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93|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葉文綺]若能說愛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4:49 |倒序瀏覽
若能說愛你  作者:葉文綺

【內容簡介】
  兩個男孩與一個短髮的女孩走在一起,他們一八O,她一六O。
  你看到了什麼?沒錯,是「三個男生」而非「兩男一女」,她一切的悲慘命運皆源自於這個「錯覺」。
  「商專三劍客」?人家當她是兄弟而非女人,搭「捷運」上學,卻比不上搭「公車」的,想強自壓抑住發芽後迅速茁壯的「愛情樹」,那人卻「揠苗助長」,要她幫忙把馬子?!
  唉,用淚水澆那看上不看下的「死人樹」吧,誰教她只是一顆石頭--尚待琢磨的璞玉呢。

  幫他將身高、體重、興趣,連三圍都查出來,還花一整夜代寫情書,這樣夠義氣了吧!
  雖然心痛,但愛情不能勉強,她是明白的,究竟「三劍客」會不會變成「四人幫」?或者發展成「六人行」?一切隨緣吧……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5:35
第一章

  「石芳,你不會真的要在這種時候去淡水吧?天快黑了。」戰安樹將書包往後一甩,以倒退的步伐,邊走邊問著眼前嚼著口香糖、滿臉不在乎的女孩。

  春天多情的風撩撥著女孩俏麗不安分的短髮,裙下是修長的腿配上籃球鞋,此時正毫不猶豫的朝捷運站前進。

  「這時候搭捷運看灰藍的天空正是時候,跟不跟隨你,小毛和阿德還在「芳鄰」廝混,你可以去找他們,我又不勉強你。」說著,石芳吹出一個大泡泡。

  其實石芳很怕戰安樹不跟來,以時間推算,此時搭捷運去淡水可看盡沿途景色以及多變的雲彩,但回程就嫌晚了,若沒有戰安樹,她不太敢去,只是,她並非嗲聲嗲氣愛撒嬌的女孩子,於是用硬邦邦的口氣回他。

  「要不,找小毛、阿德一起去!」人多熱鬧嘛,這是戰安樹的座右銘。

  巨蟹座的他把這個小團體當成一個家,凡事一起行動樂趣多,而且增進兄弟感情,沒錯,是「兄弟」,他從來沒把石芳當成女的。

  「你來得及吆喝他們過來就到捷運站找我,我懶得再繞去「芳鄰」。」說著,她轉入只有這所學校的學生才知道的捷徑,從這兒,只要躲得過教官、糾察,可以省下十五分鐘路程到達車站。

  戰安樹扁扁嘴,「算了,以你這種速度,我用飛的也來不及,認了,疽陪你去吧!」說得一副勉強的樣子。

  石芳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心中卻漾起一朵微笑,她早知道安樹會陪她,而且兩人的家住得近,下車後可一同走路回家。嘿!她跳了一格水溝蓋,裙角揚起和心裡同樣的笑容。

  石芳以前就不愛準時下課回家,常常一個人搭火車四處玩,但是一個人乏味多了,自從認識安樹之後,她便常扯著他閒晃,非要混到天黑才肯放人。

  每一次安樹都先反對,然後投降,常常玩到太晚了,才罵著石芳回家。

  像現在,晚上七點整,他們還在淡水碼頭邊,剛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著港邊停泊的小船。

  「喂,小姐,看夠了沒?我們還要走回車站咧,你走不走?」戰安樹垮著雙肩,無奈的問。

  「喂,你這次又拿班上第一名啊?」石芳問,根本沒有起身的念頭。

  「幹嘛?」戰安樹不想談考試,這種問題他盡量不談,要不怎麼辦?告訴石符真的是隨便唸唸就考這樣?石芳恐怕會把他丟進河裡。

  「我「商數」考鴨蛋。」石芳斜瞪了他一眼,這就是今天她有點氣惱的原因。

  「誰教你上課要趴著睡?」石芳惹上「白毛怪」全年級皆知,她大剌剌的在講台前第一個位置呼呼大睡,氣得白毛怪差點把她丟出四樓窗口,後來罰她跪走廊,轟動一時。

  「要不然怎麼睡?假得要死的撐著難看的眼皮在那兒釣魚?」石芳火了,粗聲粗氣的吼回去。

  「你就不能不睡!」安樹也氣惱,多少人想擠進這所學校,她擠進來後竟用這種態度求學。

  「我……畫畫畫到天亮,睡一下會死啊!」

  「你……」他實在沒轍,跟這種人談邏輯只會累死自己,「我實在搞不懂你怎麼會來念商專,雖然我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學校,但也有很多人望塵莫及咧,你幹嘛來佔人家的名額。」他很想敲醒那顆太放縱自己的腦袋。

  「你凶什麼凶,好了不起啊!數理天才!」石芳又氣又酸的頂他。

  石芳忿然的去下安樹,氣沖沖的大步離開。

  「石芳──」這死丫頭,他實在很想一掌打死她的任性。

  「你別抓我,放開!」石芳揮開安樹從後方伸來阻止她前進的手。

  「你很不可理喻哦!有時明明是兄弟,有時又驕縱得讓人很想揍你。」安樹大吼。

  石芳定住了腳,洩氣了,突然鼻酸──對、對、對,我就是哥兒們!你這白癡!

  那哀淒的紅眼讓戰安樹吃了好大一驚,石芳會哭?!

  他一時呆怔住,鬆開了石芳纖細如女孩──不,本來就是女孩的手臂,低頭看著自己大而有力的手掌。

  直到石芳快消失在視線範圍,他才突然驚醒的追上去,靜靜跟在她身後兩步遠,低頭踩著她嬌小的影子前進。

  第一次安樹察覺到石芳是嬌小的,相形之下,高頭大馬的他好像欺負了她,這……石芳是女孩?這……她是女孩沒錯,但,在他幾個死黨面前,她根本是哥兒們啊!

  回程的車裡,只剩寥寥無幾的乘客,石芳跪在椅子上,手肘抵在窗台上撐著臉頰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搖晃小腿打拍子。

  她又像沒事一般了。

  戰安樹不想太引人注目,乖乖的坐在位子上,卻不知道這俊逸的外表,依然招來了右前方兩個遲歸的別校女孩竊竊私語。

  這使他感到煩躁,他實在很厭煩那樣的眼神,女孩子怎麼會這樣大膽咧?大膽到讓他受不了。

  「喂,你坐正好不好?」此時石芳就派上用場了。

  老實說,石芳長得不差,長長密密的睫毛覆在深深的明眸上,小巧的鼻和笑起來抿成一線的唇配上兩個酒窩,模樣活脫脫是個洋娃娃──只要她不開口大笑或表情不耐煩。

  可惜,那樣一張可愛的臉配上倔強、任性、中性化的動作之後──唉,戰安樹搖頭。

  「石芳,拜託你轉過來好不好?」他再次壓低了嗓門要求。

  「幹嘛啦──」

  他側身揮手一拍,石芳知道答案了,右前方又出狀況,她斜睨了安樹一眼,不耐煩的轉身坐好,馬上換了一張甜美笑臉,往安樹身上磨蹭去,一手順勢放在他修長的大腿上,然後緩緩的張開眼,長睫毛眨了眨之後,不避諱的朝右前方那兩個外校女生看去,而且就這樣看著。

  那兩個小女孩嚇得坐立難安,不出三秒倉皇失措的換到另一節車廂去。

  狀況處理完後,她恢復原本的坐姿,繼續看她的夜色,反正這情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和戰安樹的默契早就練到了不需言語便可以輕鬆解決,也不必討論戰績,反正每次都成功。

  只是這次卻讓安樹發呆了一陣,他聞到石芳短髮跳躍傳來的馨香,又是某種女性特質震了他一下,她怎麼像女孩一樣香香的啊?以前都沒發現她有……

  「嗯,你很變態喔!」石芳突然轉過頭來冒出一句。

  像被發現心裡正在想的就是頗變態的事,一時他只能呆呆的望著石芳。

  「長得人模人樣,幹嘛不去追個女孩來當女朋友,每次都抓我代刀,你不擔心哪一天真的想追的時候,對方懷疑你閡是情侶,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解釋。」石芳自己倒不擔心會有男生因而卻步不敢追她,真是奇怪!

  「目前那女孩還沒出現,而且,我的條件很高,她若可以達到,自然不會愚蠢到誤會我們。」戰安樹用他一貫的邏輯推理做樂觀的盤算。

  目前還沒出現……石芳深吸了一口氣,這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她幹嘛為此又是一陣心悸?

  「你八成得孤家寡人一輩子了,以你提出的條件找得到其人我輸你,多往夢裡去吧!」石芳泛起譏誚的笑容。

  奇怪,這石芳心情又好轉啦?

  戰安樹倒是想和石芳談點認真的事,「石芳,我問你,如果我沒記錯,一年級入學時,全校入學成績前十名上台領獎時,你就站在我旁邊對不對?」

  石芳瞥了安樹一眼,她當然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有人可以將制服穿得這麼挺拔帥氣。

  「那你為何後來用這種成績示人?我不相信這兒的功課你念不來。」

  「我沒興趣!」這兒是被逼進來的,而且以她的成績可以上更好的學校,只是在她爭取不到念美工校時,惡意選上她最討厭的商科,賭氣加放棄,這點戰安樹應該瞭解,於是她反問,「那你呢!以你的成績幹嘛來屈就念專校?」

  「我有興趣!」他刻意反駁。

  「你放屁!」石芳一點都不客氣。

  「下星期開始,我幫你補微積分。」戰安樹不容人反對的宣佈。

  「隨便你。」石芳又恢復那不在乎、無所謂的調調。

  微微灌進車廂內的風伴著石芳有一搭沒一搭的哼唱,附和著火車的節奏,戰安樹覺得時光似乎停止了。

  ☆☆☆

  「小毛!」石芳遠遠就招著手叫住還在對街的死黨,揮著手一蹦一跳的穿越馬路。

  「你今天不用上課?」小毛說的是戰安樹所教的微積分。

  「快溜!他要追來了──」石芳扯著小毛的書包背帶,打算結伙逃亡。

  還沒跑離三公尺,背後一個長腿長腳的人已大步追上來,大吼著:「石芳──」

  沒有兩三下,她已被一隻長手臂緊緊勒住脖子,「死小孩,敢蹺我的課!」

  「唉喲!喂、喂,我快踩不到地板啦!」

  戰安樹這才鬆手放開她。

  「喂,今天別去那家速食店好不好?我發現一家泡沫紅茶店不錯。」石芳興致高昂的建議。

  「幹嘛?我們是去看書還是聊天?你要不要找燈光好氣氛佳的?」戰安樹不曉得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

  「今天小毛也去啊,我又沒說要上課。」石芳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小毛指指自己,「我去幹嘛?」

  「喂,我們是三人行啊!你怎麼一副撇清的姿態?」石芳捶了小毛一拳。

  「嘿嘿。」小毛笑得很怪異。

  戰安樹馬上意會,這獵艷快手不知又盯上了哪一班的妞。

  「這次又是哪一班的?」戰安樹問得很自然,石芳這下也反應過來了。

  「你又換目標啦?」石芳望著這個和戰安樹一般高,長相斯文俊美的男生,「上次六班那一個維持不到三星期?」

  「嘖,石芳,女孩子不要太聰明、記性太好,這樣會嚇走很多男孩子。」小毛語重心長。

  「她不用太聰明,瞧那副模樣,不穿裙子簡直就像個男的,光這一點就可以嚇跑所有男生了。」戰安樹不知死活的說這種話。

  「戰、安、樹──」石芳揚起一腳飛腿,在他部蓋上籃球鞋印。

  然後,三人邊玩鬧邊走向公車站。

  上車後,他們習慣霸氣的佔住最後面的位置,石芳靠窗,安樹坐中間,小毛在另一邊。小毛常坐不住,每次朝窗外望去,一有等公車的女娃,他就翻山越嶺攀著窗沿對外吼叫:「你好漂亮喔!」惹得車外女生害羞,車內女生白眼斜瞪。

  要命的是,石芳也跟著一起叫。由於都坐著,男生、女生的制服看來一樣,常常在他們三人魚貫下車之際,才有人發現其中一人是女生。

  「喂,戰安樹,你怎麼一點都不好奇我這次的目標?」小毛明明自己想昭告天下,還一副為滿足大夥兒好奇的大善人模樣。

  「反正幾個禮拜後你就又換人了,我幹嘛好奇?」

  「喂,我告訴你,這次不一樣,真的,我以前都沒發現學校裡有這麼正點的,直到上禮拜才遇見,哇靠,驚為天人,而且她很乖咧,安安靜靜又美美的,氣質多好你知不知道。」一提起話頭,小毛就沉醉在他的思春情懷裡。

  「哪一次你不是這樣說?」石芳不以為然的「吐槽」,「而且你很低級,見一個換一個,根本壞透了,卻又喜歡追乖乖牌。」男人!石芳嗤之以鼻。

  「唉!這點你懂什麼?」說著,就搭著戰安樹的肩膀,稱兄道弟的走在前頭,不理石芳那管不住的舌頭。

  「喂,我們來談談男人的事,我告訴你,是國貿三班的。」小毛巴著戰安樹,他就是這樣,若有事要告訴你,一定得聽他說完。

  「哦。」戰安樹冷冷的回答,眉頭皺了一下,三班?不會那麼巧吧!

  「叫林蔓如。」

  林蔓如?!

  戰安樹深吸了一口氣,腳步驟停,冷冷的瞪著小毛,害得在後面踢石子的石芳險些撞上銅牆鐵壁。

  「幹嘛?!」小毛縮了縮下巴,嚇了一跳。

  「幹嘛呀?」石芳抬頭看,同時發問。

  「你說她叫什麼名字?」戰安樹認真的揪住小毛的衣領,神色嚴肅。

  「林……蔓如。」小毛怯怯的回答。

  「不准你追她!」戰安樹斬釘截鐵的發怒道。

  「為……為啥?喂,你放開啦!有話慢慢說,我快被你勒死了。」小毛突然清醒,要不是怕他斷氣,戰安樹的手才不留情。

  石芳也覺得好奇,戰安樹認識林蔓如?他不是一向不太注意學校的女生。

  戰安樹一雙手被小毛甩開後,一時仍緊握拳頭,卻回答不出來原因,反而一逕的往前走,把石芳和小毛扔在後頭。

  「喂,你發什麼神經啊?」小毛拍了一下戰安樹的肩頭。

  他突然停下腳步了,石芳真的一臉撞上他結實的後背。

  「站好。」戰安樹快手快腳扶正石芳,一臉要嚴肅宣佈大事的神情。

  不知為何,石芳有個不太好的預感。

  「我……我要追她。」戰安樹靦腆但又堅持的說。

  一時,小毛和石芳都呆怔在街頭。

  尤其是石芳,全身是被抽掉神經的空虛感,她擔心、憂鬱的事來了,但是……

  頭一低,石芳率先走出眼前兩個男孩的僵局,她既然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何必讓人知道她的蒼白及暈眩。

  「各憑本事,而且我「埋伏」這麼久了你才說。」小毛揚起同樣英氣的劍眉,直直瞪進戰安樹的黑眸。

  一雙晶亮、堅定不移的眼睛,望得小毛冷汗直冒,但是,要他就這麼放棄,他才不幹。揚起不屈不撓的下巴,他堅定大步的追上石芳。

  隨後,安樹也來到石芳右側。她想:為了一個未追到手的女孩,兩個死黨險些撕破臉,還好他們能克制下來,算──不錯吧!

  「喂!兩位兄弟,君子之爭,還有你們吵歸吵,可不准影響我們的感情,如何?」石芳構上他們頗高的肩頭,純然哥兒們調解的方式。

  兩個情敵不吭聲,但多年來的默契讓她知道,目前暫時是同意了,只是她的眼前突然浮起一個畫面,會不會以後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是那個叫林蔓如的女孩,而不再是她?

  ☆☆☆

  進了家門,石芳將書包一丟,逕自往書房走去,那是一間三面采光的房間,石芳的爸爸用大片玻璃窗將光線收盡室內,其中一個角落擺放石芳的書架及散置一地的顏料。

  畫布上一幅未完成的人物畫像靜靜的與石芳對望。

  畫裡是戰安樹倚在校園一角欄杆上微笑的俊帥模樣,風吹起他前額的發,背後一片亮綠,映得他雪白的襯衫更加硬挺,陽光遍灑四處的身上。

  這是石芳心中永恆的戰安樹。

  突然,鈴聲劃破寧靜,石芳拿起分機。

  「喂,找哪位?」

  「請問石芳在家嗎?」

  陌生的聲音,誰呀?石芳狐疑的看看話筒,防衛性的開口,「她不在,你哪位?」

  「我是童首傑,她救國團的朋友,可不可以請你轉告──」

  「童、首、傑!」石芳大叫。

  「石芳。」

  「對!你怎麼……你在哪兒?」石芳既驚訝又高興,突然有點語無倫次。

  童首傑倒爽朗的笑開了,這個小他兩歲的女孩永遠藏不住情緒,他就欣賞她這一點,當然,她的樂觀、懂事、粗中帶細、愛照顧人,在在令他印象深刻,所以去年寒假活動結束後,他一直和她保持書信往來,至於電話,這是第一通。

  「我考上台北的學校了,現在人在台北。」

  「真的?!怎麼現在才通知我?害我以為你……」石芳不太好意說。

  「沒考上。」童首傑知道石芳一定以為他沒考上大學,所以不好意思主動詢問,結果這一段日子他是忙著適應新鮮人的生活,不是石芳擔心的那樣。

  「唉……」真是的,小看人家了。

  「不是的,我是忙著選課、排課、找房子、適應一下台北的新生活,抱歉,讓你擔心了。」

  「那……該請客囉!」石芳淘氣的說,也想和這個頗聊得來的大哥哥見面。

  「明天。明天去接你下課如何?」童首傑本來就想約石芳見個面,沒想到石芳竟先開口,讓他的心頓時溫暖了起來。

  「不要麻煩了,你的學校閡的學校中間點在士林,士林熟嗎?如果可以,我們約在士林捷運站門口,你覺得呢?」

  「可以,五點半可以嗎?」

  「可以。」

  掛上電話後,石芳回到畫像前面,但無心作畫,輕點著畫中男子的臉頰,寵溺的笑說:「怎麼這麼傻咧?我是美女呢!不、知、珍、惜!」

  ☆☆☆

  下午第二節空堂,戰安樹和小毛照慣例在「芳鄰」鬼混,等著石芳加入,這是他們三劍客的默契,只是今天怎麼等都等不到石芳。

  「喂,石芳今天沒上課嗎?」小毛問戰安樹,從上次勒頸攤牌事件之後,他對戰安樹便是這種態度。

  「不知道,我今天沒去找她。」林蔓如的事就夠他煩了,沒心情去找她,所以戰安樹只是聳聳肩。

  「要不要去文藝社找人?」小毛建議,因為石芳花在文藝社的時間比課本上多,若有事耽擱了她,大概都跟文藝社有關。

  「我想她也只有可能在文藝社,走吧。」戰安樹戴上隨身聽的,走出「芳鄰」。

  一爬上位於三樓最旁邊的文藝社時,戰安樹就看見石芳正和一個背對他們的男生說話。

  石芳可能說了什麼,那男生回頭一看見戰安樹和小毛,便匆匆從後面那座樓梯離開。

  「幹嘛?」戰安樹指那個看似逃跑的背影問。

  「沒什麼。」石芳將信揉了揉藏在身後,「要不要進來?沒人,我只是來拿一本書。」結果一耽擱,已經沒什麼時間去「芳鄰」。

  「他是誰?」戰安樹故意問得不在乎,因為心裡有股怪怪的感覺,但卻說不上來。

  「沒什麼。對了,怎麼樣,兩個情敵有沒有什麼突破性的協議?」石芳刻意換個話題。

  戰安樹笑了笑,搔搔頭,「我沒有他的臉皮厚,所以一切未知。」順手指指那個臉皮厚的人。

  「少來,一想到情敵是你,我就涼了半截,我看我做個順水人情幫你算了。」這是小毛想了一晚所做的理智抉擇。

  「答應我,你最好的幫忙方式就是──消失在林蔓如面前,拜託。」他可不敢奢望小毛幫忙,倒是找石芳幫忙還有可能。

  「你真的決定退出?」石芳停下翻書的手,認真的問小毛。

  「要不然怎麼辦?這小子從來沒表示對女人有興趣,這次第一次發春,我兄弟做假的?當然要有成人之美啦!」小毛說完,猶豫了一下,還是扯出但書,「但是我想還是別幫忙,否則屆時自個兒難受還惹來一身腥。」他不太高興的撇了撇嘴。

  「但是沒人幫我……」戰安樹迅速的流露出巨蟹座依賴人的本性,懇求的眼神轉向石芳。

  結果連小毛也用鼓勵的眼神詢問她。

  「你們……」石芳沒有想到她必須幫自己喜歡的人追女朋友。

  「幫他啦!你又不是不曉得這傢伙樣樣皆通,唯獨愛情鬆鬆吧?」小毛度量大、風度佳的遊說著石芳。

  「小毛……」石芳實在有點慚愧,她和小毛同病相憐,但他都如此重友誼了,她怎能像個瞥扭的小女生?

  想了想,石芳抬頭拍戰安樹的胸脯,笑說:「看我的吧!放心。」

  「真的?」戰安樹越過桌子來到石芳身邊,雙手捧住她的臉,只差沒感激的吻下去,肉麻兮兮的說:「石芳,你真是我的再造母親,唉!我已經煩惱一天了!」

  這人也奇怪,小毛沒說要追林蔓如之前,他先生他一副諸事不急、白雪公主未出世的模樣,才不過一天的光景,他已經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石芳的心跳不太規律,面對安樹那雙濃眉大眼,深情對望,她差點湊上自己的唇,「放開啦!」她粗魯的拍掉安樹置於頰上修長的手。

  「是、是、是,那麼,太后,下了課先請您吃冰如何?」安樹調皮諂媚的說,而且吃人嘴軟嘛,那時石芳想不幫可不行。

  「我說會幫就會幫,你不用賄賂。」石芳非常瞭解他的動機。

  「唉,好啦,好啦,下了課去士林吃點東西商議一下也好。」戰安樹這次的提議沒有一點賄賂的嫌疑。

  「我今天有事。」石芳靜靜的回答。

  「什麼事?」戰安樹習慣性的去問清楚石芳的一點一滴。

  「你管我。」都快有女朋友的人了,還一副很好奇其他女生的模樣,石芳實在拿安樹這種少根筋的樣子沒轍。

  戰安樹突然征愣了一會兒,石芳今天怎麼了?他覺得石菲乎和以前不太一樣,這是怎麼回事?才想轉向小毛用眼神問問他有沒有發現石芳的異樣,哪知這小子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也許是自已多心吧,昨晚他想了一夜,看看小毛趴睡的姿勢,他依樣學樣,喃喃對石返了一句:「石芳,那林蔓如的事先謝了。」然後沉沉睡去。

  看著戰安樹俊挺的五官,石芳克制自己別去碰觸。他濃密的眉毛、深遂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及略帶菱角形的嘴,在在都令她窒息,但她知道絕不只是外表吸引人這麼單純,安樹的風趣、體貼、善心、樂觀,更讓她牽腸掛肚。

  相較之下,她反觀自己的不坦白、不可愛,難怪安樹壓根兒沒把她列入考慮。

  望著望著,她先行離開了文藝杜,就讓他們睡吧!

  ☆☆☆

  步出捷運站,石芳就看見童首傑迎面而來,依然是那種鄰家大哥哥的親切模樣。

  「喲,等很久了嗎?」石芳看了一下表,五點四十分。

  「還好,從山上下來還算快。」童首傑看著依然俏麗的石芳,「小女生變漂亮了。」他敏銳的察覺出眼前這小女孩有一絲絲成長的韻味出現。

  「哪有?」石芳有點害羞且不習慣,平常小毛和戰安樹很少把她當女孩對待,童首傑的直爽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談戀愛了?」童首傑隨口說說。

  「哪有這麼慘?」石芳自娛的回問,瞪著圓圓大大的明眸,有點調皮有點認真。

  「真的談戀愛啦?」這下他認真了起來。

  「說失戀可能恰當些。」石芳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他摸摸石芳不太服貼的發,「誰這麼沒眼光?」

  「唉呀!騙你的啦,沒戀愛談怎麼會失戀?但是我要糾正你喔!不要說人家沒追我就沒眼光啦!我這麼像男生,誰會知道我是女生?」她轉轉眼珠,睨了童首傑一眼。

  「有人懷疑你的性別?他們瞎了嗎?」

  「小童,別騙我,以你這種口才及哄女生的段數,我才不信你沒女朋友。」說著,石芳真的笑得較為開朗,畢竟她也是女孩呀,對方真誠的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樣子,真的讓她很窩心。

  「我不是哄你,石芳是真的很漂亮。」童首傑不避諱的說。

  說得石芳突然害噪起來。

  「好熱,去吃冰好不好?」石芳提議。

  「好啊,上車。」童首傑突然指著路邊的機車。

  「你的車?」

  「嗯,剛買的。」他在計畫周全後才找石芳的,無論是課業、宿舍,以及可以方便載她的機車及安全帽。

  石芳注意到車側有兩頂安全帽,「這……」她指著其中一頂看來像是女生用的安全帽,怕是另一個女生專屬的束西。

  「特地為你買的,你試試。」

  石芳不是白癡,小童的用意很明顯,但她有多餘的心思接受嗎?

  「這……」她遲疑了一會兒。

  「我知道今天要載你,注意安全總是沒錯,你覺得呢?」童首傑避重就輕,他不想太快就嚇著石芳。

  「喔。」這話讓她舒坦了些,她才扣上帽子的環扣,坐上機車。

  「抱好。」童首傑轉頭命令,拉了石芳的小手往自己的腰上環繞。

  「抱……」石芳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將手伸回來了。

  一到冰店門口,石芳一骨碌跳下來,側坐機車真是恐怖,雖然車行不過幾分鐘,石芳仍差點沿路尖叫。

  「不習慣坐機車?」童首傑體貼的問。

  「側……側坐好可怕,好像要掉下去。」石芳嚥了嚥口水。

  「下次記得換上長褲,還是現在我帶你去買。」

  「不,不用,不用,反正我們在士林逛逛就好了,不太用到機車。」石芳像搖波浪鼓般搖著頭,她真的很不習慣。

  「不讓我送你回去?」童首傑一臉沮喪的表情。

  「等一下再討論啦!」石芳趕緊踏入冰店,好熱,她感覺到壓力了。

  ☆☆☆

  直到吃完冰、逛完夜市,童首傑都沒有再用機車載石芳,邊聊邊繞,走了將近兩小時,來到了捷運站口。

  童首傑逕自到販售機前按了兩張票。

  「你怎麼按兩張?」石芳以為他按錯了。

  「我送你回家。」

  石芳心中五味雜陳,答不出任何話來,他有車卻願意陪她散步閒逛,只因為她害怕而願意陪她搭捷運……這,石芳知道,她女孩子的特質一點一滴因為童首傑的呵護而復甦了。

  在車上,童首傑依舊和石芳談天說地,一下子石芳就該下車了。

  「我們一起下車,你不用出站就可以再坐回去,這樣省一筆,捷運的車票很貴。」石芳其實是怕他還要送到家門口,真的,突然面對男生這樣的呵護,她想像平常那樣直來直往,卻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

  童首傑看得出石芳的為難,於是不再堅持,只好點頭答應。

  「我陪你等車來。」這點禮貌總該做到,石芳坐在月台的候車椅上。

  「今天真的很高興,要不然我幾乎很少下山,謝謝你,石芳。」

  「彼此彼此,本來我也挺悶的,現在好多了,喔──車來了。」

  「這捷運的速度有時快得令人討厭。」童首傑搔搔頭笑了笑,然後靈活的躍上火車。

  石芳揮揮手,石芳看著童首傑和旁邊站立的人群,原來他這麼高,怎麼一直都沒發現?那條舊舊的牛仔褲將他修長的腿襯托得更是帥氣,小童大概和安樹一樣高吧!

  奇怪,在小童身邊她並不覺得他高大,但怎麼覺得安樹像棵樹一樣?

  石芳想著想著,循著往常的路線走出捷運站。

  「石芳?」一個熟悉的男聲。

  她皺皺眉,不會吧!是戰安樹?!

  回過頭,戰安樹坐在花圃石欄旁,正慢條斯理的朝她走來。

  他怎麼一副等很久的不耐模樣?

  「你……你怎麼在這兒?」真的是在等她?

  「你去哪兒?」他的口氣不友善,凡是正常人都可辨識出來。

  「你怎麼啦?」石芳抬高手想探探他的額溫,這傢伙發燒秀逗了?

  他粗魯的拍掉石芳的手,「你知道我和小毛睡了幾節課?」

  啊?!

  「對、對不起!」石蜂在道歉,卻忍不住想笑。

  「結果我和小毛到士林吃冰,竟看見你悠哉悠哉和男生閒逛。」這才是他憤怒的主因。

  「你們有看見我?」石芳有點訝異,隨即反問:「既然看見了幹嘛不打招呼?神經!」

  「誰敢叫你啊!難得的約會!」戰安樹不知為何,明明是擔心她,卻忍不住酸她。

  「你──」石芳聽出了他口氣中炸藥的成分,「你無聊!」她懶得解釋。

  「他是誰?」安樹以一副老婆外遇捉姦在床的模樣詢問著。

  這下石芳更火了。

  「你管那麼多!」她就是不說,最好氣死這棵樹,「反正我難得約會,難得有人追,搞不好明天就沒了,你管他是誰?!」太過分了,每次都把她當成沒人要的跌停板。

  「要命!他真的要追你!」戰安樹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你去死……」石芳狠踢他一腳之後,氣沖沖的往回家方向走去。

  「那你一談戀愛,哪有什麼心思幫我。」

  她就知道,一定就是為了這檔事,條地她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的說:「安樹,不要為了一個女孩搞得不像原本的你。」說完,她自顧自的走,倒是安樹突然愣在街頭。

  石芳生氣了?!

  該死!他在幹嘛?

  剛剛在士林看見她和那個男孩,衝上腦門的窒息感是那麼不可思議,所以才在捷運門口傻等,怎麼一見到她就上火?該死,他到底怎麼了?

  是被林蔓如的事搞得失常嗎?一定是的,連石芳也這麼認為,不然他滿腦子的混亂該做何解釋?

  ☆☆☆

  一整天,石芳都沒踏出教室,小毛和安樹就在樓下教室,她不想碰上他們,突然瑞玲拿來一罐利樂包飲料擺在石芳的桌上。

  「戰安樹要我拿給你。」瑞玲沒有多說什麼,語氣冷冷的。

  雖然在同一班,瑞玲和石芳並不特別熟,除了她們共同認識戰安樹之外,其他時間她們很少交談。

  石芳當然知道瑞玲的心思,問題是,對她有敵意沒用啊!戰安樹喜歡的是別人,石芳實在很想告訴瑞玲,想要射敵箭最好去找國貿三班的林蔓如,她搞錯對像啦!

  很多人相信戰安樹對石芳的態度極不尋常,石芳不想解釋,畢竟有些人不肯相信異性之間有純友誼。

  雖然是有些不純啦,她對安樹有那麼一絲不純粹的想法,但形於外,他們是友誼至上的,至於愛情──靠邊站吧!

  保持趴在桌上懶得動彈的姿勢,石芳伸出一隻手準備拿下利樂包背後的吸管。

  一轉動,她看見了利樂包側面印了些文字:

  雖然偶有爭執,你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一時,石芳覺得眼眶濕熱,他就是這樣!每次石芳想放棄他之際,他溫柔貼心的來些小舉動挽回他們的友誼。

  現在,她捨不得打開飲料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6:00
第二章

  「喂,拿去。」石芳遞給剛進「芳鄰」的戰安樹一份電腦資料。

  戰安樹坐下後翻了翻,哇!是林蔓如的所有資料,然後邊看邊臉紅小聲的問:「石芳,你好可怕,連三圍都查得出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所以你最好把她的興趣記熟,方便以後交談。」石芳提出良心建議。

  但是她有隱憂,因為石芳發現,他們兩人的興趣懸殊,有如天南地北,不知該怎麼幫安樹才好,而且林蔓如是基督徒。

  天哪!聽說安樹家的老奶奶在他家頂層蓋了一間佛堂。

  果然,資料愈看到後面,安樹的臉上愈失去光彩及血色。

  「這……這資料來源正確嗎?」

  石芳絕望的點頭,但站在參謀的立場,她豈可跟著主子喊撤退,無論如何也得進攻看看啊!

  「安樹小子,別這樣洩氣,這只是資料,愛情可以戰勝一切的,放心嘛,還沒出師就這樣,讓我這諸葛亮覺得遇上了阿斗。」石芳努力幫安樹建立信心。

  「但是……」

  「唉,拜託,你別忘了你可是擁有一大卡車仰慕者的黃金單身漢哪,搞不好林蔓如一知道你對她有好感,自個兒就排除萬難來迎合你了。」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戰安樹的魅力無遠弗極,這也是小毛鳴金收兵的最大原因,沒想到人都是這樣,在面對自己最在意的人時,一下子痙縮到一點信心都沒了。

  「真的?」戰安樹稍稍恢復了信心。

  「真的。」石芳肯定的點頭。

  看著愁眉苦臉的他又有了光采,石芳總算放下心來,她真的捨不得看他煩憂,雖然常常是石芳一任性起來,他就會像個哥哥一樣忍耐、包容並逗笑,但石芳知道,對於愛情,他是張白紙,此時只能喚她扮演姊姊的角色來幫他,畢竟她在這方面略勝他。

  「來吧,從今天起,你得開始搭公車。」石芳有點心痛的宣佈。

  「為什麼?」

  「這還用問,因為林蔓如是公車族啊!」這人少了不止一根筋。

  「那你呢?」他們一同搭捷運已經很久了。

  「我家就在捷運旁,我當然搭捷運,而且我若陪你去搭公車,你就別追了,光對她解釋就累死你。」其實不是只有安樹不捨,石芳的失落感更是令她眼淚欲滴,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該做的還是要做。

  石芳看看表,再五分鐘左右,林蔓如就會經過「芳鄰」走向公車站,於是她催促道:「你稍微收拾一下,該去公車站了。」

  「但是……」他以前也曾一人搭公車,只差沒被車上眾多女生的眼光嚇死,後來石芳出現他才少了這層困擾,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竟在依賴石芳。

  這點認知讓他有點失措,他一個大男孩依賴石芳這個身高不到一六0的女生?!笑話,想著想著,他順了順頭髮,提起背包,突然有信心的對著石返:「好吧!我出發了。」

  他怎麼了?前後不到幾秒鐘,突然莊敬自強起來。看他邁著穩健的步伐離去,石芳低頭將飲料喝完,訕訕然朝反方向的捷運站走去。

  走到公車站的戰安樹找了一個候車位置佇立,酷帥的模樣再度引來女學生的偷瞄及竊竊私語。

  難受啊!戰安樹心想。

  平常和小毛、石芳沿路胡鬧也是引來注目,但那時完全不覺得難受啊!怎麼獨自一人時就這樣瞥扭?

  該不會是自己的服裝儀容不整吧?

  他擔心著,時間好像暫停似的,仍未看見林蔓如影子。不可能啊,石芳的調查本事只差沒開徵信社了,怎麼可能有誤。

  果然,他看見一個娉婷的身影,她和同學從右側緩緩走來。

  林蔓如總是引起過往人群的側目或回首,但沒有人在第一次見面後便興起追求她的意念,因為她的模樣有如白皙無瑕的天使,齊肩的直髮隨著步伐飄動,清新脫俗到讓人只敢遠觀,所以她在男生群中並不是那麼出名,因為真正敢追她的人並不多。

  這是石芳提供資料中的結語,這點讓戰安樹較為安心,他不想落到被人選擇的下場,這與外表無關,主因是他討厭被比較。

  林蔓如注意到了,等公車的人群明顯的分隔出兩區,女生多半站在那個高而英挺的男生周圍,男生則盡量離那帥哥遠一點,這事有點好笑。

  那個男生她聽過,叫戰安樹,和施易文、石芳走得很近,號稱「三劍客」,是校園中挺有名的一個組合。前一陣子施易文常落單到公車站來,今天怎麼換成戰安樹?

  是她敏感嗎?她覺得他們兩個似乎和她有關聯。

  「喂,如,是戰安樹呢!」身旁的靜敏推了林蔓如一下。

  「喔!」林蔓如故作不在意狀,她一向不是情緒外露的人,縱使內心波動不已,但家教使然,她比一般同齡女孩更沉默。

  「他真的很帥,你怎麼一副沒感覺的樣子。而且那麼高,配你剛好呢!」靜敏最大的樂趣就是亂點鴛鴦譜,而且總覺得不替身旁這個絕世美女找個男朋友,就像一件善事未了似的。

  蔓如窈窕的身材令許多女孩羨慕不已,身高一六八,配上一雙可去拍廣告的美腿,常惹得靜敏大呼上天不公平。

  「我沒有說他不帥。」林蔓如喃喃道。這是實話,她從來不說謊。

  「你看,他在偷瞄你。」靜敏像發現新大陸般激動的扯著蔓如,「我跟你打包票,從今天開墅一定天天搭公車,而且我們都遇得到他。」她篤定得很。

  結果事實如靜敏所預測,每天同一個時間,一定可以看見戰安樹在公車站候車。奇怪的是,從戰安樹開始搭公車之後,公車族突然暴增,當然,以女學生居多。

  ☆☆☆

  「石芳。」戰安樹一副慘相,淒苦的叫著石芳。

  利用空堂在文藝社畫畫的石芳盡量忽略他像病貓般的。

  「石芳──」他巨大的上半身癱在大型長桌上。

  石芳忍無可忍,畫筆一丟,怒目瞪著戰安樹,「你到底煩不煩啊?我要你打電話你不打、要你寫信又說不會寫,你到底有沒有心追人家?」

  「石芳,我們下課後去淡水玩。」戰安樹可憐兮兮的請求。搭了一星期公車,幾乎沒有耐性了,他好想搭捷運和小毛、石芳去淡水瘋一瘋,暫時不去想林蔓如的事。

  「不去。」這男生又來了,一副任性耍賴的姿態。

  「石芳──」他依然用纏人攻勢。

  「自已想辦法約林蔓如去。」每次一提起「林蔓如」三個字,石芳心裡就覺得痛。

  「她又不搭捷運。」戰安樹苦惱這點,偏偏他很厭惡搭公車。

  「人是可以改變的,你怎麼知道她不會為了你而改搭捷運?」石芳快被他不積極的態度氣死了。

  「石芳──」他又哀求,反正鬥嘴他一定說不過石芳,用哀兵姿態才是上策。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之前再不往前踏步,我就替你送信去。」

  「信呢?」他又寫不出來。

  「我寫。」石芳沉默了半晌後,艱難的回答。

  「真的?!」他樂了,完全沒發覺石芳臉上痛苦的表情,「我就知道石芳最好了。」他再度衝著石芳傻笑,剛才的困頓瞬間消失。

  「原來你在打如意算盤要我幫你寫?」石芳覺得自己上當了。

  「呃……這……」戰安樹搔著頭,被逮到了。

  真殘忍。深吸一口氣,石芳認了,「說一下你對她的感覺,我好動筆。」接下來的勢必更揪心扯肺,眼前這一點小痛她不忍下,接下來可能就要號啕大哭了。

  「嗯,嗯……」戰安樹突然說不出任何感覺,耳根子卻拚了命的紅上來。

  戰安樹為一個女孩臉紅。光是這點石芳就得整頓氣息,以免克制不住衝出社團,遠離這男孩。

  但是好難,她不斷有想掉淚的衝動。

  「石芳,你的嘴唇怎麼了?」戰安樹突然抬頭,剛好看見石芳唇上一滴滴紅色液體沁出,「天哪!石芳,你流血了!」他緊張的站起來就要靠近石芳。

  該死!石芳轉身背對他,趕緊從口袋取出面紙往唇上拭去,「神經!是顏料啦。」她故意不在意的回答。

  「石芳,」那明明是血啊!戰安樹緊張的出手汗了,他覺得石芳受傷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石芳……」

  「你快形容啦!下節課空堂的人很多,到時文藝社裹全是仰慕你的眼光,你又得連滾帶爬竄逃了,快說!」石芳一手拿筆一手按住紙,挨近他坐下來。

  「嗯……她看起來好白。」

  「你這什麼看法呀!」石芳笑了,他追林蔓如的第一看法竟是──白。

  「真的啊,她在人群中真的是潔白又出眾,非常顯眼。」戰安樹一個勁的點頭。

  「我懂了。」石芳記下來,「還有呢?」

  「嗯……她不會很花稍的引人注意,好像都靜靜的不說話。」他想起她身邊常出現的女孩,相形之下林蔓如文靜很多。

  「你喜歡這麼文靜的女孩?」這樣好嗎?戰安樹一看見女生就辭窮,再遇上個悶葫蘆,這……這樣好嗎?

  「嗯。而且她滿高的,身材很好。」他想起她那雙小腿。

  石芳低頭記下,很好,剛好每一項優點都和她自已相反,如果戰安樹再提出他喜歡她的長髮就百分之百相反了。

  「還有,她的頭髮好細好順,風一來就將她吹得好漂亮。」戰安樹補充道。

  石芳抓抓自己一頭短髮,嘿,百分之百和她相反的白雪公主,安樹形容得沒錯,她第一眼看到林蔓如時也是這種感覺。

  她像個精心雕琢出來的瓷娃娃,而石芳將自己形容成泥小鬼。

  「好啦,還有要補充的嗎?」若有,她的心臟就要碎裂了。

  「嗯……沒了,但是你一定要記得告訴她,我……我真的希望能和她說說話。」戰安樹靦腆的低頭搔發。

  「好啦,你快溜吧,要下課了。」石芳下逐客令。

  「先謝了,拜。」戰安樹邊往外衝邊喊。

  石芳沒做任何回答,躍上靠窗台的桌上,讓風吹拂緊繃的臉頰,心傷有風療治、淚濕讓風吹乾,愈想豆大的淚愈是不肯停。

  「石芳,忘了問你,今天到底去不去──」戰安樹突然又衝回來,劈頭臼,突然他看見石芳映在陽光下的臉龐淚光閃閃,一時沒了下文。

  石芳在哭?

  「不去!」石芳知道他要問什麼,趕緊揮揮手大吼,另一隻手偷偷拭淚,一逕的朝窗外望,不敢回頭看他。

  戰安樹呆怔在門邊,陽光下的石芳短髮輕飄,怎麼他突然覺得石芳好似要人保護的洋娃娃。

  「快走啦!」石芳粗聲粗氣的大吼。

  「喔。」他眨眨眼清醒過來,唉呀,胡思亂想,石芳沒變啦,男人婆一個。他趕緊逃之夭夭。

  風仍輕拂石芳微涼的臉頰,她哼著不成調的歌: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打攪你的生活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為你多喝一杯酒

  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們都還是好朋友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這樣子夠不夠

  你看不到我的雙手在痛苦地顫抖

  你聽不到我的內心碎得我都不敢碰

  你想不到我的沉默壓抑著多少話要說

  愛不能有淚不能流

  你教我這種日子怎麼過

  捨不得你所以才會騙了你也騙自己

  其實我也知道只是我沒勇氣面對問題

  捨不得你雖然明知我的愛你不珍惜

  有些事情誰兜不出原因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6:35
第三章

  熬了一夜,石芳總算打好一篇情書。從來沒被報告打敗過,無論多艱難刁鑽的討論題材她都可以迎刃而解,而這次一封情書竟讓她苦思到天亮,掛了黑眼圈上學。

  接下來就是逼安樹自已去送信了,然後呢?

  然後她該好好安排久未用心的社團活動,自從下課常搭捷運四處玩耍及和小毛、安樹廝混以來,除了文藝社她仍常來之外,吉他社、合唱團、網球社她幾乎天天蹺頭。

  幸好石芳人緣頗佳,不至於被除名,說也奇怪,照理說石芳這副對人愛理不理、凡事不在乎的酷德行該是沒人搭理才對,可是,偏偏事實不是如此,欣賞她甚至崇拜她的學弟、學妹、同學可大排長龍繞上校園一圈。

  她對這些掌聲無動於衷,依然堅守自成一格的生活方式,常常造成不瞭解她的人對她又愛又恨。

  拿著信,石芳走到安樹那班,小毛、安樹同時出來。

  「喏,拿去,中午林蔓如會到校舍旁那個涼亭等朋友買東西回來,你找機會拿給她。」石芳遞給安樹一個雅致的信封。

  「哇嗚──石芳,你還幫這小子捉刀啊!」小毛見狀,在一旁不平的叫囂。

  「喂!可是你叫我幫他的,少在那邊鬼叫。」石芳可沒忘記當初他們是如何同心協力逼她點頭的。

  雖然後來她捨不得安樹煩憂才如此犧牲,唉,說起犧牲……

  「我……會不會被拒絕?」安樹拿著信,心跳霎時不太正常。

  「放心,你的外在配上我的內在,安啦,儘管去吧!」石芳胸有成竹的大力拍拍安樹的胸膛。

  很少人見過安樹這副模樣,所以小毛和石芳都沒有取笑,倒是有默契的對望一眼便不再說話。

  「加油!」小毛真心的拍了安樹一記,「以後我們就改名「四人幫」好了,加油!」

  四人幫?

  石芳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三劍客」就要成為歷史名詞了嗎?她呆望著出聲的小毛,一時無法接受這即將來臨的事實。

  她能嗎?能平靜的接受嗎?

  頭偏一下,石芳小聲的說:「加油!拜。」說完便往樓上自己的教室走去。

  一階一階的樓梯都舉步維艱。

  ☆☆☆

  李見傑攔下正往校門口走的石芳。

  「嗨,石芳。」

  「嗨!」一看見李見傑,她就知道要還債了。

  「我給的消息正確嗎?」他指的是他為石芳調查林蔓如資料的事。

  其實她本來可以找別人幫忙的,但考慮到可能會有多事者將消息傳出,到時安樹要追人的消息恐怕會讓他精神崩潰,而她也不想自己去調查,只得找這個網球社的包打聽幫忙。

  石芳能肯定他不多話,是因為他開了條件。

  李見傑要追石芳的消息在網球社流傳多時了,礙於石芳老不搭理他而漸漸銷聲匿跡,藉這次的幫忙,李見傑要求石芳當他一星期的女友。

  這實在有些荒唐,李見傑竟然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賭看看石芳是否會愛上他。

  其實石芳並不討厭李見傑這個陽光男孩,但他的自負有時讓石芳難以消受,就像這次開的這種條件,實在讓石芳哭笑不得。

  「喂,石芳,別走得那麼快。」背著球拍袋的李見傑快步追上石芳。

  「我不會逃,只是履行合約的時間還未到。」石芳突然定下腳步來仰頭看他。

  「石芳,我真的可以當你的好朋友,你不要像還債一樣,我只是……只是想有個理由可以和你相處。」李見傑坦率的說明,非常誠懇。他真的無所求,只希望石芳快樂。

  這讓石芳心軟了,她若能愛上李見傑那該多好,什麼事都沒有。

  「謝謝。」石芳小聲道。

  「他追到林蔓如了嗎?」

  「他?!」石芳訝異的反問,他怎麼會知道?

  「戰安樹,對不對?」李見傑邊玩著背帶邊說:「我想大概是為了他,你才會來求我幫忙。」李見傑的眼眸中有一絲黯然。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石芳一直掩飾得很好,連小毛都沒發現,李見傑怎麼可能……

  「石芳,我很有前途的,真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

  還沒說完,石芳已經跨大步離開。

  「石芳──」李見傑洩氣地佇立在原地不得動彈。

  該死!他摔下網球拍,不顧來往人群的側目。

  離開現場的石芳,依然穩定不下忐忑不安的心,低著頭直往前衝,就連經過了「芳鄰」也不自覺。

  「喂,石芳,你去哪兒?」從「芳鄰」衝出來的戰安樹,大聲叫回石芳。

  石芳大夢初醒般停住腳步,喔,走超過了。

  不太想抬頭看他,她逕自往「芳鄰」的老位子走去。

  「嗨,老闆娘。」石芳跟熟得不能再熟的「芳鄰」老闆娘打招呼。

  「嗨,石芳,又有你的信。」老闆娘拉近石芳小聲的說,怕被戰安樹聽到,她一直篤定石芳和戰安樹是一對,無論石芳怎麼解釋都沒用。

  說著,老闆娘悄悄遞來一封信,這是這個月的第三封了,老闆娘說她也沒見過這個人,每次都是一拉開鐵門就發現有信件躺在地板上,應該是一大早就從門縫塞進來的。

  石芳沒有讓小毛或戰安樹知道這件事,也請老闆娘保密,她偷偷將信放進背包,趕緊入座。

  桌上已經擺了一個小蛋糕。

  「賓果!慶祝成功!」戰安樹興奮的歡呼,「第一功臣──石芳小姐!」戰安樹手指從蛋糕上挑起一團奶油,迅速往石芳的臉上抹去。

  「哇──」石芳感染了他的快樂,一邊尖叫一邊跳開。

  「芳,我告訴你,她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她,她還給我電話號碼。哈!她不知道我早就有她的電話了。啦──啦──」他牽起石芳的手,歡歡喜喜的舞了起來。

  他第一次叫她「芳」。

  雖然是因為另一個女孩,但是,他叫她「芳」,她好高興。

  石芳跟著瘋顛胡鬧起來,「看我的奶油飛彈!」說著,她將手挖來的奶油朝戰安樹帥氣的頭發射去。

  中鏢!

  一坨粉紅色的奶油黏上他最寶貝的「秀髮」。

  「我的頭──發──」戰安樹果然護髮竄逃。

  石芳樂得佔據蛋糕,而他一步也不敢靠近。

  「小鬼,我還要營業呢!」老闆從廚房走出來,對目前的戰績有點害怕。

  「老闆,吃我一球奶油炮彈。」石芳根本沒有給老闆防禦的機會,抓起蛋糕就砸。

  「天哪!」好好老闆嚇得忙躲到櫃檯後。不消多時,「芳鄰」陷入奶油外加潑水的大戰中。

  櫃檯內的老闆及老闆娘以水當武器,戰安樹本想趁機找石芳當同盟國,結果石芳是間諜,最後,半邊以上的蛋糕全砸到戰安樹的頭上。

  「喂!我是投誠義士,你竟然──」

  「啪!」又是一詞奶油炮彈,可是這次太準了,不偏不倚塞住戰安樹的嘴巴。

  連櫃檯內的老闆、老闆娘也樂不可支,石芳就更甭提了,哭得簡直挺不直腰。

  「哈哈哈──」

  「好、好啦好啦──石芳,帶戰安樹進去洗頭,快啦!他這個奶油頭挺嚇人的,你知道洗髮精在哪兒嗎?」老闆娘邊笑邊喘著下令。

  「知道──喂!進來啦!」石芳率先推開廚房的門,揮手要戰安樹進來。

  拿了高凳讓戰安樹坐下後,要他靠近水槽,「彎下去!」

  戰安樹聽話的低下頭。

  石芳用蓮蓬頭細心的沖掉他頭髮上的奶油,手指穿入頭髮時,才發現他的頭髮好細,簡且像女孩的,難怪他總要抹發膠,否則一定垂下來貼在他的帥臉上。

  接著她為他抹上洗髮精。

  「喂,石芳,我們這樣像不像《第三類奇跡》裡的約翰屈伏塔和女主角那一幕?」戰安樹突然提起他們一同去看的電影中情節。

  「你哪有約翰屈伏塔那麼帥,少自戀了!」石芳故意糗他。

  「喂,我本來就比他帥,只是,好奇怪哦,他拍這部電影時好帥,對不對?這是我們討論過的。」

  「對呀!你有沒有看到他最近那部《天使不設防》的預告,我的天哪!他變好肥喔!」石芳又和安樹討論起電影來。

  從熟悉以來,他們一同看了不知多少部電影,總在看完後熱烈討論或殺至唱片行搶購電影原聲帶。

  「喂,最近又有很多好片,幾時去看?」安樹想起現在正上映的幾部片都還沒去看,一時心動不已的說:「今天?」

  石芳正搓著頭髮的手突然停頓下來,無奈的拍了他後腦一記,「快要有女朋友的人了,找女朋友去!」

  「那我們一起去,順便找小毛。」又來了,戰安樹愛熱鬧的調調又犯了。

  「你有病啊?兩個人約會幹嘛找我和小毛當「飛利浦」?」石芳邊說邊沖掉泡沫,口氣有點沖,但柔軟的手指卻如水波般撫著他的發。

  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吧,石芳自忖。

  「好啦好啦!我們三劍客快名實不符了,你乾脆讓它瓦解算了。」

  「講屁話!」狠狠再擊下一掌,她伸手拿下一條新毛巾,「擦乾!滾開!」

  戰安樹無辜的擦著頭髮,才發現石芳身上全濕透了,竟還先為他洗頭,而且洗得既乾淨又舒服。

  「石芳,你都濕了。」他指指她的衣裙。

  真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了,石芳拎起裙角轉了一圈,天哪,跟全濕差不多。

  「算了算了,你出去!」石煩手取來架上的吹風機,「去把頭髮吹乾!」然後推他出去。

  「你不先吹乾?」他像個愧疚的小孩般喃喃自語。

  「我得用洗衣機脫水啦!吹要吹到幾時?」石芳關起門,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來。

  ☆☆☆

  直到全部整裝完畢,離開「芳鄰」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安樹,你今天不是要打電話給林蔓如,都八點了。」石芳比他還擔心。

  「啊?!對哦,我竟然玩忘了,快!」他拉著石芳的手臂,邁開長腿跑往捷運站。

  冷颼颼的風灌進石芳還沒乾透的衣服內,令她一陣哆嗦,夏天怎麼還這麼涼啊?

  但是,戰安樹趕時間,她也不便喊停,只得撐著繼續跑,也許身子熱了就不冷了。

  結果,由於跑步出汗,一坐上捷運,冷氣一吹,更是裹外都冷。

  而粗心的戰安樹竟沒有發現,還在說他今天表白的情形及對話。

  「我覺得她完全符合我所開出來的條件──文靜、氣質好、純潔、笑起來如天使般美麗,老天,多看她幾次,便覺得我行動太慢。」

  石芳有點頭痛,但不忍掃他的興,只得笑了笑回應,前一陣子還不恥小毛形容女孩人仔細,現在自己談論起來比小毛還熱烈。

  「而且她的聲音好好聽,睫毛好長。」

  石芳的頭更痛了,伴隨著微微的暈眩。

  石芳總算沒在車內搖晃下吐出來,她艱難的走出月台。

  「石芳,你慢慢走,我要先用跑的了。」戰安樹衝出月台後說。

  「好,拜拜,我慢慢走,你快回去。」石芳一邊揮手餚他離去,一邊找支撐自己的束西,她的頭好暈,但是,她不想擔擱安樹的好事。

  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她逐漸失去知覺……

  ☆☆☆

  石芳醒在一處陌生而舒適的床上,張開眼雪白一片,摻雜著淡淡的藥味。

  天哪,她真的暈倒了。

  猛然一驚,她幾乎要彈跳起來,但只動了那麼一下,頭便像有萬針穿刺一樣,痛得讓她出聲。

  「喔──」她舉手壓住太陽穴,這才發現她只有一隻手能動,另一隻手臂上正吊著點滴。

  「你醒了。」

  李見傑?!

  石芳訝異的往出聲處望去,這才發現坐在床側的李見傑。

  「你……這……這是哪兒?這怎麼回事?」石芳皺著眉忍痛發問,她發現已被換上了病袍。誰換的?!

  「你先別激動,這裹是我父親的診所,你暈倒了,我們可能只差一班車,所以我走出月台才會發現你。」

  「你怎麼會在這一站下車?」沒見過他搭捷運呀。

  「我一向騎車,今天湊巧搭捷運,還好,否則……」他不想立功,所以頓住了話題,但是他真的覺得還好車壞了,要不,作夢他都沒想到可以抱石芳。

  「謝謝,我想我可能是感冒了。」石芳平靜之後,覺得腦袋不再那麼抽痛。

  「嗯,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腦神經發炎,怎麼了?這是太累了才造成的,你……最近很忙嗎?」李見傑關心的問。

  石芳想起昨晚熬夜寫情書,那是她自願的,怪不得別人,於是她閉上眼搖搖頭。

  「對了,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

  「不用,我想直接回家,這……這是哪兒?」

  「就在捷運站附近,我送你回去。」李見傑起身打算叫護士來。

  「等……等一下,我的制服呢?」石芳害羞了。

  李見傑也跟著赤紅了臉。

  「我……我叫一下護士。」說著,他快速衝出病房。

  石芳突然覺得,李見傑好像挺可愛的,她揚了揚嘴角,暫時再閉上眼睛。

  ☆☆☆

  「我一直不曉得你也住這附近。」是離石芳家有段距離,但石芳從沒看過李見傑在這附近出現。

  「我卻知道你都在這一站下車。」李見傑苦笑的說。

  這讓石芳沉默了,為何總是這樣?這個人追逐著那個人,而那個人又追逐著另一個人,讓愛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人與人之間很複雜喔!」李見傑突然又說。

  這話讓石芳笑了,一種有默契的感覺。

  「你為什麼開出那種條件?」石芳指的是一星期女友的事,李見傑聽得懂。

  「我是個坦率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只是,你有心理準備好要親耳聽清楚嗎?」

  「等一下,我問的不是意圖,而是──你為何要打這樣的賭,你知道我並不……」不喜歡李見傑?!石芳突然接不下口。

  「不喜歡我?我知道。」他果然坦白的接口,「我不會強求你在一星期內做任何改變,但我真的想成為你的朋友。」

  「你不在乎我將履行的時間延後?」

  「我說過你不是在償債,時間由你決定,只要你下課後來找我,我就知道了。」李見傑看看石芳低垂的睫毛,雖然路燈不明亮,但她的美麗、聰慧卻映在他的眼瞳。

  「你很固執。」她發現李見傑不是自信而是執著,對自我堅持的執著。

  「你也很固執。」他寬容的笑了。

  「謝謝!」她白了他一眼。

  李見傑笑開來,他很高興石芳那刺蝟般的盔甲終於卸下。

  「每天下課後,我都會往體育館練球,你知道怎麼找到我。」李見傑停在石芳家門口說。

  「固執的傢伙。」搖搖頭,石芳拿出電腦識別卡,刷了卡之後推開門,「拜!」

  「記得吃藥,多休息。」他再次囑咐。

  石芳笑了笑,走進電梯裡。

  ☆☆☆

  戰安樹舒舒服服的將自己泡在大型浴缸內,輕快得意的吹著口哨,腦中淨是剛才和林蔓如對話的情況。

  他是有那麼一絲絲緊張啦,唉,要是讓石芳和小毛知道準被笑死,但是這不能怪他,能遇到一個條件完全吻合的白雪公主,不是件容易的事,當然會緊張。

  電話中她靜靜的聽他說話、靜靜的笑,雖然談話時間不長,但是他很滿足了。

  等一下再打電話給石芳報告戰績,奇怪,她怎麼還沒回到家?九點打過去,是她媽媽接的電話,現在十一點了。

  不管,他一定要和石返說話。

  拿起電話,他依然窩在浴缸中,快速撥號。

  「喂?」

  「石芳,你跑去哪兒了?」戰安樹一聽便大聲問。

  「去走走啦!幹嘛?找我?」剛才聽媽媽說,戰安樹打電話來過。

  「我告訴你,嘿,我們約好了明天一起搭公車回家。」戰安樹劈頭又說林蔓如的點點滴滴。

  「恭喜,你要好好努力,否則就太對不起我和小毛了。」石芳提起精神,勉強的邊笑邊說。

  「是!」戰安樹有精神的回答。

  「對人家別耍酷,懂不懂?」

  「是,遵命。」他反射動作的舉起右手三指,從水中躍上來發出水聲。

  「你在洗澡?」躺在床上的石芳突然害羞起來。

  「對呀,泡泡浴。」他乾脆撥出了更大的水聲。

  「你沒穿衣服?!」老天,她開始想入非非了。

  「喃,石芳,有誰洗澡穿衣服來著?」他依然吊兒啷當。

  「你變態!」罵完她大力甩上電話,覺得全身發燒,戰安樹這暴露狂,他不曉得她想像力過人嗎?竟……變態!

  電話這頭的暴露狂倒納悶了,奇怪,石芳發什麼神經?說說電話罷了,又不是真的在她面前洗澡。

  敢情石芳是在害羞?天呀,他愈來愈覺得自己識人不清了,他以前到底有沒有錯看石芳,怎麼最近老覺得石芳是個女孩,而且是滿可愛的那種。

  他搔搔頭,心想:不會吧,大概是林蔓如的關係,讓他覺得其實女孩子都挺可愛的,不像以前他總看不上任何一個。

  嘿,一定是這樣,沒錯。

  ☆☆☆

  一個禮拜了,石芳幾乎沒見戰安樹一面,倒是不斷傳來他的消息,大部分都是──

  「號外號外!咱們會統王子戰安樹和國貿三班的林蔓如在一起了!」

  「大消息,天大的消息!戰安樹追上林蔓如了!天天一起搭公車!」

  以上是比較正面的說法,至於負面的那就很難聽了。

  「戰安樹拋棄石芳了。」

  「三劍客徹底瓦解,原因是施易文也愛上了林蔓如,而石芳又愛上戰安樹,於是多角戀愛造成「三劍客」成為歷史名詞!」

  什麼小道消息都有,可信度也頗高,問題是──結局他們統統都猜錯!

  石芳並未多加理會謠言,也不著急闢謠,只是怎麼她都被推到可憐、值得同情、被拋棄的那一邊?她實在很沮喪,造謠者實在沒什麼創意。

  「石芳,外找!」突然門口傳來大聲喊話。

  石芳懶懶的起身,走出教室,是小毛和戰安樹,來者臉上都掛滿甜密滿足的笑容。

  「幹嘛?有什麼喜事?」石芳挑挑眉問。

  「唉,實在很討厭來你們班,每次都像展覽品一樣。」小毛啐道。

  「他們是看我又不是看你,你難過個什麼勁?」戰安樹倒很自然。

  「對,對,反正最近你頗習慣大家的注目,不差這些。」小毛冷冷的諷刺。

  「喂,你們倆找我看你們吵架的?」石芳也很討厭被來往人群這邊瞄一眼那邊看一下的。

  「沒啦,只是怎麼好像有聽到一些傳言,所以……」安樹苦笑了一下。

  他聽到什麼傳言讓他這樣掛心?

  「來闢謠?」石芳接道。

  小毛、安樹同時點頭。

  不錯,還記得來救她的耳根子,於是石芳笑了笑,捶了安樹一記,「你們無聊!」

  「下課後,到「芳鄰」來。」安樹像下命令一樣,有點堅持道。

  「你不趕公車?」石芳忍住笑問。

  「呃……今天林蔓如也會來,所以……」安樹又開始語焉不詳。

  石芳轉身問小毛,「你可不可以代他說明?他只要一提起情人,舌頭就打結了。」

  這實在讓石芳心如刀割,但表面上她必須維持正常,老天爺,她不是偉人,她快撐不下去了。

  「喂,大意就是,他要介紹林蔓如讓我們認識啦。」小毛說明。

  安樹在一旁猛點頭。

  「好……」石芳微弱的回答。

  突然,戰安樹皺起眉頭,「石芳,你怎麼好像瘦了!」他關心的問。

  他看出來了?

  「哪有!」石芳矢口否認。

  「真的,原本你的臉就只有巴掌大,你看!」他將大手置於石芳面前,剛好將石芳的臉遮掩住,「現在更小了!」

  她粗魯的推開他的手,「神經病!你的手那麼大,我的臉要是長得比你的手掌大,不就像個面盆。」

  「但是……」安樹仍很擔心。

  石芳這才發現小毛一直不語的盯著她看,眼中審視的味道頗濃。

  「你幹嘛盯著我看?」石芳用手肘撞了小毛一下。

  小毛還是不語,搖搖頭。

  「好啦,你們該走啦,下課見。」她揮揮手,就要進去了。

  「石芳,你要多吃些,你真的瘦了。」安樹仍不放心的叮嚀。

  「好啦,好啦。」石芳轉入教室。

  每次都這樣,他的體貼讓她心軟,他的遲鈍又讓她心碎,讓她放不下他,卻又不知如何繼續愛他。

  愛情實在沒什麼道理,為何心傷錯亂是它唯一的法則?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7:07
第四章

  石芳留在教室等到人全走光了,才慢條斯理的收拾著包包往「芳鄰」走。

  「嗨,老闆娘。」石芳一如平常的打招呼。

  「石芳!」老闆娘緊張的拉著石芳,「戰安樹怎麼……怎麼帶別的女生來?」

  石芳笑了笑回答:「那是他的女朋友。」

  「什麼?!你騙我!」老闆娘又固執起來了,「那你怎麼辦?」

  「我?!」石芳指指自己,然後詫異的望著老闆娘,「哪有怎麼辦?我又沒差。」她一臉無所謂。

  「你哦──」老闆娘疼惜的捏捏石芳的臉頰,「就是不坦白!」

  石芳回以無力的笑容,往老位子走去。

  氣氛不太對勁。

  石芳明顯的感覺到安樹和林蔓如之間的氣氛有點僵硬。

  「嗨!初次正式見面,你好,我是石芳。」石芳大方的仲出友誼之手。

  「你好。」林蔓如簡單的回答後伸出手,和石芳交握後旋即鬆手,臉上只掛著微笑。

  「石芳,這是林蔓如。」戰安樹禮貌性的補充。

  「我知道,對了,小毛呢?」

  「他說等一會兒就來。」安樹回答後又說:「等會兒我們四個人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啊!看哪一部?」石芳想讓氣氛活絡些,伸出手抓來隔壁桌的報紙找電影版。

  「看這部啦,聽說卡司強、拍攝手法新。」石芳指著一部動作片。

  「不要啦,這部名片鉅作一定要看,你看──人性糾葛掙扎,好啦,光聽介紹就覺得有意思。」安樹推薦一部奧斯卡得獎鉅片。

  「你好變態,愛看這種痛苦片。」石芳受不了的翻白眼。

  一下子,石芳和戰安樹又陷入電影爭奪戰,石芳這才發現,林蔓如幾乎沒出聲。

  「你……想看什麼類型的片子?」石芳客氣的問林蔓如。

  林蔓如不太熱中的說:「都好。」

  石芳有點撞壁的感覺,她覺得林蔓如好像冰塊。

  戰安樹皺了一下眉,有點洩氣的問:「蔓如,還是你想去別的地方?」

  「我想回家。」林蔓如冷靜的說。

  「這……」安樹突然為難起來了,今天特地留石芳下來,現在卻……

  石芳看出了安樹的為難,趕緊解圍,「沒關係,沒關係,安樹,你先送林蔓如回家,我等一下小毛,有事你再打小毛的手機,我和小毛去看就好了。」石芳將事情簡單明瞭交代清楚,以免安樹掛心。

  「那……」安樹看看石芳,用眼神道歉。

  石芳表示意會的點頭。

  林蔓如卻直愣愣的起身,背起背包,對著安樹說:「可以走了嗎?」

  「拜拜!」石芳笑著揮動雙手。

  「拜。」林蔓如率先走出「芳鄰」。

  「我會打給小毛,拜。」戰安樹急急追出去。

  石芳拿起吸管無聊的攪拌飲料,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林蔓如為何在生氣?

  「嗨,戰安樹咧?」小毛從石芳背後拍了一記。

  「喔,你來了。」石芳無力的虛應了一下,「他剛走,你沒遇到他?」

  「他走去哪兒?不是說要去看電影?」

  「取消了!」石芳無奈的聳聳肩。

  小毛聰明的不再追問,因為今天他的本意也不是看電影,而是想和石芳談談。

  他又盯著石芳看,猶豫要不要說。

  「你幹嘛又盯著我看?小毛,你生病啦!」石芳覺得小毛今天真是奇怪。

  「石芳,你老實說,你對戰安樹那白癡是不是……」小毛說得頗含糊。

  「你在說什麼呀!」石芳有聽沒有懂。

  「你……」小毛用力搔搔頭,然後問出口:「你喜歡白癡戰安樹?」

  一時,石芳怔愣住,臉色刷地一片蒼白,「你……你胡扯。」她故作鎮定。

  「別逃。」小毛壓下石芳就要起身的肩頭。

  石芳無奈的坐下,怎麼全世界都知道了,瞬間她覺得好沒安全感。

  歎口氣,石芳點頭承認。

  「這麼明顯?」唉,該死。

  小毛不回答,慢慢的搖頭,「戰安樹是白癡。」

  「別這樣說。」石芳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他不是白癡是什麼?他瞎了?沒看見眼前的你這麼好,竟像只哈巴狗一樣去追林蔓如。」小毛激怒起來,為石芳的無爭生氣。

  「小毛──」石芳按捺下他的脾氣,「你不也曾經有意追林蔓如?怎麼現在說這種神經話!」

  「那是,那是──」小毛一時詞窮的抓抓腦袋,「唉呀,反正你比林蔓如好啦!」

  石芳覺得有些安慰,但仍故意輕鬆的說:「嘿,當初你可不是這樣覺得。」

  「唉,假如我是戰安樹,也知道你的心意,才不會去看任何女生一眼咧!」小毛老實的回答。

  「他不知道,在這方面他很鈍。」石芳無力的說。

  「所以我說他是白癡。」小毛啐了一口。

  這次石芳倒笑了,她突然想到一點,「小毛,」她故意曖昧的指著小毛,「我不知道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呢!」

  「你……惡──我是瞧得起你,走啦!」他拉起石芳纖細的手臂。

  「去哪兒?」

  「看電影啊!」小毛理所當然的回答。

  ☆☆☆

  在公車上,林蔓如還是不太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戰安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的女孩說話──她,看起來不像在生氣,但又好像不太高興。

  奇怪,林蔓如怎麼這麼難懂。

  一連過了好多站牌,林蔓如突然開口冷冷的問:「你,為什麼不追石芳?」

  啊?!

  戰安樹聞言張大雙眸,詫異的說不出話來,她在說什麼?追石芳?!

  「為什麼?」林蔓如側頭又問。

  「我?」戰安樹指指自已的鼻尖,「追石芳?」

  她點點頭說:「石芳長得很漂亮。」林蔓如沒細看過石芳,今天是第一次。

  「她!哈!」戰安樹笑了出來,「她像男孩一樣,哪來的漂亮?她、是、帥!」

  「你會後悔的。」林蔓如武斷的說。

  戰安樹不知為何,突然心中揪緊,掐得他很不是滋味。

  林蔓如又轉頭看窗外,不再開口。

  接著公車停在一所學校門口,陸陸續續上來了一些學生,由於位子差不多坐滿,有幾個學生站在戰安樹的座位旁。

  然後,戰安樹在心中──又來了,那些眼光又來了。

  真如戰安樹所接收到的,站著的部分女學生已經發現坐著的帥哥,開始輕撞身邊的夥伴注意,然後不太含蓄的披來帶笑的眸光。

  噢──

  石芳在哪兒?每次石芳都可以馬上感應到他的不適,然後為他解圍,該死!石芳不在,而林蔓如根本不搭理他,也沒發現他的窘迫情況。

  他實在受不了了,只得想辦法和林蔓如交談。

  「蔓……如,我可以假想你是在吃醋嗎?」天哪!他在說什麼?他只差沒將握緊的拳頭吃下去,好堵住他愚笨的嘴。

  林蔓如緩緩回過頭來看著他。

  「我像嗎?」

  好冷靜。

  安樹突然覺得蔓如好冷靜,也好冷淡。

  「不……不像。」他像個手足無措的白癡。

  「我或許是在吃醋。」林蔓如突然又說。

  「不、不、不是的。」安樹搖搖頭先自我推翻。

  她不像,她對他根本沒任何感情,戰安樹突然這麼覺得,但他怎麼不會心痛失望?反倒像揭開謎底似的。

  「你,和那個寫情書給我的是同一人嗎?」蔓如突然問了這個戰安樹覺得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是啊。」戰安樹點頭後才想到:不對,那封信是石芳寫的。

  「但是,你現在讓我覺得你根本不瞭解我。」

  該死!他壓根兒忘了當初石芳寫些什麼,他有看過內容啊,也沒什麼特殊之處,林蔓如怎麼說得好像那封情書有多看透、瞭解她似的。

  「我……」他一時無法回答。

  她又轉頭看窗外,將他置於另一個空間似的。

  「我到站了。」林蔓如總算又轉回頭對著安樹說,她早他一站下車。

  「我送你回家。」他連忙起身。

  「不用。」她走出座位後推他坐下,然後彎下腰輕聲說:「你若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是在吃醋沒錯。」

  說完,她慢慢走下車,留著一臉莫名其妙的戰安樹。

  真難懂。奇怪,石芳也是女生,怎麼不會這樣。

  不管啦,回家打電話找石芳研究一下,他暗自盤算著。

  其實戰安樹根本不是少根筋,而是沒神經,殊不知林蔓如若難解,那麼石芳更是道無解題。無怪乎小毛叫他「白癡」!

  ☆☆☆

  又是還沒到家,戰安樹掛上電話後忿忿的想:石芳最近怎麼了,總是行蹤難尋。是和小毛去看電影嗎?那為何小毛沒回扣機?這兩人私會去啦?

  來回握著電話踱步,他愈想愈悶,將自已狠狠摔到床上。這兩人到底跑哪兒去啦?

  其實,坐在電影院內的小毛在收到第一次扣機後便將機子關掉了。

  「誰扣你?」石芳小聲問。

  「安樹那白癡。」

  「你要不要先去回?」

  「不要!」小毛根本不考慮,他得想個法子治治安樹那個白癡腦袋。

  走出戲院後,小毛才走去打回扣。

  「喂。」小毛說出一個字後停頓,因為電話只響一聲,馬上傳來戰安樹的叫囂。

  「死小毛,你把石芳帶哪兒去了?」

  小毛使了一個白眼,不耐的說:「約會啦,怎樣?」

  「你帶她去哪兒約會?」他又氣沖沖的問。

  「你管我。」小毛故意這樣回答。

  「你……叫石芳聽電話。」戰安樹真的生氣了,但究竟在氣什麼他也不清楚。

  「喂,我們還有節目,你到底要幹嘛啦!」這傢伙,笨!小毛暗罵。

  「你們還要玩下去?」戰安樹握著話筒,然後深呼吸後說:「好,你們在哪兒,我也要去。」

  「喂!奇怪,我們約我們的會,你和林蔓如約你們的會,你插什麼ㄎㄚ。」

  「我……我有事找石芳啦!」他耍賴的叫。

  「奇怪,你找石俘就要隨時為你騰出時間啊,大笑話,石芳是你的誰?你女朋友嗎?」小毛反擊。

  在一旁的石芳聽得不知如何阻止小毛,而電話那端的戰安樹更是想拿膠帶貼小毛的嘴。

  「他也不是你的女朋友。」安樹簡直在耍小孩子脾氣。

  「那可難說,反正我現在是自由身,石芳也是,難保我們不會情投意合。」小毛故意訕笑,讓安樹更加光火。

  「你……」

  「好啦,我收線了,拜。」小毛不等安樹囉嗦,迅速掛上電話。

  「小毛──」石芳略帶責備的說。

  小毛攏攏肩,覺得自己沒錯。

  「他到底怎麼了?」石芳頗擔心的問。

  「說有事找你,我不讓他和你說話,他就發神經了。」小毛邊解釋邊笑。

  「他找我有事?」說著,石芳就要折回去打電話。

  「石芳,」小毛趕緊阻止,然後教諜說:「你別對他太好,讓他把你當空氣一樣。笨!你不是一向很酷很帥很不理人家嗎?把那一招拿出來對付他。」

  「我……我對他做不到。」石芳勉強的承認。

  「天哪!」小毛拍額頭,「我也真笨,到今天才知道你跌得這麼深,我早該發現的!」他想想又補充了一點,「我們不該叫「三劍客」,應該叫「三笨客」啦!老天,各有所笨嘛!」

  「小毛──」

  「好啦,回家,回家,你回家再打如何?至少拖段時間讓他急一急,好不好?」小毛像拿石芳沒轍的投降退讓。

  這樣好嗎?他會不會有什麼急事?石芳很想問小毛電話中安樹急不急,但又怕被瞪被取笑,只得加緊步伐往捷運站走去。

  ☆☆☆

  一回到家,石芳便衝進房內打電話。

  「喂?我找──」話還沒說完,已經傳來安樹的大叫。

  「石芳!」安樹有點激動,「你總算回來了,你和小毛去哪兒?」

  「去……看電影。」石芳實在愧疚沒讓安樹跟來,所以口氣有點溫吞,「你有急事找我?」

  一問至此,安樹的氣焰就低落,「唉,還不就是……是……」安樹搔搔頭,突然說不出口。

  石芳的心情也霎時跌到谷底,是啊,她不用想也知道,只有林蔓如的事會讓他措手不及、焦慮不安。

  他之於林蔓如,如同她之於戰安樹。

  「林蔓如的事?」石芳體貼的代他說出。

  「唉!」

  「怎麼了?」他的聲音聽來很疲倦,石芳將電話夾住,著手換掉制服。

  「你……可以出來嗎?!」不知為何,安樹煩躁的只想看石芳一面。

  石芳看看手錶,十點整。

  「好吧。」她只能答應,縱使會挨家人的罵。

  「那我在捷運站門口等你。」安樹一下子精神大振。

  「好。」

  放下電話,石芳換上牛仔褲、T恤,突然看見桌上那瓶飲料,她一直沒喝,原因是利樂包上的字,像是安樹寫給她的信,她知道安樹從不寫信的,所以這段話雖不是什麼情話愛語,但她依然視為寶貝。

  他何時才會知道她是如此愛他?

  雖說他是一個高壯挺拔的大男孩,但她卻用純然女孩的方式在疼他寵他,而他竟渾然未知。

  沮喪的拿起飲料,忿然的刺入吸管一口仰盡,微酸的味道沁得她眼淚快要奪眶,狠狠將空的利樂包丟入垃圾桶後,她才推出房門。

  「芳──」甫走出書房的石繼端叫住一身外出服的女兒。

  「爸。」

  「又要出去?」頭髮微白的石繼端溫和的問。

  「呃,去買個東西。」石芳不擅對父親說謊,因為她一直深愛著亦師亦友的父親。

  「這次畫展你準備得如何?」

  「呃,快完成了,爸。」她有點心虛,其實她現在根本無心作畫。

  「是書房內那一幅嗎?」石繼端想打探女兒最近心煩意亂的原因,若沒猜錯,畫裡的大男孩恐怕就是癥結了。

  「爸,您不怕媽又生氣你鼓勵我畫畫?」當初就是媽媽堅持不讓她念美術學校的。

  「你呀!老爸為了你不知和你媽革斗多少次了,所以千萬要爭氣,念好書,以後畫畫就自由了。」他摸摸女兒的頭,寵溺的說。

  「是!」石芳行童子軍禮,然後往大門口走去,「爸,您早點睡,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心點。」

  「嗯,晚安。」

  石芳一出門便快步往捷運站奔去。

  站口路燈下,戰安樹伸直長腿坐在花圃邊緣的石欄上。

  一件長袖薄襯衫,袖口捲至手肘處,配著泛白的牛仔褲,沒有笑容的臉上表情酷醋的,正低頭踢弄腳邊的石頭。

  「安樹。」石芳依然心動他穿襯衫的模樣──陽剛。

  他抬一下頭,又回到原來的姿勢,石芳只得沉默的坐到他身側。

  兩人穿同樣款式的休閒式涼鞋。石芳小了幾號。

  石芳察覺出來他的沮喪,「怎麼了?」

  「她說我根本不瞭解她。」安樹似乎平靜許多,像在陳訴一件別人的事情。

  「慢慢來,才幾個禮拜的相處,當然還沒瞭解透徹。」石芳安慰道。

  「但我覺得好累,一點勁都沒有。」或者應該說得更明白,他竟沒有戀愛相知的感覺。

  「安樹,蔓如是那種比較文靜成熟的女孩子,或許你該用另一種方式對待她。」這是石芳的看法。

  「我覺得她很「冷」。」安樹說得有點無力。

  石芳倒嚇了一跳,安樹也有這種感覺?

  「不是的,安樹,在未充分瞭解前,每個人都會保護自己,也許就是這樣你才覺得她冷淡,其實她會接受你,應該就是對你有感覺,她不是那種隨便答應男孩追求的人。」石芳實在不忍他難過,只好為林蔓如解釋,縱使不曉得這樣對不對。

  「真的嗎?你也會這樣嗎?」安樹突然起精提神反問。

  「嗯,每個女孩應該都會這樣。」石芳肯定的點頭。

  「你呢?」安樹突然偏頭認真的問。

  這讓石芳有點失措。

  「我……我又沒人追,我怎麼知道我會不會?而且我又不像一般女孩子。」石芳掩飾不安的踢踢腳邊的石子。

  「你真的沒人追?」安樹一臉認真的問石芳。

  「真的啦。」石芳趕緊站起來逃離他,她實在無力承受安樹這樣的凝視。

  「小毛說要追你。」他像小孩耍賴般,不甘願的說。

  石芳將手掌牛仔褲位於部的口袋,轉身回答:「你信他呀?神經!他根本在胡扯。」

  突然,石芳一驚,她看見……她看見安樹眼中流露著妒意。

  她有沒有看錯?

  而戰安樹則不自知,仍像小孩霸佔母親般耍賴道:「那死小毛是摧花大盜,你千萬別被他騙了。」

  「你發神經病啦?」話雖如此,石芳卻有些失笑,她搞不清楚他的心態,要為林蔓如煩惱又要吃小毛的醋,她真覺得安樹發神經了。

  「反正我們是兄弟,哪有兄弟談戀愛的?」

  這是哪門子的歪理,石芳突然大笑起來,「戰安樹,我再次聲明,你聽好,我們是兄弟沒錯,但你搞清楚,我、是、女、生。」石芳很無奈。

  這話像棒子打在安樹的腦袋。

  「那代表你會談戀愛?」他像突然清醒的夢中人。

  「對!」石芳堅決的回答。

  「那我怎麼辦?!」安樹問得既快又理所當然。

  「哪有怎麼辦?你有林蔓如啊!」老天,他到底有沒有認知到他現在的狀況?

  「喔。」對哦,安樹突然釐清了事實,有點失望的回答,「那如果小毛也有女朋友的話,我們不就各自分飛了?」

  石芬知道他又不捨他們三人的這種「家庭」友誼了,這也是石芳喜歡他的原因之一,雖然他看來既醋又冷淡,但在石芳和小毛面前,其實不過是一隻重感情又戀「家」的蟹。

  「哪會,我們可以變成「六人行」,人多熱鬧嘛!」她眨眨眼安慰的說。

  其實她自己知道,要她去接受另一個人或將另一個人帶入他們的團體中,她也不太願意。

  安樹抬頭望著夜空,多愁善感的說:「那以後也不能隨便把你叫出來囉?」

  「笨蛋!你想太多了啦!追我的人連個影子都沒有,你只要擔心自已就好了。」石芳走近,敲敲他微仰的額頭。

  「你騙我。」安樹靜靜的說。

  「什麼?騙你什麼?」

  「剛才找不到你,我打電話去「芳鄰」,老闆娘告訴我有很多人追你,其中一個還常常丟信在「芳鄰」……」他將頭低下。

  這……石芳一時也手足無措起來,死老闆娘幹嘛出賣她,這下子她還能說什麼來安樹?而且那幾封信是……

  「你隨時都可以有男朋友,只看你願不願意,對不對?」

  「對,問題是我目前沒興趣,也沒打算。所以六人行還早得很,可以嗎?」石芳火大的一坐在石板上。

  「真的?」奇怪,安樹突然鬆了一口氣似的。

  這讓石芳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生氣,石芳大聲的問:「安樹,你叫我出來到底是為了林蔓如,還是為了我們三劍客?」

  「這……」他自己也理不太清楚,但被石芳一提醒,他趕緊追問:「對了,她說我不瞭解她,我就是要問你,我要怎麼瞭解她?還有她說她是在吃醋,但……」

  又來了,他又開始語無倫次,石芳努力銜接他的話,「你是指她今天在吃醋?吃誰的醋?」

  「你。」他誠實回答。

  「你怎麼現在才說?」這麼重要的事。

  「我……」他說不出來,這多怪啊,吃兄弟的醋。

  石芳認真的思考這問題,表情凝重,怎麼會這麼棘手。

  「你的看法呢?」石芳記得之前他曾提過他喜歡不會吃醋的女孩。

  「有點高興,有點失望,很奇怪。」他朝石芳苦笑。

  「安樹,我肯定林蔓如會和你成為很好的一對,吃醋是好現象,你應該高興的,所以,接下來你只要解釋清楚,做事態度沉穩一些,別緊張就沒事了,放心。」她拍拍安樹的肩膀。

  「但是,我就是我,她不能接受我不夠沉穩的個性嗎?」

  「問題不在於你改不改,你原本就很沉穩,哪有什麼好改的,該改的是你在面對林蔓如時的模樣。」石返出重點。

  「很怪嗎?」他有些靦腆。

  「不怪,是很拙很呆。」

  「噢──」安樹擊額。

  突然他申辯的因子又犯了,「那她為何不能接受我在她面前會變得又拙又呆的事實?那她喜歡的根本是自己嘛!」安樹幾乎是鑽牛角尖。

  石芳搖搖頭,「或許你會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連他的缺點都接受,但是每個人在談戀愛前都有「條件說」,你不也開出很多條件等人來符合?」

  「但是,她不符合,我也沒有很強烈要她改變的念頭啊!」安樹煩惱的將頭髮往後撥。

  「那是對待人的方式不同,不見得人家就要和你一樣。」石芳撇撇嘴,實在不知道怎麼扭轉安樹動搖的心。

  「喂,是你的話,你會如何對待你喜歡的人?」安樹睜大眼昨好奇的問。

  石芳細想了一下自已對待安樹的方式,柔聲的說:「我會以對他最好的方式待他,為他著想,而不是把他塑造成我希望的模樣。」

  「石芳,」安樹突然很感動,「你好偉大!」然後雙手合十一副崇拜的模樣。

  「戰、安、樹,你好低級,我是來幫忙你解惑的,你這是什麼態度!」石芳見他心情較輕鬆後,也開始以玩笑的方式回應他。

  「哈!我想讓石芳喜歡上的人一定很辛福。」他突然伸手摸摸石芳的頭髮。

  石芳突然像觸電般全身無法動彈,他竟然如此溫柔的摸她的頭髮,宛如她是個「女孩」。

  「咳!安樹,你小心林蔓如又吃醋了,你不可以隨便碰其他女孩子。」石芳深吸一口氣後,移動頭離開他修長的手。

  他竟笑了。

  「芳,和你談談之後,我覺得好多了,好像比較不煩了。」安樹放心的笑了,眼中流露著欣賞的神色。

  這看得石芳一陣羞,該死!石芳用力拍一下大腿要自己清醒,千萬不能沉醉於安樹的魅力,再這樣下去她根本無法自拔。

  「喂,該回家了!」石芳跳起來拍拍。

  「我陪你走回去。」

  「不用,你也該回去了,我們各自解散如何?」她想靜一靜,一個人。

  「好吧,那明天見。」

  「明天見。」石芳刻意一蹦一跳的離開,直到轉彎後才沮喪的慢下腳步。

  就這樣了吧,石芳心想,用適合他的方式愛他,那誰來愛自已呢?

  看著石芳蹦蹦跳跳離開的安樹卻一直佇立不動,直到石芳沒入轉角。

  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他沒有想到可以和石芳談這些,從女孩子的角度剖析一些觀念,讓他驚覺到原來石芳如此細膩。

  他竟有點羨慕石芳會喜歡上的男孩,那個男孩一定很幸福。

  唉!不像他,不知該如何去摸索林蔓如太過冷靜的個性。

  不知為何,他竟浮起一個念頭──若石芳是他的女朋友不知有多好。

  這念頭嚇了他自已一跳──神經病!兄弟談戀愛?

  搔搔頭,他快步走向家的方向。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7:37
第五章

  情況依舊沒有好磚,兩個月了,安樹無力的趴在桌上,他覺得他和林蔓如像兩條無法交集的平行線。

  雖然每天依然陪林蔓如搭公車,但是他發現自己好累,一點兒都沒有談戀愛的喜悅。

  而且石芳為了怕林蔓如誤會或吃醋,刻意減少聚會次數,他連煩悶時都不曉得該找誰來談。

  「喂,時間到了!還不快去趕公車。」小毛一掌擊下安樹的後腦勺。

  「唉──呀──我不想去!」他手長腳長的攀住桌椅,像八八章魚一樣。

  「幹嘛啦?」小毛抓來課桌椅,盯住安樹又問:「最近不是進展得挺好嗎?」

  「喂,我們去士林玩電動好不好?」安樹求救般的拉著小毛的手臂。

  「你瘋啦!那林蔓如怎麼辦?除非她也一起去,否則我大概會被石芳砍死,破壞你和林蔓如進展,第一個發飆的就是她,我可不想惹麻煩。」小毛搖搖手表示反對。

  「唉,她怎麼可能閡們一起去瘋,她每天乖乖上學乖乖下課,根本沒去任何地方玩過。」安樹歎息道。

  「你真呆,不會強逼她出來。」

  「嘖!我才不要強逼人家做她不想做的事。」這是他的原則。

  「說你呆哪!去,今天就去逼她陪你四處逛逛,我保證她會很高興,去啦!你已經晚了,到時候她走掉了,快去。」小毛推動他不肯稍移的。

  安樹實在無奈,他仍喜歡林蔓如,但他情願保有原本喜歡時的狀況,不似現在,像男女朋友又沒有任何進展,像普通朋友嘛又多了一些尷尬,唉!他搖搖頭,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教室。

  「拜。」安樹對小毛道別了才走。

  來到車站,等車的人少了很多,好像剛走了一班車,安樹竟然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或許林蔓如已經走了。

  結果他走近一看,林蔓如靜靜的坐在候車亭後的石椅上,經常和他們一同搭公車的靜敏已經不在她身旁,顯得落單的蔓如看來楚楚可憐。

  安樹不禁自責,疼惜爬上心頭。

  「蔓如。」他靠近後喚著。

  她仰起臉看著安樹,輕聲說:「你今天比較慢。」然後笑了笑的站起來。

  「等很久了嗎?」他真的有點心疼,林蔓如是冷靜沒錯,但也是很溫柔很需要人呵護的,他竟然還想失約?該死!戰安樹的內心不斷自伐。

  「還好,靜敏剛走,我才等一下下而已。」

  他若沒來她會等下去嗎?安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蔓如,我們不要直接回家,去其他地方走走好不好?」安樹照小毛的指示做。

  結果林蔓如緩緩搖頭,然後突然認真的對安樹說:「我們別再繼續了。」

  啊?!

  安樹以為他聽錯了,一臉的錯愕。

  「你聽見了。」公車湊巧的駛進站牌,林蔓如一語不發的踏上公車,留下還來不及反應的安樹。

  這……

  十分鐘後,他一臉呆滯的跳過馬路,走進「芳鄰」。往熟悉的老位子尋去。

  「安樹?你怎麼還沒走?」石芳看著突然坐進前方位子的安樹。

  安樹不語的搖搖頭。

  「喂!你怎麼啦?」石芳揮舞手掌,在安樹失神的雙眸前試圖讓安樹聚焦。

  「她……她說分手。」安樹指指外面。

  石芳探了一下頭,說:「外面沒人呀。」

  「走了。」

  「誰走了?」石芳一頭霧水。

  「林蔓如。」安樹頗受打擊的回答,語調失魂落魄。

  「她走了?!她說分手?!」

  「嗯。」安樹點點頭。

  「誰走了?誰說分手?」剛進門的小毛,一靠近便問石芳。

  石芳一看見小毛,有默契的指指安樹。

  小毛用唇語說著:林蔓如?然後揚起眉。

  石芳靜靜的點頭,暗示小毛坐下。

  過了半晌仍不語,石芳替安樹端來一杯熱飲,他才回神的說:「我被甩了。」然後肯定的猛點頭。

  看得石芳一陣不忍心。

  此時,好像什麼安慰的話都屬多餘。

  「好啦好啦,這樣又恢復「三劍客」,走,士林玩電動去。」小毛鼓舞著安樹。

  哪知安樹牛頭不對馬嘴的說:「奇怪,剛剛是我不想見她,不想陪她搭公車,結果怎麼變成她甩掉我?」

  「那好,郎無情妹無意,一拍兩散,好得很。」小毛在一旁擊掌。

  「小毛──」石芳斥喝小毛一聲。

  「但是,我怎麼覺得怪怪的?」安樹衝著小毛問,這很少見,通常他只問石芳,何時理過小毛的看法。

  「唉呀,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少個聖女輕鬆多了,不是嗎?」小毛一臉輕佻相。

  「小毛──」石芳再次出聲。

  這什麼跟什麼,什麼形容詞?

  「石芳,我和她分手可以嗎?」安樹轉問石芳。

  「這……要怎麼說……」石芳吞吐不出一句話。

  小毛倒雞婆了,急說:「可以啦!放心,好女孩還很多,石芳就是最好的一個。」

  「小毛──」石芳快噴火了,小毛在胡扯什麼。

  豈知安樹認真的凝視石芳,喃喃的說:「我也是這麼覺得。」

  什麼?!

  石芳猛退身子,險些倒頭栽,伸手一抓好不容易穩住椅腳,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抓住的是戰安樹的手!

  她條地放手彈開身子,大叫:「戰、安、樹!施、易、文!」然後氣得短髮直豎。

  兩個男孩依然認真的看著她,一點玩笑的意味也沒有。

  她伸出手觸觸安樹的額頭,「安樹,你一定病了,而且剛失戀,我原諒你的胡言亂語,走,我們現在什麼都別提,去士林玩。」

  「我很正常,我真的要追石芳。」他像宣佈什麼重要條文似的。

  「賓果!恭喜你清醒了!」小毛拍手叫好,撕下衛生紙當鞭炮屑,灑得石芳、安樹滿頭滿臉。

  安樹竟也報以得意的笑容。

  「我不管你們了。」石芳氣得衝出「芳鄰」。

  安樹跟著衝出去,留下小毛一人善後。

  「石芳──」安樹拉住石芳的手臂。

  「放開,你們真的是無聊男子。」石芳生氣的想揮開他的手,沒想到安樹竟緊緊握住讓她動彈不得。

  「石芳,我是認真的。」安樹誠懇認真的望進石芳的眼瞳內。

  「你放屁!」石芳生氣到口不擇言。

  安樹狠狠攬過石芳入他的懷內,緊緊的抱住她,將手她後腦發中,壓近他的左胸膛心跳處,根本不管行人側目以及就在學校附近。

  「相信我!」他咬牙切齒的承諾。

  他劇烈的心跳聲震得石芳的耳膜受不了,他的氣味更讓她跟著心跳失速,像要停止換氣般缺氧。

  「安樹……」她的身子放鬆了,面對這樣節奏的心跳,她知道應該要相信他。安樹任性,時而孩子氣,時而依賴性重,但他誠實,絕對誠實,這是石芳深信不疑的一點。

  「喂,喂,大庭廣眾哪,明天上報啦!」匆匆趕上的小毛一來便拍拍安樹的肩膀調侃。

  那話羞得石芳急得掙脫安樹的懷抱,滿臉火紅加上短髮不彰,她實在不知該拿什麼臉面對小毛。

  反倒安樹鎮定許多,摟著石芳纖細的肩膀,不讓她再逃開,空著的手一拳極向小毛,「誰讓你來壞事的。」

  「嘖!有異性沒人性,走了啦,是要回家還是去士林都好,就是別擋著路,妨礙風化!」小毛率先前進,將一對新出爐的戀人拋在腦後。

  「放開啦,穿制服又在學校附近,你別忘了你可是風雲人物,一點風吹草動全校皆知,你習慣我可不習慣,放開啦!」石孵了縮肩,一咕嚕溜出了安樹的臂彎,向前跑到小毛的身邊。

  安樹笑著也上前,走在石芳另一邊。

  往日三劍客又重現,此時的石芳不願想太多,縱使安樹只是一時玩笑又何妨,至少他回復了快樂模樣,而她也一展近日來不曾放鬆的眉宇,別想太多吧!

  望望左右兩個身材壯碩、外表出眾的男子,心想她是旁人眼中令人欽羨的女孩,於是伸手左右一句,石芳頑皮的一施力,安樹、小毛也同時有默契的一撐,將她蕩起,而她不怕曝光的裙角正轉出一個美麗的弧度。

  ☆☆☆

  安樹沒有再趕搭公車,蔓如的死黨靜敏忍了幾天後,總算開口問蔓如,「蔓如,你老實說,最近怎麼不見那長腿王子來陪你搭公車回家?」

  倚在窗台前的林蔓如沒有任何表情,風吹動細發,她撫順髮絲回答:「沒了。」既簡單又冷淡。

  「沒了?!這麼輕鬆簡單?」靜敏大表訝異。

  「嗯。」

  「蔓如,你別騙我,我知道你很喜歡他,要不你不會答應讓他來陪你。」靜敏被蔓如的故作冷靜狀給氣結。

  「真的嗎?」她故意裝傻的反問。

  「要不寫情書給你的人這麼多,為何你獨獨挑上戰安樹?別想騙我!」靜敏很篤定的說。

  「嗯。」蔓如點頭,「我是喜歡他。」她將視線調遠。

  「那你幹嘛這副冷冰冰的模樣。」簡且像沒溫度的人。靜敏差點將這句話一併吼出。

  「我沒有啊。」蔓如無辜的反駁。

  「你看,就像這樣,我沒有啊……」靜敏學她無力的樣子,然後斥罵,「你要堅持一點。」

  「我發過一次脾氣。」蔓如輕聲說。

  「真的?」這可奇了,柔如無骨的蔓如會發脾氣。

  「嗯。」她又點點頭,「但情況依然沒變。」

  蔓如那次是真的在吃醋,而且生悶氣,但是,他仍像迷糊鬼一樣沒有反應。

  「什麼情況?」靜敏早就好奇她和戰安樹談戀愛的真實情形了,不知兩個都醋酷冷冷的人可以聊些什麼。

  「你不是都閡一同搭車,怎還問我什麼情況?」蔓如懷疑靜敏的遲鈍。

  「你們哪有什麼情況?他不言你不語,我看不出有什麼情況。」靜敏誠實的聳肩表示不知情。

  「就是這樣的情況啊!」

  「噢──」靜敏懂了,「你就是氣他不言不語?」

  「嗯。他和死黨相處時不是這樣的。」蔓如難得的扁著嘴,「我不要他陪我上下課像在繳交作業似的虛應。」

  「噢──瞭解。」靜敏猛點頭,沒想到蔓如不言不語的外表下還挺難懂的。

  「所以我叫他別繼續。」

  「真的?」靜敏可著急了。

  「嗯。」蔓如失望的點頭,「我沒想到他真的就沒再來陪我坐公車。」

  「那怎麼辦?」

  蔓如聳聳肩,「我也不曉得。」

  「你都不急啊?」靜敏的口氣比當事人還著急。

  「急又沒用。」她低垂下睫毛,無助的押韻令同樣身為女孩的靜敏都覺不忍。

  「唉呀,那換你主動嘛,要不接下來放暑假,會有好長一段停頓期,照你這麼慢的動作,到時就沒救了。」

  「我不要!」哪有女孩子這麼主動的。

  「好吧,那我問你,你覺得什麼時候會想主動找他?」靜敏像軍師般帶領著蔓如切入主題。

  「難過或感動的時候吧!」她細想了一會兒又說:「還有等他電話的時候,但後來他幾乎不打電話。」

  「那等到你難過或感動時是民國幾年?」靜敏叉起腰一副生氣的模樣盤問著。

  「但是……」蔓如知道靜敏的意思,但是,她肯接受男孩陪搭公車已是跨出一大步,還要她主動找他,這……

  「你很鑽牛角尖。」靜敏總算忍不住的罵道。

  「要是他有你一半瞭解我就好了。」蔓如埋怨道。

  「小姐,不容易啊,要人家懂,你卻這副冷靜氣悶的模樣,誰看得懂?」靜敏斥道。

  可惜啊!原本好好的一對小情侶,靜敏忍不住搖頭,她挺欣賞戰安樹,除掉高大俊逸不提,他不以外貌四處追人及有自我主張的態度就可得高分。

  「他也很難懂啊,有時像男孩一樣還會害羞,不常笑也不多話,我根本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

  靜敏拍額洩氣道:「這樣說來,你們兩個還真像。」

  「我沒有害羞。」蔓如反駁,這點倒是,她一向很善於控制情緒。

  「好、好,小姐,那言歸正傳,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順其自然。」蔓如回答得不輕不重。

  「自然個頭啦,你忘了他身邊有個俏麗美女在啊?」靜敏可不會忘記石芳吸引人的風采,雖說是蔓如的死黨不該長她人志氣滅自已威風,但她仍需很客觀的承認,石芳的個性美挺牽動人心的。

  「石芳……」蔓如欲言又止。

  「怎麼了?」靜敏察覺出蔓如的吞吞吐吐。

  蔓如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反正你自已應該知道,戰安樹很迷人。」靜敏用手肘頂頂蔓如。

  蔓如當然知道,但是他為何不能和她相處得同石芳一樣自然?

  ☆☆☆

  「你考滿分?」安樹瞪大眼睛,又好氣又好笑的問。

  「嗯。」石芳不在意對方如此詫異的態度,「白毛怪和你現在表情一樣。」

  「噢。」安樹縮起快掉落的下巴。

  那動作惹得石芳大笑。

  哈……

  拙呆了的安樹!

  「你呢?身為我的老師考幾分?」石芳動手翻他的書包找成績單。

  「別看──」

  來不及了,眼尖的石芳逮到了成績單上的數字──六十。

  「六十?!」石芳尖叫,樂得只差沒像擊掌玩具般大力拍手,「哈!」

  「再亂叫,我一定掐死你。」安樹假意威脅道。

  「哈,但是……但是……」石芳實在覺得太好笑了。

  「我填充題全部送分,拜託,考什麼填充嘛,演算才是重點,我怎知出題老師這麼病態,還考填充?」安樹撐著頭。

  「哈,願賭服輸,老師考輸學生,說好的,你欠我一份禮物。」石芳的掌心向上朝安樹要東西。

  「禮物個頭,免談。」安樹往石芳的額上一拍,聲音清脆。

  「管你的,逃得過和尚逃不過廟,早晚你會被我鬧到花錢消炎。」石芳奸笑道。

  「好啊,老師香一個當禮物。」安樹拉近石芳就要親下。

  「色──狼──」石芳往後逃,又驚又笑的差點岔氣。

  最近安樹總愛碰她,嚇得石芳每每心臟快要破裂。

  像現在,他帶她坐在中山北路上閒聊,他也會出其不意的表現親密動作,石芳不是不喜歡,而是……她怕自己會在安樹的疼愛下忘了呼吸,忘了自已是誰,這不是很窘嗎?

  她根本還沒做好心理建設。

  安樹見她落荒而逃,得意的哈哈大笑,最近他才發現石芳易羞得可愛,他只要稍微逗弄她,便可看見她頰邊兩片紅暈,和她原本凡事不在乎的模樣簡直相差千里。

  「過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直愣愣的盯住她。

  石芳收斂起笑容,羞澀的伸出纖纖小手讓他握住,眼神低低的不敢直視他真誠的眼眸。

  安樹不再逾矩,只是輕輕握著石芳的手,讓她靜靜坐在他身邊。

  眼前車水馬龍,石芳卻只覺得這世界像靜止般停格了,只留下她和身旁的安樹,以及他掌心傳來的溫暖。

  突然,她似乎聽見了一首歌︰

  紅顏若是只為一段情

  就讓一生只為這段情

  一生只愛一個人一世只懷一種愁

  纖纖小手讓你握著把它握成你的袖

  纖纖小手讓你握著解你的愁你的愛

  就要進入黑夜的黃昏時刻,晚風吹拂,安樹的發輕揚,她的發也跳動在夕陽餘暉下。

  他寵溺的放開她的手,摸摸石芳的短髮,「你會把頭髮留長嗎?」

  石芳側一下臉龐,嬌俏的問:「你喜歡長髮?」她盡量不害羞的看他,她想看他說話的表情。

  「你會因為我的喜好而改變?」他知道石芳喜歡短髮的清爽。

  「不、會。」她分開一字一字說,然後頑皮的朝安樹微笑。

  其實答案是後面那個字。

  他越過她的肩頭,將石芳的頭壓向他,一邊玩著她的柔細髮絲一邊說:「乖,你長髮、短髮都好看,喜歡就好。」

  「安樹。」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

  「嗯?」

  「安樹。」她又再念一次,像要把他的名宇刻在心上。

  「幹嘛?」他問得也不急切,似乎知道身旁這小女孩拿他的名字當發音練習。

  「安樹。」她滿足的再念一次。

  安樹緩緩的低下頭,覆上她小巧的櫻唇,將她念出的名字一起收納進心中。

  石芳只覺得世界此刻無聲,但又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唇齒傳來安樹的味道,既熟悉又令她安心。

  她上輩子是他的妻嗎?為何在這剎那她竟深刻感覺到這個唇瓣、這個氣味像是她已尋覓了千年。

  安樹輕輕的放開她。

  石芳從迷惘中清醒,條地,心跳又開始加速。

  她錯愕的雙唇微啟,吐不出話來,只能用迷濛的雙眼望著安樹。

  安樹沉醉的鎖住石芳柔軟的唇及多情的雙眸,他知道石芳可愛、甜蜜,但他沒有想到是如此的攝人魂魄。

  他再次輕啄石芳的紅潤雙唇。

  他頑皮的撥弄、挑動石芳細嫩的紅唇。

  女孩的唇都這麼細嫩嗎?

  安樹移開石芳的唇思忖著,然後以額頭觸碰石芳小一號的額,寵溺的望著她的明眸。

  這就是戀愛了嗎?石芳失去思考能力,只能呆呆的任安樹帶著她認知愛的層次。

  一向不是她比安樹瞭解愛情嗎?怎麼在此時她竟如此呆愣,反倒安樹像棵巨大的樹,穩穩的將她包圍起來。

  這是禮物嗎?如果是,這是她這輩子得到的最佳禮物──初吻。

  貼著額頭的安樹在她鼻尖輕吻一下後放鬆她,緩緩站起,「我們走路回家。」

  「嗯。」她伸出手,安樹自然的牽扶起她。

  自始至終,安樹都沒有鬆開她的手,十指交握,石芳這才覺得安樹像個大男生。

  有力修長的指節將她的纖指纏繞,她輕晃安樹的手臂,心中滿是甜蜜。雖然天色迅速暗成黑色,但她不害怕,那種信任安樹會保護她的感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佔領她的心。

  她未曾開口問過林蔓如的事,安樹也未曾提起,無論如何她是信任的,毋需任何解釋。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8:11
第六章

  調了最後一抹色彩,石芳專注認真的畫上最後幾道加強的光線。

  一幅陽光下的燦爛男孩水彩畫於焉完成。

  石芳激動的呆坐在畫架前,絲毫沒有發現爸爸已來到身後。

  「總算完成了?」

  「爸,您嚇了我一跳。」石芳快速抹去眼角輕顫的淚水。

  石繼端撫撫女兒的頭髮,疼愛的問:「他對你好嗎?」

  咦?爸知道?

  石芳回頭用眼神詢問。

  「別懷疑老爸的觀察力,老爸也曾年輕過。」石繼端報以一抹瞭解的笑容。

  「爸,有時候太幸福,你會害怕嗎?」她盯著畫中的熟悉面容問。

  「會。這是人性,所以幸福掌握在手上時要小心經營。」他知道答案了,畫中這男孩應該給了女兒最多的幸福。

  「他很難形容,但這是我盼了好久才來的戀愛。」石芳第一次和第三者談起安樹,縱使是爸爸,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已在談戀愛。

  「他看來有個性且俊俏,是真的如此,還是你把他神化了?」不置可否,單就神韻的拿捏,便可看出畫中人物的個性及畫者的感情投入。

  「他就是如此。」石芳笑指畫中人物的模樣,不自覺也漾起朵朵笑容。

  「那你們在學校並肩走時,一定很引人注目囉?男孩帥氣,我女兒美麗。」他捏捏石芳的臉頰,很是得意。

  「爸,哪有人像您這樣賣瓜的?」石芳看看老爸挺直的鼻樑,老爸確實有驕傲的條件,因為石芳繼承了石繼端挺直但較秀氣的巧鼻。

  「別騙老爸了,在學校轟動嗎?」

  石芳緩緩搖頭。

  「為什麼?」

  「爸,安樹在學校如你所猜,真的是風雲人物,所以我們並沒有讓人知道。」石芳不想提林蔓如的事。

  若讓學校那群人知道安樹不追林蔓如之後,馬上和她交往,她想安樹大概會造成第二次茶餘飯後的轟動話題,所以至今她仍以死黨姿態自然的和安樹一同上下課。

  除非離開學校範圍,或者換掉制服,她才肯以安樹的女友角色出現。

  「他的建議?」石繼端不太高興,他可不喜歡女兒談戀愛要這樣掩人耳目。

  「不是的,爸,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談個戀愛還成為別人的話題,這會影響我。」其實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女兒,爸不相信別人的無聊話語足以影響你。」所謂知女莫若父,石繼端不強求女兒一定要將所有的事說出,「但如果有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訴爸,知道嗎?」

  石芳感動的望著石繼端,其實這樣不能公開的約束感並不好受,她並不是要大肆宣傳,但至少不用擔心安樹牽她的手時要先四處張望。

  「嗯。」

  「主題想好了嗎?」石繼端再次審視眼前這幅畫。

  「嗯……「樹」可以嗎?」石芳有點害羞的問。

  「樹?為何取這樣的名字。」畫中有綠蔭和草地,但沒見到任何一棵樹。

  「樹是他的名字,他叫安樹。」石芳解釋。

  「傻女兒。」石繼端覺得女兒長大了,有小女人的姿態,他只希望畫中這男孩可以給她一次美好的戀情,「好吧,你拍照後,打包妥當再交給老爸,這次參展的評審期較長,等結果出來時,可能是下學期了。」

  「要送到日本去審?」不知為何,她竟有點不捨,畢竟這是她最用心投入的創作。

  「嗯,這次的國際參展選定日本,還不算太遠,放心。」石繼端像看透女兒心思般安慰道。

  「爸──」真討厭,老爸什麼都輕易看透,好像她是個單純的小寶寶。

  「好啦,早點睡。」石繼端把時間留給女兒和畫中人相處,帶著笑意步出書房。

  ☆☆☆

  石芳背起背包,打算一個人趕搭捷運,安樹說他今天有事,沒辦法一同回家,怪冷清的。

  但是,她可是又酷又獨立的石芳呢,怎可談個戀愛就變成愛依賴的小女孩模樣。

  於是振奮起精神,依然一蹦一跳的來到捷運站。

  就在要進捷運站口時,突然一個戴著安全帽的機車騎士走近石芳,用低沉的聲音說:「小姐,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騎士型的安全帽讓石芳看不清他的面貌。

  體格還不錯,石芳上下打量了一回,但這些搭訕者對石芳來說都是──無聊男子。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石芳冷冷的回答,一點都沒放慢腳步。

  搭訕者竟亦步亦趨的跟上來。

  「可惜啊,你這麼漂亮配誰都可惜了,只有我才適合你這種美女。」

  變態!這是石芳第一個念頭,加上他的聲音又低沉得可怕,而且一直戴著安全帽。

  她瞠目瞪著這變態,快速走到售票機前,哪知無聊男子竟伸手堵住投幣口,用很可怕的聲音說:「小、姐,我送你回家。」

  石芳嚇得幾乎要尖叫,完全失去判斷力,也忘了現在天還亮著,捷運站來往的人也很多,她毋須害怕成這樣。而且她如果鎮定一點應該會發現,堵住投幣口的修長手指是她熟悉的。

  「先生,我勸你離開,否則我找警衛了。」石芳鎮定的抬頭望著安全帽,其實一雙手早顫抖得出汗,手上的零錢幾乎握不住。

  怎麼這麼倒楣啊!安樹一天沒陪她下課而已,她腦中閃過那些猥褻信件……

  「小姐,別那麼凶嘛。」

  他竟然帶著笑在說話。

  石芳大步往警衛方向小跑步,哪知他竟一手抓住她。

  「救──」老天,他還摀住石芳就要尖叫出聲的嘴巴。

  天哪!沒政府了,當眾綁架!石芳心慌的胡亂掙扎。

  「芳──是我,安樹!」搭訕者突然說,依然含著笑意。

  騙人,石芳根本不理他,依然使力掙扎。

  「芳──」安樹只好空出一隻手來掀開安全帽的護鏡。

  「救──」眼見石芳就要尖叫。

  已有人側目,而警衛也大步朝他們走來。

  「安樹?!」石芳認出來了。

  安樹見她鎮定後,才將安全帽整個取下,眼角、嘴角淨是促狹的笑意。

  「你……」石芳真想殺掉他,生氣的想抬腿踢死他。

  結果才輕舉一下,鬆懈後的腳軟了下來,安樹快速伸出手撬扶,才不至於癱倒。

  「你……豬八戒!」偎著安樹,石芳罵人。

  「哈、哈……」安樹實在忍不住笑意。

  「同學,有什麼問題嗎?」警衛已來到他們身旁。

  「喔……沒事,沒事。」石芳趕緊站好對著警衛解釋。

  「沒事就好,早點回家。」魁梧的警衛見狀便嚴肅的離開。

  「你看,開這種低級玩笑。」石芳朝他的胸膛狠狠一捶。

  「乖嘛,來。」安樹人高手長的圈住石芳的脖子,催著她走出捷運站。

  人家都是溫柔的搭肩牽手,安樹可不,他對石芳的親密方式總像兄弟,但石芳喜歡他這樣。

  「喂,你搭捷運幹嘛戴安全帽啊!」石帆手扶住他橫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邊捉邊說。

  「嘿,來嘛。」

  哼,賣關子!石芳低頭咬了一口,嘿,報仇了。

  「小鬼!」安樹拍她的頭,然後停在一輛機車前,神色得意的放開她。

  「這……幹嘛?」石芳瞪著機車滿是疑惑。

  「我的。」安樹用大拇指指指自已,既得意又興奮。

  「你的?!」石芳貼近機車,東摸摸西看看,樂得又叫又跳,「真的?!」帥啊!

  「嗯!」安樹猛點頭,取出鑰匙打開機車行李箱,取出一頂紅色的小型安全帽,「你的。」然後遞給石芳。

  石芳一看到安全帽便漾起一抹笑,險些衝動的攬起安樹玩親親。

  「戴上。」安樹幫石芳戴妥繫好環扣,然後退了一步後大笑,「哈!好像大同寶寶。」他寵溺的敲了安全帽一記。

  什麼嘛!石芳扁扁嘴,自已看了後視鏡也忍不住大笑,真的是像極了「大同電器產品」的代表娃娃。

  「來,上車。」安樹也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

  「我們去哪裡?」石芳在他身後大叫。

  「抱好!」安樹抓住石芳的手往他腰部放,石芳的另一手也圍繞住安樹,像把一切交付給他一樣。

  一路上只聽見安樹不間斷哼著變調歌曲,沒有目的地、沒有盡頭的奔馳。

  他帶她來到淡水靠海處,淺水灣附近。

  下了車,他牽著她往沙灘上走。

  他們來到沙灘上的一段大枯木旁。

  「生日快樂。」安樹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石芳。

  「啊?今天……」對哦,今天是她的生口,自己都忘了。「這……」石芳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打開看看。」安樹鼓勵著。

  雙眼迷濛的石芳小心翼翼的打開禮物,是一條有樹形墜子的細緻項煉。

  「好漂亮……」說著,石芳豆大的淚珠滾下臉頰。

  「來,我替你戴上。」

  夕陽下,銀色的項煉閃耀著,石芳同樣晶瑩的雙眸更是淚珠不斷。

  「愛哭鬼。」安樹伸手溫柔的拭去她的淚。

  「安樹──」她投入安樹的懷抱,環著他的腰,不顧一切的哭了起來。

  「好乖,好乖。」他疼惜的拍撫她的背、她的發,心中滿是憐惜。

  直到哭夠了,石芳才百般害羞的脫離安樹的懷抱。

  「你討厭。」她不肯抬頭看他,推開他後慢慢朝海邊走去。

  安樹靜靜跟上來,在她背後說:「我一直計畫著有機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帶你來這兒。」

  「從這兒看夕陽好美。」石芳往左方看去,金黃色的霞光美不勝收。

  「嗯。」他停下腳步,脫掉籃球鞋,赤腳越過石芳,邊跑邊叫,「玩水更好。」

  「哇!」尖叫之後,石芳看著安樹捲起褲管,搶先地甩掉布鞋衝入海水,彎下腰鞠起水使往他身上潑濺。

  伴著夕陽餘暉,兩人大玩起水花大戰,無人的海邊被他們倆叫囂得熱鬧有朝氣。

  兩人玩到幾乎全身濕透。

  「怎麼辦?」石芳扭轉裙擺,一串水珠流下。

  「怎麼辦?趁天還沒黑趕快回家,要不然等會兒一定很冷,來。」他牽起石芳濕冷的小手往機車處跑。

  奇怪,一牽上安樹的手,石芳就覺得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管它濕答答或冷冰冰,反正安樹自有辦法。

  「穿上。」安樹遞給她一件雨衣。

  「又沒下雨……」才不要,糗斃了。

  「冷死以後不帶你出來玩。」安樹威脅道。

  哼!

  「可以,來,上車。」她催促著,他也跨上車發動。

  一路上,風仍暖和,安樹的話從風中傳來,「以後不可以讓別的男生載你。」他突然說。

  「我沒有啊。」石芳挺無辜的說。

  「上次在士林,載你的是誰?」他氣憤的說:「你還側坐。」

  噢──石芳壓根兒快忘了童首傑這人。

  「他只是普通朋友啦。」吃醋了?石芳吐吐舌頭可不敢問,只好用力抱緊安樹,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別撒嬌敷衍,下次再讓人騎機車載你側坐,我真的會生氣。」

  「那正坐呢?」石芳故意問。

  「別鬧了!」他不做下面的回答。

  哼!石芳從背後往他肩上一咬。

  「哇!痛──」

  他們邊騎邊玩鬧,直到太陽快要下山。

  突然,安樹將車停在路邊,指著山邊快要沒入的太陽。「你猜數到幾,太陽會消失在山後?」他指著金黃色的太陽問。

  「十!」石芳胡猜。

  「數數看。」

  「一、二、三……」石芳邊數邊望著太陽隨她的數字增加而下降。

  真的在數到十的時候沒入山頭,收起了金色絲線,留下微藍的天空。

  下一秒,安樹溫柔的吻上石芳紅艷的唇,輕撥她微濕的短髮,久久才鬆手。

  這樣的幸福會長久嗎?石芳有一絲不安,現在她無所求,只希望能帶給安樹同等的幸福,真的,這是唯一的願望。

  ☆☆☆

  回到家梳洗完之後,安樹才發現書桌上有一張紙條。

  樹:

  有位叫做林蔓如的女孩打電話找你。

  媽留

  林蔓如?!

  他詫異的望著紙條發呆,她找他幹嘛?

  抓起紙條衝到客廳,他有點急促的拉著母親問:「媽,這……」他晃著手上的紙條。

  母親邊吃著水果邊看電視,「喔,七點多打來的。」

  「有說什麼嗎?」安樹莫名的激動。

  「沒有,她很有禮貌的說改天再打,媽怕忘了特別留紙條給你。」

  「喔……」

  「媽咪的字漂亮吧!」老媽活靈活現的朝安樹眨眨眼。

  「漂……漂亮。」安樹略微鎮定後回答。

  「來,陪媽咪看影集。」戰媽拍拍沙發要兒子坐下。

  「媽……我……」他不想看電視,躊躇著沒坐下。

  「坐下,媽咪找你聊天,坐下!」

  安樹知道逃不過媽的銳眼,只得乖乖的坐下。

  「今天你是和石芳出去?」戰媽看過石芳一次,從死黨身份到女友角色她都知道,唯獨沒聽過「林蔓如」這名字。

  「嗯。」安樹坦然點頭。

  「那林蔓如是誰?」戰媽可是百分之兩百喜歡石芳這女娃,所以對剛才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女孩敵意頗深,加上兒子這副煞有其事的緊張模樣,挑起了她非搞清楚不可的決心。

  「嗯……社團的朋友,只是社團朋友啦。」

  「兒子?」戰媽早知他根本沒參加任何社團。

  「呃,不是,是以前的朋友,呃……不是!是……」在老媽銳利的眼神下,安樹根本無所遁形,說得的一塌糊塗。

  「老、實、說。」戰媽可不容許自已的兒子三心兩意或腳踏多條船,「她是誰?」

  望著老媽固執的臉,安樹歎口氣,只得將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招出來。

  「那她現在找你幹嘛?」戰媽言詞犀利,她先人為主就不喜歡反覆無常的女孩,像林蔓如。

  「媽,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幹嘛?」安樹搔搔頭,模樣甚是無辜。

  「那你剛才那麼焦急又是幹嘛?」兒子的一舉一動可逃不過她的法眼。

  「我哪有。」安樹突然心虛。

  「兒子,媽常教你要對自已誠實,可沒要你變成任性、為所欲為、不負責任,懂嗎?」

  「我知道。」安樹平靜的點點頭。

  「去吧,去忙你的,別妨礙我看電視。」戰媽揮揮手,示意兒子離開。

  「媽,爸呢?」

  「爸爸去幫媽媽買吃的給兒子。」戰媽用第三人稱敘事,暗諷兒子晚歸也沒告知的缺失。

  「媽──」有個太聰明的媽實在很累。

  「少撒嬌,去,爸回來了再叫你出來吃東西。」

  吐吐舌,安樹聰明的溜回房,手上的紙條迅速一揉,往垃圾桶一扔──進籃!

  他執意把林蔓如的名字一同去出腦海。

  ☆☆☆

  接著一連幾天由於從捷運族階級升為有車階級,安樹每天固定載石芳上課,而石芳從第二天開始就吵著要安樹教她騎車。

  每天下課後,兩人就到圓山附近一個大空地練騎機車。

  常常是司機石芳老神在在,而乘客安樹在身後伸直腿驚叫聲連連。

  「左手煞車,左手!」安樹嘶吼著,眼看這種車速石芳若以右手碟煞煞車,必定人仰馬翻,結果石芳仍大力按緊右手煞車。

  嚇得安樹只得長手一伸越過石芳的身子,趕緊穩住龍頭,接著左手使力按緊煞車,然後努力撥開石芳因緊張而右手死握住的煞車。

  「就、要、撞、上、啦!」

  石芳閉眼尖叫,下一秒鐘車子因安樹放下長腳磨地,停在一棵樹前面。

  「閉嘴,張開眼睛!」安樹鬆口氣命令道。

  啊?沒撞上?

  石芳緩緩張開閉緊的眼睛,充滿歉意的回頭探視趴在她後背喘氣的安樹,「唉……對不起啦!」她縮著脖子等挨罵。

  「你這笨蛋!」他開始後悔用新車來教新手騎士,他心跳幾乎停止,擔心人出事、車報銷。

  「坐好,手放下。」他繼續掌控龍頭,圈著石芳邊騎邊教。

  石芳根本無法用心受教,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朵旁震動,雙手就這麼環著她,怎能怪她學不好嘛!

  「你有沒有在聽啊?」安樹發現石芳根本不認真。

  嘿,被發現了,她微笑不回答,任風吹得髮香飄飄,學不學得好根本不是重點。

  安樹圈著石芳聞她清新自然的沁香,他不再教她,便在她身後邊繞邊吹起口哨。

  ☆☆☆

  戰安樹一進門,剛好遇到媽咪要出去。

  「兒子,林蔓如又打電話來。」戰媽拍拍兒子,「媽有個晚會,晚飯在桌上,你記得熱了吃。」說完便走出玄關。

  安樹皺了皺眉頭,虛應之後走人客廳。

  他天天和石芳玩到八點多才回家,就是不想遇到林蔓如的來電,原想一次、兩次不回,她大概就不會再打來,沒想到幾乎一星期了,她仍天天打來。

  看著客廳茶几上的電話,他怔愣了一會兒,慢慢的走進房裡。

  ☆☆☆

  星期五,最後一節空堂,安樹習慣性的待在「芳鄰」等石芳下課,和小毛廝殺一盤。

  正玩得汗流挾背、勝負難解時,對面的小毛突然停下動作,神色凝重的朝安樹的手上一按。

  「喂,別抓我的手──」安樹大叫,這才發現小毛努著嘴暗示他往外望。

  他不耐又狐疑的回頭一望,是林蔓如衡靜敏。

  吳靜敏站在前面,而林蔓如有點不安的扯著她站在後面。

  「不要啦,靜敏!」林蔓如說。

  安樹猶豫的和小毛對望了一下,獨自走出店外。

  開口的是靜敏。「戰安樹,我想請你幫個忙。」靜敏望著安樹,毫不畏懼的說。

  安樹注意到蔓如低垂下頭,不敢正視他,「什麼忙?」他對著蔓如發問,奇怪,以前會不安的感覺消失了,他平靜得像面對一個普通人。

  「是這樣的,其實我打了很多天電話到你家,一直找不到你,今天才決定當面說明。」

  哦,原來打電話的是靜敏,她冒林蔓如的名,難怪沒有退縮,安樹想通了。

  他等待靜敏說出重點。

  「就是……蔓如遇到麻煩了,有兩個男生每天埋伏在她下公車的地方騷擾她,嚇得她每天都不知如何回家,我想可不可以麻煩你這陣子接送她回去?」靜敏看著安樹又說:「聽說你已經改騎機車上下課,這樣更安全了。」

  「但是……」他皺了眉,她們知道他買車,會不知道他每天載送石芳嗎?

  「你要載石芳對不對?」靜敏大膽問。

  「靜敏──」蔓如急得想阻止好友亂說話。

  「她是你的好朋友嘛,像我和蔓如一樣,以後也會成為蔓如的好朋友,對不對?」她故意曖昧的對安樹微笑,喻意明顯。

  被靜敏一陣搶白之後,安樹啞口無言,不知該不該說明他和石芳真正的關係。

  「靜敏──」蔓如竟露出少見的害羞,這讓安樹十分訝異。

  「本來就是呀,而且你害怕成這樣,身為朋友互相幫忙一下也不為過啊!」靜敏對著蔓如說明,但同樣的也讓安樹清楚聽到。

  害怕……他想起上次對石芳的惡作劇,石芳也是嚇得險些腳軟昏厥,而蔓如比石芳膽小許多,驚嚇程度一定更甚。

  見安樹遲遲未答應,蔓如顫抖的對死黨說:「沒、沒關係,我……我不怕了。」拉著靜敏就想離開。

  「明天開始可以嗎?」安樹突然堅定的迸出答案,留住了蔓如的腳步。

  林蔓如條地抬頭望著安樹清澈的眼眸。

  「可以!」靜敏搶先回答。

  「謝謝。」林蔓如輕點了下頭,溫柔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她們離開後,安樹才轉入「芳鄰」。

  小毛的臉色不太好看,劈頭便問:「怎麼回事?」

  安樹沉默不語,不知如何說明,而且等會兒對石返明更是難題,他索著該不該先對小毛說。

  「你說話呀!」小毛開始不爽,有沒有搞錯,林蔓如一來這傢伙馬上表情凝重,他看了就火大。

  「沒事!」安樹也煩了。

  「你!」小毛揪起安樹的領子,掄起拳頭想一拳揍下。

  安樹不躲不擋也不解釋,表情凝重,眉頭深鎖。

  「什麼!」小毛大力甩他回去,「我警告你,傷了石芳的話你就給我小心點!」說完拿起書包便往外走,留下不言不語的安樹。

  直到石芳走進「芳鄰」,安樹仍然不發一言。

  「安樹?」石芳察覺到安樹的不對勁。

  「石芳,我有話對你說。」停頓了半晌,安樹決定實話實說。

  這樣嚴肅的氣氛,讓石芳覺得不安,她也跟著神經緊繃起來。

  「記不記得上次我假扮無聊男子搭訕你的事?」

  「嗯。」

  「你是不是嚇了一大跳,而且十分害怕?」安樹望著石芳的眼眸。

  「嗯。」石芳無法回答太多,安樹今天的態度也嚇到她了,所以她只能點頭。

  「如果有另一個女孩同樣被嚇到了,而且不是惡作劇,她來求我載她回家一陣子……你會答應嗎?」

  石芳聽完呆了半晌,還是沒法完全消化,無法將問題灌進腦海,這……是真實的情況嗎?

  該死!安樹苦惱的搔頭,他開始後悔剛才衝動的決定。

  望著安樹苦惱的模樣,石芳清楚接收到了──這是事實,而且如果沒猜錯……

  「是林蔓如?」石芳的心直往下掉,血液也朝同方向流失。

  安樹抬起頭,怔愣的望著石芳,然後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頭。

  石芳一寸寸將焦距移開,低頭看著地上雜亂圖案的磁磚,她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你會答應嗎?」決定權不該是她,於是她反問。

  安樹心虛的不回應,他要如何說出他已經答應了?在沒有詢問她的情況下便答應了,他低垂眼眸。

  一個更可怕的事實呈現在石芳的眼前。

  「你……已經答應了?」

  安樹仍只點頭不發一言。

  石芳聽到幸福碎裂的巨響轟隆轟隆,敲打著她的心。

  她是誰?她的位置在哪兒?怎麼辦啊……

  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戀愛哪!

  石芳呆滯失焦的眼神刺得安樹心痛極了,「芳,我去回絕她。」

  「不!」石芳猛搖晃頭,「不要。」她輕聲喊,捉住安樹的手臂。

  「芳……」

  石芳緩緩搖頭,平靜的問:「要很久嗎?」眼神中沒有嫉妒,祈求的成分居多的望著安樹,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可以相信的未來。

  「石芳──」安樹心疼的圈過石芳,緊緊抱著她。

  「今天開始嗎?」她如驚弓之鳥。

  「明天。」安樹說不出撫慰的話,在石芳的信任下不想說謊。

  一星期,至多一星期,他就要將事情圓滿解決,回到石芳的身邊,安樹堅定的對自己許下承諾。

  「明天……」石芳不敢再問何時結束,會有結束的一天嗎?安樹為何不對她承諾任何事?!「那今天……」

  「我載你回家。」安樹打斷石芳的疑慮。

  「嗯。」石芳點頭,想給安樹一個「沒關係,我可以諒解」的笑容,無奈,她就是笑不出來。

  共通的默契使得她根本沒有立場對安樹動怒,一開始石芳就覺得沒勸安樹繼續追蔓如是潛意識的目私,因為以她敏銳的女生直覺,可以很確定林蔓如喜歡安樹,而她竟然沒有鼓勵安樹,反而讓應該相互喜歡的一對戀人分開。

  這都是她的自私造成的!

  造成現在安樹的猶豫、難過,就只為了她祈求已久的一場戀愛。

  走到機車旁,安樹遞給她紅色的安全帽,「戴上。」

  石芳聽話的戴上,因為她不知道何時才會再次聽到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戴上這項安全帽。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8:42
第七章

  你會如何對待你喜歡的人?

  「我會以對他最好的方式待他,為他著想,而不是把他塑造成我希望的模樣。」石芳不斷回想安樹曾問過她的問題,以及自己的回答。

  三天了,她不肯定是否還撐得下去,強烈的佔有慾啃噬著每一次看見安樹離去的心。

  每天,他們依然會先到「芳鄰」,直到林蔓如出現,安樹起身、離去,而她多半繼續待到更晚,才去坐幾乎沒有學生搭的捷運。

  看看時間,六點二十,石芳準備回家了,剛好遇上怒氣沖沖的小毛走進「芳鄰」。

  一看見石芳,小毛便大吼:「坐下!」

  「幹嘛?」石芳一頭霧水。

  「那小子為何載林蔓如回去?」

  石芳怔愣了一會兒,緩緩低下頭坐回位子,玩著桌上的水。

  「你們在搞什麼飛機?」小毛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別問啊,再問她就要哭了。

  「石芳,你太疼他了,縱容他任性妄為,他根本沒考慮到你的立場和心情。」

  「不是的,安樹是……」

  「你還傻得替他說話。」小毛氣炸了。「他根本是坐享齊人之福!」

  不是的!不是的!石芳猛地搖頭,別動搖她的信心。她在等,等安樹事情辦妥回來,他的眼神告訴她,他會回來。

  「石芳,你不要理智過頭了。要嘛去搶,要嘛找個更好的,別理那白癡了,我看到他就一肚於火。」

  泫然欲泣的石芳第一次在小毛面前表現出脆弱,一味的低頭搖著,什麼話兜不出來。

  「走吧,一起搭車。」小毛無奈的搖搖頭。

  走出「芳鄰」,石芳才看見倚在機車上的李見傑,他看著她,似乎在外頭等了很久。

  「你有事?」小毛察覺出眼前兩人的神色,轉身問石芳。

  「沒事,我們走。」此時她不想見李見傑,更不想解釋什麼。

  「石芳──」李見傑走上前來。

  石芳歎口氣,拍拍小毛,「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她不想讓小毛知道李見傑和她之間的約定。

  「好吧。」說完,小毛一人離去。

  見小毛離開,李見傑不迂迴的直說,「你沒有來找我。」

  「你說過你不會逼我。」

  「但是我希望你難過時來找我,這和什麼狗屎約定無關。」李見傑激動的抓著石芳的手臂,感覺到她一人添傷時的脆弱。

  「我沒有難過。」石芳大吼。傷心的眼睛卻偽裝散發出堅強的光芒。

  這讓李見傑更難過。

  「原本我看你和戰安樹漸入佳境,並不祈求你再來履行約定,只要你快樂就好,但是這幾天我看到的你是那麼……」李見傑不忍心說出來。

  「你不懂,你們什麼都不懂。」石芳崩潰的大吼,淚水不爭氣的冒出眼眶。

  「石芳──」李見傑的心絞痛,走近她,讓她靠在他胸前大哭出來。

  撫著她細柔的短髮,李見傑耐心的等她平靜。

  「對……對不起。」石芳低頭整理情緒,拿著李見傑體貼遞上的面紙擦乾眼淚。

  「石芳,別再讓我知道你哭泣,我不會再坐視等待,我不會再讓你哭泣。」李見傑堅定的握著石芳的肩膀,篤定的說。

  石芳跳離他可及的範圍,紅著眼靜靜的說:「我要回去了。」

  「我載你。」

  石芳搖搖頭,越過他身旁,朝捷運站方向走去。

  李見傑並沒攔下她,但已下定決心,戰安樹那不知好歹的傢伙再不知好好的對待石芳,他絕對會讓他後悔。

  ☆☆☆

  在「芳鄰」裡,石芳笑咪咪的對安樹說:「安樹,晚上你到家之後打電話給我。」

  「幹嘛?!」安樹敲敲石芳的頭。

  「秘──密──」石芳很神秘。

  「好吧,那我先走了。」安樹起身。

  坐在一旁的小毛看安樹走後,便對石返:「走吧,不是要我陪你去買蛋糕?我們搭公車會比較慢。」

  「好啦,快走,我告訴你,這家蛋糕最好吃了。」石芳得意的說,為此,她還不辭辛勞改搭公車,因為搭捷運還要走很遠。

  「哪一站下車?」上了車之後,小毛才問。

  待石芳告訴他站名之後,他整個人彈跳了起來,「石、芳!」他皺眉緊張的問:「你知道林蔓如也是在這站下車嗎?」

  「啊?!」她只知道林蔓如的家離安樹家和她家不遠,但沒想到竟然這麼近。

  石芳莫名的緊張起來,但隨後便安心的說:「安樹只是載她回去,我們到時他早回家了,遇不到啦,而且遇到又怎樣,剛好叫他三貼載我們去他家慶生。」

  你倒樂觀!小毛在心裡嘀咕,望望窗外,不再多說什麼。

  ☆☆☆

  安樹照往常一樣遞安全帽給蔓如,她也順利的戴好上車。

  很奇怪,自從開始接送林蔓如上下課之後,林蔓如的態度改變許多,更奇怪的是,他從沒遇到那兩個糾纏、跟蹤林蔓如的人。

  今天石芳要他回家後打電話給她,安樹心裡泛起一抹微笑,他很想念和石芳相處時的自在和瘋狂。

  「安樹!安樹,你有聽見嗎?」林蔓如在安樹身後逆著風喊道。

  「啊?什麼?」他趕緊放慢車速,以便聽清楚林蔓如在說什麼,今天他有點急。

  「我是說,我家那邊有一家蛋糕專賣店,裹面有附設咖啡機,我想去坐一會兒再走。」其實林蔓如的死黨已經先蹺頭去那兒等他們了,今天安樹生日,林蔓如想給他一個超大驚喜。

  「今天……」安樹遲疑了一下。

  「你有事?」蔓如的口氣充滿了失望。

  「呃……沒事。」石芳應該不會這麼早到家,他晚一點再打給她應該沒關係。

  「真的?那太好了!」蔓如高興的將頭靠在安樹的背上,雖然隔著安全帽,但這已經是她最露骨的表現了。

  照著蔓如的指示,安樹將車停在騎樓,然後跟著她經過櫃檯往後走。

  這裡離他家很近,只是他從沒注意過,下次該找石芳、小毛一塊來坐坐玩玩,想著想著,一抬頭,他看見一群蔓如班上的女同學,包括靜敏,而桌上有一個大型蛋糕。

  「生日快樂!」大家對著他齊喊,然後拉炮、開香檳。

  安樹一時目瞪口呆,因訝異而沒有任何表情。

  「這……太……」他說不出話來,現下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唉呀,是蔓如的男朋友,我們才捨命蹺課來的喔!」其中一個看來活潑大方的女孩說。

  男朋友?!

  蔓如滿臉通紅,羞澀的模樣更引來大夥兒的瞎起哄,「臉紅!」「戀愛!」

  安樹也嚇了一跳,他是蔓如的男朋友?!更訝異的是蔓如臉紅了,是害羞嗎?他不由自主的望向蔓如,那模樣真是他始料未及。

  「哇!含情脈脈。」

  「好甜蜜喔!」眾姊妹們再度喧嘩。

  「來──坐下,坐下。」

  安樹、蔓如一同被扯入主位,緊密的靠在一起,蔓如一逕紅著臉笑,安樹則是手足無措,只好任這群活潑開朗的女孩們消遣擺佈。

  這……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安樹突然感覺不安了。

  ☆☆☆

  石芳和小毛走近蛋糕專賣店門口,突然一輛機車吸引了石芳的目光。

  「這是……安樹的車。」石芳愈說愈小聲,車的左右側各放一頂安全帽,而紅色的那一頂……

  石芳一時不敢踏入,怕看見自己不願見到的事實。

  「走啊。」小毛催促著石芳推門進去。

  沒有看見安樹,石芳噓了一口氣,走近櫃檯說明訂購的蛋糕大小、模式、年齡,付完帳之後,石芳才被櫃檯後的嘻笑聲吸引了。

  她稍微側身一看,一時傻了眼,而小毛也隨她的視線望去。

  安樹、蔓如親密的坐在一起,蔓如羞紅的倚著安樹,而眾人正起哄哼著《結婚進行曲》。

  石芳像是死了幾百次,整個人瀕臨崩潰。

  小毛見狀怒髮衝冠,想要往櫃檯後衝去,牙縫中不時吐出髒話,「這死白癡,我非揍死他不可。」

  「小毛──」石防命揪回小毛,「不要──」

  小毛就要破口大罵,無奈石芳已經拖著他往外奔去。

  「你這是幹嘛?」小乘甩掉石芳捂著他的嘴的手。

  石芳瞄了門外的機車一眼,心痛的拎著蛋糕住回家方向走,吭也不吭一聲。

  「喂!石芳,要走你自個兒走,這個狗屎慶生會我是打定主意不參加了。」石芳知道小毛怒氣未消。

  看著石芳哀怨懇求的雙眸,小毛火氣霎時消了一半,煩躁的搔搔亂髮,「反正那是你們的事啦!我也懶得理。」說完,他折回公車站,結果還是經過門口,一時氣憤難忍,他長腿使力一踹,往安樹停放在外面的機車踢去,這才稍微甘心的走開。

  紅色安全帽撞到地面,再加上機車壓下,整個外殼重創,擋風鏡碎裂一地,像在哀悼石芳再也不會戴上它。

  ☆☆☆

  石芳拎著蛋糕佇立在安樹家的門口,固執的咬著牙關,她要等安樹回來給她一個安心的解釋。

  這是她盼了多少年的戀愛哪,她不會輕易放棄,雖然剛才那一幕不斷浮現腦海,但是不可以,她搖搖頭,不可以沒聽見安樹的解釋就亂想,說不定這只是誤會。

  等了好久,天色已昏暗,石芳將蛋糕置於腳旁,自已也找了一處石板坐下來,安樹忘了嗎?忘了她原本告訴他的──回家要打電話給她,之所以要他回家後再打電話就是希望他早些回家,她和小毛打算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小毛氣走了,而安樹沒回來。

  她低頭玩著腳邊的碎石,突然一雙高跟鞋映入眼簾。

  「你是……石芳?」戰媽看著眼前俏麗脫俗的女孩問。

  「戰媽媽?!」石芳訝異,趕緊站起身。

  「你在等安樹?」

  「嗯。」石芳眼中閃過一絲憂愁。

  「這是……」戰媽指著石芳腳邊的蛋糕。

  「哦,這是要為安樹慶生的蛋糕。」石芳趕緊彎腰拾起蛋糕。

  「這小子今天生日啊?」戰媽笑了笑,「進來等吧。」便打開了大門。

  「不……不了,有點晚……」石芳猶豫了一下,「麻煩戰媽媽幫我拿給安樹好了。」

  「真的不等了?」戰媽看看石芳仍穿著校服,想來這小女孩從下了課便等到現在。

  「嗯。」石芳將蛋糕交給戰媽,「戰媽媽,那……我先走了。」

  「好。」戰媽沒有再慰留,心想這女孩和上次看起來怎麼不一樣了?像有什麼心事似的,而安樹這小子,都八點多了還沒回來。

  犯著嘀咕,戰媽推門進去。

  ☆☆☆

  總算將蔓如送回家,安樹匆匆進門便往房間衝去,都九點了,石芳一定也是想為他慶生,該死,已經這麼晚了。

  「喂,石芳嗎?」電話一接通,安樹便急著問。

  「嗯。」石芳輕聲的回答。

  「對不起,回家的路上遇到國中同學,被強拉去唱歌?,鬧到現在才回來……」安樹有點緊張,他幾乎不曾說謊,但他不想讓石芳擔心或胡思亂想。

  結果石芳沒有任何反應或回答。

  「石芳?」安樹確定石芳是否在線上。

  強忍著顫抖,石芳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他騙人!他說謊!她如此相信的安樹說謊!

  「石芳?!」安樹覺得心中一陣刺痛,他慌亂的叫喚著石芳。

  「生日快樂。」深吸一口氣,石芳強忍哽咽的說。

  安樹無法確定石芳怎麼了,「石芳……你,要不要出來一下?」

  「不要。」石芳搖頭無力的回答。

  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安樹只好說:「那……我收線了。」

  「嗯。」石芳緩緩的放下電話,才悲傷的放聲大哭起來。

  而電話另一頭的安樹皺著眉掛上電話,摸摸喉嚨覺得好渴,剛才吃太多蛋糕了。

  於是安樹走往餐廳,打開冰箱,一個大型蛋糕在裡面!安樹笑了起來,嘿,難得老媽記得兒子的生日,於是大吼:「媽,您良心發現啦!」然後愉快的往老媽的臥室大步而去。

  「媽,怎麼這麼巧,你也買蛋糕,我剛才也是……」

  「那不是老媽買的。」戰媽懶懶的插話回答。

  「咦?」安樹緊急煞住。

  「那是石芳買來的。」戰媽斜眼睨著兒子,等著兒子說明。

  「什麼?!」安樹的心臟一陣緊縮,瞪大眼睛呆望著母親。

  「她在門口等你,直到八點多才走。」戰媽冷冷的衝著安樹說:「兒子,你上哪兒去啦?」戰媽再度看他,瞧得安樹背脊冷汗直冒。

  「媽……」安樹沮喪的靠牆坐下來,頭顱埋進躬起的膝蓋中間,「噢……」他蹙著眉。

  「你到底幹了什麼傻事?」戰媽怒氣未消,下床拍了兒子的頭一下。

  安樹猛搖頭,什麼話兜不出來,因為不該說的謊剛才都對石返了,這……

  「這麼嚴重?」戰媽看著安樹陷入迷亂,猜得出事情非常嚴重。

  「媽,我回房了。」安樹無力的爬起,腳步沉重的回到房間。

  要不要再播電話給石芳?他望著電話猶豫不決,提起話筒又放下,該死!他到底在幹嘛!

  披起薄外套,他往外衝,一路狂奔至石芳家。

  一會兒後,「對不起,我找石芳。」安樹朝對講機說明,「我叫戰安樹。」

  隔了幾分鐘,大門開啟,安樹望著雙眼紅腫的石芳心疼不已。

  她哭過了。

  「過來。」他攬住她,將她嬌小的身軀圈進他厚實的胸膛內。

  瞬間,石芳的眼眶又濕潤起來,埋進安樹的胸膛內低聲啜泣,的肩膀讓自責的安樹說不出安慰的話。

  突然她抬起淚汪汪的眼,哽咽的說:「安樹……如果你有喜歡的人……沒關係……」不斷搖頭以肯定她說的「沒關係」。

  安樹再次摟緊她,撫著她的短髮,喃喃道:「不會了,不會了……」

  石芳認真的望著安樹,項頸間安樹送的項煉跳出?恤外,安樹溫柔的把它放入石芳的?恤內,「樹是你的。」他指指樹形的墜子,一語雙關的說。

  石芳這才點頭,從口袋掏出一個戒指,一個陽剛的石頭形狀白金戒揩。「生日快樂。」

  望著石芳溫柔的笑,安樹將戒揩套入無名指後,輕啄石芳的鼻尖。「謝謝。」

  「我要上去了,你也早些回去。」石芳揉揉酸澀的眼。

  安樹低下頭來,再次左右各吻上石芳的眸子,「晚安。」

  「晚安。」

  坐進電梯的石芳,雙手合十的低頭祈禱:上天啊,請讓我得到期盼多年的戀愛,讓我自私的希望幸福可以永續。

  ☆☆☆

  然而膠著的情況,一點一滴損毀石芳的期盼。

  安樹生日過後的第二天,石芳懶懶的窩在文藝社,她有兩節空堂,安樹有一節,她突然下定決心,今天不讓安樹再載林蔓如回家了。

  她要和安樹出去玩!

  安樹進入文藝社後,石芳便嘟起嘴說:「安樹,下課後我想去淡水。」

  「芳……」安樹近來少見石芳任性,突然有些難以適應。

  反正問題丟給他了,石芳堅定的想:安樹會答應她。

  「好。」他揉著她的耳垂,寵溺的點點頭。

  「下課後我在「芳鄰」等你。」石芳揚起一朵笑容,心中輕哼起樂曲來,「你沒來,我一輩子不理你喔!」這是她的決定和賭注。

  「不會的。」他不會再讓石芳難過,於是篤定的回答。

  「嗯,我相信你。」石芳肯定的點頭。

  下課後石芳便到「芳鄰」等安樹,她想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於是用吸管玩弄著飲料,直到飲料快喝完了安樹才出現。

  「可以走了?」石芳張著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大眼。

  「嗯。」安樹篤定的點點頭。

  「走!」石芳高興的大叫,背上背包,蹦跳出座位,好久不曾下課出去玩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安樹回來了!

  結果,就在他們要步出「芳鄰」的時候,林蔓如的死黨吳靜敏氣喘吁吁的跑到安樹的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安樹,他們來了,他們在校門口,蔓如嚇得不敢出校門。」她拉扯著安樹的袖子,「快來呀!」

  不!石芳也驚慌的在心中慘叫。

  安樹神色緊張的回頭看了石芳一眼。

  石芳拉著安樹的包包不放,固執的搖著頭。

  「唉呀!你快來,我先去陪蔓如了。」靜敏慌張的大叫:「你一定要趕快過來。」說完就又奔回學校。

  「石芳,你等一會兒,等我。」他握著石芳緊抓住他背包的手。

  「不要,別去!」石芳近乎企求的不肯鬆手。

  「石芳──」

  她知道了,他希望她鬆開他的背包,他的腳訴說著他要去,他心底的聲音說著──讓他去!

  她知道了,於是她死心的鬆開手。

  「等我,芳!」

  「不要,我不會再等你了,不要!」石芳哀怨的瞪著他,瘋狂的搖頭。

  安樹深沉的望著石芳,然後提起腳步,往學校門口奔去。

  「我不等你了呀……」石芳蹲在櫃檯旁哭了起來,我已經說不等你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丟下我。

  櫃檯內的老闆娘沒有上前安慰石芳,幸好學生寥寥無幾,而且幾乎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在櫃檯旁的這一幕。年輕的愛情哪!老闆娘知道此時任何安慰都是多餘,只能心疼的望著石芳脆弱的身子。

  石芳跌跌撞撞的走出芳鄰,從小路往捷運站走去,經過學校沒開啟的側門,從這裹可以望見體育館開啟的門,她無力的攀著欄杆往內望,眼淚再度決堤,直到看不清前方的景象,才手背一抹離開側門。

  沒想到突然從側門內傳來一聲叫喚:「石芳?」

  她遲疑了一會兒,往回走,用迷濛的淚眼望著出聲處。

  「真的是你──」李見傑丟下網球拍,三兩下躍牆出來,才發現石芳早成了淚人兒,「石芳,怎麼了?」

  石芳流著豆大的淚珠,肩頭抽搐著,低著頭強忍住不哭出聲。

  「乖──」李見傑將頸上的毛巾攤開蓋住石芳的頭。

  石芳這才蹲子埋在毛巾內大哭出聲。

  李見傑攬緊石芳的肩膀,一同蹲坐在石路上,兩旁的草叢遮住兩人的身影。

  許久,石芳才從毛巾下現出臉來,天色已經暗了,她竟然哭了整整一小時。

  她面對李見傑時仍帶著靦腆,而李見傑則定眼瞅著她看。

  「我不放你走了。」他說得冷靜而確定。

  石芳沒有動靜。

  「來,我載你回家。」他拍拍站起,伸出一隻手,等著石芳伸出手。

  石芳將自已的手放進李見傑的大手內,他猛力一拉,石芳彈跳起來。

  他握著不放,對著欄杆內的警衛室大叫:「伯伯,幫我開門。」

  怎麼可能?伯伯會輕易開門?石芳才索不到三秒,鐵門緩緩往左移動,開出一個大縫讓他們進去。

  「伯伯,謝啦!」李見傑揚揚手,帶著石芳走入體育館,彷彿伯伯幫他開門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是,守側門的伯伯一向以難纏出名啊,李見傑哪來的魅力?

  「這伯伯……」石芳指指警衛室。

  「我一向人緣很好。」李見傑揚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

  石芳點點頭承認,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為何人緣好,像現在,他沉穩的給予她適度的依靠,也許傷口一時仍在抽痛,但也許可以縫合得美麗吧!

  ☆☆☆

  安樹牽著機車陪蔓如走出校門,經過那兩個死纏爛打的外校生面前。

  事情該有個結果,於是安樹主動走上前去,冷冷的對他們說:「同學,追女孩子要能放能收,既然人家已經表明無法接受,就請有風度的放手,不要再為難了。」

  「你算哪根蔥,要你開口。」其中一個獐頭鼠目的臉湊近安樹,不屑的問。

  「他是我男朋友。」蔓如躲在安樹身後鼓起勇氣道。

  「嘖!小白臉嘛!」另一個矮個子朝安樹腳邊吐了一口痰。

  安樹怒目一瞪,將機車架好,大聲說:「你再說一次。」安樹挺直身子,他高出說話者兩顆頭。

  「哼!走著瞧,你小心一點,出了車禍別想到我。」矮個子歪嘴念著安樹的車號,然後手一揮,吆喝著另一夥伴離去。

  安樹將車繼續牽離校門口後才發動,「上車,我送你回去。」

  「安樹……他們威脅要……」蔓如被他們放下的狠話嚇住了。

  「放心,我機車都放校內,不會有事,來吧,上車!」

  「但是……」

  「上車!」安樹有點急躁,他的心仍掛念「芳鄰」內的石芳。

  「對不起。」蔓如小聲的說。

  「事情能解決就好。」說完,他加快油門,往蔓如的家飛馳而去。

  等到他再回到「芳鄰」,已是六點多。

  「老闆娘,石芳呢!」安樹沒找著石芳,跑到櫃檯前詢問老闆娘。

  「你有寄放在我這兒嗎?」老闆娘愛理不理的回答,這小子,笨!不知讓石芳哭過多少次,這一次恐怕……

  「她什麼時候走的?」安樹不太相信,石芳真的不等他了。

  「安樹,」老闆娘語重心長的說:「若無法好好善待石芳,就鬆手吧!」說完她又忙著手邊的工作,不再理安樹。

  安樹一時呆愣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放手?要他放手?他心裹住著石芳,腦子想的也是石芳啊,為何……

  「她變得沉靜、不快樂,你沒發現嗎?你沒想過是誰造成的嗎?你有沒有站在她的立場想過?!」老闆娘的話一句句敲入他混亂的心,如雷灌耳。

  是他!

  他對蔓如的心軟造成石芳難過。他第一次相信石芳的堅強,他……

  安樹的雙手亂髮撐著頭顱,他第一次擔心來不及,擔心不再有機會,昨天石芳不多問卻直掉眼淚時他就該覺醒,結果他竟一再的讓她難過。

  安樹失神的呆坐片刻走出「芳鄰」,發動機車時,心中亮起一個希望──淡水,石芳她想去淡水。

  也許他可以找到她。於是加快油門,他飛快的趕往淡水。

  他看看左手無名指的石頭形戒指,看看黃昏的天色,希望黑夜不要太早來。

  結果,他遍尋淡水各處石芳可能去的地方,卻沒見到那個身影。

  吹著海風,他竟有股想哭的衝動,隱約中他知道太晚了。

  許久,他才背著一身濕鹼的海風味踏上回家的路途。

  回到家中,戰媽正看著電視,她環抱手臂,懶懶的用蹺在茶几上的腿指著茶几上的小盒子,「你的,沒有郵戳,可能是親自送來的。」

  聰明的戰媽其實早已猜出是誰,只是不曉得這兩個年輕人怎麼了。

  安樹一看,有糟透了的預感,彎拿起紙盒便往房裡走去。

  一打開,安樹便無力的往床上倒去。是那條樹形墜子的項煉,他送給石芳的生日禮物。

  伴著項煉附上一張紙條,石芳的筆跡──重重的「謝謝」兩字,其餘什麼都沒寫。

  安樹握著項煉,臉埋進枕頭內,淚水充滿了他迷濛的眼。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9:11
第八章

  石芳沒有再到「芳鄰」去,每天下課便被李見傑拉著往網球社跑。

  兩人談戀愛的消息不逕而走,石芳依然保持著守口如瓶的三不態度──不承認、不否認、不解釋。直到小毛來問。

  「總算逮到你了。」小毛踏進文藝社後出聲。

  石芳放下水彩筆,回頭問:「你找我?」一臉詫異。

  「你想我該不該找你?」小毛反問。

  石凡間垂下眼瞼,她努力不去觸碰的問題,此刻攤在陽光下,令她不知如何回答。

  「你真的和網球社的那個人在一起?」小毛問得頗不禮貌。

  何謂在一起,是交往嗎?她和李見傑算是在一起嗎?那麼當初她和安樹算是什麼?石芳哀怨的想。

  「你真的放得下那顆白癡樹?」

  撫撫項上空無一物,石芳笑了笑,「原本樹就不是我的,何來放不放得下。」她說得無風無雨。

  「石芳,不要連對我也是這副無所謂的面孔,我們是哥兒們。」

  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石芳咬著下唇,她發誓不再哭了,這下子眼眶又灼熱起來。

  「小毛,我若不放下,只會糾纏得安樹痛苦而我也不好過,有過一段就夠了,真的,我已經很感激他願意陪我一段,很夠很夠了。」她不斷點頭,誠懇的望進小毛的眼眸。

  她將回憶深鎖的堅定看得小毛心疼,「你這白癡!」他不忍再看,側臉啐道。

  「嗯……安樹還好嗎?」快放暑假了,接下來會有更長一段時間沒有他的消息,石芳忍不住問。

  小毛不回答,反問:「我們「三劍客」真的解散了?」他滿臉愁容與不捨,是這司迪麥廣告所說的──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他覺得安樹和石芳一夜之間都成長了許多,但卻將友誼幻化掉了。

  這也是石芳不捨的一點,她懷念「三劍客」的日子。

  「也許。」石芳久久才回答。

  如果知道友誼會比愛情持久,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愛情,至少,和安樹仍可以像小毛這般「哥兒們」暢談。

  「安樹要我告訴你,騎機車要小心,不要側坐。」小毛撇撇嘴,有點難堪,要他轉達他們之間的簡單問候。

  石芳眼臉一垂,感到鼻酸,他就是這樣溫柔善良,就連對已分手的人也是這樣。她又氣又怨的想。

  他不知道自已的溫柔可以毀掉一個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面容嗎?石芳氣憤的轉身面對畫架上的畫,不再多說。

  「對了,「芳鄰」老闆娘要我拿信給你。」小毛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石芳條地回頭,神情恐慌的望著那封信。

  「怎麼了?老闆娘說之前也常有人寫信給你,不是嗎?」

  石帆手冒汗,這個人又來了!原本以為之前那幾封信只是惡作劇,沒想到隔了幾個月,他又寫來了。

  她顫抖的要去取信。

  小毛突然警覺性的抽回手,不讓石芳拿信,要脅的說:「從實招來,怎麼回事?」

  那個人說,她要是落單的話,他隨時會來強……石芳的眼前浮現前幾封信中猥褻、變態的言辭,他還說,再一次來信時,她就要格外小心了。

  「石芳!」小毛驚駭道,石芳突然刷白的臉嚇壞了他,「你再不說,我自已拆信了。」

  「別!」石芳阻止著,信的內容令人作嘔,她不希望小毛看見。

  小毛壓根兒不理會,動手拆信。

  「那是猥褻信件──」石芳一邊急呼,一邊想搶信。

  小毛聽後,更是緊握信件,「什麼?」怒眼暴凸,不看信便先質問石芳,「你說什麼?!」

  「那不是情書。」石芳沮喪的坐下來,無力的將頭撐在桌上。

  「你怎麼都沒說,什麼時候的事?」小毛拍桌大怒。

  「之前曾經一個月來了三封,我並不以為意,後來我每天和安樹上下課,他也沒有再寫信來,我以為……沒想到他又寫來了。我想到他最後一封信上曾說,我若再收到信時,就要非常非常小心不要落單……」石芳咬著手指陳訴著。

  「那你之前竟然還經常一個人,還讓戰安樹去保護林蔓如?」小毛為之氣結。

  「你知道他為何載林蔓如的理由了?」

  「我揍了他一頓,他才說了。」

  「你揍他?」石芳一陣心疼。

  「停止你的心疼,回歸正題!石芳,你腦筋秀逗還是想當偉人?自己也遇上麻煩,竟叫自已的男友去保護別的女孩。」小毛大罵。

  「我原本認為是惡作劇……而且,我不想因為我而使安樹受傷……」石芳愈說愈小聲,知道說完又少不了一頓排頭。

  「那讓他去為另一個女孩受傷就沒關係?」

  「我沒有要他去。」石芳一急衝口而出,然後哀淒的回想當天,「他先答應林蔓如才告訴我的……」那傷口至今仍隱隱抽痛著。

  「那混球!」小毛再次擊桌。

  石芳吞嚥傷痛,仍關心的問:「你真的揍他!」

  「嗯──」小毛真想掐死眼前這女娃,「石芳,擔心你自己吧?」

  「我……」她又想起那變態的字跡。

  「這陣子我陪你下課。」

  「不用……」石芳咬咬下唇,「李見傑會載我。」

  「他知道嗎?」

  「不知道。」石芳不想像個脆弱的女孩般四處找人保護。

  「石芳,答應我,千萬別落單,別拿自己開玩笑,好嗎?」小毛再次叮嚀。

  「嗯。」

  ☆☆☆

  「你在這裡,我找了你一陣子。」蔓如邊走近安樹邊出聲。

  校社頂樓風聲頗大,將蔓如的聲音吹得模糊難辨,安樹看著她走來,面無表情,也不在乎她一開一問的說些什麼。

  直到蔓如站到他身邊之後,他才可有可無的恢復聽覺。

  「你……中午吃了嗎?」

  「嗯。」他面朝天空,閉著眼享受清風拍打他線條僵硬的臉龐,也跟著風搖晃著身子。

  「安樹……蔓如看著他俊酷的側臉,忍不住問:「你們「三劍客」怎麼了?」安樹不再帶她去他的「三劍客」圈子,而他自己也鮮少和另兩人聚會,尤其是石芳。

  他停止搖晃,收起往後撐的手臂,轉身面向欄杆外,淡淡的回答:「解散了。」

  蔓如不死心,又問:「是因為我嗎?」

  安樹這才正眼看她,停格了三秒後說:「不是。」

  他突然懷念石芳的默契及不多問,石芳從不深究他和林蔓如之間的種種,只有一味的信任,像笨蛋一樣。他甚至有點氣她的信任、不吃醋,笨!

  偏偏他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這笨蛋,她卻……卻……

  他忿恨的十指緊抓鐵絲網,青筋暴凸。

  「安樹……」她覺得眼前這男孩和之前陪她搭公車的男孩差好多,他變得冷酷、成熟,不再青澀、易羞,是她心中喜歡的樣子,但她卻覺得他距離好遠,不容人親近。

  突然她看到安樹左手無名指上一隻戒指,好奇的伸手要碰,「咦?這戒指好漂亮……」

  「別碰!」安樹猛一收手,厲聲斥道。

  防衛性重且排斥的口吻傷透了蔓如,她受不了了,雙眼條地紅了,手縮回,她難過的就要轉身離去,離開這變得冷模無情的人。

  安樹一陣愧疚,趕緊捉住蔓如,「對不起!」

  蔓如回身一轉,便哭倒在安樹胸前。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不偽裝的表現,第一次如此親近安樹。

  安樹不敢推開她,心中想的卻是那次在他懷中忍住不哭泣的石芳,蔓如帶給他的是負擔,石芳帶給他的卻是揪心的不捨……

  老天!他竟然在做比較。

  他猛然煞住思維,往後望去,全身因為眼前出現的人而僵硬凍結。

  石芳!

  石芳一步上校社頂樓,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是上樓來找小毛的,他們班上同學說小毛和安樹可能在頂樓,原先她不想上來,但是她答應小毛不落單,所以想找小毛和他一起回家,豈料上樓來撞到的竟是這個景象。

  她不應該太訝異的,不是嗎?這是她早該預見的事實,只是,親眼看到的這一瞬間,她仍覺得暈眩、難受。

  石芳掉頭往樓梯口沖,安樹從見到石芳到她離去,都沒有移動或推開蔓如,甚至緊緊抓著蔓如的肩膀。

  「樹……你抓痛我了。」蔓如嬌羞的說,全然不曉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安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蔓如,轉身對著鐵絲網外的天空,清澈的藍刺得他雙眼酸痛,這樣也好,他不想再看見石芳為了他難過、哭泣,她原本是那麼開朗的女孩。

  他痛恨自己曾對石返謊,他更害怕自己用謊言來面對石芳,因為對於蔓如他有愧疚,誠如靜敏所指責的──蔓如為了你,拒絕了多少追求者,而你竟是如此不負責任,寫寫情書、搭搭公車,然後說分手就分手。早知如此沒毅力,當初就別追蔓如。

  殊不論靜敏如何指證歷歷,他沒勇氣直截了當對蔓如說明他和石芳的關係,原本就是他的錯,他的猶豫、懦弱造成現今狀況,讓他不知如何面對石芳。

  他只希望能有個好男孩真心對待石芳,至於他自己則沒什麼打算,心若失去一半,還能有什麼打算?他痛苦的拍打鐵絲網,煩心的嘶吼:「啊!」

  「安樹……」呆立在一旁的蔓如,無措的望著這個失控的人說不出話來。

  ☆☆☆

  石芳還是沒有找著小毛,李見傑出公差打球比賽一星期,她想告訴小毛。剛才看見安樹,她搖搖頭企圖將剛才看兒的那一幕揮去,無奈另一幕她倚在安樹胸前的景象卻愈見鮮明。

  直到放學,石芳仍在一幕幕的回憶中掙扎、徘徊,靠在窗口看著人群漸行漸少,她才背起背包下樓。

  許久不曾搭捷運了,近來都是李見傑上下學接送,她著實懷念捷運有節奏的輪軌聲。

  習慣性的繞進小路,天色仍微亮,她低頭踢著地上的碎石,兩旁的樹叢幾乎和她的肩齊,壓根兒忘了小毛多次叮嚀她別一個人落單。

  驚覺背後不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時,她已經過了學校側門,眼前除了更窄小的路之外還有一棟空屋,繞過空屋後才轉為較大的石片路,然後才是捷運站前的空地,依她估計,這段路還要走十分鐘。

  她心跳加速,鼓起勇氣猛一回頭──

  沒人!

  但是,她明明聽見了腳步聲,狐疑的回過頭欲邁步時,突然一雙大掌摀住她的嘴,使命將她快速的往空屋拉。

  救命!

  她使力掙扎搏鬥,欲張嘴卻只能發出唔聲,全然喊不出話來。

  救命……

  ☆☆☆

  小毛閒閒散散的走進「芳鄰」,老闆娘一見著他便遞上來一封信。

  「石芳的。」說完便又忙著手邊的工作去了。

  小毛眉毛一皺,將信放入口袋,便往裡面走去。

  「喂,下午你蹺頭去哪兒?石芳好像在找你。」安樹想起下午回教室之後,班上同學轉述,原來石芳上頂樓是為了找小毛。

  「找我?」小毛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心中有不祥的直覺,口袋中那封信如著火般燃燒。

  他要看信嗎?

  遲疑了半秒,他開始著手拆信。

  「你慢慢看,我先走一步。」安樹以為小毛在看情書,看看手錶,站起身往外走。

  「安樹──」看了幾行字的小毛大聲的叫住安樹,自己也火速跳了起來,「石芳呢?」

  「石芳?」安樹一臉霧水。

  「她今天怎麼回家?」他邊問邊揪著安樹往外走,不想惹來旁人的注意。

  「我不知道。」安樹垂下眼瞼。

  「該死!石芳可能出事了!」小毛神色緊張,咬著牙出聲。

  安樹一聽,全身神經緊繃,「說清楚,你說石芳出什麼事?」

  「李見傑是不是去比賽沒來上課?」小毛一邊說一邊快跑回學校。

  「好像有聽說……」安樹也加快腳步跟緊小毛。

  「石芳一直收到猥褻信件,你知道嗎?剛才那一封是新寄來的,他說只要今天她落單他就要動手了。」

  安樹一時呆愣住,血液全數凍結。

  「快,我們先回學校,你去文藝社找,我去她的教室,看她走了沒?」小毛催促著。

  「不對,她一定走了。」安樹直覺的判斷。腳步一轉,就要往小路衝去。

  「安樹──」叫住他的是剛出校門的蔓如,她第一次看見安樹如此驚慌的神色。

  小毛看見蔓如,心中一股氣直上,瞪視安樹一眼後,便往學校內沖,心想先找到石芳再說。

  「你先回家。」安樹對著她吼,便掉頭往小路奔去,灰濛濛的樹蔭使得小路看來詭異而灰暗。

  他一路搜尋,撿起地上長棍沿路揮打草叢,深怕歹徒……

  他幾乎不敢往下想。

  不出三分鐘,小毛趕至安樹身後,「她不在學校,她走了。」

  安樹突然往地上一蹲,抬起一個小型娃娃,那是他夾給石芳的。

  「快──」安樹火速趕往眼前的空屋。

  「上鎖了。」小毛驚慌的喊道。

  屋內沒有一絲燈光,小路上也已昏暗,但卻從屋內傳出了碰撞的聲響。

  「該死!她一定在裡面。」小毛咬著牙,從牙縫中迸出話來。

  安樹使力的往木門上撞,無暇出聲,那種恐懼淹至頭頂,他絕對要打死那個人──他敢碰石芳的話。

  「安──樹──」石筏開魔掌,艱難的喊叫出來。

  「石芳!」安樹再次後退往前衝撞,總算將木門撞開,一絲微弱光線照進空屋。

  「你」小毛怒斥。

  眼前一個半裸的男人正壓著衣衫破裂幾不蔽體的石芳。

  安樹邁步將那男體揪離石芳,一記左勾拳朝他猙獰可憎的臉上擊去。

  「啊──」那男子的身體如拋物線飛去。

  安樹再次跨步,揪著他的頭髮不斷往石頭地板上敲撞,發狠的將這色魔如沙包般捶打。

  小毛第一次看見安樹如此發狂,匆匆將襯衫脫下給石芳後,趕緊往前制止。

  「夠了!安樹,夠了!你會打死他的。」

  「我就是要打死他。」安樹咬牙又要沖去揍那個奄奄一息、趴躺在地上的垃圾。

  「安樹──」小毛死命拉回他,「去看石芳。」

  一語驚醒狂怒的安樹,他一邊脫下襯衫一邊走近石芳。

  「不要碰我──」石芳尖叫的退至牆角。

  「芳……是我,安樹。」他跟著顫抖起來,不知如何靠近。

  石芳開始啜泣,拉緊小毛的襯衫,遮住赤裸的身軀。

  她就快崩潰了,安樹心碎的衝上前去,再也不管石芳的抗拒,溫暖結實的環抱住她的纖軀。

  「沒事了,沒事了,芳!」他揉著她汗濕的發,可以想見剛才她是如何的強力反抗,安樹又是一陣揪心扯肺的痛。

  石芳總算大聲哭了出來,緊抱著安樹,身子仍嚴重顫抖著無法停止。

  「乖──乖──」安樹拍著她的背安慰著。

  小毛將歹徒捆綁好後,走到安樹身邊。

  「小毛,打電話給我媽,叫她帶套衣服來接我,你去帶她來這兒。」他給了小毛一個行動電話的號碼。

  石芳哭了一陣子才停止啜泣,十分安靜的偎在安樹胸前,瞪視著那個倒在地上的可怕男子。

  「傻瓜,別看了!」安樹發現石芳又抖了起來。

  她撥開他阻止的手,勇敢而固執的瞪著那醜陋又噁心的赤裸男體。

  「他沒有得逞。」石芳冷靜的陳述。

  「別說了──別說了──」安樹不希望石再冉回想起任何一個細節,「你這傻子!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收到那種信,為什麼?」安樹又是氣惱又是自疚,要是剛才他來晚了一步呢?

  石芳突然哀怨又氣怒的直瞪向安樹,淒楚的大吼,「你要我怎麼說,要我用同樣的方式從林蔓如手中把你搶回來,我不要!」她邊吼邊推開安樹,將頭埋進發抖的膝蓋中。

  安樹這才看見石芳內心的怨,她在恨他,她總算表現出來了。

  「石芳……」他伸手想再攬她回來。

  「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理我!」石芳再次歇斯底里的撞開安樹的手,「去找你的林蔓如。」她大叫。

  這話震碎了安樹的心。他條地呆愣住,手臂停留在空中如停格般。

  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多傷石芳的心,他以為她會快樂,他以為她是堅強的,他以為……

  他錯了!

  雙手發內,他萬分懊惱、後悔,卻無法拉近一點和石芳之間的距離。

  ☆☆☆

  「來,披上。」戰媽要兩個男生先將歹徒架上計程車,才著手處理傷痕纍纍的石芳,為不引人注意,戰媽堅持要石芳換好裝,整齊乾淨的走出去。

  「要通知你父母嗎?」戰媽扶著石芳進入車內。

  「不要──」

  「那先到戰媽媽家好不好?」

  「嗯。」石芳點頭,看著玻璃窗外夜色,以及跟在後面的計程車。

  「但是,我們要先去警察局。」戰媽先讓石芳有點心理準備。

  石芳攏緊薄外套,石芳低頭有著自已,不言不語。

  「戰媽不會讓警察直接質問你,我們只是要將他法辦,免得他又再犯,你留在車上,我讓警察出來問一下就好,好不好?」戰媽騰出一隻手拍撫這嚇壞了的女孩。

  「嗯……」

  直到辦完所有的手續,都由戰媽將石芳保護得妥妥當當,沒有二次傷害就將歹徒的罪行交由警方處理,然後安全的回到戰家。

  一到達舒適安全的戰家,戰媽馬上安排石芳洗澡,就連換洗衣物戰媽都在回程購買妥當,讓安樹不得不敬佩媽媽事事周到,不像他仍一片混沌,而且石芳一句話都不願和他說。

  「兒子,告訴媽,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石芳一個人回家?為何沒有人知道她收到那種信件。」戰媽氣極的低吼,「還好這色狼性無能,要不然你想像得到後果嗎?」

  那歹徒竟是小他們一屆的學弟,由於性無能,只能寫一些猥褻信件滿足自已,而且故意留下線索以利受害者親友可尋找到,圖的是刺激,看是否能在刺激下真的得逞。

  十足十的變態!

  見兒子握緊拳頭不話,戰媽不打算輕饒他,「最近你都和誰在一起?林蔓如?」

  安樹還是低頭不語。

  「不准你再和她在一起,最近你給我好好照顧石芳,否則小心我剝掉你的皮。」戰媽這次是真的發飆。

  「戰媽。」石芳來到客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戰媽,我想回家了。」

  「來,我看看,安樹,去幫我拿那瓶推傷藥來。」戰媽一邊指揮,一邊開始仔細審視石芳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淤青及傷口。

  「不用了,戰媽媽。」她不想在安樹前露出這些醜陋的撞傷。

  「不行!戰媽這傷藥很有效,你明天就恢復了,放心!」

  看著媽媽撩起石芳的袖子,現出一道道撞痕,安樹一顆心刺痛得無法克制。

  「石芳,以後讓安樹載你上下課,安全便捷些。」戰媽一面推傷一面說。

  「不用了,戰媽,小毛可以載,而且……」而且安樹也有責任在身,林蔓如也需要他護送。

  「而且什麼?」戰媽固執得不容石芳反駁。

  「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沒別的選擇,石芳只好如此說。

  安樹一聽,咬著牙根,往廚房走去。

  「那他今天怎麼沒送你。」

  「他今天去比賽,沒來學校。」石芳咬著下唇,在心中大喊:李見傑不是我男朋友!但她不後悔說出的話,因為她不要用這種狀況逼安樹回來她身邊。

  而且她放棄了,經過今天,她真的累了。

  戰媽眼角瞟向廚房,那兒不斷有器皿碰撞的聲響傳來,「安樹……」

  「他有女朋友了!別為難他。」她搶著說。

  為難?!情況不像啊,倒像是為娘的若沒為這兒子爭得護送石芳回家的任務,就活該廚房被這個做兒子的毀了似的。

  這兩個小娃之間到底有什麼錯綜複雜的心結啊?!

  「戰媽媽,我真的要回家了。」石芳揉揉手腕,那種不適已減少許多。

  「好吧。」蓋上藥盒,戰媽往廚房喊:「安樹──送石芳回家──」

  「戰媽……」已來不及阻止,無可避免的,她得再一次和安樹單獨相處。

  ☆☆☆

  安樹沒有去牽機車,他打算走路送石芳回家,石芳默默走在他身側,她也不想坐上那個已經不屬於她的位子。

  安樹沉默得像顆石頭。

  以前兩人沿路笑罵的日子是很久遠的事了嗎?

  沉默之中,兩人已走到石芳的家門口。

  「要我送你上去嗎?」

  「呃,不用。」石芳心中條地一緊,她現在才發現自己不想一個人,她害怕……

  「開門,我陪你上去。」安樹氣憤的命令。

  門一關上,他低啞的吼:「你就是這樣子,害怕也不講是不是?!」

  電梯打開,石芳無言的踏入,電梯門一關,安樹便將她鎖在他兩臂和牆壁之中,痛苦的低吟:「石芳……」

  石芳將臉一側,不敢正視安樹。

  安樹再也忍不住的欺上她的唇,絕望的吻進她心靈深處。

  但是遲了,他們都知道──遲了。

  石芳掙開他衝出電梯,慌亂的掏鑰匙打開大門,然後才倚著關上的大門低泣起來,誰來告訴她怎麼辦。

  電梯內的安樹看著石芳進屋後才進入電梯,這才發現兩頰因空調吹拂突地一陣冰涼──是兩行淚痕。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8-11 01:39:39
第九章

  石芳請了將近一個星期的假,直到淤青不再明顯易見,而李見傑也能接送她上下課之後,她才回到學校。

  校方為免石芳受到二次傷害,低調處理這次事件,將那名學生不動聲色的退了學,還給校園一個安全的空間。

  「來,上車。」將機車牽出校門後,李見傑熟稔的架好機車讓石芳坐上。

  他往後遞來,石芳將往耳朵一塞,一首多年前的歌傳來︰

  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愛上你

  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

  石芳的額頭靠在李見傑的背上,雖然對男孩子的觸碰仍心有餘悸,但李見傑卻耐心的治癒,讓石芳主動接近他,漸漸忘卻恐懼。

  「想去哪兒?」難得網球社期末考前一星期不用排練,他只想載石芳去兜風。

  「都快期末考了,還能去哪兒?貪玩!」石芳敲了他一記。

  「那去士林吃冰。」

  「好啊!」天氣好熱,暑假快到了。

  ☆☆☆

  安樹站在頂樓往下望,剛好可以看見校門口放學的情況。

  五樓的高度讓他清晰的看見石芳甜美的笑臉。

  她的頭髮長長了,以前常聽她嚷嚷頭髮長得太快,想去理成平頭省事些,今天他才注意到她沒有再去剪頭髮,雖然不是平順的直髮,但雜亂中卻顯現她的俏麗與個性。

  他看得有些癡了,沒有發現林蔓如已站到身側許久,循著他的視線一同望下校門口的身影。

  她的心裡一陣慌──安樹在看石芳。那眼神專注到像世界上只有石芳一人存在。

  「樹,放學了。」蔓如輕聲喚醒他。

  「哦,是你。」他拉回視線,但沒有離開的打算。

  「要期末考了,你有沒有打算到哪兒溫書?」

  「沒有。」這陣子,他連課本長什麼樣子都快忘記了。

  「那,到我家好嗎?靜敏也會一起來。」她熱切的看著安樹,渴望一個肯定的答案。

  「好。」無所謂,他的眼前不斷浮現和石芳在速食店看書的情景,至於現在,他真的無所謂和誰在一起。

  雖然得到安樹肯定的答案,蔓如仍捕捉到他的疏離,她在強求什麼一瞬間,她竟有股氣,似乎看見了往日的自已冷靜、平淡,他竟用相同的態度對待她。

  「安樹!」她想灑脫的告訴他「結束吧」,但她鬆不開手,也捨不得,嚥了嚥氣,溫柔的說:「我們回家吧。」

  看看天空,安樹被動的應了一聲。「好。」

  ☆☆☆

  期末考的最後一天,安樹覺得鬆了一口氣,他可以不用上下課接送林蔓如了,就連今天都不用送她回家,她要和班上同學聚會,所以他的護花使者身份暫告一段落。

  其實她並不討厭接送林蔓如,畢竟她是他初戀的對象,但他們之間的契合感很薄弱,因為他當想起和石芳相處的情況。

  「喂,放暑假了,有何打算?」小毛拍拍等在教室外的安樹。

  看看風和日麗的天氣,以及近來少有的鬆懈感,安樹頓時輕鬆不少,一展多日來的愁眉對著小毛說:「打工啊,看能否和你去年寒假一樣,一釣就是一串妞。」

  「憑你?算了。」小毛撇撇嘴,不屑道:「你這個愛情幼稚園都還沒混畢業的白癡!」

  安樹搔搔頭,在小毛面前沒什麼好逞強的,而且小毛說的也是事實,但他仍苦苦的問:「一點進步都沒有嗎?真的?」他可是很認真的挑起眉頭。

  「嗯!而且還是原地踏步,一點長進也沒有。」蟹腳走得慢,也不是道種慢法。

  安樹沉默了半晌,發自內心的說:「我曾多次希望能夠重新來過,那種希望強烈到我幾乎要恨我自已的愚蠢。」

  「白癡。」小毛聽了一口,他知道那種遺憾及無法挽回的痛,實在不忍看安樹深陷其中,「無法重來,但可以改變啊!看你做不做罷了。」

  「怎麼做,都已經成定局了。」他想到石芳和李見傑的相處,一顆心都不知掉到幾百哩的深海去。

  「就說你還在讀幼稚園嘛,追林蔓如找石芳幫忙,現在要追石芳該不會找我下海幫你吧!」小毛挑明的講。

  「我……不敢再將情況弄得更糟。」蟹子最擅長的就是逃躲。

  「唉──」確實是挺棘手的,小毛歎口氣,「算了,這池水被你這白癡弄得污濁不堪,打死我也不下去躺,你別指望我。」

  「算了,來不來,今天到士林打電動如何?」

  「不了,我有約會。」小毛笑得頗賊。

  「和誰?又有新目標?!」

  「石芳。」

  安樹條地望向小毛。

  小毛只能無奈的聳聳肩。

  「她……」

  「你想問什麼?」小毛故意激他,想激出那對蟄角勇往且前。

  「沒什麼。」她今天沒和李見傑在一起?好想一起去,「三劍客」的日子若能再回來不知有多好。

  「那我等一會先蹺頭了,有什麼事你再扣我,哪,我新的電話號碼。」小毛遞給他一張名片。

  「了不起!還印名片啊!」

  「炫吧!」

  安樹將名片放入襯衫口袋,頗羨慕的說:「好好玩。」

  「你也是。」剛好下課鈴響,小毛轉進教室,留下無所事事的安樹。

  先去「芳鄰」吧,安樹如此打算。

  而此時校外兩名賊頭賊腦的外校生,正鬼鬼祟祟的繞著安樹停放在「芳鄰」附近騎樓下的機車。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糾纏林蔓如卻遭安樹阻礙的兩名太保。

  「喂,高仔,不用堵他啦!你看,姓戰的機車。」

  「真的?這麼剛好。」高個子的語氣很興奮。

  「嘿──」矮個了嘴角一斜,不懷好意的亮出一把鋒利的瑞士刀。

  說來真巧,今天結業式,許多原本不騎機車的人全騎來了,使得安樹一早便找不到車位,一向停車在校內的他只得改停校外店家的騎樓下。

  這兩人原先計畫圍堵安樹以雪上次的恥辱,沒想到意外的看見了安樹的車。

  「等很久啦!沒想到今天等到你!」矮個子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發狠使力切斷了機車右手煞車線,只留下細細的一條支撐。

  「還有左手煞車,鬆開它。」高個子要夥伴將另一邊煞車也弄松,「嘿,他只要稍稍用力按就全斷了,到時候就看他表演特技了。」他笑得滿臉猙獰。

  「好!」持刀者甩甩刀,將瑞士刀收好。

  「你確定這是他的車?今天最後一天咧,若是死錯人我不就還要再等幾個月。」高個子不太甘願的踢了機車一腿。

  「安啦安啦!快閃人啦,他們快放學啦!」矮個子拉著高個子迅速離開現場,再巡視一下周圍,連店家都沒人注意到他們,嘿,爽!

  「矮子啊,那妞會不會一起陪葬?」高個子仍有一絲心疼。

  「幹嘛?心疼?陪葬才好,狗男女一塊赴黃泉。」矮個子心狠手辣的詛咒,「走啦,等著明天的新聞啦!」

  ☆☆☆

  「老闆娘,寒暑假你不巨聊了,沒有人上課。」安樹一人坐在櫃檯前,沒了小毛、石芳,他不想回老位子。

  「還好啦,暑修的人不少,怎麼,怕我無聊想來陪我?」老闆娘開玩笑的說。

  「嘿──我可沒那麼善良。」

  「喂,石芳最近怎麼樣?」老闆娘話題一轉。

  「看來還好。」安樹轉轉吸管,連他也想知道她最近的狀況,但沒勇氣多打聽。

  「看來?」老闆娘狐疑的問,她知道這幾個小孩發生了一些事,沒想到已嚴重到沒有交談,「幹嘛?你們沒說話?」

  「沒機會說話。」

  「唉,瞧你一副聰明相,怎麼看不出來石芳對你的好,可惜呀,那麼聰明漂亮的女孩,對吧?」老闆娘從小毛口中得知一二,不損損這小子她心有不甘。

  「現在這個蠢蛋已經知道啦!」

  「那你現在的女朋友呢?」

  安樹搖搖頭,過一天是一天,潛意識裡他等著蔓如向他說分手,這樣說來有些過分,但也只能這樣了。

  「她也很漂亮,但是感覺不太像你們這些個皮蛋的夥伴,挺怪挺瞥扭的。」老闆娘直說。

  是啊……

  看看手錶,時候不早了,趁天色沒黑,安樹站起身,「老闆娘,下學期見囉!」

  「咦?你不用等你女朋友來?」

  「嘿,今天放假。」他眨眨眼,走出「芳鄰」,現在的天空是石芳最喜歡的顏色,晴朗無雲後的灰青色,她總愛在這種時候搭捷運四處下站玩耍。

  他好想她……

  牽機車下騎樓,微風徐徐,索性將安全帽吊在車尾,他想享受著涼風吹拂。

  發動機車,他順利的往前奔馳而去,全然沒發現煞車系統岌岌可危。

  經過兩個紅綠燈之後,右轉有個大斜坡,以前他最常和石芳玩的遊戲就是俯衝這個斜坡,想著,安樹加快油門,往斜坡飛速駛去。

  涼風灌進衣內,他滿意的欲結束這個刺激的加速度。

  左手煞車一按──車子沒停!仍以箭般的速度行駛。

  怎麼回事?安樹察覺到異樣,反射性的改按右手煞車──車子仍以自殺的速度往前而去,而眼前仍有一個大幅度的轉彎……

  車子無法煞住──煞車失靈了!

  刷白的臉色撐不過三秒,他便以筆直的速度往那個大彎衝撞而去。

  撞上安全護欄之後,安樹被拋出機車,霎時,血紅的顏色飛濺至灰肯色的天空。

  ☆☆☆

  結束了在學校附近舉行的結業聚餐後,蔓如和靜敏一同搭上公車。

  「蔓如,你怎麼不叫戰安樹等你,好載你回家,明天起放暑假了。」靜敏身為蔓如的愛情參謀,覺得有必要詢問一下,順便教蔓如如何在假期中保鮮愛情。

  「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蔓如吞吞吐吐的說,望向窗外快速變換的景色。

  靜敏皺皺眉,「你又怎麼啦?不是很喜歡他嗎?怎麼了,又要分手?!」

  「我……」她不想明白說出是安樹不喜歡她。

  「你不要又是鑽牛角尖又是胡亂猜測嘛,你們最近不是相處得挺好?」

  蔓如不想回答,將視線調出窗外,她覺得安樹根本就是在勉強自已,她不是白癡,可以感覺得出來。

  看蔓如不說話,靜敏有點動怒的說:「不管你們了啦!」車子剛好陷入塞車狀況,讓她更為火光,「都什麼時候了,還塞車!」

  部分靠窗的人好奇的往外探頭,傳來了「車禍啦」、「機車」等話。

  蔓如無意識的也望著窗外,車禍現場人頭鑽動,警員面無表情的指揮人群及交通。

  突然,車禍現場一輛傾倒的機車映入蔓如的眼簾,她腦中一晃,再次掃瞄車牌。

  老天!是安樹的車!

  她條地站起要往外衝,驚慌的神色嚇壞了靜敏。

  「怎麼了?!」

  「是安樹,是安樹的車。」說著,她已離開座位往前衝去,「司機,讓我下車!」

  不由分說,靜敏跟著彈跳起來往前奔去。

  下車後,兩人既狼狽又慌張的往車禍現場跑,卻沒見著安樹。

  「請問一下,機車騎士呢?機車騎士呢?」蔓如拉扯著其中一名員警。

  「你是……」警員停下記錄的動作。

  「我……我是他同學。」

  「他已送往榮總,你盡快過去,那邊有另一名員警可能會需要你做筆錄。」警員面無表情的說著。

  「他……嚴重嗎?」蔓如囁嚅的問。

  「對不起,不太清楚。」警察冷冷的說完後,繼續和另一名員警研究車禍現場。

  蔓如咬著牙,只好等在路旁招計程車,無奈車陣陷入膠著,她們根本招不到車子,而警察的對話卻一字字敲進蔓如的腦裡。

  「撞擊前並無直線煞車痕跡,撞擊後煞車痕跡長約三十公尺……煞車線全斷……」查視的員警靠近機車後,停頓半晌又說:「煞車失靈應是車禍主因……」

  蔓如驚訝的回頭看著員警及機車。

  「而且……恐怕是惡意割斷,你看。」他招來筆錄員警,拉出煞車線,「切割面如此整齊……」

  「計程車!」蔓如呼吸急促招下車子,不敢再聽下去,腦中淨出現糾纏她的那兩人曾說的話──你小心一點,出了車禍別想到我。

  然後是他們狠瞪安樹的眼神……每每想到總引起她一陣哆嗦。

  坐在蔓如身旁的靜敏攬著她的肩,安慰道:「別擔心,沒事的,沒事的。」

  「不是……」蔓如哽咽了,「都是我,都是我!一定是的!」邊說邊狠敲自己的腿部。

  「蔓如,」身為好友的靜敏,不忍見她如此失控,趕緊握住她的拳頭,「別這樣。」

  停止自殘的蔓如這才趴在靜敏的肩頭,無法抑制的大哭出來。

  ☆☆☆

  「喂,石芳,結業式最後一天你怎麼沒和李公子在一塊?」小毛搗搗眼前的冰,隨口問。

  石芳往後一躺伸長腳,呼出一口悶氣,「壓力好大。」

  小毛挑起眉,存疑的等待下文。

  她曉得小毛的執物,撇撇嘴,「他很好,對我很好,很細心,但我不是病人。」石芳簡單扼要的說。

  太細心的男孩是好或是不好,石芳沒有定論。

  小毛懂了,治病的方式不該是將病掛在心上而變得小心翼翼,應該是告訴病人你根本沒病!然後就真的痊癒了。

  要不就直截了當詢問病情,小毛就屬於後者,於是他問得很直接,「你痊癒了?不怕了?」他認真的望進石芳的眼裡。

  石芳久久吐不出話來,從那次事後,沒有人正面向她提出這類問題,突然,她放鬆肩膀,笑了笑回答,「怕。但,我在進步。」

  「那就不該怪他,人家是關心你……」

  桌上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小毛的話,他拿起手機,「喂?是,我是……我認識,什麼?」小毛突然面色凝重的望著石芳。

  石芳心中一陣發毛,怎麼了?小毛少有這種嚴肅認真的面孔。

  「我馬上過去。」收了線,小毛急急拉起石芳步出冰店。

  「怎麼了?」石芳倉促的跟上。

  「安樹出車禍。」小毛邊說邊招計程車。

  什麼?!

  石芳腦中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小毛拉進計程車,只聽見小毛對司機說:「榮總急診室。」

  來到急診室詢問後才知安樹已送往開刀房,匆匆忙忙問,石芳和小毛再奔至手術室門口。

  蔓如、靜敏無神呆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

  「林蔓如!」石芳靠近她們,現場凝結的空氣幾乎將她凍成一支冰棒。

  「他……在動手術。」

  「情況怎麼樣?」小毛粗聲粗氣問。

  「不知道。」她搖著頭,「我來的時候他已經送進手術室,已經一個小時了。」蒼白的臉上仍留有眼淚滑過的痕跡。

  「打電話給我的警察呢?」

  「他走了。我不曉得他有打電話給你。」蔓如無力的又說:「我先做完筆錄了,但找不到戰媽媽。」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石芳搞不清楚狀況,而林蔓如根本語無倫次,只得轉問吳靜敏。

  「我們在公車上看見戰安樹的機車才知道他出車禍,來醫院時他已經被送入手術室了。」

  「警察怎麼說?」

  「說……」靜敏不敢說出她們在現場聽到的肇事原因。

  蔓如突然抱頭大叫:「都是我!安樹的煞車線是被切斷的!一定是他們,一定是!都是我……」

  小毛和石芳皺著玫不出話來,小毛率先反應過來,「你是指那兩個痞子干的?」小毛握拳怒想。找死!

  蔓如一個勁的點頭,淚眼婆娑,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什麼!」小毛狠狠往牆上敲去,想現在就親手宰了那兩個垃圾。

  「小毛,電話拿來。」石芳播了戰家的電話,找到戰媽媽之後,將事情說明。

  然後往急診處走去,她一定要問出安樹的病情,否則她一秒都待不下去。

  「石芳,你去哪兒?」小毛叫住她。

  「去問清楚安樹的情況。」石芳冷靜的回答。

  「我也去。」小毛這才較鎮定下來。

  石芳搖搖頭,「你等戰媽媽,我自己去就好。」其實她很害怕,害怕若聽到不樂觀的消息。她不想在小毛面前崩潰,哭成淚人兒的已有一個,她只能選擇堅強。

  這種想和林蔓如劃清界線的倔強讓她嚇了一跳,搖搖頭,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竟冒出如此強烈排斥蔓如的想法。

  該死,她在恨這些情況產生。

  少頃,她已來到混亂、吵雜又緊張的急診處。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護士小姐根本沒空理會石芳的詢問。

  「對不起。」護士小姐推著一車針藥從石芳身旁走過,匆忙得不容人攔下。

  「護士小姐──」石芳又轉向另一名白衣天使,結果仍未說明問題,這護士又接起電話,神色緊張。

  「護士──」

  石芳一語未畢,身旁一個看似正常的病人開口:「姑娘,沒用啦,你要幹嘛問我啦。」他晃著一隻吊高的細腿,上頭還裹著一圈泛血的紗布,神色無奈的對著石返。

  「這……」

  「你在找你同學是不是?」他指指石芳的制服。

  「呃……」她正想解釋,但答案已從這病人口中說出。

  「騎機車的嘛!現在在動腦部手術啦,頭腫得兩倍大,臉全都變形了,趕緊找人輸血喔,他血流不止,恐怕光是血袋都不知道要幾袋。」說話者面容擠成一團,「年輕人啊……騎機車不戴安全帽。」

  「你確定是穿閡一樣制服的男生?」石芳緊抓病床尾部,雙手不住顫抖。

  「確定啦,現在在手術室啦,這刀一開少說六小時,你快去找他。」

  「噢。」石芳機械性的退後,臉色蒼白。

  好痛,她覺得好痛,她最在乎的人現在一定很痛。無法克制的,她蹲在牆角痛哭起來,如果可以,她願意分擔安樹的疼痛,情願痛的是她自己。

  步向手術室,石芳已經換上鎮定的面孔,但紅透的眼絲沒逃過小毛的利眼,只是戰媽一看見石芳已先站起,沒讓小毛有機會問。

  「石芳,怎麼樣?」戰媽仍保持鎮定,但焦慮佈滿眼底。

  「在動腦部手術。」石芳低頭看著交錯的手指,盡量放鬆情緒,「是頭部的問題,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突然,手術室有一位護士走出,「病人家屬是哪位?」

  「我是。」戰媽出聲。

  「到櫃檯辦理同意開刀證明書,因為情況緊急剛才由醫生及員警簽章,現在麻煩你去辦理一下手續以及購買四袋血。」護士簡單說完便再度往內走。

  「那情況如何?」戰媽拉住護士。

  「還沒脫離危險期,得等開完刀才能給你答案。」

  說完,手術室的門一開,護士便又走進去,一時走廊上只留下無盡的白,每個人都像校時空停留般的呆愣住。

  「戰媽,我去買血漿。」石芳率先清醒。

  「噢。」戰媽的心情仍未平復,一會兒後才轉醒,「我去辦手續。」

  這一晚,石芳陪著戰媽在手術室外,祈求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見安樹一面,再和他說話嬉鬧,只要他沒事,她不會計較他有多少女朋友,只要能當他的朋友,拜託!

  石芳十指交握,懇切祈禱著。

  凌晨一點半,手術室外紅色的燈熄了,醫生、護士疲憊的走出來。

  「醫生……」

  「現在病人已經直接轉往加護病房,情況大致良好,腦壓仍偏高,但今晚過後應該就會降至平穩,只是我預測他的撞擊程度,可能會引起視神經方面的問題,其他的應該可以放心。」醫生清楚的交代病情。

  視神經?

  天哪!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02:0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