了,現在還在這裏做什麼?」
  
  她被質問得一窒,雙頰難堪地漲紅了,「我……我是……」
  
  「司機在外面等,你現在馬上回去。」他擺擺手,臉色難看地下令。「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豔婦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像是捉到了什麼把柄般得意洋洋地對聆蘭叫道:「說什麼是磊原的未婚妻嘛,原來又是個死不要臉硬粘上來的貨色,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磊原怎麼可能會看上你?」
  
  聆蘭平時是崇尚和平的,可是……噢!她現在真想揍這個女人!
  
  「陸小姐。」磊原看向她的眼光足以把瀑布凍成冰枉,豔婦不禁畏縮了下。「大門在那邊。還有,家母是獨生女,我沒有阿姨,希望你記住這點。」
  
  真是大快人心啊,光是看到豔婦瞬間啞口無言臉色灰敗,就足以讓聆蘭忘掉剛剛受到的呵責和委屈了。
  
  「我……我還是先回去好了,改天再……再……」豔婦甚至連話也沒有說完,就慌張地奪門而出。
  
  聆蘭忍不住用力鼓掌,「真是太痛快了,幹得好!老闆。」
  
  磊原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好像這一切統統都是她的錯。「你在這裏幸災樂禍個什麼勁?」
  
  「我……」她低下頭,無限委屈,「我是講老實話嘛,你不知道她凶巴巴……」
  
  小傑看著表情不善的大哥,突然顫抖著聲音問:「哥,你喜不喜歡我?」
  
  為什麼連阿姨也說大哥不要他,討厭他?他是個壞孩子嗎?他做錯了什麼事嗎?大哥會不會真的不要他了?他好怕……好怕
  
  瞧他仰起的小臉蛋上,有著無比的脆弱和祈求與親情的渴望,磊原微微一震,心中泛起一股血濃於水的激動,可是當他看見小傑和他母親長得極相像的那雙眼睛時,他心中的柔軟倏然又冷硬了起來。
  
  「去睡吧。」他粗魯地道,看也不看小傑就往樓上走去,「我累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小傑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小小的身軀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哥哥不喜歡我……」
  
  雖然貝磊原是她的偶像和垂涎的男人,但是在這一刻,聆蘭還是好想拿根大鐵錘重重地敲他的腦袋一頓。
  
  難道他看不出自己的回答與態度有多傷小傑的心嗎?
  
  小傑不斷被人們殘酷地提醒著,有一天他會被大哥遺棄,如同父母親驟然離開他一樣,雖然他只有六歲,可是他有思想、有感覺,更會害怕,沒有安全感與親情的關懷眷顧對他而言就像快要崩塌的山,快整個往他塌陷砸來一樣。
  
  而那個遲鈍固執、自大霸道到看不見事實的大男人竟然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可惡。」聆蘭咕噥一聲,急忙衝過去抱住小傑,連聲撫慰,「噓,不要哭,你大哥喜歡你,真的……他只是……只是太累了,所以沒有聽清楚你在問什麼,明天,等明天蘭姐姐幫你再問他一次好不好?不然拿你畫的恐龍圖給他看……」
  
  小男孩雙眼裏盛滿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絕望與傷心,他咬著下唇,一聳一聳地抽動著肩頭,豆大的淚珠不斷滾了出來。
  
  聆蘭的心也快碎了,她緊緊抱著小傑,努力哄著他。
  
  那個遲鈍的可惡的大男人,應該要有人狠狠地敲醒他水泥灌漿封住的腦袋瓜,好讓他清醒過來看個仔細明白。
  
  他的弟弟需要他!
  
  可是打從那天起,聆蘭就再難碰得到他了。
  
  像是刻意在迴避她,不給她任何機會說話發問或是抗議,貝磊原已經到達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境界。
  
  在飯店裏,她只是個小小的吧檯調酒師,不要說殺上頂樓他的辦公室裏了,光是要按下電梯裏二十七樓的按鈕,就足以被眾人好奇兼驚異的眼光戳得渾身都是洞。
  
  在貝宅裏.更是見不著他的人影,不是開會就是出差,再不然乾脆毫無理由地沒回家過夜。
  
  聆蘭看著日漸沉默不說話,大眼睛裏盛滿怕被送走的恐懼的小傑,她就氣貝磊原氣得牙癢癢的。
  
  不行!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早點給小傑安心和一個交代才行。
  
  「張媽,你一定要幫我。」她雙手撐在桌面上,神情堅決地盯著面前目光閃爍的老婦人。
  
  「蘭小姐……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呢?」張媽心虛又緊張地拎著抹布擦拭額上頻頻冒出的冷汗。
  
  「貝磊原……我是說大少爺,他要到哪裡都會告訴你一聲,你可不可以把他的行程表給我?或是事先通知我一下他人在哪裡?我要去堵他。」聆蘭目露凶光,握緊拳頭,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
  
  張媽瑟縮了下,「可是……」
  
  「小傑心裏一直很害怕他哥哥會把他送走,所以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那個瘋女人隨時都可能上門來連拖帶拽地捉走小傑,我現在就是要大少爺給個說法和交代,把事情定下來,讓那個瘋女人死了那條心。」聆蘭氣憤墳膺地揮著拳。「對,我們就是應該這樣做!」
  
  張媽搓著手,點頭如搗蒜,她是贊成得不得了啦,可是一想到沒有事先知會大少爺,就在他後頭密謀他,這好像……太那個了點。
  
  她在貝家幾十了,雖名為主僕實為家人,大少爺和小少爺都是她最關心疼愛的對象,她該不該說呢?
  
  「張媽,你倒是表表態嘛!」聆蘭激動地緊盯著老人家,「你怎麼說?」
  
  張媽想起了小少爺這些天來的消沉,最後她咬牙豁出去了
  
  「蘭小姐,我偷偷跟你說,但是你千萬別讓少爺知道是我跟你說的。」她說完了他的行程和時間地點後,又意味深長地道:「少爺要去會面的教授和夫人,是他非常敬愛的人,同時他們也愛他如子,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聆蘭雙眸當地亮了起來,興匆匆地大點頭,「瞭解。」
  
  在知道了貝磊原兩天後要到一座名喚藍島的小島上做業務考察,並且會和一對教授夫婦在那兒碰面敘舊——她敢打賭這是他故意安排好逃避小傑與她的,否則以他日理萬機的董事長之身,哪有機會放三天兩夜的假——之後,聆蘭決定要跟在他後頭緊釘住他,無論如何都要在這三天兩夜裏把他給擺子。
  
  也許是一種只有天知道的奇妙緣分吧,也不知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自動把貝家的事統統攬到自己身上來。
  
  現在,有關於貝家的事,就等於她林聆蘭的事。
  
  有強烈愛心的她,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喜愛的大男人和疼愛的小男孩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於是聆蘭請了假,也跟張媽、李嫂、汪伯和司機小陳報備過,接下來三天兩夜就麻煩他們多照看小傑了,她這個保母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7:02
第五章
  
  臺北松山機場
  
  聆蘭神情愉快地拖著淡紅與深紫相間的蘇格蘭格子行李箱,一頭長髮綁成馬尾在背後搖晃著,臉上淡掃娥眉輕點胭脂,戴著紫色太陽眼鏡,白色襯衫和蘇格蘭格子呢七分裙,纖腰上鬆鬆地繫了條金色寬皮帶,修長的雙腿下是雙黑色馬靴,她笑意盈盈,動作悠哉地走向航空公司櫃檯。
  
  啊哈,可逮到你了。
  
  她興高彩烈地走向那鶴立雞群……不對,是獅立兔群中的高大強壯粗獷男人……呵,她的夢中情人。
  
  磊原穿著深咖啡色的上衣和黑色長褲,手裏拎著一隻簡單卻看得出價值不菲的名牌旅行袋,捲起的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他正朝著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微笑,那朵笑容那麼地溫柔,是聆蘭從未曾在他臉上看見過的。
  
  如果他用這樣溫柔的笑凝視著她,她一定會歡喜到缺氧暈過去的。
  
  深吸口氣平綬緊張的心情,她加快腳步,蹬蹬蹬地走近他。
  
  「嗨。」她輕輕戳了戳他的背,露出有些害羞卻又很是得意的微笑。
  
  他倏然回頭,就連那對老夫婦的注意力也轉移到她身上,聆蘭對著他們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磊原卻像是看到一頭半獸人活生生出現在面前一樣,他瞪著她,有那麼幾秒鐘,聆蘭還挺擔心他會從哪裡抽出一把寶劍對著她砍過來咧。
  
  她趕緊把身份證舉至他面前,「我……我是來拿票的。」
  
  「拿票?」他的表情像是想當場吞吃了她,低低咆哮道:「你拿什麼票?」
  
  知道老夫婦好奇地在觀察研究,聆蘭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傷心地道:「跟你一起去藍島的機票啊,難不成是電影票啊?磊原,你說過會再給我一次機會的。」
  
  「什麼機會?」
  
  「複合的機會呀。」她故意裝得有模有樣的說:「我知道你事業忙碌,身邊不乏傾倒在你魅力下的女子,但是我對你是真心的……或許到最後你還是不要我,但至少讓我們再努力一次好嗎?畢竟……畢竟我們是那麼的相愛。」
  
  磊原瞪著她的模樣,好似她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了。
  
  也許是因為震驚憤怒過度,以至於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突然一陣擔心,糟糕,等到混過這一關,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貝磊原爆發出來的怒氣恐怕會非常、非常驚人而且恐怖。
  
  可是此刻在他敬愛的教授老夫婦面前,他是變身不了酷斯拉的。
  
  「別胡鬧了。」磊原總算忍下怒火,咬著牙低聲道:「你忘了你還有小傑要照顧嗎?老天,是誰允許你偷跑來……」
  
  聆蘭急急換住他的手臂,親暱無比地低聲道:「你的教授和師母在看我們了,你不希望他們知道我是追來要跟你談小傑的事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大嘴巴當著眾人的面跟你談,那我是無所謂啦。」
  
  這個小女子居然要脅他?!
  
  可惡,他貝磊原豈是受要脅之人?他當場就要發作,可是眼角餘光瞥見周教授夫婦興味濃厚的神情,像已經忍不住要發問了。
  
  「該死。」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要跟你去藍島,三天兩夜。」她小聲的回道。
  
  「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去藍島的?」這話剛問出口他就瞭然於心,「是張媽,她又天殺的心軟了。」
  
  她笑咪咪的看著他,「你這樣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我不會改變心意的。」他警告地盯著她,「你也別想改變任何現況。」
  
  聆蘭再也控制不住得意地咧嘴笑了起來,「這麼說你是同意我一起去羅?」
  
  他臉上出現難得的沮喪,低咒一聲,「Shit!」
  
  「哦……你破戒罵髒話了,不過這次是情有可原,我不會跟別人講的。」她可拽得咧。
  
  「回臺北以後,你看我怎麼收拾你。」他的話是自齒縫中進出。
  
  「至少這三天兩夜我是安全的,而反你還要待我如情人般好生款待伺候。」她嘿嘿賊笑。
  
  磊原勃然大怒,「我只答應讓你跟,什麼時候說要待你如情人……」
  
  我敢打賭你親愛的教授和教授夫人一定很想聽聽看,關於我待會要聲淚俱下娓娓道來的事情。」她再度恬不知恥地拿這個恐嚇他。
  
  「Shit!Shit!Shit!」
  
  她畏縮了下,「呃……我知道你很生氣了。」
  
  「『生氣』兩字怎麼能形容我現在的感覺?」磊原幾乎是咬碎牙齒的吐出這句問話。
  
  「就看在我是一片好心的份上……」
  
  「好心辦壞事,有什麼用?」他正想好好嚴厲訓她一頓,慈祥睿智的周教授已經忍不住搭上他的肩膀。
  
  「磊原,原來你已經有了這麼美麗溫柔的好女友,你千萬別讓人家傷心呀!」周教授兩眼放出慈父的光芒,照得磊原差點睜不開眼睛。
  
  周夫人也興奮親切地攬住聆蘭的肩頭,柔聲地求情道:「磊原,師母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你就別再讓她難過了,須知千金易得真愛難求啊!聽師母一句,你平常實在太忙也太辛苦了,精神難免繃得太緊,這次的假期就好好地跟女朋友一起過,我和教授雖然在澎湖本島旅行,但是在這三天兩夜裏一定會抽空到藍島跟你們吃個飯,好好地聊一聊。」
  
  「師母,您真好。」聆蘭逮到機會豈能輕易的放過,她毫不愧疚地回擁著善良的老婦人,滿臉感動的說:「您和教授真的就像磊原跟我提過的一樣熱情又善良,他不只一次的對我說,你們是他夢寐以求的父母類型,而反對他而言,你們就像是他的爸爸和媽媽。」
  
  周教授夫婦驚喜感動地對看一眼,隨即緊緊抱住磊原。
  
  「你這孩子真是外冷內熱,平常怎麼不告訴我們呢?我們還擔心你會不會嫌我們兩老太雞婆多事又婆媽……」
  
  「怎麼會呢?」磊原被抱得好生尷尬,忍不住瞪了始作俑者的聆蘭一眼,可是他英挺粗獷的臉龐上卻難掩一絲溫柔和撼動。
  
  或許,聆蘭真的替他表達出了一直以來內心深處所想,卻始終未敢說出的情感與感激吧。
  
  他永遠忘不了,當年隻身在異國唸書時,周教授夫婦熱情邀他到家裏吃餃子、喝高梁酒和煮熱氣騰騰的火鍋。
  
  尤其在農曆過年之際,他父親與新妻子永遠在事前就打電話給他,要他待在美國過年,別回臺灣打擾他們回女方的娘家。
  
  孤零零被排擠在幸福家庭之外的他,也是周師母熱烈地邀他回家吃年夜飯,並且發了一個大紅包給他。
  
  他們夫妻膝下無子,卻一直將他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與疼愛。
  
  想到這裏,磊原心窩一陣溫暖,原本氣惱慍怒的神情漸漸柔和了下來,「教授,師母……你們永遠是我心裏真正的父親和母親。」
  
  磊原是出了名的鐵漢,今天竟然會說出這話,周教授和妻子霎時感動到說不出話來,幾乎老淚縱橫。
  
  聆蘭在一旁看得也很感動,不過她也沒忘了趁這時候先去櫃檯劃好位,並且特地聲明要跟磊原坐在一起。
  
  「我們是一起的。」她笑得跟個花癡沒兩樣。
  
  劃完位後,她興匆匆地走向那充滿溫馨氣息的三人,快樂地吆喝道:「親愛的大家,要登機了,我們上樓吧!GO。」
  
  他們三人才恍然清醒過來,周教授和周夫人不禁對著面前這個甜美有趣的年輕女孩輕笑起來。
  
  「師母,我挽著您。」聆蘭笑吟吟的,輕手輕腳靠過去,一路上還不忘施展甜言蜜語功夫,「師母,您今年有沒有四十歲啊……什麼?六十好幾了?怎麼可能?您看起來這麼年輕漂亮,您是語我的吧?」
  
  她的話逗得周夫人又是害羞又是笑得合不攏嘴。
  
  走在她們身後的周教授欣慰地對身邊的磊原笑道:「你有這麼貼心的女朋友,我總算是比較放心了,她一定會讓你的生活快樂幸福起來的。」
  
  「有你們,我已經很幸福了。」磊原揉著眉心,「至於她……」
  
  卻是個把他的生活搞得翻天覆地亂七八糟的視頭子!
  
  藍島
  
  來到風景宜人的藍島,聆蘭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好奇地東張西望,新奇地讚美著這個那個,就連平臺上漁網點綴著的大海星和五顏六色的貝殼都引起她連迭聲的歎島。
  
  尤其當她看見那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大宅時,下巴都快掉了。
  
  「嘩,好美喔!」
  
  磊原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大掌拍了拍她的腦袋瓜,「給我爭氣點,別像個土裏土氣的士包子。」
  
  聆蘭險些被拍成腦震盪,連忙摸著後腦勺埋怨地瞅了他一眼,「喂,藉機報仇喔你。」
  
  他咧嘴微微一笑,表情猙獰,「對,這三天兩夜將是你苦難的開始。」
  
  「你忘了周教授他們隨時會過來拜訪我們?」她是小蝦米吃定大鯨魚了,不借耍賤招。「而其我也有師母的手機號碼,嘿嘿嘿……」她笑得跟巫婆沒兩樣。
  
  磊原忍不住握拳重重敲了敲她的頭頂,一臉無奈地低吼:「進去啦!」
  
  聆蘭疼得齜牙咧嘴,不過還是笑著緊緊跟隨他走進那楝中國式大宅裏。
  
  在櫃檯登記住房時,他們又在那位溫婉動人的古典美少女面前起了一次衝突,最後聆蘭仍舊是使出一百零一招使他就範——
  
  「你難道想讓周教授發現我們不是情侶,然後大失所望嗎?還是你想讓周教授聽到我們當場討論小傑的事?」
  
  所向無敵的磊原再度敗下陣來,惡狠狠地大吼一聲——
  
  「好吧,滾上來。」他怒氣衝衝地轉身上樓。
  
  「YA!」她的笑容裏有著掩不住的得意。
  
  櫃檯後的古典美少女,也就是藍島主人之一的藍彩,忍不住嫣然一笑。「公私兩便,這位姐姐,我真佩服你。」她一臉慧黠地望著聆蘭。
  
  聆蘭被說中心中事,臉頰一紅,「好厲害,你怎麼看得出來?不過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喔,尤其不能讓那頭大熊知道。」
  
  「明白。」藍彩笑容可掬的點點頭。
  
  不知怎地,也許是因為對方的微笑或溫柔的氣質吧,聆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喜歡與想親近她的感覺。
  
  「你好,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林聆蘭。」
  
  「我是藍彩,藍島的廚娘。」藍彩可愛地偏著頭,想了想又說:「也是雜工,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對了,我的朋友都叫我彩兒。」
  
  「彩兒。」她笑了笑,「那你也叫我聆蘭,千萬別叫我林小姐,我會以為你在叫別人。」
  
  「是。」藍彩淺淺一笑,眸子亮晶晶的。「聆蘭,你該上去了,打鐵趁熱呀,三天兩夜可以培養出很多東西來,切莫虛擲時光。」
  
  聆蘭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還是乖乖的點頭,「那我先上去了,待會見。」
  
  「好。」
  
  聆蘭爬上古意典雅的樓梯——唉,幹嘛不做個電扶梯呢?這樣就可以省下體力來玩更好玩的玩意了。她苦中作樂地想著。
  
  死皮賴臉的拗到和磊原住同一間房,一方面是為了省錢,聽說在藍島住宿一晚可不便宜,而且這裏的房間早就訂滿了,另外一方面則是想要施展纏功,無所不用其極地讓他大喊投降。
  
  無論是對小傑的事或是對她……
  
  承認吧,她對貝磊原的愛慕不僅止於遐想而已,她真的很想擁有他,就算每天被他吼著玩也沒關係。
  
  聆蘭傻笑地推開微微敞開的房門,觸目即見到雅致的佈置,可是在古典中又帶有海島的獨特清新明亮意味,落地窗旁養了一小盆雪白的米蘭,陣陣香氣幽幽沁人員端,暢人心肺。
  
  「嘩!」她不想當土包子,可還是忍不住。
  
  磊原解開襯衫上的前三顆扣子,袒露出一大片古銅色的肌膚,他正在喝水,而且是大口大口地暢飲著,少許水滑落他堅毅的下巴,蜿蜓濡濕了他結實的胸肌。
  
  剎那間,聆蘭多希望自己是他胸前的肌膚呀。
  
  她絕對是病人膏盲,沒錯。
  
  磊原注意到了她癡癡然的目光,不禁諷刺地微撩眉毛,「我就知道你對我別有企圖。」
  
  她小臉羞紅了,「那個……我也從來沒有掩飾過我對你的企圖啊!」
  
  他的眸光閃過一絲古怪的光芒,「原來你口口聲聲為了小傑,其實全是為了自己,小傑不過是你的擋箭牌。」
  
  「不是!」聆蘭反應激烈地否認,「我很喜歡你,這是事實,我很關心小傑,這也是事實,你不可以胡亂誣賴我。」
  
  「不可以嗎?」他冷哼一聲,「你還不是隨便誣賴我與你是情人。」
  
  她啞口無言,羞愧難當。
  
  事實就是事實,她實在沒話可以辯駁。
  
  磊原瞇起雙眸,陰沉道:「你就這麼想當我的情人?」
  
  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懂自己現在的情況?她是在玩火,而且是自找麻煩。
  
  他陰鬱地想著,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明知道出現在面前的是個天大麻煩,而且還是座危險的情慾與理智的懸崖,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個萬劫不復,可是他渾身的血液卻熾熱狂野地奔流起來,他的小腹充滿了滾燙難捱的悸痛……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對她產生前所未有的強烈反應。
  
  這個倏然進現的認知驚住了他。
  
  不不不,他必須讓她知道她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聆蘭心臟劇烈跳動著,並且感到口乾舌燥起來,「我我我…」
  
  「你可明白,這一切並不是個小玩笑?」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如狂獅撲向獵物般攫住她的下巴,炯炯目光直視進她眸底深處,不容她逃避。「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自製力,包括我在內,而你,承受得了嗎?」
  
  聆蘭從未遇到這般狂烈的熾情與勾魂奪魄的感覺,他雖然太過龐大挺拔,氣勢太過狂野磅磚,充滿了龍捲風般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可是他的魅力也正來自於這教人屏息震撼的霸氣與男子氣概。
  
  她急促地喘息著,黑水晶般的大眼睛怔征地盯著他,她應該害羞地低下頭,可是就像能近距離見識到大自然狂魅的暴風之美,她雖然感到驚權,卻捨不得轉開視線……還有身體。
  
  「我喜歡你。」她像中了迷咒般,堅定無比地傾吐心聲。「我可能是瘋了,但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好想好想摸摸你……」
  
  天知道,她想這麼做已經好久、好久了。
  
  什麼女孩子的矜持、禮教、理智、教條……統統抵不過眼前這個濃眉黑眸粗獷性感的大男人,她的小手自有意識地碰觸上他光裸的胸肌——
  
  磊原一震,雙眸變得更加銳利深邃了,聲音低沉沙啞如耳畔低語,「該死的,我一定會後悔!」
  
  「我不會。」她輕顫著,勇敢地迎視他。
  
  他發出一聲幽幽低歎,但是她沒有聽清楚,因為他熾熱的唇瓣已經覆蓋上她的,然後緊緊攫掠奪取,帶領她進入陌生卻癡狂的情潮烈焰裏……
  
  抵達藍島的第一天中午,他們就錯過了午飯。
  
  喘息纏綿間,他們倆誰也沒有想起那個……
  
  至於理智,更是去他的,要後悔等做完以後再說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7:31
第六章
  
  她真的做了。
  
  這個島一定是有某種令人理智消失,神智淪陷的魔咒。
  
  否則垂涎貝磊原的身體那麼久了,怎麼會在初初踏上藍島不到一個小時內,她就把他給「上」了。
  
  雖然她是個處女,但他的技巧實在高超到她想要幫他報名金氏世界紀錄,但是在第三次的高潮過後,她就開始失去思考能力了,只有不斷地震撼、悸動、尖叫、高吟……
  
  天啊!
  
  「我真的瘋子……」聆蘭呻吟了起來,無力地摀住臉。「我竟然真的跟一個男人在床上『這個』了好幾個小時,而又還『那個』了好幾次……姐要是知道了,她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絕對會!」
  
  不過在這之前,她有可能會先被自己的羞愧嗆死。
  
  下午五點半,聆蘭在床上自我懺悔,可是她的自我譴責只維持到浴室的門打開,赤裸高大、令人流口水的磊原走出來為止。
  
  聆蘭登時又忘記繼續批鬥自己,她傻傻得像個花癡般緊盯著他修長結實挺拔的身軀瞧。
  
  磊原看見她傻呼呼的神情,不禁得意一笑,「想再來一次嗎?」
  
  「不是!」她的臉飛紅滾燙了起來,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我……我現在渾身無力,或許等我填飽肚子後吧……呃,我的意思是……那個……我餓了。」
  
  磊原愉悅地凝視著她嬌豔羞紅的臉蛋,胸口又是一陣酥癢難當,而且下腹的某個部位又開始甦醒了過來。
  
  老天爺,這個女人絕對懂得下咒,她對他的身體施了咒語。
  
  否則他平常怎麼會對一個纖瘦到近乎乾扁四季豆的十九歲小女人動情起念?
  
  可是他的唇與手指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剎那,就再也管不住自己了。
  
  「可惡。」他低咒,表情卻愉快得不得了。
  
  他是怎麼了?
  
  聆蘭怯怯地瞅著他,「我……我的意思是我餓了,當然我會自己去吃飯,也會自己付帳,不會再麻煩你的。」
  
  「你已經夠麻煩我了。」他無奈地大吼,黑眸炯炯然地盯著她,「該死的,你以為我會計較那種誰村帳的小事嗎?我們之間有比這個更棘手的大麻煩要解決!」
  
  「我……」她被凶得就差沒躲進被子裏。
  
  「跟我講話不要發抖。」他瞪著她,「見鬼了,你又幾時怕過我了?」
  
  她頓覺委屈,「你不要講得好像我都對你很不尊敬,我自認我平常工作做得還不錯,並沒有失職的地方。」
  
  「可是你讓我破戒了。」磊原忍不住罵了兩句精彩絕倫的英文髒話,程度精深到聆蘭聽不懂。「我從來不跟員工發生公事以外的關係。」
  
  聆蘭的委屈感更濃厚了,事情明明就發生得那麼自然……好吧,她並沒有奢望汁麼,但起碼在他們纏綿過後,他可以待她溫柔一點點吧?
  
  而且這是她的第一次。
  
  她輕輕地低下頭,猛然醒覺到——或許對他而言,這根本不算什麼。
  
  畢竟他是上流社會的人,見多識廣,條件又好得不得了,一定少不了女人主動投懷送抱。
  
  想想,她跟她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一陣如刀割般的心酸驀地握住了她,聆蘭胸口劇烈地抽疼了起來,眼眶也開始發熱。
  
  磊原穿好衣服,回頭正要跟她說什麼,卻瞥見了她低垂的臉上,有一絲閃爍的淚光——
  
  他胸腔一緊,啞聲道:「該死!你……你在掉眼淚?」
  
  她更想哭了,「不要再說了,我要去洗臉。」
  
  「聆蘭……」他急急一把抓住她要衝向浴室方向的身子,語氣急促地低吼:「你要做什麼?老天,你該不會是真的要哭了……你……不能哭。」
  
  聆蘭抬起頭,眼淚不爭氣地滾下來,她又氣又惱地叫道:「幹嘛啦?我突然得急性角膜炎不行嗎?我臨時雙目失常流淚不止不行嗎?」
  
  他緊緊地盯著她,眼神挫敗又困惑,「你在生氣?為什麼?」
  
  「我……」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的神經是用什麼做的,混凝土是嗎?她忿忿地抬腳踹了他一記,「放手!你這個腦袋裝豆渣的傢伙,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我並沒有要你負責,還是要你許下什麼亂七八糟的承諾,我也說過我不後悔,我……我……」
  
  縱然被罵得一頭露水,她眼中的脆弱與傷心卻重重地搗痛了他的心臟。
  
  磊原登時慌了手腳,「你你……別哭了吧,我並沒有吼你……」
  
  聆蘭咬緊下唇,含淚不說話,賭氣地轉過頭揉眼睛。
  
  他只覺胸口有些發悶,最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努力放柔聲音,「不要哭了,好嗎?我承認……我是個混帳,對不起。」
  
  她沒有回答,只是難過地望著落地窗外。
  
  黃昏的晚霞燦爛地照映著波光粼粼的大海,溫柔地穿透窗戶灑落入室內,房間裏瀰漫著米蘭的幽香和方才激情後的性感麝香味,彷彿那令人坪然美麗的結合時刻依舊浮漾在空氣中。
  
  聆蘭想通了,是她不夠成熟,她傻裏傻氣又不夠灑脫,與他何尤?就算得不到他的事後柔情,可是今天下午與他美好而銷魂的激情,卻是讓她刻骨銘心,就算到老也不會忘記的呀!
  
  她的心情一鬆,眼神不禁柔和了下來。
  
  「我餓了。」她摸摸肚子,唇邊笑容隱約,「我要吃海鮮大餐。」
  
  磊原眨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容易就解決,她不乘機大發嬌瞠,做出諸多要他道歉賠禮的要求嗎?
  
  是的,他的態度的確不體貼,所以他有心理準備接受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無論是珠寶抑或是華衣。
  
  該死的!就像他父親一貫對新妻的妥協模式。
  
  可是沒想到……
  
  「你只是要吃海鮮大餐?」他挑高一道濃眉,驚異於自己所聽到的。
  
  「你至少欠我這個。」聆蘭吸吸鼻子,眼神懷疑地瞅著他,「你該不會是想要賴皮吧?」
  
  他心頭一暖,整個人不禁愉悅了起來。
  
  她跟「她」不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眼神明亮極了。「你想吃什麼,我們就去吃什麼。」
  
  「我一定要吃得肚皮翻天,吃得你河落海幹。」她咒道。
  
  他回應的是更大串的爽朗笑聲。
  
  聆蘭津津有味地吃著香蒜爆海蝦、油燜紅煬、中卷米粉,還有一大碗的綜合海鮮姜絲湯。
  
  「吃完這一頓,不知道會不會血壓爆升到兩百。」她據案大嚼,抹抹汗,灌了一口清涼的海尼根啤酒。
  
  點綴著宛若星光般燈泡海的平臺上,靜靜傾聽著海口拍岸的低沉樂聲,還有臨座人們歡悅的交談聲,浮木做成的桌面上除了好酒好菜外,還有一隻綠色玻璃杯裏插著一大朵紅色扶桑花與一大朵白色的香水百合。
  
  蘿拉費斯潔若美妙又帶慵懶磁性的聲音協同著低沉大提琴飄蕩在夜色裏,美得活般動人。
  
  磊原喝了一大口海尼根,舒適地伸展著長腿,帶著一絲懶洋洋的輕鬆望著對面的聆蘭。他沒有見過比她更加莽撞、不知死活、麻煩……卻也勇敢又熱情的女子。
  
  事實上,他很高興這趟藍島之行有她為伴。
  
  當他聽見她喃喃自語提到血壓的事時,忍不住又想笑了。「藍島有最優秀的醫生,會來得及為你救治的。」
  
  聆蘭叉起一大塊的乾貝——藍島水產豐富,就連乾貝也是臺灣的兩倍大——放進嘴裏使勁咀嚼,咿唔道:「水產科醫生嗎?你該不會請治海龜的來治我吧?」
  
  他大笑,「放心,至少也請個獸醫生,不會差那麼多的。」
  
  「嘿,有你的。」她對他齜牙咧嘴。
  
  磊原愉悅地笑望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跟女性耍嘴皮子抬槓的本領,不過這種滋味挺不錯的。
  
  「你吃東西一向這麼快的嗎?」聆蘭看著他面前的幾隻空盤子,再看看屬於自己的這一份,她還在跟第二隻紅婦的大聱奮鬥。
  
  他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習慣了。」
  
  「你應該有很多事要忙,所以連飯都顧不得細嚼慢嚥。」她滿臉同情。
  
  他聳聳肩,「這沒什麼。」
  
  「才不是沒什麼,這樣對身體尤其是胃腸不好呢,也許可以讓你的屬下稍微等個半小時。」她提議道。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聆蘭的臉頰紅了起來,「呃……我本來就很關心別人啊,像小傑,張媽,李嫂他們我也統統……」
  
  「利用老好人張媽的心軟而套問情報,不算是開心的一種吧?」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那個……」她撓撓頭,難得的心虛尷尬了,「必要時刻的必要手段嘛,不過我會記得買特產回去補償她的。對了,說到小傑,你們……」
  
  磊原的笑容消失了,故作無事地道:「我和小傑?我們沒怎麼樣,一點問題都沒有,從頭到尾都是你多心了,我們好得很,多謝關心。」
  
  她凝視著他,「他很祟拜你,你知道嗎?」
  
  他微微一震,眸光落在手上的海尼根瓶身上,聲線有些緊。「他還是個小孩子,他會崇拜的是鹹蛋超人或是神奇寶貝吧。」
  
  「跟那些玩意相比,他『更加』崇拜你。」聆蘭刻意加重「更加」兩字。
  
  鹹蛋超人與神奇寶貝是小男孩夢想中的英雄,而出色偉岸的大哥卻是他真實世界中的英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取出一根巴西煙草,略顯煩躁地點燃吸了一口。
  
  「他一直把你當成偶像和最親的人,所以你的冷淡對他而言是種打擊。他很怕你討厭他,有一天會把他送走,尤其是送到那個恐怖的阿姨那裏去。」
  
  磊原眼神一沉,「我不會把他送走,我對父親有過承諾。雖然我懷疑他曾經信守過什麼承諾,但是我不打算跟他一樣。」
  
  聽他這麼說,聆蘭心中一動,「你父親待你並不好,是不是?」
  
  他倏地站起來,聲音冷漠而僵硬,「你慢慢吃吧,我去和藍瑟談一些事……公事,所以你不用跟來了。」
  
  「貝……」聆蘭眼睜睜看著他偉岸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平臺樓梯下。
  
  要打開一個男人多年的心結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事,尤其他又那麼固執,而且……
  
  她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羅曼史小說裏的女王角總是能夠漸漸融化男主角心中多年的陰影與冰霜,可是我不太可能會成為他故事中的唯一女主角。」她憂鬱地低喃。
  
  她也懷疑除卻死皮賴臉外,她還有什麼資格跟條件可以擔任那個敲開他寂寞心扉的女人?
  
  滿桌的佳餚海鮮,突然變得再也沒有滋味了。
  
  她只剩下兩天一夜,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那麼艱巨的任務嗎?更何況,還有她這顆紛紛擾擾的芳心……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當晚,縱使兩人心中思緒各異,但他們依舊情不自禁地貼近對方的身體相擁而眠。
  
  磊原將所有的理智與警戒拋到一旁,這三天兩夜的假期太美麗夢幻,他什麼都不願多想。
  
  懷裏的她,是他目前最大的溫暖與安慰……這樣就夠了。
  
  而聆蘭,能夠偎在他強壯寬闊溫熱的懷裏,已是她最美好的夢想實現了,只是她同時也心緒紛擾著,關於小傑和他,關於他和她……
  
  唉!
  
  第二天早上,他們誰都沒有聽見敲門聲或走動聲,可是待他們起床時,兩份熱騰騰的典型漁村早餐已然泛著香氣地擺置在小餐桌上。
  
  那是兩小鍋豐富噴香的海產粥,底下還用小燭臺燃燒著維持溫度。
  
  「這裏真是仙境。」聆蘭一下床,穿過小巧的淺藍色屏風就看到了早餐,不禁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就因位兩客海產粥?」磊原忍不住笑問道。
  
  她睨了他一眼,「不要取笑我,我知道每天早上起床有早餐等著你,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可是對我則不然。」
  
  他略顯好奇地抬眼看她,「哦?」
  
  「小的時候,我爸媽忙著賺錢,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冷冰冰的二十元等著我,拿來買個蛋餅配一杯豆漿,要不就是三明治。」想起過去,她不無感慨,「再大一點後,他們車禍過世,我和姐姐一邊讀書一邊賺錢養活自己,每天早上依舊是各自打點早餐,沒有人有空暇為對方煮上一碗粥,甚至是烤兩片吐司。」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她談自己,卻是這麼清苦寂寥,不禁征住了。
  
  聆蘭走近香熱的小鍋邊,輕輕攪拌了兩下,「現在想想,我也不是個好妹妹,我姐比我辛苦太多了,我的上班時間比較彈性,為她做早餐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我一直沒有去做。』』
  
  而且有時候她心裏也會嫌姐姐太嘮叨,二十幾歲的女孩搞得跟六十幾歲的歐巴桑一樣暮氣沉沉。
  
  她從沒有從這個角度去看,姐姐也有她的壓力與包袱,她或許一直認為對妹妹有責任吧!
  
  聆蘭突然沉默了下來,磊原微訝地又抬頭瞥了她一眼。
  
  「怎麼了?」他抓抓頭,不是很習慣主動對女孩子投以關懷,但是見鬼的,他很不喜歡她眼底的若有所思與輕鬱的神情。
  
  她一震,從沉思中甦醒,連忙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以後應該對我姐姐好一點……你要先去刷牙洗臉嗎?」
  
  她轉移話題的方式好不自然,他怔了一怔,「刷……嗯,你先請吧。」
  
  「謝謝。」她忍不住頑皮地咧嘴一笑,「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彬彬有禮啊?坦白說,不是很習價咧。」
  
  聞言,他又好氣又好笑,吼道:「你越來越沒大沒小於,當心我這個老闆炒你雙重魷魚。」
  
  「你不會的。」她對他有信心極了。「你不是那種公報私仇的機車老闆,否則你的事業也不會做得這麼大了。」
  
  他對她露出森森白齒一笑,「難道你沒有聽過我在商場上殺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嗎?」
  
  「有,但是你的威名還是比你的『豔名』稍微遜色了那麼一點點。」她對著他扮鬼臉。
  
  「快去梳洗,還有時間心情在這裏抬槓?」他假意恫喝她,「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早餐也要吃雙人份的?」
  
  話一說完,聆蘭連忙衝進浴室,嘴裏還嚷著:「等我!不要把我的海產粥吃掉!」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曾幾何時,他的心情放鬆到會為了一件小事而發笑?
  
  有點陌生的感覺,但是這種滋味還不賴。
  
  磊原望著浴室半開的門裏頭,那個哼著怪腔怪調,披散著長髮的窈窕女子,突然覺得——
  
  這洋溢在胸口暖暖的、熱熱的感受,是叫作幸福嗎?
  
  聆蘭紮著馬尾,穿著短褲,很沒膽地蹲在沙灘上對著騎著水上摩托車的磊原驚駭地搖頭。
  
  「不不不。」想都別想。
  
  他挑眉,挑釁地抱著雙臂,「原來你不敢玩水。」
  
  「我不是不敢玩水……」她對著那台龐然大物嚥了嚥口水,「我是拒絕玩這麼耗力又危險的水上遊戲。」
  
  他嘖噴搖頭,「原來你是個膽小鬼。」
  
  膽小鬼就膽小鬼好了,她不會中激將法的……可是她聽見自己衝口而出——
  
  「誰說我是膽小鬼?」
  
  磊原倨傲地點點頭,「你不是嗎?那麼做給我看!」
  
  她有朝一日一定會被自己的衝動害死。
  
  聆蘭手腳打顫,暗暗低咒,「我在搞什麼?我在搞什麼?」
  
  「上來呀。」他一副「不上來就是癟三」的諷笑表情。
  
  不知打哪兒冒出的一股熱血,她居然鼓起勇氣飛撲上後座,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惡聲惡氣地道:「絕呀!我怕你呀?」
  
  磊原得意一笑,迅速轉動加速馬力,水上摩托車怒吼著疾駛向廣闊大梅。
  
  「啊一一」聆蘭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拔高到那種恐怖的地步,十個女高音也比不上。
  
  她死命地環緊著他的腰,感受到他駕禦著水上摩托車在海面上藏行,兩旁白浪水花濺射得老高,她的短褲沒幾秒鐘就濕透了,雙腿好清涼沁骨。
  
  「救命啊……救人啊……」她鬼吼鬼叫,還不時吃到被噴起的鹹鹹海水。「呸,呸……慢一點……真要命……拜託你騎慢一點。」
  
  磊原開心得大笑,「真是太好玩了,要不要再刺激一點?我可以騎到前面那座小島繞行。」
  
  「拜託,不要。」她臉色發青。
  
  他是在報復她死皮賴臉要跟來藍島嗎?天啊!她要來之前是有誓死錚諫的決心,但是並不表示她真的要以死明志啊!
  
  「小丫頭,你的勇氣都到哪裡去了?」他還取笑她。
  
  「在決定坐上危險飛車的那一刻就用完了。」她在這麼驚險害怕的當兒還能抬槓,可見得這些日子磨練有成。
  
  「哈哈哈……」他笑得更大聲了。
  
  「可惡!」她咕噥。
  
  這個可惡的大塊頭傢伙,仗著他皮堅肉硬、身強體壯就欺負柔弱小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聆蘭氣得忍不住一口咬上他堅硬的背肌——
  
  「噢,沒想到你的牙齒還挺利的。」他的聲音聽來依舊很開心,一點都不生氣。他到底是不是人啊?她那一咬得很用力耶!
  
  她突然有些愧疚起來,因為看到了他赤裸的背肌上被她咬出了兩道幾乎滲血的牙痕,一定很痛很痛。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
  
  磊原稍稍放慢了速度,回首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裏揉合著笑意與寵溺,她登時看傻眼了。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她呆呆的重複他的話,腦袋瓜還未從他方纔那顛倒眾生的一笑中清醒。
  
  他眼神陡然變得邪惡,「好了就開始吧!」
  
  她一愣,「開始什麼?嗅,不……」
  
  他倏然加速,車子帶著他們往前視衝而去——
  
  「貝磊原,王八蛋!」她又開始尖叫了。
  
  後來他足足繞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油快耗盡才回到島上。
  
  聆蘭手軟腳軟,差點下不了車,磊原輕而易舉地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輕笑著往大宅走去,一點都不像是個騎了兩個多鐘頭水上摩托車的人。果然是個很男人的男人……不過還是很給他混蛋加三級,惡霸!聆蘭渾身酸痛地勉強睜開一眼覷他,就連眼睛都被海水噴得陣陣發痛。
  
  「我投降了,我果然是只都市裡的飼料雞。」她環著他的頸項,就連痛罵他一頓的力氣都沒了。
  
  磊原貼近她耳畔低語,「這麼快就沒力了嗎?我還想邀請你來場床上大戰呢!」
  
  她雙頰又紅又燙,「你你你……你到底懂不懂『含蓄』這兩個字怎麼寫?在大庭廣眾下約淑女開房間是很不文雅的行為。」
  
  「好吧。」他雙目熠熠,「那我們不說,直接做就好了。」
  
  「什麼?」她嗅地吸了一口氣,「等等,我並不是那個意……」
  
  太晚了,他雙眸綻放出壞壞的性感光芒,抱著她推開房門。
  
  他們可以晚一點再吃午餐,現在他要先品嚐甜美可口的點心。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8:01
第七章
  
  這絕對是縱慾過度。
  
  聆蘭腰酸背痛地牛趴在平臺上吃著下午三點的遲來午餐,心裏滿滿是埋怨,可是小臉上卻詭異地綻放著快樂得不得了的笑容。
  
  啊,真是矛盾啊。
  
  跟他上床是件銷魂至極的快樂事,可是過後真是連骨頭都快散了,尤其他們早先還騎了兩個多小時的水上摩托車,她光是尖叫大喊就耗掉了最少兩千大卡的卡路里。
  
  達喉嚨都快沒聲音了,她悶悶地喝了一口新鮮的金桔檸檬汁。
  
  而且丟臉的是,聽說每個來藍島度假的遊客不論老小、無管遠近,統統都聽到她從海上傳來的陣陣鬼叫聲,傳到連彩兒都知道了,在上菜的時候還貼心地遞給她一杯潤喉的金桔檸檬。
  
  嗚,真丟臉。
  
  聆蘭摀住小臉,呻吟了起來。
  
  「再吃一片麵包吧。」磊原笑吟吟的邊給她。
  
  她哀聲歎氣地接過,咬了一口又猛然吐掉,雙眸大睜,驚駭的問:「你……給我吃什麼?」
  
  他忍不住大笑,興高彩烈地道:「我正在替廚房研發新口味,你覺得芥末烤麵包如何?或是辣椒醬吐司?」
  
  他興致勃勃地研究著桌上那碗千島沙拉醬加進番茄濃湯裏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倘若她肯志願當那個試吃者就好了。
  
  「你或許是個成功的飯店老闆,卻不是個好廚子。」聆蘭連忙喝了一大口果汁好衝掉口中又嗆又辣的芥末味。「我一定記得下次絕不吃你弄出來的任何食物。」
  
  磊原眼神裏閃爍著頑皮的光芒,「太可惜了,我正想趁難得的假期培養出第二專長和興趣呢。」
  
  「你是想把自己培養成一個下毒高手吧。」
  
  他又是一陣放聲大笑,笑聲低沉而爽朗,動人心弦。
  
  聆蘭注意到週遭有幾名身材姣好的女人正頻頻對他拋媚眼,更注意到了他今天竟然連半次眉都沒有皺過。
  
  事實上,他一整個上午都在笑。
  
  「你心情很好啊?」
  
  他笑著的模樣真好看,以後應該每天都這樣的。
  
  磊原微微一怔,臉上笑意末減,「是,我覺得很開心,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放鬆,或許是這裏的藍天白雲和大海吧,我覺得很舒服,渾身都很舒服。」
  
  這就是萬里晴空遼闊碧海和徐徐和風的天然神奇效果吧,有助於人們放鬆緊繃情緒和沉沉壓在肩上的無形責任伽鎖。
  
  心情不好嗎?不要緊,看看這無邊無際的藍天,人生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情緒不佳嗎?不要緊,看看這寬闊浩瀚的大海,有什麼事是不能包容的?
  
  美麗的島嶼從古至今就有股奇妙的魔力,讓人們自然而然忘卻俗事煩憂,愉悅地體驗大自然與真實熨貼的自我。
  
  「也許我該買座小島當度假窩。」他露光一閃的說。
  
  聞言,聆蘭羨慕得不得了,「有錢真好,還可以買一座屬於自己的小島,建築屬於自己的天堂。」
  
  「你錯了,天堂是在人們的心裏。」他發出感慨之語,「有錢的確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得到很多享受,卻也會失落一些東西,這就是人生,沒有什麼是完美無瑕的,你要得到這一樣,就要失去另一樣,沒有人能夠例外。」
  
  她靜靜地看著他,溫柔地道:「聽起來像是你有過切膚之痛。」
  
  讓過去苦苦折磨自己。
  
  「我沒有問題。」他堅持道。
  
  「甭提了。」他澀澀地道。
  
  「說來聽聽嘛,找個人說說心裏會好過一點。」她真摯地望著他。
  
  他凝視著她,微微一笑,「我不是那種沒事裝憂鬱,或是鬼叫著童年有什麼見鬼的陰影的娘娘腔,我是個成年人,而且我很強壯,身心皆然。」
  
  「其實每個人心底難免會有某些心結,能夠遺忘固然是好事,有時候說出來鬆口氣也不錯。」她總覺得他和小傑之間的情感障礙,一定跟他欲言又止的事有關。
  
  從先前對話過的蛛絲馬跡中,她可以感覺出他與父親的情感像是有些誤會和矛盾……而且小傑的媽媽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小傑又有一個那麼奇怪的阿姨……
  
  她不禁有些好奇,他父親再娶的新妻子,也就是小傑過世的母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磊原是否因為青少年時代失去父親的關注與愛,所以長大後才會那麼內斂反吝於坦誠釋放出自己真實的感情?
  
  她衷心希望他別再讓自己受苦了,他是個這麼好、這麼有責任感的男人,不應該再讓過去苦苦折磨自己。
  
  「我沒有問題。」他堅持道。
  
  「那麼你為什麼避談和小傑的關係?」
  
  他回答得很很迅速,「就因為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有什麼好談的?」
  
  「好啊,那麼你可以跟小傑親近一點嗎?」
  
  磊原的臉色變得些微冷硬,「我和他要不要親近跟你有什麼關係?」
  
  聆蘭強忍下心頭因他的話而感到的受傷,「他是你弟弟,喜歡你也需要你,他不是你豢養的一隻狗,只給他吃飽穿暖就足夠……不,就連狗也需要人的關懷,何況他是你年幼的小弟弟。」
  
  他別過臉,冷冷的語調裏有著明顯的警告,「別再說了。」
  
  「我只是希望你們快樂。」她的語氣裏滿是懇求。
  
  「我們都很快樂。」他繼續粉飾太平,「我們一向相處得很好,如果沒有你出現的話,我們會繼續這樣好下去……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要我們每天出門前互相擁抱五分鐘並反說深愛彼此嗎?」
  
  「也不用那麼誇張啦。」她沒好氣的說,「你是故意的,而且我懷疑如果真的要你這麼做,恐怕第一個肉麻到吐成一團的人就是你。」
  
  饒是心緒不佳,磊原還是被她逗笑了。「真是受不了你。」
  
  「好啦,反正這對你而言又不會有什麼損失,就是多對他笑一下,不是那種僵硬的,還是恐怖的冷笑,而是真誠的笑……就像你最近這種笑容就對了。」
  
  「真是難為我。」他冷嘲熱諷,「待會記得提醒我給你上禮儀課的費用。」
  
  她翻翻白眼,「一遇到小傑的事,你就變得跟個愛鬧彆扭的小孩子一樣。」
  
  「我沒有。」他像被踩到尾巴的老虎,怒目瞪著她。
  
  「你該不會是在嫉妒他吧?」
  
  「嫉妒?你在講什麼鬼話?」
  
  聆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嫉妒小傑的媽媽搶走了你父親對你的愛,更嫉妒小傑的出生取代了你在你父親心中的地位,嫉妒他們一家三口溫暖團圓和樂融融,卻把你排擠在外,冷冷清清得猶如一個陌生人——」
  
  「我並不希罕!」磊原臉色大變,怒吼咆哮起來,無視於週遭人們的驚駭眼光。
  
  「我從來就不希罕他們的關懷或親情……早在他們成為一家人的那一天,我就告訴自己,我再也不需要世界上的任何人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眶不禁一熱。
  
  他在乎的,他一直一直都在乎的。
  
  他表現出來的堅強冷硬與不在意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當他昕珍惜在乎的人拋棄他的那一刻起,他不哭不鬧不爭,只是用重重的盔甲與強硬將自己武裝成一個不再會被感情刺傷的霸王。
  
  而霸王,在這一瞬間卸了甲。
  
  他眼底一開飛逝的脆弱與痛楚遼比淚水和控訴更加教人心痛。
  
  聆蘭無懼於他的怒氣,輕輕地撫觸他眼角眉梢間的憤怒痛苦線條,試圖拭去他心上所有的傷悲風霜。
  
  「你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你還有我。」她溫柔輕語,「你或許不需要世上的任何一個人,可是這世上有很多很多人需要你,依靠著你……包括我,還有小傑在內。」
  
  磊原聞言一震,像是從最深沉的噩夢中醒來,發現了最冰冷的地獄裏也有一盞溫暖的火焰燃起。
  
  「你們……需要我?」他愣愣地,不敢置信地盯著她,「需要我?」
  
  「是,我們需要你的關心,你的笑容,你的快樂……」她肯定的點點頭,溫言道:「這世上也有人不想利用你的權與勢,不想貪圖你的榮華富貴,不是因為你是貝董事長才親近你……我和小傑,至少還有張媽、李嫂,我們喜歡你,親近你,願你快樂,是因為你是我們獨一無二的貝磊原。」
  
  他震撼住了,深深地凝視著她。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真誠又充滿溫暖摯愛的言語,她讓他在剎那間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個珍貴而值得擁有深愛的人
  
  「小傑……」他喉頭緊縮發燙,有些艱難地道:「你怎麼知道小傑也同樣這麼想?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受到他母親的影響,怕我是奪走他財產的壞大哥?」
  
  「這就是小傑母親跟你說過的話嗎?」聆蘭睜大眼睛,不禁憤怒起來。
  
  磊原苦澀地一笑,所有的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感傷與疲憊。「我不願意說死人的壞話。」
  
  「你只是說出事實。或許不該讓小傑知道他母親曾經那麼殘忍,但這並不表示我就必須假裝相信她是個大好人。」她生氣地道。
  
  「她不壞,只是害怕地位與財產被前妻之子奪走。」他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水杯,籲了一口氣,「後來我就明白了,這不過是人之常情,因為潛藏在心裏的害怕讓她做出這種事。只是當初我無法理解,始終積了口怨氣在心頭,但現在想想,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算她慫恿我父親將所有財產留給小傑,不給我半點的遺產,我也無所謂,我從來就不需要這些才能成功。」
  
  「我相信。」她衷心道,絲毫不懷疑他的話。
  
  烏雲掩不了明月,霜雪遮不住太陽,該是天生卓越發光發亮的領袖,就算落在泥地理也能奮然躍起,赤手空拳打下天下。
  
  他擁有所有成功領袖該具備的特質,而反他最大的資產就是他自己,不可能不會成功。
  
  磊原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我一直不懂你為什麼不怕我,也不像別人一樣敬我而遠之?」
  
  「可能是和你相遇的第一眼就被你的男色煞到吧!」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啞然失笑,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正經點。」
  
  「我是很正經啊。」聆蘭的頭差點被他的力道壓進面前的湯碗裏。
  
  他笑著搖搖頭,隨即有些鬱悶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小孩子打交道。」
  
  「噗!」聆蘭趕緊摀住嘴巴,「呃,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笑你的。」
  
  磊原白了她一眼,備感困擾地道:「小傑才六歲,我該拿他怎麼辦?坦白說,我對小鬼頭沒轍。」
  
  他實在好可愛……聆蘭真想拍拍他的頭,不過又怕他會誤認為自己瞧不起他的男子氣概而作罷。
  
  「很簡單啊,你可以從陪他看『戰鬥陀螺』開始。」他驚恐的表情害她忍不住大笑出來。
  
  「這一點都不好笑,我的耐性有限。」他咬牙切齒道。
  
  「好啦、好啦,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她側頭想了想,提議道:「你們可以坐在客廳同一張沙發上……呃,如果你不自在的話,也可以不用坐同一張啦,反正你們就一起坐在客廳裏,你看你的公文、打你的筆記型電腦,小傑則看他的、戰鬥陀螺宇吃他的乖乖,就這樣。」
  
  磊原為難地皺起眉,「沒有別的法子嗎?」
  
  「有啁。」她雙眼放出邪惡之光,「晚上幫他洗澡。」
  
  他驚駭的表情好像她剛剛提議要他光著屁股裸奔全島三圈……呃,也許他還寧願裸奔也不願意幫小孩子洗澡。
  
  磊原眉頭攬得老緊,「你可不可以別盡出餿主意?」
  
  「哎喲,你這個人的要求很多耶。」聆蘭忍不住一手擦腰,另一手指著他的鼻頭,「男子漢大丈夫,你還怕一個六歲的小毛頭?不要再找理由了好不好?又不是要你每天幫他把屎把尿,那可是你弟弟耶。」
  
  「我就知道你們一個是小麻煩,一個是大麻煩。」他揉揉眉心,頭痛得要命。
  
  她歡呼一聲,簡直不敢相信,事情遠比當初預料的還迅速、順利。」
  
  「你真是一個大好人。」她笑顏逐開的說。
  
  「都是來這個小島度假的緣故,害我變得如此心軟婆媽。」磊原忍不住嘀咕。
  
  聆蘭情不自禁地起身擁住他,捧住他的臉龐獻上甜甜的一吻。「我喜歡你的心軟和婆婆媽媽。」
  
  他微挑濃眉,忍不住微笑起來,而且還有一些些的害羞。「嗯咳,菜都涼了,快吃吧。
  
  「好。」她快樂地坐回位子上吃著誘人食慾的午餐,渾身的酸痛早就被喜悅和釋然感驅逐得一乾二淨。
  
  晴天白雲,陽光是如此地燦爛亮麗,空氣是這麼清新舒爽,她想自己絕絕對對、不折不扣地深深愛上這個男人了。
  
  沒錯。
  
  不只是魔法,不只是激情,更不只是肉體相互吸引……她戀愛了!
  
  他們漫步在藍島上的村莊間,咚咕石牆上攀竄點綴著嫩綠粉紅的籐蔓,有老牛低沉的吩吟聲響起,還有小黃狗好奇地對著他們搖尾巴,聆蘭猜想那應該是友善示好的表現吧?因為這只可愛的小黃狗臉上有個逗趣的黑眼圈,像是在微笑一樣。
  
  「你看那一隻狗狗!」她攬緊他的手臂搖了搖,興奮地指著,「好可愛喲!」
  
  「……派裏斯特過去查帳,三天內要給我回報,對,傳到我的電腦。」磊原睨了她一眼,順著她的指尖看向那只會微笑的小狗,他原本嚴肅的表情微微一笑,點點頭,繼續道:「好,就這樣。」
  
  她看著他撳掉手機,迷惑地問:「藍島不是規定不能帶辦公的電腦用品嗎?」
  
  這是一個令人忘掉俗世,完完全全沉浸在美好大自然中的小島之旅,價格昂貴,服務完美,風景絕豔,但是也有眾多規定,不過每位來此的遊客從未對那些規定不滿抗議過。
  
  總之,來這兒就是盡情享受的,如果還要帶筆記型電腦來工作,那麼還不如窩在辦公室中把事情趕完再來。
  
  磊原咧嘴一笑,難掩得意。「我為公事而來,擁有特權。」
  
  「難不成你要買下藍島?」她睜大眼睛驚訝的問道。
  
  「當然不是。」他攬著她的腰肢,緩緩走過一棟楝古意盎然的紅瓦咯咕牆老屋。
  
  「只是一些和旅遊、飯店等有關的工作瑣事。」
  
  「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放自己三天兩夜的假。」這個人是超級工作狂,對於工作,他是樂在其中。
  
  「能夠私不忘公,不是很好嗎?」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勁。
  
  聆蘭擺擺手,算了,這人的工作狂熱度已到達無可救藥的地步,他能夠陪著她一邊散步一邊遙控臺北的事業,她就已經夠感謝老天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她踢飛一顆小石子。
  
  「你說。」他正思索著關於檳城新飯店的事情。
  
  「你現在還恨你爸爸嗎?」
  
  磊原驀地一頓,心裏五味雜陳,語氣卻平靜地道:「我想我並沒有真正恨過他,傷心才是我真正想要跟他保持距離的原因,我一直未能釋懷他怎麼可以在我母親過世半年後就迅速愛上另一個女人,並且和她結婚。」
  
  「也許他很孤單。」
  
  「我也很孤單。」他淡淡地道,「但他從未想過或許還得安慰一個失去母親的小孩的心。」
  
  「磊原……」她替他好難過。
  
  他看她一眼,不禁失笑,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傻瓜,我這個當事者都不哭了,你難過個什麼勁?」
  
  「問題是……」她沒發現自己哭得很慘,抹了把眼淚哽咽道:「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他的笑容有一絲黯然,「也許他自己也很慌,很無助吧。」
  
  「你當然替他說話啦。」她忿忿不平的說,接過他遞來的手蛇換了揆鼻涕。「他畢竟是你爸爸,可是他真是不應該!」
  
  他失笑,而且笑容有逐漸擴大的跡象,「小丫頭,你的措詞還真激烈。」
  
  她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沒辦法,我姐從小嚴格規定我不能罵髒話,就算再激動也只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他再也忍不住的爆笑:出聲,「哈哈哈……」
  
  她訕訕地抓抓頭,「也許我該去學幾句粗話。」
  
  他笑到差點打隔,「可是你對我破口大罵時還挺流利尖刻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對你比較特別吧。」聆蘭的臉更紅了,心虛地不敢回想自己究竟曾經罵過他什麼東東。
  
  「我深感榮幸。」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笑紋。
  
  「別笑我了,事實上我在遇到你以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了。」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
  
  「我有同感。」磊原皺皺鼻子.;她眼睛一亮,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令她大失所望,「就像長水痘一樣。」
  
  「長水痘?」她眉毛緊緊聚攏,不解他是何意。
  
  「是啊。」他大大搖頭,一副深受其擾的樣子。「渾身發癢又發燙,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嘿!」聆蘭氣得牙癢癢,抬腳作勢要踹他。
  
  他哈哈大笑,假裝躲開她的攻擊。「淑女請保持形象。」
  
  「我不是淑女,我是潑婦。」她齜牙咧嘴。
  
  「那很好,我也不是紳士。」他笑得很開心。
  
  「你是猛男。」她故意色迷迷地看著他。
  
  「我一天三次的證明總算不是白費的。」他一臉感謝上帝的模樣。
  
  「喂!」她臉又飛紅了。
  
  跟他纏綿是一回事,拿來在光天化日下談又是另一回事。
  
  「說也奇怪。」他有一絲迷惑難解地搖搖頭,「我從未跟任何人相處得這麼好、這麼愉快過。」
  
  「我是個特別的人物。」她自吹自擂。
  
  「你想得美。」他露齒笑了。
  
  他們邊說邊走進村莊的巷道裏,一股難以言喻的食物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也鑽進了他們的鼻端。
  
  聆蘭左顧右盼,「好香喔,是什麼東西?」
  
  磊原人高馬大,一瞥眼就看見了一隻陳舊古樸泛黃的招牌在清風中微微搖晃著。
  
  「鮮魚米粉湯。」他念出上頭的字。
  
  「有在賣嗎?」她眼睛亮了起來,「在哪裡?哪裡?」
  
  「左轉。」他拉著她的手大步走去。
  
  她小跑步地跟在他後頭,很快就看見幾張木頭釘的桌椅,一大鍋語人飄香的鮮魚米粉湯在沸騰翻滾,站在灶邊掌杓的是一名年紀約莫六、七十,卻看起來十分硬朗的白髮老太太。
  
  「我可以吃一碗嗎?」她垂涎的問道。
  
  他故作考慮,「嗯……」
  
  「小姐,先生,要不要來碗熱騰騰新鮮現煮的鮮魚米粉湯?這魚是我兒子今天早上出門釣回來的哦。」老婆婆操著漏風又不甚標準的國語熱情招呼。
  
  「我們去吃吧。」磊原豪邁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背,揚聲道:「老婆婆,先來個兩碗!」
  
  他們坐下來吃著老婆婆舀來大碗充滿海洋鮮味甘甜的魚塊米粉湯,清爽的湯頭灑上些許青翠的蔥花,聆蘭忍不住吃了兩大碗。
  
  磊原更不用說了,吃完三大碗後,他意猶末盡地舔了舔唇,對老婆婆笑道:「真好吃,可以再來一碗嗎?」
  
  「年輕人,米粉湯雖然好吃,可是吃太多不容易消化。」老婆婆動作俐落地端了兩碗湯過來,「來,這是我剛剛煮好的紅豆湯,請你們吃,清甜又幫助消化。」
  
  「老婆婆,謝謝你。」磊原接過碗,黑眸閃動著一絲感動的笑意,他低頭對聆蘭道:「我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嗯。」她嫣然一笑,意有所指地說:「幸福往往就在我們身邊,就看我們懂不懂得瞭解和珍惜。」
  
  「你在暗示什麼嗎?」他大口喝著紅豆湯,頭也未抬。
  
  她掩住失落,矢口否認,「沒有。」
  
  她能再要求什麼呢?太貪心的下場是不好的,可怕的,她光是從童話故事裏就可以看到一堆例子。
  
  能夠促成他們兄弟倆相親,能夠擁有他的熱情與溫柔三天兩夜,她就應該要覺得心滿意足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感到深深的落寞。
  
  察覺到她的沉默,磊原抬起頭,「怎麼了?」
  
  「吃太飽了。」她吃著那碗紅豆湯,卻是玉粒金波噎滿喉。
  
  「那麼待會我們去游泳?」
  
  聆蘭暗暗一歎,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破壞一切,擠出笑容道:「游泳?剛吃飽就游泳,鐵定會沉下去。」
  
  「怎麼會呢?你太瘦了,起碼還得再胖個五公斤。」磊原上下打量她的身材,露出壞壞的笑,「抱起來就更舒服了。」
  
  「喂,你又來了!」老婆婆還在那兒擦桌子哩。
  
  「或者你不想游泳,不如我們回房間做另外一種運動?」他興致勃勃的提議。
  
  「別想。」她瞪了他一眼。
  
  時間寶貴,她可不想把剩下與他相處的時間統統用在嘿咻上……那是要留到夜深人靜晚上的時候做的耶。
  
  「我真是太傷心了。」他大表失望。
  
  「不是要游泳嗎?走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8-10 00:18:26
第八章
  
  午後,磊原和島主藍瑟出去了。
  
  聆蘭坐在藍影吧檯前的高腳椅上,支著下顎怔怔地看著藍彩煮咖啡。
  
  她真是個詩情畫意的古典美人兒,雖然年紀輕輕,卻自有一股沉穩溫雅的氣質,就連煮起咖啡的模樣都那般動人。
  
  「彩兒,我心裏好悶。」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杯沿。
  
  穿著一襲銀紅色繡梅花袍子的藍彩,溫抬眼柔地凝視著她,「你擔心他不知道是否也和你有一樣的感覺?你害怕他愛你不像你愛他的那樣?」
  
  聆蘭倏然坐直身子,雙眸大睜,「你怎麼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
  
  「除了神仙,有誰能看穿人心?」藍彩微笑地搖搖頭。「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揣度。」
  
  聆蘭籲了一口氣,鬱鬱道:「假若你真的是神仙,那倒好了,我可以請你幫我看看他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他對我……可有一絲感情?」
  
  「他是喜歡你的。」
  
  聆蘭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嗯,我想他是有一點喜歡我的,否則不會願意讓我分享他的心事。但我很貪心,我不想只是這樣,我想擁有更多的他,彩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這是人之常情。」藍彩貼心地倒了一杯咖啡給她。
  
  聆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顯然地搖了搖頭,「可是我跟他只有這三天兩夜,老實告訴你,我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這一切都是幌子,假裝的,掩人耳目的。」
  
  周教授夫婦不知道是在澎湖本島玩得樂不思蜀,還是存心不來打擾他們,並沒有到藍島來突擊檢查。
  
  她為此鬆了一口氣,她非常喜歡他們這對善良慈藹的老夫婦,卻又私心地希望這三天兩夜不要為人所擾,讓她能夠完完全全地和磊原單獨在一起。
  
  她真的很自私……
  
  「假作真時真亦假。」藍彩唇角噙著微笑,「世界上的事,有誰能說得準呢?也許上一刻是假,下一刻就是真了。」
  
  「這只是一個假期。」聆蘭一臉落寞地開口,「等回到臺北以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他是老闆,我是員工,就算再進一步也只是他弟弟的保母,而反我一開始就說過我不會後悔跟他在一起,所以在假期結束後,我也沒有理由再找藉口死皮賴臉自認是他的女朋友,對他有什麼意義。」
  
  「你想要主動開口問他嗎?」
  
  她吸了口涼氣,「絕不!」
  
  「為什麼不能問?」藍彩偏著頭,如瀑黑髮披散在背後,神色思索而專注。「啊,如害怕聽到答案是不?」
  
  「對。」她沉鬱地盯著杯內黑色的液體,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咖啡一樣濃濁。「而且我不想自取其辱。」
  
  「他不會想傷害你的。」藍彩遲疑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我是說……他不會存心傷害你,但是……」
  
  「他也許會在不知不覺中傷害我?」聆蘭苦笑一聲,心底更慌了。
  
  藍彩滿是歉意地嚅囁道:「聆蘭,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傻瓜,跟我道什麼歉呢?根本不是你的關係。磊原的個性我大致瞭解,他是個頂天立地做大事業的大男人,男歡女愛是他比較熟悉又沒負擔的領域,兒女私情對他而言太陌生,也是個太沉重複雜的課題,如果他選擇不修這門課,我也能理解的。」
  
  她側首望向窗外的雪白沙灘和紫色小花群,高大黝黑的磊原和猶如太陽神般俊美的藍瑟佇立在那兒正專注交談著,磊原那副專注的模樣好不教她心動……
  
  「彩兒,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她輕輕地道,「我想,我是愛上他了,而且不只一點點。」
  
  「我看得出。」藍彩深感同情,柔聲道。
  
  每個夏天藍島總有戀情發生,她看過許許多多的戀人與各式各樣的戀情,雖然自己從未曾嘗過愛情的滋味,卻也明白愛人苦,不愛卻更苦。
  
  這是一個千古以來最最危險的病毒,人們害怕它,卻又不能沒有它,它能讓人從繁花似錦落人冰天雪地,也能讓人自炎炎煉獄中飛昇至幸福天堂。
  
  這個病毒的名字叫作:愛情。
  
  聆蘭甩了甩頭,像是要甩掉所有的忐忑與煩憂,「彩兒,下午茶快開始了,我可以幫你的忙嗎?我調的酒還不錯。」
  
  「太歡迎了。」藍彩嫣然一笑,「我還擔心今天會不會忙不過來呢。」
  
  她振作起精神,覺得有熟悉拿手的事情做,整個人好像也活了起來。聆蘭挽起袖子興匆匆道:「我先調一杯可口微酸甜的雞尾酒給你嘗嘗好不好?」
  
  藍彩歡然拍手,「好呀。」
  
  「這杯雞尾酒是我發明的,我們飯店裏的客人都很喜歡,它的名字叫作『相思』,是用紅石榴汁、檸檬汁跟琴酒調成,再加上……」
  
  當夜,聆蘭整理著帶來的粉紅色、粉紫色格子裙,還有一件件的上衣和輕便的T恤、短褲。
  
  再美好的假期也有結束的一天,尤其他們的三天兩夜假期,感覺上是這麼地美麗卻短暫,就像燦爛的煙火。
  
  回到臺北後,她還能再鼓起當初的勇氣,努力不懈地找各種藉口接近他嗎?不不不,她相信倘若回到臺北後,他的態度回復以往和她保持上司與下屬的距離後,她就再也沒有勇氣裝瘋賣傻窮追猛粘著他了。
  
  她衝過了頭,一下子便來到情感的轉捩點,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掌控權已經不在她手上。
  
  聆蘭將一串紫色的貝殼風鈴細心地包好,放進行李箱中,陡然鼻頭微微酸楚了起來。
  
  「怎麼了?」磊原剛結束和上海方面的通話,一轉過頭就看見她發呆含淚的神情心下驀地一緊。
  
  「明天我們就要回臺北了。」她回過神,連忙掩飾地吸了吸鼻子笑道:「突然有點捨不得這個假期結束。」
  
  「你和藍彩不是成了很不錯的好友?你隨時可以過來看她,並順便玩一玩。」他不以為意地道。
  
  沒有提到將來,或是他們的下一次……她難過地想著。
  
  「噯。」她匆匆點下頭,嚥下喉頭的硬塊,努力不去想。
  
  夠了,她不能再自憐自艾下去了!
  
  這是一個美夢成真的幸福假期,雖然短暫,但倘若她的生命裏只能擁有這一個三天兩夜,那麼她也該感到滿足了。
  
  「聆蘭,你今晚怪怪的。」他坐入她身側的沙發裏。
  
  沉甸甸的重量和溫暖的男人氣息撩繞包圍而來,她心弦微微一顫,近乎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味道揉合著淡淡煙草味和浴後的男人味道。
  
  今晚過後,她還有機會能夠再偎得這麼近嗎?
  
  「我沒事。」她關上行李箱,拉上拉鏈,伸手拿起桌上圓胖雪白的清瓷茶壺,「要不要喝杯普洱?是彩兒給我的珍藏特級品,聽說有近一百年的歷史茶磚了。」
  
  磊原不經意地擺擺手,「你喝吧,普洱不對我的味,我還是喜歡正統藍山咖啡。」
  
  「噢。」聆蘭掩住小小的失落和惆帳,替自己斟了杯微紅溫潤的茶水。
  
  正統藍山咖啡,她早該知道他的品味與習慣是很高檔的。
  
  對於女人……女朋友,甚至於是妻子,也是如此嗎?
  
  以他的身份與權勢財富而言,一定是要配得起他們貝家的優秀千金小姐吧?
  
  聽說他是哈佛碩士,那麼他的妻子最少也得是耶魯大學畢業的……聆蘭更畏縮自卑了。」。
  
  可惡!她幾時變得這麼沒自信了?
  
  「發什麼呆?明天就要回去工作了,你應該感到很開心才對。」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樂於工作的人,因此很放心將小傑交給她照顧。
  
  「我是很開心。」呵,臺北的一切……她突然好想好想大姐、湯米與其他的同事,還有小傑和張媽他們。「幸虧今天下午我抽空去買了小禮物,要不然回到臺北上班後就糗了。」
  
  會有一堆同事追殺她,湯米就是領軍帶隊的那個,因為她在請假前跟他們說要去澎湖度假。
  
  「禮物……」他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因公旅行過十幾個國家,卻從未有過買紀念品或禮物回去送人的經驗。
  
  聆蘭不贊同地瞥了他一眼,「你壓根忘了要帶一份禮物送給小傑,對不對?」
  
  「他會需要什麼禮物?」磊原攤攤手,有一絲尷尬地說:「我不知道該送六歲的小男孩什麼東西。」
  
  「藍島的商店裏有很多適合小朋友的玩具,包括藍色海豚造形的風箏,新奇可愛的大頭鉛筆,一整組的海底生物小模型,還有藍彩姐姐說藍島傳奇故事的CD……」她滔滔不絕的說著。
  
  「你要不要考慮留下來擔任藍島產品銷售員?」他有些好笑,「我覺得你對這份工作挺拿手的。」
  
  她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不要開玩笑了,你想轉移話題對不對?」
  
  「那麼明顯嗎?」他莞爾的問。
  
  「非常明顯。」
  
  他一臉蜿惜,「在你面前,我越來越不諳語言的藝術了。」
  
  「是越來越瞎掰不下去吧?」
  
  他又大笑。
  
  聆蘭癡癡地望著磊原,噢!她真愛這個男人。
  
  是這股深愛的悸動再次激起了她所有的勇氣,她深吸一口氣,語調顫抖地道:「我們……」
  
  「嗯?」他啜了一口冰山伏特加。
  
  她艱難地開口,「我們……以後……」
  
  「以後怎樣?」他不解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說……」天啊,她該怎麼問才好。「我們兩個以後……」
  
  「我們兩個以後會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反問。
  
  聆蘭被問住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霎時,磊原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威猛霸氣的強勢男子——
  
  「聆蘭,我以為我們彼此有默契,決定盡情擁有這三天兩夜的假期。」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心裏有些緊窒糾結,卻拒絕讓情感再度淩駕於理智之上。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他承認,他很喜歡她,也很感謝有她的陪伴,並且打開了他心底深處部分的情結,但是……
  
  他不信任由感情結合而成的婚姻,那一點也不牢靠。
  
  禮貌而生疏客套,條件相契,彼此尊重對方自由空間的上流社會型態的利益婚姻,才是最安全可靠的,而且永遠不會讓人有心情波動與患得患失的危險。
  
  他有太多的事業版圖要擴充,有太多的理念要施行,他沒有讓自己變脆弱與感性的資格。
  
  他要證明,貝氏的飯店王朝將由他創造一個新紀元。
  
  理想已經逐步實現,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心,把事情變得複雜。
  
  而有她在身旁,他發現自己會變得太人性化,那太危險了。
  
  所以縱然他看著聆蘭的小臉漸漸變得蒼白,強忍著胸口的悶疼,他還是堅定地續道:「難道昨天你只是在虛唱高調?其實你最終的目的是想要成為我的伴侶,貝氏企業的董事長夫人?」他瞇起雙眸看著她。
  
  空氣在瞬間變得冰涼而稀薄,聆蘭微微顫抖著握住雙手,她喉頭緊縮成一團,但她仍然努力擠出話,「不……當然不是!」
  
  「很好,那我們有共識了。」他不帶任何一絲情感地回道。
  
  假期結束了,對他而言,可以恣意大說大笑,不需要戴上盔甲的日子也結束了,他將全副武裝回到那個熟悉緊湊的生活裏。
  
  想到這裏,他不無遺憾地暗暗歎息。
  
  聆蘭胃理翻騰得像是隨時會吐出來,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經快因心痛而死掉了。
  
  不不不,失戀不會死人,想不開才會!
  
  她不會那麼傻,真的把這件事看得那麼重要、在乎——
  
  她腦中一片空白,嘴巴卻像自有意識地胡認道:「我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要跟你說,我們以後還是保持遠遠的距離好了,免得被別人誤會,那就不好了。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但又泊太直接會傷害到你的自尊心,不過既然你也是這樣想的,那太好了,解決了我一個大難題。」
  
  磊原陡然覺得胸口一陣陣刺痛……諷刺得不得了。
  
  他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該感到受傷,不過他的胃裏卻沉況地堵住了一團濁氣,想發洩也發洩不了。
  
  「那就好。」他僵硬地道。
  
  「我先去睡了,明天早上我還要去村子裏逛逛,買買東西。」她刻意笑得燦爛,「呵呵,晚安。」
  
  「晚安。」他心底不是滋味極了,看著她愉快哼著歌繞過屏風走向大床時,突然有股衝動想將她抓回膝上痛打一頓屁股。
  
  Shit!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甩掉他?
  
  雖說這是他原來的打算,但是看到她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卻又讓他氣惱到幾乎想要吼人。
  
  「那很好。」他口是心非地喃喃自語。「非常好。」
  
  Shit!shit!shit!
  
  一遇上她,他是註定連連破戒了。
  
  「明天早點起床,我們搭十點的飛機。」他忿忿地高聲喊道。
  
  「知道了。」裏頭飄采的是懶洋洋,充滿鼻音的惺忪聲。
  
  這個女人,竟然不到幾秒鐘就快唾著了。
  
  他到底在這裏生什麼見鬼的悶氣?磊原猛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並沒有發現,那個鼻音濃厚的聲音其實是帶著哭意……
  
  翌日早上九點,聆蘭依依不捨地抓住藍彩的雙手。
  
  「彩兒,我真希望能夠不要離開這兒,能跟你在一起工作聊笑。」她紅著眼眶,感傷地道。
  
  聆蘭從未在短短的幾天內就與人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感情,唯獨彩兒是個例外。
  
  「可是你在臺北還有責任與未來。」藍彩美眸裏閃耀著睿智慧黠的光芒,溫柔而堅定地握著聆蘭的手,「但藍島永遠歡迎你回來。我相信,你很快會再回來的。」
  
  「謝謝你。」她澀澀地一笑,「我可不敢這麼有把握,但是我會常常想著你的,有空你也要打電話給我哦。」
  
  「我會的。」藍彩看了在一旁與哥哥愉快交談並握手致意的磊原,忍不住低語道:「多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聆蘭一震,心緒滋味複雜地搖搖頭,「我現在什麼都不去想,也不敢想,你放心,這世上天天有人在失戀,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想得開是對自己的一個解脫,她但願自己能夠早日做到。
  
  只是在此時,她的心還是那麼地痛……無能為力療傷。
  
  「我祝福你。」藍彩真摯地緊握了握她的手。
  
  「謝謝。」她轉頭看了磊原一眼,他跟她打了個手勢,提醒她該出發了。
  
  他們還要搭快艇到澎湖本島搭機,時間是計畫得剛剛好。
  
  聆蘭提起行李,再瞥了藍彩一眼,踩著有些沉重的腳步走向池。‧—時間流逝如指縫中的細沙,三天兩夜的假期轉眼即到盡頭,
  
  他們在十點四十五分飛抵臺北松山機場。
  
  「我送你回家。」
  
  他們走出機場大門,磊原掏出休旅車的鑰匙,打算到停車場開車。聆蘭腳步頓了頓,內心強烈交戰——多賴著他一刻是一刻……她還是很不爭氣地癡癡戀著他,只要能夠在他身邊,看著他、聽著他,她就算當塊車內地毯也願意。唉,傻女孩。
  
  「好,謝謝,麻煩你了。」他們從今天早上開始又變得生疏客套了起來。
  
  她痛恨這種禮貌!
  
  磊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酸甜苦澀複雜難辨,卻是帶著極度的自製道:「一道走。」她點頭,低垂著粉頸跟在他身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02:0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