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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穿越做蕩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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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6:47
第十章.【定情物】

  百商宴還熱鬧著,但皇上卻早早離席,留下滿堂文武和應邀而來的商賈,熱烈討論著今晚的戲碼,推測墨澈已無翻身之日,竟連姘頭都教皇上給弄上手。

  討論得太熱烈,沒人瞧見一抹身影疾如流星竄過殿外長廊,不一會,那抹影子幾乎是足不點地,火速來到皇上寢殿之外。

  「你來了。」坐在錦榻上的尉遲肅眼也不抬地說。

  「凝香在哪?」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理該被押進牢裡的墨澈。

  「怎麼,真以為朕會吃了她?」

  「她在哪?」墨澈大步向前,黑眸冷絕。

  尉遲肅咂著嘴。「我要宮人將她帶到隔壁的暖房,沒碰她一根寒毛,犯不著拿殺人的目光看朕。」

  聞言,他才總算安下心來。

  「看來那常氏真有莫大的能耐,能教你動了心。」尉遲肅哼笑著。

  「別把她捲入其中。」

  「沒辦法,誰要她從一開始就介入計劃之中?只好借她當棋子了。」

  墨澈攢緊濃眉,無法反駁。

  事實上,去年宮變一結束,先皇就駕崩了,但卻不是死於病症,而是有人下了毒,於是肅推測有人在推動計謀,要讓他們成為代罪羔羊。

  至於幕後黑手,追查之下發現,正是尉遲禦。

  就連他會推肅坐上龍椅,不過是因為宮變之時,沒能將肅給一網打盡,怕正面衝突會將自己的野心暴露,坐實弒父殺兄的罪名,繼而失去民心,他才暫時退讓,也為自己博得美名。

  當時尉遲禦以為就算將兄長推上龍椅,也可以利用外戚的勢力架空他的權力,逐步得到皇位,沒想到肅也不是省油的燈,直到現在,依舊穩坐龍椅。

  後來肅到牢裡找了他,和他商議所知道的消息之後,要他在牢裡待滿一年消除尉遲禦的戒心,等到一年一度的奴隸拍賣會,再將他押出牢外,篤定尉遲禦會買下他,行使借刀殺人。

  豈料,凝香半路殺出,破壞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不需要借用她當棋子,禦已經沉不住氣,否則成衣坊開幕時,他不會邀你一道前來。」墨澈沉聲道:「更不會在一開始,便想要置凝香於死地。」

  在成衣坊看見肅時,他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刻意在大庭廣眾擁凝香入懷,讓肅知道,凝香對他的重要性。

  「他要季辛寅送出百商宴的邀帖,為的就是要朕當眾羞辱你,讓你心生妒恨而想要造反……想讓你動怒,鐵凝香是個絕佳的棋子,也唯有做到這種地步,他才會相信。」尉遲肅懶懶地靠在墊上。「朕要是不推你一把,說不準你沉醉在兒女私情裡,早就忘了計劃。」

  「……我沒忘,只是希望先將她安頓好。」

  「那就讓她待在宮裡,朕就不信誰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動她。」

  「不,我可以保護她。」

  尉遲肅不禁失笑。「不過是個寡婦,已不是完璧之身,只有你才會當成寶。」

  「我不在乎那些。」

  「她似乎也不怎麼在乎,否則又豈會大方地和朕談條件?」

  「她只是想洗脫我的罪名。」

  「那就對了,如果不將禹親王拿下,你永遠沒有洗脫罪名的一天。」尉遲肅長指輕敲著,像是在盤算著什麼。「另外,朕已經將粲從北境調回,應該近日就會抵達,到時候這事得在過年前一併清算。」

  「我知道。」

  「還有這個。」他從一旁取來一張合約。「交給常氏,接下這一大筆的訂單有得她忙,讓你有空和禦聯絡感情,另一方面,戶部那邊一旦知道朕給了合約,必定會立刻告訴禦,朕已經得到常氏。」

  放眼朝中重臣,十個中有八個是禹親王一派,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他便要反過來利用對方的勢力達成目的。

  「……」墨澈垂斂長睫,忖著,今晚過後,肯定又會傳得滿城風雨。

  像是猜出他在想什麼,尉遲肅笑得不懷好意。「反正,她早已沒有名節可說,況且,要是能夠攀上朕,總比攀上你好。」

  墨澈拳頭緊握。「我和她還是清白的。」

  他知道,凝香不在乎世俗眼光,他也不在乎,但是他不能忍受她因為他而必須背負莫須有的惡名。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她,結果……」

  「那是成親之後的事。」墨澈將合約收進懷裡。

  「既然如此,你還當眾抱她,那是故意要壞她名節?或者,你愛她,愛到無法忍受有人污辱她?」

  見墨澈並有回應,他不禁輕嘆,「澈,這不是好事,她已經成了你的致命弱點,為了護她,你說出季辛寅貪污一事,朕要是不辦,顯得太矯情,朕要是辦了,禦又可能起疑朕仍信任你……」

  「不會再有下次。」

  「最好如此,否則任何可能破壞計劃的人,朕……會全數掃除。」

  面對斂笑不語的皇上,墨澈睨了一眼,隨即如風離去。

  隔壁的暖房前,有尉遲肅最信任的宮人守著,一見到墨澈到來,福了福身便退下。

  他緩緩地推開門,黑眸掃過一圈,沒瞧見心上人的身影,心口微窒的同時,聽到極細微的呼吸聲,忍不住啞聲啟口,「凝香?」

  「墨澈?」

  得到回應,他關上門,發現她渾身發抖地躲在門後,手裡還拿著小凳子,彷彿誰敢靠近她,她就要跟對方拚了。

  「是我。」他喃著,伸出雙臂。

  鐵凝香瞅著他,再三確定眼前人是她的情人,才撲了上去。

  「墨澈、墨澈……真的是你……我好怕你因為我的關係,被關進牢裡永遠出不來。」她緊緊地抱著他,像在確認這不是自己在作夢。「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原以為皇上不是個大惡人……我錯了,錯得好離譜,還連累了你……」

  「沒有,沒有連累。」他動容地將她摟得更緊。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她抬起婆娑淚眼。「你怎會在這裡?你怎麼離開大牢的?」

  打從被押進房,她惶恐不安,怕自己逃不出去,更怕他並非只是被押進牢,說不定還會被惡人皇帝假借任何名義給砍頭……幸好,他還好好的。

  「總是有法子可以跑。」忍不住的,他傾近地親吻她。「別怕,我不會再離開妳了。」

  「嗯。」她用力抱緊他,不敢放開,就怕他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墨澈見狀,不禁低笑出聲。

  他是如此被她需要著……在牢中的一年,他想過許多事,但在他腦海中停留最久的是,那位名叫雅君的姑娘曾經緊緊地抱住他,哭求他不要死……當時,他只覺得荒唐,但如今,他明白了那是愛。

  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對於認為對的事,他會執行到底,對於錯的事,他會徹底鏟除,可是,一年前的那個擁抱,再加上宮變事件,讓他學會用其他角度看待自己在乎的人事物,當發現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可以牽動自己心緒,他才明白生命的共享,是多麼令人感動。

  「你笑我?」鐵凝香嗔罵著。

  在她哭得這麼傷心的時候,他竟然笑她?有沒有良心啊?

  「不是笑妳,而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妳能夠來到我的生命中。」他低頭親吻她的額。「我們先離開這裡。」他將她打橫抱起。

  「你要用跑的嗎?你跑得夠快嗎?還是別抱著我好了,你先走。」

  墨澈愛憐地親吻她。「放心,我跑得夠快,沒人追得上我的,所以妳要抱緊一點。」

  「嗯。」她死命地摟緊他的頸項,又擔心勒得太緊,趕忙又鬆開一些。

  墨澈失笑,開了門後,如識途老馬,繞到鐸陵宮後方,走僻靜小徑,避開巡邏侍衛,直朝皇宮東方奔去,翻牆而出。

  一落地,他疾如流星地朝宮外的東林胡同而去。

  坐落東林胡同的,不是官員府邸,便是富康家宅,此刻時間已晚,周遭極為謐靜,唯有打更聲遠遠傳來。

  墨澈疾步來到一座被貼上封條的宅邸前。

  「都督府?」鐵凝香睇著上方的匾額疑惑地喃道。

  朱紅大門已經掉漆,看不出原本恢弘的氣勢。

  「抱緊。」他突道。

  鐵凝香才剛摟緊他頸項,他立刻縱身躍起,嚇得她抱得更緊,直到他落地,微弱月光映照出滿院無人整理的雜草,就連屋牆都顯得老舊而蒙塵。

  兩人皆沒開口,墨澈踏上長廊,抱著她走進主屋的一間房。

  放下她,他沒點上燭火,不需要光亮,他比誰都熟識這個地方。走到床邊,拉開百寶格,取出一樣東西,回頭看著她。

  「凝香。」

  「嗯?」她看向他,透窗而入的月光暗淡,她隱約只能看見他臉部的輪廓。

  墨澈牽起她的手,輕輕地將一只七彩琉璃手鐲戴進她右腕中。

  她驚詫地看著腕上的手鐲。

  屋裡沒有燈火,但這手鐲閃動著七彩光芒,在昏暗之中顯得潤亮剔透。

  「這是……」

  「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他解釋著。「這手鐲是我父母的結緣之物,聽我娘說,她和我爹在同一間舖子,挑中同一只手鐲,因而結下不解之緣……我娘總說,這手鐲一定要留給她媳婦,好讓她媳婦永遠離不開她兒子。」

  「所以……」

  「等所有的事告一段落,我會娶妳為妻,這手鐲是我給妳的定情信物。」

  鐵凝香動容地看著他,沒想到這一夜竟讓她同時經歷了大悲大喜。

  兩個鐘頭前,她絕望得無法再活,結果現在,她不但和他逃出皇宮,他還向求婚了……

  「我……」還未開口,眼淚就往下掉。

  她看過無數次求婚的場景,絕大部分的女孩子在面對情人求婚時都會落淚,當時她總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哭,可唯有自己面臨同樣的感動,才懂得那喜悅。

  「怎麼哭了?妳不願意嗎?」她無預警的淚水讓他慌了手腳。

  「不是,我是開心。」她今天心情起伏大到像是坐了趟雲霄飛車。

  「也許還得再等一段時日,但……不會太久了。」為了她,他必須加快腳步,跟尉遲禦有更密切的聯繫才行。

  「那沒有關係,倒是……」離開皇宮後,心底一鬆,她才驀地發現疑點重重。「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墨澈沒轍地嘆了口氣,早知道瞞不住她,於是從懷裡取出皇上給他的合約。

  「皇上決定由常家提供宮中所需的布料。」

  鐵凝香沒接過手,因為這裡太暗,她根本沒辦法看清上頭寫什麼,而且重點是--「誰給你這張合約的?」

  「……皇上。」

  她倒抽口氣,杏眸瞠圓,好半晌才擠出聲音,「所以……他在作戲對不對?他根本就沒打算要對我如何,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墨澈面對她,總覺得像是面對另一個尉遲肅,什麼都瞞不過他倆。「這說來話長,過來這邊吧。」

  他走向床,隨意撢了撢灰塵,拉著她坐下,將事情始末告訴她,包括她明天開始恐怕得背負更可怕的惡名,不過卻不點明,所謂的計劃是從何時開始,又要如何執行。
 
  「……皇上發現先皇並非死於疾病,而是被人毒害,於是展開祕密追查才發現禹親王是幕後黑手。」

  「……所以說,皇上也認為你是無罪的?」聽完之後,她怔怔地問著。

  「是。」

  墨澈的回答讓她呆滯的眼神慢慢地跳竄著火花。「你坐牢是假,三等奴也是假的!你……」她內心五味雜陳,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瞬間的衝擊。

  如果他不是三等奴,她其實是很替他開心的,至少往後他不需要再遭遇那些可惡的嘲弄謾罵。

  可是,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坐牢是真的,我確實在牢裡待了一年,只是比一般的囚犯待遇較好罷了。」

  「難怪你可以維持這麼好的體格。」當初看到他的身材時,她就有小小的懷疑過,沒想到還真的大有文章。思緒一轉,她驀地想到一件事。「那皇上該不是要叫你現在離開常家吧?」

  「……」墨澈忍不住嘆氣。「為了早日平反我的罪名,這是沒辦法的事。」

  鐵凝香嘴角一垮。「那麼,你把一切告訴我,是要讓我知道,未來可能有段時間,我是看不到你的?」

  她現在是要扮演一個巴上皇帝,卻又被皇上享用完便一腳踢開的蕩婦,而他因此惱火,轉而投向禹親王,從此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很快的,事情會很快的落幕。」墨澈將她摟進懷裡保證。

  「那麼,你們的計劃到底要如何進行?」偎在他懷裡,她不安又恐懼,畢竟宮廷鬥爭向來最血腥,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憑她的力量沒有辦法幫助他。

  「妳別問。」

  「是啊,因為我幫不上忙,還可能幫倒忙,就好比今天晚上我在擎天殿所說的那些話,就可能讓禹親王對你難以信任。」

  「不,依我對他的了解,他會認為我將自己的不滿告訴了妳,再加上皇上當眾將妳押下,我肯定妒恨難抑,他若在這當頭找我,必能夠說動我。」

  鐵凝香鬆了口氣。「還好,沒扯你後腿。」

  「所以今晚,我們在裡待下,等到天亮再回去。」

  「嗯。」偎在他懷裡,安靜的空間、曖昧的依偎,讓她突然感到緊張,心想他剛剛求婚了,那麼現在是不是要……

  「睡吧。」墨澈挪好位置,拉起有點、霉味的被子蓋妥她。「有點味道,忍耐一點。」

  忍耐什麼?她面無表情地瞪著床頂。忍耐霉味,還是忍耐她內心的淫蕩?

  這是什麼情況呀?雖然不是花前月下,但至少有氛圍呀,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這麼大好的機會!

  這個木頭!

  氣呼呼的閉上眼,鐵凝香往他身上趴去,卻發現--「你有反應耶……」那灼熱的硬物就抵在她腿邊。

  墨澈皺起了眉,卻無法調勻心跳。

  「你……」她忽然覺得有點尷尬。

  他明明已經是箭在弦上的狀態,但卻沒有行動,這是否意謂著這純粹是生理衝動,無關喜不喜愛。

  忍不住的,她問:「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寡婦的身分?」她只能這麼猜想。

  儘管他不像時下的男人,存有嚴重的男尊女卑觀念,可多少還是會在意的吧,也是,現代有些男人還有處女情結,更何況保守的古代人。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碰我?」雖說由她提出這個實在是很害羞,可有話就說開,總比心裡有疙瘩好。

  墨澈沉默著。

  鐵凝香瞇眼瞪著他,好半晌,才道:「我問你,那個侯雅君的外貌,是不是你喜歡的樣子。」

  「……」

  「不然你待在牢裡時,為什麼一直想著她?」她不斷地追問著。「有吧,你至少有一丁點的在意吧。」

  墨澈顏微赧,但黑暗之中,她自然看不見,只能逕自推論著。

  「你不回答,也就是默認了。」她嘆了聲。「難怪,你一點都不想碰我,原來是因為我不是你喜歡的樣子。」

  唉,說來真是矛盾,她竟然在嫉妒自己。

  「誰說我不想碰妳?」

  「因為……」話未完,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壓在床上,她驚詫地在他熠亮的眸底瞧見慾望。

  「我愛上的並不是妳的外貌,而是妳的性子,不碰妳,只是因為我覺得尚未成親……」

  關鍵答案出現的瞬間,鐵凝香主動地封住他的口。

  墨澈的微詫只有須臾,立即化被動為主動,纏吮著她的丁香小舌,大手沿著衣襬探入。

  那溫熱掌手熨燙著她敏感的身體,他的吻放肆而狂烈,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直到他的大掌覆在她的胸上,她驚得倒抽口氣。

  黑暗中,她瞧見那雙氤氳慾望的眸亮得像頭野獸,眨也不眨地瞅著她。他的衣衫被撩高,露出酥軟的胸。她並不恐懼,身體在他熾熱的視線下發燙著。

  他褪去衣袍,露出了刀鑿似的胸腹,緩緩地覆在她身上,張口舔吮著那粉色蓓蕾,帶來麻慄的快意,教她情難自禁地發出嬌吟。

  尤其當他的指來到早已濕潤的花心,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狂。

  她渴望著他,全身細胞都在叫囂,彷彿她曾經嚐過這甜蜜滋味,渴望由他來填滿她的空虛,可是天曉得在二十一世紀,她從沒和任何人如此親密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體內住了個蕩婦,如此收肆地擺動著腰,迎合著他的愛撫。

  她的眸底染上情慾,雪嫩胴體染上誘人的緋紅,他再也忍不住地褪去最後的束縳。

  昂首的灼熱在她濕潮的腿間摩挲著,輕抵在那柔軟的花徑外。

  驀地,他挺腰推入,但卻遭受阻礙。

  「啊……」撕裂般的痛楚教她尖聲嘶喊。

  墨澈粗喘著氣,那緊窒的觸感,讓他察覺一個事實。

  「妳是處子?」他粗嗄地問著。

  「我……不知道……」她痛得緊抱著他。

  「妳怎會不知道?」

  「我……以後再跟你說,你……」她痛得直掉淚,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喊卡。

  他壓抑著慾望,直到感覺她不再緊繃得教他發痛,他才緩緩退出,淺進輕抽,等到她痛楚漸退,他開始加深律動,完全地進入她濕潤的深處。

  像是發了狂般,隨著那烙鐵般的熾燙兇悍地在她體內興風作浪……

  鐵凝香忘情地咬著他的肩,引來他更加兇猛的節奏,幾乎每個撞擊都直達最深處,她激狂的嬌啼,本來半掩面的月兒羞得完全躲到烏雲後。

  直到他發出加野獸般的低吼聲,而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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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7:14
第十一章.【引君入甕】

  翌日一早,鐵凝香被墨澈一路抱著疾奔回府。

  她幾乎一夜未眠,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只想偎在他懷裡不想動。

  待接近常家,在無人的街角,他將她放下,啞聲問:「身子還好嗎?」

  「嗯……」她羞怯地垂下長睫。事實上,她現在渾身痠痛得要命。

  「我在想,常家要是得知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待妳。」墨澈嘆道。

  為了他和皇上的大計必須犧牲她的名節,他既不忍更不快,但不盡快拿下尉遲禦,被捲入這場紛爭的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嗯……我也不知道,如果青雲覺得門風被敗壞而趕我走,那你就帶我走。」

  「……不行。」他搖頭。

  「為什麼?你直到現在都沒跟我說,你到底在盤算什麼,究竟計劃是如何,也沒告訴我。」

  「我不想妳介入太深,這是為妳好。」

  「可是……」

  「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喃著,兩人已走到常家大門。

  對街有三兩個路人瞧見他們手牽著手,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墨澈鬆開了手,催促道:「走吧。」

  「嗯。」

  屈瑞英在大廳裡來回團走,一瞥見她,眼眶立刻泛紅,用力地抓著她的手。

  「大嫂……」

  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瞧大嫂髮散釵落,衣衫看得出是褪下過的,不禁悲從中來。

  「瑞英?」鐵凝香緊張地瞅著她,猜想她是不是聽到流言,可還這麼早,流言沒傳的這麼快吧。於是,她趕緊取出合約。「妳瞧,我拿到大訂單了耶。」

  她不說還好,一說,屈瑞英淚水滾滾淌落。

  「昨晚,妳一直沒回來,青雲沉不住氣到皇宮外等妳,得知妳被皇上留下……青雲怒極,不死心地在宮門前站了一晚,結果卻凍壞了,現在人還在醫館。」

  「他要不要緊?」

  「大夫說他得靜養一段時日。」

  「那就好。」鐵凝香暗鬆口氣,很想跟她解釋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但墨澈不斷對她使眼色,她也只好忍著不說。「那我去成衣坊瞧瞧,要是有什麼事,我便先作主決定。」

  「妳別去,昨晚的事……恐怕已是滿城皆知了。」

  「嗄……」流言未免也傳得太快了點?

  「青雲很自責,早知如此,昨晚不管怎樣都應該由他去……」屈瑞英不敢問墨澈是什麼想法,畢竟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去暖別人的床,皇上擺明就是要羞辱,可憐大嫂這一趟不但失了身子,恐怕也留不住這個男人了。

  鐵凝香忍不住看了墨澈一眼,見他搖了搖頭,只好將到嘴邊的話吞下。

  「不然,我先處理這合約上要的原料好了,像這個就需羊毛,羊毛得上哪去找?」她故作輕鬆地問。

  屈瑞英看在眼裡,卻認為她是在強顏歡笑,內心更加自責。

  「常家對不起妳,是常家對不起妳,竟讓大嫂妳……早知如此,這合約不要也罷!」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鐵凝香手忙腳亂地幫她拭淚,卻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她回頭望去,不禁咕噥著,這人會不會來得太快了點。

  「墨澈!」尉遲禦快步走來,一瞧見鐵凝香髮散衣亂,分明是昨晚與男人私合,立刻悲憤也罵道:「皇上怎能這麼對你?!」

  鐵凝香呆住,有股衝動想要拍手喝采,誇他演技真好。

  墨澈沉默不語。

  「墨澈,昨兒個二皇兄回來找我,我有事想和你倆談談,你跟我一道走吧。」

  「……好。」

  「墨澈……」鐵凝香伸手想拉住他,但他卻閃身避開,教她一愣。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嗎?

  應該是吧,因為墨澈說過,禹親王很快就會上門,雖然有心理準備,他這個動作還是傷到她了。

  墨澈沒看向她,率先往外走去。

  尉遲禦見狀,竊喜卻不形於色,一臉憐憫地看著她道:「本王先告辭了。」

  鐵凝香一路追到大門外,卻見他頭也不回的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墨澈!」她聲嘶力竭地喊著。

  他怎能走得這般決絕?

  這是計嗎?是戲嗎?

  她糊塗了。

  「大嫂,別叫他了,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的。」屈瑞英到門外拉著她往裡走。

  「可是……」

  「他走了也好,畢竟這事也是因他而起,這就是當初我為什麼不讓妳買下他,因為他是災難呀。」

  「不是,他不是……」她想解釋,但不能,否則會破壞他和皇上的計劃。

  但是,她卻忍不住迷惑了,懷疑他是不是和皇上一樣,當她是棋子……她該相信他的,可是昨晚的溫存、眼前的無情……她無法將兩個他連在一塊。

  「別哭,別哭了……就讓他走,當你們不曾相遇過。」

  不……鐵凝香無聲落淚,心痛得像是被刀剮開似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腕上的琉璃手鐲,那閃動的光澤像是在提醒她,昨晚他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將手鐲交給她,他是在安她的心,怕她胡思亂想,才用這只手鐲表示心跡。

  慢慢的,她的心冷靜下來。

  他不是個絕情寡義的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她不能感情用事,絕對不能動搖,她要相信他。

  ***

  禹親王府到處可見雕樑畫棟,中庭大片紅梅正含苞待放,而在紅梅掩映之間,有座觀景樓,極為隱密。

  此刻,方桌上正燒著泉水,燃著松香,沖開的茶水泛著清潤的翠黃色。

  墨澈端起晶瑩剔透的玉瓷杯,在指尖把玩,心不在焉地像在想什麼。

  他想得極為出神,就連尉遲禦走到身旁也沒發覺。

  「墨澈。」

  聞言,他面不改色地放下玉瓷杯。「王爺。」

  「跟你說過了,咱們兄弟私底下直接喚名字就好。」尉遲禦隔著圓形雲石桌,在他對面坐下。「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沒。」

  「想常家寡婦?」

  「……不。」墨澈垂斂長睫,像是不願被人看穿心思。

  他的反應看在尉遲禦的眼裡,彷彿壓抑極深沉的不甘。「你放心,這口氣,我一定會替你出。」

  看來鐵凝香侍寢一事,確實讓墨澈大受打擊。他和墨澈相識二十幾年,還不曾見他如此沉默。

  來到禹親王府多日,他成天待在這裡,就連他二哥也沒將他給逗笑。

  墨澈沒搭腔,動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對了,怎麼沒看到二哥?」他左右張望了下。

  「不曉得,許是溜到外頭走動了吧。」

  「二哥真是的,他是私自返回京城,要是在外走動被皇上的眼線瞧見,那還得了?」

  「當你二哥那麼倒楣,只是在外走動都會被皇上的眼線瞧見?」後頭傳來爽朗又洪亮的聲音。

  「二哥,不是跟你說了,小心駛得萬年船,要是破壞了咱們的計劃,你這回可不是被流放邊境而已。」

  「行了,少嚇唬我,我一回京城,就天天窩在你府裡,不讓訝而外頭透氣,是想要悶死我?」尉遲粲大剌剌地坐在墨澈身旁,往他肩頭一搭。「墨澈,我說的對不對?」

  他長得濃眉大眼,唇角勾著笑紋,顯示是極為愛笑之人。

  墨澈沒有回應,淺啜著茶水。

  「嘖,你這是怎麼著,天天端著一張死人臉,是想嚇?」

  「二哥,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尉遲禦提醒著。

  「唉,不就是女人嘛,就跟衣服一樣,髒了再換一件就好。」墨澈橫眼睨來,尉遲粲趕緊跳開。「兄弟,我開玩笑的,冷靜。」

  「二哥,少說兩句,從今天開始,沒事就別出門了。」

  尉遲粲又坐回墨澈身邊,一會撓撓臉,一會拿了塊糕點吃了起來。「我說……三弟,你的計劃到底什麼時候要開始?你也沒個期限,要我成天窩在這裡,墨澈的臉又臭得要死,都快把我悶壞了。」

  「二哥,我已經想好了,兵馬也都備妥了。」

  「喔?什麼時候?」尉遲粲懶懶笑著,神韻和尉遲肅極為相似。

  「就暫定為大年初一,你倆意下如何?」

  尉遲禦話落,等著兩人搭腔。

  「你是想趁他主持開春大典時,殺他個措手不及?」尉遲粲幾乎立刻猜到三弟打的算盤。本來他也是個聰明人,只是個性衝動,加上當年宮變時事發突然,他一時情急才中了圈套。

  「沒錯,這一次一定要將大皇兄拉下龍椅,當年他不分青紅皂白把二哥流放邊境,將墨澈入獄,已經說明他為了坐上龍椅,手足情誼、是非黑白都可以不顧,甚至為了羞辱墨澈,還強要了他的女人……這口氣,我是吞不下,畢竟墨澈也是我兄弟。」

  「墨澈遇到這種事,我當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尤其我和大皇兄之間還有筆帳要算,就算你不幫我……我也不會放過他。」尉遲粲冷笑著,把玩著玉瓷杯。

  「可初一當日,皇城和宮內都是二級戒備狀態,想要整軍攻入,太難。」墨澈快手拿下尉遲粲手中的玉瓷杯,倒了杯茶再遞給他。

  「放心,我可以拿到虎符。」

  「喔?」墨澈垂睫忖思。

  他曾經掌管軍政,知道每逢節慶,宮內的侍衛加強巡邏,想要帶兵帶宮,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現今天五軍都督,是皇上的心腹。

  可是,如果拿到可以調動兵馬的虎符,京城的四方共有四大城池為最後護城邊防,包括碎陽城的左麒衛營、崆峒城的右麒衛營、入烽城的前麟衛營、沛歲城的後麟衛營……如果編制沒變,這四大衛營裡,至少都有五萬兵。

  一旦一舉攻進城,那可是一場腥風血雨。

  「王爺。」

  樓台石階下,禹親王的總管輕喚著。

  「什麼事?在這裡的都是本王兄弟,沒什麼不能說的。」尉遲禦淺啜著茶,以行動彰顯對他倆的信任。

  「兵部盧尚書求見。」總管道。

  「讓他等等,本王馬上過去。」

  「是。」

  尉遲禦垂著眼睫,突然揚笑放下玉瓷杯。「說人人到,你們待在這兒,我去去就來。」

  「去吧。」尉遲粲擺了擺手。

  「二哥,別又到外頭晃。」臨走前,不忘再叮囑一遍。

  他掏掏耳朵。「知道了。」

  待禹親王走得夠遠,墨澈才淡聲道:「這消息要回報給皇上嗎?」

  「我會找機會告訴他,讓他自個兒判斷。」尉遲粲手往他肩頭一搭。「墨澈你認為禦真信任咱們?」

  「你要是再往外跑,恐怕會折損他對你的信任。」

  「折損了也沒辦法。」他懶懶地伸直腰。「我在北境天天跑馬,回來京城天天窩在這府裡,能不悶壞我嗎?等把事給處理完,我非跟大皇兄好好聊聊不可。」

  「皇上將你流放北境是為了保護你。」墨澈淡道。

  當初情況緊急,要不是肅當機立斷,將他流放到北境的話,說不定他早就和四、五皇子一併被處刑了。

  「我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是說,大皇兄對你喜歡的女人……是真的還假的?」

  墨澈沒吭聲。

  「不會吧,你連二哥都不信任?」尉遲粲氣得哇哇大叫。「在戰場上,咱們兄弟倆一起出生入死多少次,你敢不信我?」

  「我不能再喚你二哥。」以往喚他二哥,那是跟著尉遲禦一起喊的,如今他將要除去這傷他最深的至親,也代表著他和粲之間,將失去那層牽絆。

  尉遲粲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他,我是我,就算沒有他,你一樣是我兄弟。」

  墨澈唇角勾起淺淡笑意。

  「而且,兄弟我剛剛問你大皇兄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他貼得很近,一雙大眼還不斷地朝四周張望,像是在提防隔牆有耳。「方才我外出時,經過常家成衣坊,有個標致的姑娘穿著清透的紗衫……」

  墨澈驀地抬眼。

  「聽人說,那姑娘天天穿著紗衫,模樣還真是清豔,尤其是那雙眼,勾魂吶,還有那身段……」他嘖了幾聲。「紗衫太清透了,連抹胸都看得一清二楚,二哥我都忍不住心頭發癢。」

  「你瞧她身長多少?」墨澈沉聲問。

  「這個嘛……」尉遲粲站起身,往胸口一比。「跟一般姑娘相比,她算是比較嬌小,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戴了一只很顯眼的七彩琉璃手鐲。」

  瞬間,某人手中的玉瓷杯爆碎。

  他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還沒說話,墨澈已跳下樓台,疾飛而去。

  「……跑得真快呀。」他忍不住拍手叫好。

  ***

  常家成衣坊

  「大夫人,妳穿這樣不冷嗎?」喜芽問著坐在舖子外的鐵凝香。

  「……下雪了。」她置若罔聞,幽幽說道。

  從前天開始,京城降起雪來,從一開始的綿綿細雪,到今日已經變成鵝毛滿天飛,就連上街採買年貨的人都變少了。

  她怎麼可以不冷,但比起她等得逐漸冰冷的心,這種程度的寒冷,她還比較能夠忍受。

  「……大夫人,別再等了。」喜芽終究忍不住點破她。

  其實她猜得出大夫人為何蓄意穿上暴露的夏衫待在店舖口,說穿了,她不過是希冀藉由這個動作,讓瞧見的人傳出流言,心想總會傳到墨澈耳裡。

  可是,都已經幾天了?

  墨澈如果會出現,早該出現了。

  打從百商宴過後,城裡的流言已經難聽到連她都不能忍受,她相信墨澈就算就夠忍受,也無法面對大夫人,然而大夫人還是執意等,壓根不在乎將名節一再地賠進去。

  「……我沒有等。」她啞聲道,不想承認。

  她只是思念,只是希望他可以來見她……因為她不能去找他,不能破壞他的計劃,所以她只能用這種方式讓他知道,為了能見他一面,她沒有做不到的事。

  「天都黑了,先回房歇著吧,妳再待下去,真會染上風寒了。」喜芽看了眼天色,橫下心朝後頭使了眼色,要夥計找來幾個親近的織娘,合力將大夫人給架到內院廂房歇息。

  許是累了,抑或者這幾日她少食少眠,所以連想掙扎都沒有力氣。

  等到將人安置好,喜芽剛走出廂房,一抹高大影子迤灑到面前,她微愕地抬眼望去。

  「凝香呢?」

  「……在裡頭。」

  墨澈輕點頭,要從她身旁走過時,她卻橫步一擋,低聲問:「我只問你一句,你還要大夫人嗎?」

  「要。」他沒有猶豫地回答。

  喜芽瞅著他半晌,往旁退開。

  他立刻推開門,緩步走向床,瞧著閉眼休息的她一臉憔悴,心發痛著。

  「喜芽,我沒事,妳不用留下來陪我。」那嗓音裏著濃濃的鼻音。

  墨澈的心因那故作堅強的嗓音而揪痛著,他在床邊緩緩坐下,長指輕輕抹去她隱在長睫下的淚。

  瞬間,她張開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到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她伸長雙臂。「墨澈……」

  「凝香。」他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裡。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是這麼脆弱。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耐,但她不能。看不到他,摸不到他,感覺不到他的氣息,讓她變得好不安。她惶恐不已,胡思亂想地嚇自己,整個人像是著了魔,她無法冷靜、無法理智,一心一意只想見到他。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他沙啞喃著,不捨地撫著她的背。「我以為尉遲禦已經準備行動,沒想到會一拖再拖……我不敢見妳,就怕留下任何把柄,失去他的信任。」

  茲事體大,他不能冒險。

  「我想找你,可我怕害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真的快瘋了,只好利用流言,希望流言可以把他帶到身邊。

  墨澈聞言,略微拉開彼此距離,瞧見她穿著開襟衣衫,酥胸呼之欲出,腰間只繫了條粉帶,勾勒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妳……」他惱,卻是氣自己。「妳不知道外頭已經在下雪了嗎?」

  「我……」

  「妳穿這麼少,外頭會把妳說得不堪?」

  「我才不管,我只想見你。」流言殺不死她,思念才會將她折磨死。

  「問題是妳穿這樣……」他嫉妒得想要挖掉每一雙瞧過她的眼睛。「我不准妳穿這衣裳,絕對不准。」

  「可是……」

  「沒有可是,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妳等著,再五天……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他等待,就只為未來。

  「真的?」

  「真的,所以不准妳再穿這個樣子。」他惱道,傾前吻上細嫩的頸項。

  她微詫,嬌羞地垂斂長睫,卻發現--「你留下吻痕?」

  「對,我要在妳每個裸露的地方留下吻痕。」

  她愣了下,不禁失笑,他竟打算用這種方法讓她再也穿不了裸露的衣裳。

  她一笑,他立即吻上她的唇,充滿憐惜而不捨地一再纏吮著。

  好半晌,他結束了吻,粗嗄喃道:「我必須回去了。」

  「嗯……」鐵凝香笑著,不讓他看見她的不捨。

  她不能成為墨澈的絆腳石,所以她讓他走,但送到門邊,她才驚覺外頭大雪紛飛,趕忙從房裡取出一條圍巾替他圍上。

  他吻了吻她的頰,儘管不捨,但為了大局,他必須離開。

  望去他離去的身影,她悲傷,不過至少不再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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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7:42
第十二章.【死別】

  終於到了除夕當日。

  這一天,天氣特別陰霾,天色很早就暗下來,家家戶戶早早點上燭火,準備吃團圓飯,好不熱鬧。

  然而,禹親王府裡,卻籠罩在一股極為弔詭的凝滯氛圍中。

  因為府裡多了許多重兵,府外更有一營兵等候著。

  「今晚?」

  「對,今晚。」尉遲禦笑道。

  墨澈神色不變,反倒是尉遲粲咧嘴笑著。「你這小子,神神祕祕的,是把二哥當外人了?」

  「二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是領兵作戰過的人,應當知道所謂出奇制勝,我本來是想在大年初一出兵的,可後來想想除夕更好,再晚一點,大皇兄就要沐浴上天壇祭祖,咱們趕在他上天壇之前動手,這時機點,你不覺得更為妥當?」

  尉遲粲邊笑邊點頭。「確實是如此,那麼接下來呢?誰負責先鋒?」

  「當然是……皇城三十二衛營。」

  眉尾微抽著。「那我呢?」這混蛋根本也在防他嘛!

  「二哥就跟墨澈和我一道進宮吧,放心,要對付大皇兄那一刀,我一定留給兩位。」尉遲禦說著,外頭有人走近,他便又道:「走吧,咱們要拉下昏君了。」

  尉遲粲勾笑。「我等這天很久了。」只是想殺的不是昏君,而是你這混蛋。

  說完,他勾著墨澈的肩往外走,以眼神詢問著他,瞧他淡淡抿笑,才稍微安心了點,卻發現他衣襟處似乎有條毛線。

  「這是什麼?」他輕扯著。

  墨澈動作飛快地護住胸口,但尉遲禦還是瞧見了那條圍巾。

  那玩意,他曾在一個地方見過,而且只見過那一次。

  思及此,他眸色微黯。

  ***

  今晚,常家熱鬧非凡。雖然流言再三打擊著常家,但反而把常家成衣坊的招牌打得更響亮。

  有鑑於大夥的確忙得昏天暗地,而且財源滾滾而來,常青雲答應了鐵凝香的要求,給了織造廠、布坊和成衣坊的所有夥計織女獎金,更邀請喜芽到府作客,還帶來她的兒子,只為逗大嫂開心。

  但鐵凝香仍然愁眉不展。

  因為決戰的日子就在明天,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教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大夫人,妳乾兒子已經逗了妳老半天,妳一個笑容也不給,妳乾兒子都快要哭了。」

  喜芽的聲音近在耳邊,她才驀地回神,一臉抱歉地望著抱在懷裡的乾兒子。

  「小歉,對不起,乾娘在想事情。」

  「大夫人在想墨澈的事?」

  「……嗯。」她逗弄著小歉。

  這娃兒遺傳他娘親漂亮的五官,而且極為愛笑。

  「那晚,他來找大夫人,我還以為他會多待一會,結果他一下子就走了。」

  「他有事。」她輕描淡寫的說。

  畢竟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對妳……有什麼打算嗎?」她這麼問,純粹是擔憂大夫人能否得到幸福。

  如果不是大夫人,也許她早就和兒子死在街頭,這份恩情,她沒齒難忘。

  鐵凝香垂斂長睫,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時,突然聽見外頭傳來古怪的聲響。

  「這麼晚了,是有人來了嗎?」她頭一次在這裡過年,不確定在除夕夜,是否會有客人來訪。

  是說,那鬧出的動靜也未免太大了。

  她所在的東廂與大廳是有段距離的,但她居然聽到有人在吼什麼,府裡瞬間忙亂起來。

  「不曉得,我去瞧瞧好了。」

  喜芽起身,順著長廊在大廳,遠遠的便瞧見廳外有不少官兵。

  她忙攔下一個驚慌走過身邊的丫鬟。

  「發生什麼事了?」

  那丫鬟臉色蒼白的說:「是禹親王派人來請大夫人過府作客,可是大年夜,又天寒地凍的,二爺一直在替大夫人婉拒,但那個領頭的官爺態度很強硬,完全不像來請人,還比較像……來拿人。」

  喜芽聽到這裡,驚顫不已,轉身拔腿就跑。

  一路衝回東廂。

  「喜芽,怎麼了?妳怎麼跑得這麼急?」那腳步聲讓鐵凝香不解地抬起眼。

  「大夫人,快走。」她將她懷中孩子抱起,先擱在床上,拉著她就要往外跑。

  「去哪?」她的驚慌,讓鐵凝香也慌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先走,路上再說。」

  「可是小歉……」

  喜芽回頭看了眼正瞅著自己的兒子,抿了抿唇。「待會再來。」那些人再兇殘應該也不會殺個娃兒,眼下要先保住大夫人。

  她當機立斷,正拉著鐵凝香步出房門時,奉常青雲之命來通風報信的駱偉也剛好跑至,一瞧見她倆,話都還沒說,她便先搶白,「後門在哪?」

  「走小徑,直通到底。」

  「你去找二夫人,動作快。」喜芽喊著,拉著鐵凝香往小徑跑。

  「好。」駱偉趕緊繞後方長廊而去。

  「喜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

  「常府要被抄家了。」

  鐵凝香驀地停下腳步。「為什麼?」

  「大夫人,先走。」

  「妳先告訴我為什麼。」

  喜芽無言以對。

  「因為我?」

  抄家,普天之下誰有這麼大的權力行使這麼可怕的命令?

  不是會皇上,因為他和墨澈有私議……那麼,是否意謂著墨澈出事了,所以禹親王派人要抓她,卻禍及常家?

  「大夫人,不關妳的事。」

  「不關我的事,妳為什麼要帶我走,還將小歉丟在房裡?」說著,她轉頭就朝來時路走。

  她不能這麼自私,她怎能讓他們因她而死?

  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而且她想知道墨澈是不是事跡敗露,她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如果他已經出事了……

  「大夫人,二爺派駱總管來通知妳,那代表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妳……」喜芽話到一半突然打住,因為她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和哀嚎聲。

  「瑞英?」鐵凝香朝聲音來源望去。

  那聲音像極了瑞英,難道說她……

  「大夫人,有人來了,快躲起來。」喜芽拉著她躲進小徑旁的牡丹叢裡。
 
  鐵凝香怔愣著,聽著不遠處的哀嚎聲,覺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惡夢。

  怎會如此?前一刻大夥還開開心心地圍爐,為什麼這一刻卻是哀鴻遍野?

  這到底是怎麼了……她不禁掩嘴低泣。

  這時,有人奔至附近,大喊著,「有聲音,往裡頭搜。」

  鐵凝香瞠大淚眼。常家處處懸上燈火,此刻她和喜芽躲在牡丹叢裡,看不見那些人在哪裡,卻聽得出人數不少,而且腳步聲直朝她們躲藏之處而來。

  怎麼辦?

  就在她忖度的當下,喜芽已站起來往另一頭跑去,她完全反應不及,而官兵也被喜芽引開,她淚如泉湧。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挺身而出,不該躲藏,可是喜芽這麼做就是想要保護她……

  接下來,她聽到喜芽和官兵的對話隨風傳來--

  「妳跑什麼?難道妳就是常家大夫人?」

  「不!我只是受雇常家的一個女掌櫃,突然看到你們這麼多人搜索常府,被嚇到才躲起來。」

  「那妳有沒有看見常家大夫人?」

  「她不是在房裡?」

  「妳沒瞧見她?」

  「沒……」

  話未完的瞬間,刀已落下。

  鐵凝香從花叢的縫隙中看見喜芽倒下,那官兵把抽出帶血的刀,鮮血淋漓,還準備再補上一刀。

  「不--喜芽、喜芽!」她起身喊著。「不要殺她,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來人,抓住她!」

  不一會功夫,鐵凝香已被人架住,拉出牡丹叢。「喜芽……官爺,請你們幫幫忙,去醫館找大夫好不好……」

  那些官兵置若罔聞,架著她便要離去。

  「大夫人……」喜芽還在掙扎,用沾滿血的手扯著那些官兵的腳,卻被無情地踢踹。

  「喜芽!」鐵凝香又怒又悲。「放開我……救她,我求你們,我求你們……喜芽……」都是她、都是她,才會牽連了喜芽。

  那些人充耳不聞,架著她往大廳走。

  一路上,她看見屍橫遍野,常家的下人,甚至是瑞英、青雲,無一倖存。

  雖然早知道這是個視人命如螻蟻的世界,但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她在這裡,看到了真正的地獄。

  ***

  皇宮齊善殿前廣場

  從南啟門大搖大擺地進入皇宮,墨澈和尉遲粲便隱隱察覺有異,但卻只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殿前廣場必須拾階而上,直通齊善殿,而此處便是每年大年初一,舉行開春大典之處。

  然而此刻,沒有鋪上大紅地毯,更不見半個宮人。

  「我說三弟,咱們就大大方方地站在這吹冷風,啥事都不用幹?」尉遲粲耐不住地問道。

  「是啊。」笑得一臉勝券在握。

  「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先鋒部隊已經殺進去了?」尉遲粲心頭不安,卻不形於色。

  尉遲禦笑而不答,此時一人從齊善殿裡走出,幾個大跨步,來到他面前,必恭必敬地單膝跪下。

  「王爺。」

  「結果呢?」

  「已除去。」

  尉遲粲倒抽一口氣,墨澈則眸色森冷,殺氣迸現。

  「哈哈哈,怎會如此簡單呢?」得知結果,尉遲禦仰天大笑,隨即喝令,「來人,將尉遲粲和墨澈兩人拿下!」

  霎時,原本跟隨在後的三十二衛營士兵,立刻將兩人包圍。

  迅速與墨澈交換一記眼神,尉遲粲撇嘴道:「三弟,你這是在做什麼?」

  「二哥,明眼人不說暗話,」他搖頭失笑著。「你應該知道我在做什麼。」

  墨澈怒目瞪他。「當年,你先是毒死先皇,而後煽動其他皇子、帶兵入宮,製造出宮變的假象……如今,你如法炮製地對付我和粲……禦,我真沒想到你會泯滅人性到這種地步。」

  「是你逼我的。」尉遲禦斂笑凜目。「你胸口藏著那個蕩婦送你的圍巾,那就代表你對她餘情未了,可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女人去伺候其他男人?所以很顯然,你在作戲,換言之,你和大哥有私議,打算除去我!」

  墨澈眸色微變,沒料到他竟是因為圍巾而察覺古怪……說來他根本是多疑的人,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難道你就那麼想當皇帝?」

  尉遲禦眸色有些失神地看著他。「誰要父皇打算將皇位傳給大哥?我才是嫡長子,是皇位最正統的繼承人,我本來無心傷害你和二哥,我還想仰賴你們替我鞏固江山,偏偏我這般離間你們,你們還是認他為主,那就怪不了我了。」話到最後已癲狂。

  「如果我這樣就被你收買,我才是真的愚蠢!尉遲禦,你這個逼宮坐上的皇位會穩嗎?世人都知道你是弒兄篡位的暴君!」尉遲粲惱火地罵道。

  「所以我才需要你們啊!」

  墨澈和尉遲粲對視一眼,總算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等著由他們兩個替死鬼擔罪,絲毫不影響他光風霽月的名聲。就如當年,他假借他人之手除去障礙。

  突然,身後有動靜。

  墨澈瞇眼望去,驚見鐵凝香竟一身狼狽地被架到尉遲禦身旁。

  「凝香……尉遲禦,你放開她!」他吼著,向前一步。

  「所有的人……都可以背叛我,唯有你不能。」尉遲禦低笑著,捏起鐵凝香的下巴。「因為你是我的姨表兄弟,母后去世前總說,比起其他兄弟,你更值得信任的,但你卻和這個下賤的女人作戲,欺騙我!」

  話落瞬間,他狠狠刮下一巴掌,她頓時唇角溢出血珠。

  「住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墨澈目眥盡裂地瞪著他。

  「你問我為什麼?」他放聲笑得極狂。「當然是我好心想要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啊。」他把劍架上她的頸項。

  「你……」墨澈心急如焚,痛恨自己竟無計可施。

  鐵凝香緩緩抬眼,像是喃喃自語,「墨澈……他們都死了……喜芽、瑞英、青雲……壽兒、雙菱……」她泣不成聲。

  她到底是來這個世界做什麼的?

  竟然因為她連累了這麼多人……她不該來的,她這個早該死去的人就讓她下地獄,何必讓她來到這裡牽累更多人?

  「凝香……」

  「來人,將他們拿下!」尉遲禦喊著。

  墨澈和尉遲粲背貼著背,正打算殺出重圍時,竟聽到齊善殿內傳來一道命令。

  「來人,給朕拿下禹親王!」

  兩人回頭望去,就見尉遲肅站在丹樨上,身後一列弓箭手已經準備就緒,甚至有重兵從廣場的四面八方疾奔而來。

  「大皇兄,我就知道你沒事。」尉遲粲縱身朝丹樨躍去。

  「你最好這般料事如神。」他哼了聲。

  尉遲禦登時怔住,回頭問道:「不是已經將他除去了?」

  但那通報之人早就不在場,就連他帶來的三十二衛營,也持劍對著他,只餘數十個親信還跟隨著,情勢大逆轉。

  他錯愕,看向丹樨上的尉遲肅,瞧見百官竟都站在他身後。「連你們……都背叛了本王……」

  那百官裡,至少有一半是他養的狗,想不到今日竟回過頭反咬他一口!

  「尉遲禦,這都得怪你行事太過狠辣,沒人敢再為你賣命。」尉遲肅笑得冷傲。「你想要架空朕,那真是太小看朕了。」

  「我就討厭你這副模樣,從小便瞧不起我!」尉遲禦吼著,架在鐵凝香頸上的劍割出傷口,淌著血。

  墨澈強迫自己冷靜。

  他不能妄動,他必須伺機而動才能救她!

  「那是因為你仗著自己是嫡長子,就以為是天之驕子,不把其他兄弟看在眼裡,什麼都想拿到手。」尉遲肅斂笑,殺氣橫生。「甚至荒唐到下毒弒父!」

  「誰要他把皇位傳給你,我不服氣!」

  「朕不管你服不服氣,這些話……你到黃泉底下去跟父皇說吧!」

  尉遲肅喊著,弓箭手已拉緊弦,墨澈暗叫不妙。

  「你敢動我,我馬上殺了她。」他將鐵凝香扯到面前,頸項上的血已經沾濕她銀白的襖袍。

  「放箭!」尉遲肅毫不遲疑地下令。

  尉遲粲見狀,大喊道:「大皇兄,不要!」

  然而,箭已射出,如雨,鋪天蓋地而落。

  見狀,尉遲禦直接以鐵凝香為盾。

  墨澈疾衝而出,在箭翎落下的瞬間,將她抱入懷裡,正欲避開箭雨時,背部遭受銳刃刺入。

  「墨澈!」她拔尖喊著。

  他咬牙,一手緊握著她的手,一手拿劍的打落飛來的箭矢。

  同一刻,尉遲禦趁他不注意揚劍砍下鐵凝香的手。

  「啊……」她痛得跌趴在地,摀著鮮血直流的石臂。

  墨澈緊握的手,七彩琉璃手鐲從斷處滑落,碎了一地。

  「凝香!」他要抱起她,胸口卻被利刃穿過,他怔了下,緩緩抬眼,瞧見是胸口已中箭的尉遲禦。

  「本王活不了……也要拖幾個墊背……」他張狂笑著,踹著鐵凝香,不讓墨澈碰觸到她。「痛吧……誰叫你背叛本王……」

  墨澈怒不可遏,大步走向他 不管劍刃不斷地刺入胸口,直到他的手扣住他頸項,發狂地緊掐,隨著頸骨傳來碎裂聲,那刺耳的笑聲乍止。

  將他甩開,墨澈想要走到她身旁,卻無力的撲倒在地。

  「凝香……」他探出手,卻握不到她。

  「墨澈……」她哭喊,伸出手,卻碰觸不到他,掌心只抓到手鐲的碎片。

  他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直到自己再也無法動。

  鐵凝香怔住,她覺得好冷,雪花紛飛著,劍影閃動著,她渾身抽顫,手伸得再長,也碰觸不到他,一顆淚珠滑落眼眶,也帶走一縷不屬於這個時空的幽魂……

  「墨澈!」尉遲粲趕到時,瞧見已無生息的兩人趴伏在地面,各自伸長了手,但那指尖卻相差了一寸的距離。

  他掩面痛哭。

  「澈……」尉遲肅走來,不敢相信自己最倚重的愛將已死。「這不是朕要的結果呀,墨澈……是朕錯了嗎?」

  他抬眼,雪花淒迷,漫天纏綿,不知道是誰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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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8:20
第十三章.【似夢非夢】

  耳邊是一陣烘亂的嘈雜,逼得她自黑暗中張開雙眼。

  「雅君,妳總算醒了!妳把我給嚇死了。」

  眼前的女人抱著她,又笑又哭。她有些疑惑,這人是眼熟的,可她一時之間卻記不得對方的名字。

  總覺得像是作了一場漫長的夢,讓她有點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雅君,妳不要緊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女人連珠炮地問著。

  她閉了閉眼,緩聲低喃著,「嚴姊,我沒事,妳不要緊張。」

  她想起來了,這人是她的經紀人,陪著她一路走來,是真誠待她,就像是親姊姊的人。

  「那就好。」嚴家璇鬆了口氣。

  侯雅君緩緩坐起身,發現身旁還圍著不少工作人員,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但記憶很快回籠。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她笑得一臉抱歉。「對了,那個畫面還可以嗎?」

  「導演說可以,可是接下來要趕拍吊鋼絲那一幕,妳現在沒問題嗎?」

  「嗯,沒問題的。」

  接下來,工作人員全數移往山景後方,準備拍攝一幕女主角飛天的畫面。

  侯雅君補好妝,套上鋼絲護甲之後,再罩了件裸色系紗衫,儼然像個古代女俠站在起飛地點上,由導演講解著飛掠的路線和時間。

  她聽完,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由造型師幫她做最後的整理。

  「雅君,妳手裡是握著什麼?」嚴家璇問。

  「我?」侯雅君不由得伸出手,果真瞧見自己的手緊握著。

  她疑惑地攤開掌心,瞧見自己握著的是塊碎片,而且因為她握得極緊,那碎片還刺破她的皮膚。

  她皺起眉,仔細地瞧,那碎片七彩流溢,摸起來像是……琉璃。

  瞬間,有什麼竄過她心頭。

  「好了,準備開拍。」副導在不遠處喊著。

  聞言,她收斂精神,隨著被鋼絲緩緩吊高,她彷彿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

  抱緊。

  男人的嗓音低沉悅耳,他視若珍寶地摟緊她,帶著她飛掠到一棟宅邸前,進入一間房裡,取出一只七彩琉璃手鐲套到她的手腕上。

  他說那是他父母的結緣之物,他現在交給她,當作是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

  他是誰?

  光線太暗,她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想不起他的名子,可她記得他的體溫,記得他強而有力的擁抱……記得他衝入箭雨中救她,記得他滿身是血地伸長手,他喊著--

  凝香。

  霎時,記憶如浪般席捲而來,打進她的心底。

  「墨澈……」看著掌心的琉璃碎片,她淚水掉得倉卒。

  那死別一刻的痛還鏤在她心底……是她害死他的,倘若她沒有去到那個世界,就不會跟他相遇,破壞他的計劃。

  她不該和他相遇……

  抬眼看著遠方的山景,鋼絲正緩緩朝前移動,風景不斷地掠至腦後。

  可是 如果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犯錯,她會用自己的命保住他。

  可不可以讓她回去?她淚眼迷濛地看著遠方。

  她想要回去……有誰可以幫助她回去……她想要回去!

  驀地,緊握在手的琉璃碎片綻放七彩光芒,眼前的畫面加速掠過,她隱約聽到底下有人高分貝喊著,「天啊,鋼絲斷了!」

  伴隨著嘈雜聲,黑暗降臨,她像是失去意識,卻又像是清醒的,只是在黑暗中蟄伏等待,直到嘈雜聲再起,她感覺自己處在移動的空間,聽到馬車的轆轆聲,還有低沉的對談聲。

  「這是今年的貢茶,待會到都督府泡上一壺嚐嚐。」

  「嗯。」

  兩個男人的對談聲近在耳邊,她想要張開眼,卻怎麼也張不開。

  「倒是這姑娘,你打算怎麼處理?」

  「先帶回府再做打算。」

  男人這回回話的字句長了點,那低醇的嗓音教她瞬間張開眼,首先瞧見的是男人的腿,再往上看,是兩個男人並肩坐在一塊。

  看起來像是在馬車裡,她不禁自問:難道說,她回來了?

  「不過,這還是我頭一次瞧你不避嫌地跟姑娘家同坐馬車。」

  「都遇上了,總不能將她丟在冰天雪地裡吧。」

  熟悉的嗓音,讓她怔怔地再往上看去--

  「欸,姑娘,妳醒了?」

  她沒看問話的人,雙眼直瞅著那個雙手環胸,眸色冷淡的男人。

  「墨澈……」話一出口,淚水已失控滑落。

  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想也沒想的,伸出雙臂撲過去,緊緊地將他抱住。

  「太好了,你沒事,我知道了,那是我在作夢,只是夢而已……」墨澈是溫熱的,就在她面前,完好無缺。

  他僵硬如石。

  身旁的尉遲禦已經忍不住地放聲大笑,「原來你根本就認識這位姑娘,難怪你會不避嫌地讓她進馬車。」

  墨澈臉色鐵青,想要將她推開,但她哭得淚如雨下,教他拉開也不是,不拉開也不對。

  他不禁暗罵自己,怎會惹上這麻煩。

  「墨澈……」她喜極而泣,可是他的反應冷淡到她慢慢冷卻下來,仔細地看著他,突然發現--「你臉上的疤怎麼不見了?」

  「姑娘自重!」當她的手要摸上他的臉時,他微惱地別開臉低斥。

  侯雅君傻眼。她曾經見過淡漠的他,可再如何淡漠,他都不會露出不耐和嫌惡的表情。

  為什麼?淚水滴滴滑落,她無法理解他為何變得如此冷淡。

  「你不記得我了?」他那神情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甚至極端厭惡著。

  「墨澈,你該不是對姑娘家始亂終棄吧……」尉遲禦收起笑臉,驚詫萬分地來回看著兩人。

  依他對墨澈的了解,他不認為他會做出這種事,可是這姑娘哭得好像兩人轟轟烈烈愛了一場,結果墨澈卻是翻臉不認人似的。

  墨澈瞧也不瞧她一眼,黑眸瞪著車窗外。「姑娘,下去。」

  聞言,侯雅君啞聲問著,「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嗎?」

  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濃眉攢緊。「我不認得妳,從未見過妳。」

  「可是……」

  話未竟,馬車突然停住,有人從外頭打開馬車門,尉遲禦率先下了馬車,笑睇著裡頭的兩人。

  墨澈不耐道:「下去。」

  侯雅君可憐兮兮地從他身上爬下,緩緩地下了馬車,看著他冷著臉從馬車裡下來,站在她面前。

  她驀然發現問題出在哪裡。

  現在的她,是侯雅君本尊,不再是鐵凝香,難怪他認不出她是誰,可是……

  「姑娘,既然妳已經醒了,那麼就請妳自行回家。」墨澈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她呆了半晌,站在原地,看著他和尉遲禦一起踏進都督府。

  她不禁疑惑了。為什麼他會跟禹親王站在一起?那個大惡人不是死了嗎?

  而墨澈……

  如果墨澈早在那一刻死去,為什麼他又完好無缺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正視著眼前的問題抽絲剝繭。

  她想起墨澈說過,在遇見鐵凝香的一年前,曾經有個女人來到都督府,一再提醒他要防範尉遲禦,最後還為了保護他而死,而那個姑娘名喚--侯雅君!

  「墨澈,現在是哪一年?」她拔聲問著,不管都督府前的侍衛和總管驚詫地看著她。

  他停下腳步,回頭瞪她。

  他不曾見過她,所以無法理解她為什麼用這麼親暱的口吻喚他。

  「今年是元碩二十七年。」墨澈沒說話,反倒是身旁的尉遲禦代為回答。「天寒地凍的,姑娘妳回去吧。」

  「元碩二十七年……這是哪一年啊?」她喃喃自問著。

  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時,瑞英說過是康廉元年,那現在到底離康廉元年有多久?她忖著,突然想通,管他是哪一年,重要的是,這是先皇還在的時候,所有的禍事都還沒發生!

  這也意謂著,這時的墨澈還不認識鐵凝香!

  「墨澈!」她追向前去。

  她回來了,可是時間提早了,這是好事,因為她可以從這一刻開始改變墨澈的命運!

  「放肆!」守門侍衛毫不留情地持劍將她掃開。

  侯雅君被打得趴伏在地,可是,她沒有時間喊痛,她必須進入都督府,才能把知道的事告訴墨澈。

  她剛撐起上身,一抹黑影已來到身旁,重聲低咆,「混帳,是誰准許你們對一個姑娘家動粗?!」

  沒想到他竟會為他又踅回,她驚詫地看著他。

  「可不是嗎?」尉遲禦也懶懶走來。「如此嬌俏的美人,你們居然用劍將她掃開,真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妳站得起來嗎?」墨澈垂睫問著。

  侯雅君扁緊嘴,搖了搖頭。

  其實她站得起來,可是她不想錯過可以接近他的機會。

  墨澈嘆了口氣,低下身,伸出手,但卻不是握她的手,而是要她抓著他的肘,好讓他可以使力將她撐起。

  這大好的機會豈能放過?

  侯雅君一手抓著肘,一手握住他的手,整個人往他身上貼去。

  馨雅香氣伴隨柔軟軀體壓在他手上,墨澈想要避嫌,但瞧她站得極為艱辛,只能閉眼等著她站妥。

  「姑娘,手下侍衛有所造次,還請海涵,天快黑了,回去吧。」他連她為何會倒在街角都不想過問,不欲和她有太多接觸。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你收留我好不好?」這個要求非常厚顏無恥,可只要可以改變歷史,再難為情的話,她也會說出口。

  「妳……」墨澈攢緊眉,暗惱自己真的做錯了。

  他應該放任她凍死在街角,而不是好心地將她帶回。

  「墨澈,留下她吧。反正你當初救她時,就打算帶她回府不是嗎?」尉遲禦勾笑勸說著。「如果她真的無處可去,你又趕她走,那當初何必救她?」

  侯雅君作夢也沒想到尉遲禦竟會幫她說話……這般溫文儒雅,真的很難把他和除夕夜發狂的那個禹親王聯想在一起。

  墨澈閉了閉眼,無奈道:「一晚,妳明天就必須離開。」

  聞言,侯雅君喜出望外地勾唇笑著。

  誰理你呀?只要讓我踏進府裡,誰也別想趕我走!她暗自發誓。

  ***

  侯雅君的雄心壯志,在進入都督府的頭一晚,就被削減了一角。

  府裡的丫鬟,每個都把他當做空氣,沒有人要跟她說話,很明顯地排擠著她。她想,恐怕是有人造謠,抑或者有人瞧見她老是纏著墨澈,她們因此認為她根本就居心叵測,不屑理她。

  但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是來交朋友的,重要的是,她必須把所知道的事告訴墨澈才行。

  所以,沒有準備她的房間……也沒關係。

  她不斷地摩挲雙臂,很想找間房躲進去,但又怕進到不該進去的地方。

  走著走著,侯雅君繞到主屋,遠遠的瞧著一間房,突然發現那間房極像是他的房間,瞧四周無人,她放膽地朝那裡走去。

  打從進入都督府後,他就把她丟給其他人發落,她再也沒見到他。

  現在就算見不到他的面,能待在他門外,確定他安好,也教她感動得不知道如何感謝老天爺。

  「誰在外頭?」在她踏上房外長廊時,房裡突然響起他冷漠的沉嗓。

  她心頭抽痛著,明知這時的他並不識得她,她不該為了這種事傷心,可他的口氣真的好冷漠……

  倏地,門板打開,露出他寒厲的眉眼。

  她怔住,好半晌才擠出虛弱的笑。「嗨!」噢,他的眼神好傷人。

  「妳在這裡做什麼?」

  「看風景啊,今天的天氣很好呢。」

  「下雪了。」

  「……有月亮啊。」她不死心地指著天空,豈料竟是黑壓壓一片。

  「被雲遮住了。」

  她頹喪地垂下小臉,酸楚爬上鼻頭,淚水忍不住又湧了出來。

  差別太大了……原來在愛與不愛之間,他的差別對待,竟會大到這種地步。雖然他對姑娘家極好,但其實是帶著客套和疏離的,跟只專注她一人時,截然不同。

  墨澈雙手環胸,完全想不起在哪見過她,但她看他的目光,彷彿是看著至愛的人……難道是他長得像她的情人?忖著,又覺得不對,因為她喊的是他的名字。

  他應該問清原由,但時間已晚,孤男寡女不該獨處。

  「回去吧。」他道。

  「回去哪?」她抬眼,笑得苦澀。

  沒來由的,他心頭一顫。

  她是個美人胚子,巴掌臉上嵌著秀雅五官,豔而不俗,媚而不妖,尤其是當她忍淚勾笑時,楚楚可憐的神情抽動著他的心。

  「慕總管沒為妳備房?」

  侯雅君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要是照實說出,他會不會罰那些人?事實上,她連晚飯都沒吃呢。

  可是餓一餐,折磨不了她,見不到他,才是煎熬。

  「有啊。」她抿唇笑著。

  「那就回房休息。」

  「喔。」她點點頭,卻不知道自己能在哪裡休息。

  就在這當頭,她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作響,羞得她趕緊按緊肚皮。

  墨澈微揚地眉,繞過她,走到長廊轉角處喊道:「來人!」

  不一會,有人從前頭奔來,單膝跪在他面前。「大人有何差遣?」

  「準備一份夜宵到花廳。」

  「是。」

  墨澈回頭看著她。「過來。」

  「喔……」她羞得絞衣角,如老牛拖步般地走。

  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侯雅君跟著他的腳步來到花廳,瞧他往主位一坐,她不知道該站還是坐,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

  「坐那頭。」他指向離自己最遠的位置。

  「喔……」她拉長尾音,走到那位子坐下。

  「妳從哪來的?是京城人氏嗎?」

  做為軍政重地,都督府實在不適合留宿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就算是個文弱女子都不應該。

  「我……」要她怎麼解釋呢?「我不是京城人氏,而且舉目無親,你可以收留我嗎?」

  如果可以,她想趕緊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好讓他有所防範,可她太清楚他的性子,對人如此防備,她要是現在告訴他,說不定他會在一氣之下把她給趕出去。

  思及此,她突然一頓,忖著自己現在的到來,該不會就是墨澈記憶中的第一次相遇吧?

  那豈不是代表著,歷史的齒輪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到來,吐露一切,但他卻不信,所以她為了救他而被火藥炸死,而他最終最是被打入牢獄,開始了他和皇上尉遲肅的計劃?

  可是如果她在這裡死了,一年後又要怎麼成為鐵凝香和他相遇?

  「妳在想什麼?」瞧她攢眉想得驚懼,他忍不住低問。

  「我……」她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她現在離開他,是不是就會和他說的「過去」截然不同?

  可是,她要是離開他,也沒有辦法讓他擺脫宮變的牽連……她不知道墨澈提起的過去,是什麼樣的情形,但現在的她,掌握了所有先機,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從這一刻創造出,和墨澈記憶中的「過去」,完全不同的結局?

  可以的吧,就像星爺的電影,拿著月光寶盒回到過去,他還是可以改變既定的命運!

  她必須這麼想,因為機會只有一次,她必須拿命賭。

  「怎麼?」

  「沒、沒事。」侯雅君勾笑地說:「我很擅長裁製衣服,你要是留下我,我可以--」

  「不用。」他冷聲打斷她。

  她不死心又道:「我裁製的衣袍可是和外頭的不一樣,我……」

  「府裡有專門的丫鬟裁製衣袍。」

  「那我可以幫忙,現在這麼冷,要加製冬衣,丫鬟們一定忙不過來。」

  墨澈瞇眼打量著她,這時下人端來夜宵,他懶聲道:「吃吧。」

  「這是給我的?」她受寵若驚地看著那幾樣菜色和溫熱的清粥,感動得都快掉淚。

  瞧吧,他不過是行事給人淡漠的感覺,實際上,他很有人情味的。

  「吃吧。」他垂下長睫,不想瞧見她的笑靨。

  沒來由的,她的淚、她的笑,異常地牽動著他,他清楚這一點,所以故意漠視她。

  「嗯。」侯雅君笑得甜柔,拿起粥配著菜下口,吃得眉開眼笑。「好好吃喔,謝謝你。」

  他覷她一眼,那甜柔笑臉像抹春風,拂進他的心裡。

  她那模樣,看起來也不像是細作,如果她真的無家可歸,留她下來倒也不是不可。

  畢竟,她有顆良善的心。

  她沒用晚膳,可見慕總管根本沒好好地發落她的事,而她在外頭走動,說不準是她連可以休息的房都沒有,結果她沒坦言下人的不是,反倒是為了維護他們而撒謊,衝著這一點,他應該可以相信她。

  「妳叫什麼名字?」忖著,他竟脫口問道。

  侯雅君笑睇著他。「鐵……雅君,侯雅君。」她當鐵凝香太久了,一時還會說錯自己的名字。

  「妳真懂得裁縫?」

  她用力點頭。

  在成衣坊成立的那段時日,她在雙菱的訓練下,已經知道如何打版縫製。

  「妳是真的無處可去?」再問。

  「是真的,這時候你要是把我趕出去,我肯定凍死在街頭。」她擱下碗筷,說得好不可憐。

  墨澈嘆了口氣。「今年適逢百年大雪,冬至已近,接著就快過年了,既然妳懂縫製,那就留下吧。」

  「百年大雪……冬至已近?」

  「再十幾天就要冬至……妳連日子都忘了?」他突然想起,她曾經問過他現在是哪一年。

  「墨澈,你爹是不是在兩年前去世,然後你娘也在一年後跟著去了?」她問著,渾身不住發顫。

  明明剛吃了熱粥,可她背脊卻竄起惡寒。

  「妳為什麼這麼清楚我的事?」他戒備地瞇起眼。

  「完了……」她喃喃自語著。

  當初墨澈跟她說,他和侯雅君相遇是一年前的事,因為他說的時候是十一月,所以他和侯雅君相遇時是十一月,那麼距離宮變不就已經迫在眉睫?

  可是現在距離冬至只剩十幾天了……那她如何有時間慢慢地取信於他,再把一切說出呢?

  尉遲禦那個大惡人已經在精心策劃,可卻讓人全然看不透!

  「妳說什麼?」

  「墨澈,你……」她該怎麼辦?她現在說了,他也不會信!

  「妳還沒回答我,妳為什麼那麼清楚我的事。」他站起身,大步逼近她。

  她嚥了嚥口水。「我……」

  「妳既然不是京城人氏,又怎麼會知道我的事?」墨澈冷凜的鷹目決絕無情。「說!」

  皇上近來病痛纏身,正打算要立太子,惹得皇子們之間蠢蠢欲動。

  在這敏感時機,她的出現,讓他不得不防。

  侯雅君淚水緩緩淌下。

  他想殺她,用這麼陌生而可怕的眼神看她,到底要她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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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9:00
第十四章.【逆轉奇蹟】

  「說!」墨澈重聲低咆。

  他暗惱自己竟差點因為心軟就將她留下。

  侯雅君淚如雨下,下斷地搖著頭回答,「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為了保護你而來,我不可能傷害你……我寧可傷害自己,也不可能傷了你……」

  「我並不識得妳,我們之間沒有妳說的情深義重!說,到底是誰派妳來的?」

  「沒有人派我來,我是為你而來!」她覺得好委屈,她為他而回來,可他竟然這樣對待她……

  「為我而來,又是所為何事?」

  「我說了,我是為了保護你而來!」

  「妳又要如何保護我?」

  「我會想辦法,保護你不受宮變牽累!」她聲淚俱下地大吼,一回神,才驚覺自己竟脫口道出。

  「宮變?」他瞇起黑眸,沒漏過她臉上每個表情。

  「那是……「她很想找個話題搪塞,可是他表情寒鷙得教她心慌。

  「誰會發動宮變?」無視她的淚,墨澈沉聲質問。「哪個皇子?說!否則休怪我無情!」

  他受的教養,不允許他對個姑娘家動手。

  但要是她選擇隱瞞,那麼,他會為她破例。

  「尉遲禦!」侯雅君悲至極致,怒聲吼著,「我說了,你開心了沒,你滿意了沒?」

  在那雙高深莫測的眸裡,她瞧見他壓抑的怒火和殺氣!

  他想殺她……他真的想殺她……她不能怪他,因為這時的他並不認識她,可是他的行為還是傷到她,像有好幾把刀凌遲著她!

  沒有了那些相愛的記憶的他,還是她的墨澈嗎?她不禁直問。

  「荒唐!」他低斥。

  「對,我就知道你會不信,所以我才不願說!」侯雅君瞪著他,淚水撲簌簌掉個不停。「他是你表弟,你們情同手足,我說的你不可能信,可是你要我怎麼辦?不說,眼睜睜地看著你掉進他的圈套裡,到最後還被牽累入獄!然後你還會……」話到一半,她突然打住。

  儘管她怒極悲極,但她還是力求冷靜,想著墨澈說過「過去」的侯雅君曾告訴他,他將在入獄一年後被鐵凝香給買走……那麼,只要她現在不說出這一點,他或許就不會對鐵凝香產生情愫,那麼就算她改變不了現狀,至少還可以保護他未來無事,對不對?

  「住口!妳好大的膽子,竟敢胡亂造謠生事?」

  她深吸口氣。「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既然都說了,那就將一切都攤開吧!

  「胡說八道!」他驀地扣住她頸項。

  侯雅君噙著淚,抿緊唇。「我沒有胡說,墨澈,你聽我說,冬至之夜,宮內侍衛子時一刻交班時,四皇子和五皇子會帶兵,分別從東啟門和西啟門攻進皇宮,而二皇子亦會聞風聲領軍而來,你為了掩護二皇子受到牽連……」

  墨澈聽著心頭一顫。

  只因她說得太像一回事。她眼神澄澈無懼地看著他,她沒有說謊他看得出來,可是那明明是尚未發生的事,為何她卻像是已經目睹一切的發生?況且他預定將冬至之夜時的侍衛交接時刻延後一刻……這命令他尚未佈達,為何她會知道?

  「妳是誰派來的細作?」在無法理解的情況下,他只能這麼推測。

  「我不是!」侯雅君氣得直跺腳。「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告訴我的!」

  「胡說,我要如何告訴妳?」

  「是你在未來告訴我的!」相信她……她從不知道要得到他的信任,竟是如此困難的事。

  墨澈怔愣地鬆開手,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什麼妖魔鬼怪。

  「真的……」她碎聲的解釋著,「墨澈,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在未來,我們相過了,也相愛了……可是,我們卻因為捲進宮廷鬥爭而死別,所以我回來,是要你從這一刻開始改變命運。」

  墨澈搖著頭,往後退了兩步,腦袋裡一片混亂。

  他們曾經相愛……在未來……所以她才會用這麼炙熱的眼光看著他,可是她既在未來,又是如何出現在他面前?

  他握拳覷著她,她哭得像個淚人兒,是那般傷心難過,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

  「墨澈,冬至之夜,尉遲禦煽動兩位皇子舉兵進宮,他想要坐享漁翁之利,所以……」

  「妳別再說了!」

  「聽我說,皇上得到急症,那其實不是病,是有人對他下了毒!而且,越接近冬至,他的病症就會越嚴重,到了冬至那晚……他就會死去……」

  墨澈怔愣得說不出話。

  皇上得到急症,已經多日不早朝,但狀況卻讓御醫們束手無策,因為尚未立太子的緣故,怕民心動盪,這事不可能流到宮外,到底是誰告訴她的?

  「妳到底是誰的細作?!」他重複質問。

  「我不是細作,我來只是想要保護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侯雅君哭得抽抽噎噎。

  她很少掉淚,天大的事也不能撼動她,可面對無法解釋的狀態,她真的好急好怕……

  墨澈橫下心,扣住她的手,扯著她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她又驚又懼。

  「離開都督府。」

  「為什麼?」

  「因為妳不能再待在這裡。」他冷聲道。

  他沒有辦法確定她的底細,身為五軍都督,他身負保家衛國的責任,理該將任何可能造成王朝動盪的因子都掃除,可是……他下不了殺手,只能趕她走,任她自生自滅!

  聞言,侯雅君雙腿一軟。

  在她說了那麼多之後,他的選擇竟是趕她走……悲傷和委屈瞬間到達臨界點,透過淚水,不斷地傳遞她的傷悲。

  墨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哭倒在地的她。

  「難道我回來一點意義都沒有?若是如此,為何讓我回來?如果不是你給我琉璃手鐲,我也不可能再回來……」她哭得柔腸寸斷,旋即像是想到什麼,她猛地抬眼。「琉璃手鐲,你娘留給你的遺物,那是你父母相遇的契機,你娘留給你,希望給你未來的妻子,戴上手鐲永不分離……」

  墨澈瞠目結舌。

  宮中侍衛交班時刻、皇上患上急症,如果她是細作,這些都可從情報網獲知,但她現在說的是他娘去世前的遺言,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大人?」守在屋外的侍衛和慕總管聞聲趕來,驚詫地看著向來沉斂守禮的主子,竟拖著來路不明的姑娘。

  「是誰告訴妳的?」墨澈啞聲地問。

  她淚眼矇矓地瞅著他。「你呀……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他震得退後兩步。那麼,她說的都是真的?

  「大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慕總管試探性地問。

  墨澈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半晌才粗聲道:「安排一間單人房給她,讓她到裁房幫忙,記住,三頓膳食別忘了送去。」話落,他轉身就走,步伐快得像是要逃離毒蛇猛獸。

  聞言,慕總管心頭一驚,趕緊垂首道:「小的知道了。」

  待主子離去,他才走到侯雅君面前。

  「我的姑奶奶快點起來吧,夜深露重,男人都受不了,況且是妳?」

  跟在主子身邊十多年,未曾見過主子對哪位姑娘特別留情,而今主子特別吩咐給她安排一間單人房,那就代表她的身分並非一般奴婢,他自然不敢怠慢。

  侯雅君追逐著墨澈的背影。怎麼辦?

  時間這麼緊迫,她到底要如何讓他相信她?

  ***

  翌日一早,慕總管便帶著她到裁房,和一群丫鬟縫製冬衣。

  儘管慕總管三申五令地交代了,但還是沒人睬她,這也好,她落得輕鬆,邊縫邊想到底該怎麼做。

  雖然覺得受盡委屈,但她人都來到這裡還無法改變命運的話,她才真會嘔死。

  可是,她如果一直待在這裡,無法接近他,她無法製造信任的契機。

  侯雅君忖著,不禁輕嘆一聲,視線落在手上,想起他將手鐲戴到她腕間時的柔情萬千,對比現在的冷漠疏離,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如果琉璃手鐲還在她手邊的話,他一定會相信她說的話……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她想起琉璃手鐲在這時根本還沒碎,而且就放在他房裡。

  等著時間來到中午,趁丫鬟去廚房取膳時,她溜到主屋,發現附近並沒有侍衛在,猜想他八成外出辦事還沒回來,於是躡手躡腳地推門進房。

  進門,她看向床邊的百寶格,卻瞥見床上躺著人。

  那人背對著門側躺著,被子拉得極高。

  她怔了下,趕忙走到床邊,整個人貼近,動手扳動著他。「墨澈,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男人張開了眼,皺著眉,像是有些氣惱被擾醒。

  「你……尉遲肅……」他怎會在墨澈的房裡?

  ***
 
  都督府的中庭涼亭裡,石爐裡的松果燒出一片輕煙緲緲。

  尉遲粲沏著茶,倒出三杯聞香茶,再繼續沖泡著茶。

  「墨澈,在發什麼呆?「將聞香茶遞給他時,瞧他出神得厲害,不禁問他。

  他緩緩抬眼,拿起聞香茶淺啜。

  「喂,頭泡是拿來聞香,不是拿來喝的!」尉遲粲大叫著,身旁的尉遲禦則是放聲大笑,「喂,你到底是怎麼了?瞧你今日一整天魂不守舍的。」

  「二哥,墨澈是被個姑娘給勾了魂。」尉遲禦笑道。

  「真的還假的?誰家的姑娘?」

  墨澈面無表情地擱下茶杯。

  他沒心情笑鬧,因為他今早和御醫聊過之後,確定了皇上的病情確實是一天天加重。

  侯雅君說的事一一應驗了,但如此巧妙的巧合,他真的可以認為她來自未來這種離奇說法能相信嗎?

  更何況,她說的主謀還是禦……不由自主地,他看向相處二十幾年的表弟,真的無法相信他會在冬至之夜時發起宮變。

  「幹麼一直看著我?難道是怪我大嘴巴?」

  他垂下長睫,心思煩亂理不出頭緒。

  「幹麼愁眉苦臉的?真要喜歡了,就趕緊迎娶回府,不容易呀,難得看你對一個姑娘上心。」尉遲粲揶揄著。

  「我想的是皇上的病。」墨澈淡道。

  如果侯雅君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不如就由他來稍微試探看看。

  「父皇的年紀大了……」尉遲粲嘆口氣。「父皇至今未立太子,身子又不好,四皇弟和五皇弟私底下動作不少,真是煩人。」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什麼病,怎會連御醫都無法可治。」

  墨澈不動聲色地問:「你們認為……有沒有可能是毒?」

  問著的同時,他瞅著尉遲粲,眼角餘光則注意著表弟的反應。

  尉遲禦愣了下,忙問:「你怎會做如此想?」

  那神情像是很意外,而且急於找到答安,墨澈的心微微一凜。

  「可是不可能呀,父皇的膳食都有人試毒。」尉遲粲就事論事地道:「而且能出入父皇寢殿的,只有御醫、后妃、皇子、公主……難道是四皇弟或五皇弟?」

  墨澈表面淡定,心頭其實微微抽痛著。

  粲的反應,來自於他是個武將,習慣抽絲剝繭再推演,可是禦的反應,像在試探他。

  什麼心態會教他反向試探著他?是作賊心虛吧。

  「二哥,別胡亂猜測,畢竟咱們可是常往父皇寢殿走動,尤其是大皇兄,昨兒個一晚守著父皇,現在……對了,大皇兄還在你房裡睡嗎?墨澈。」

  「應該是……」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尖叫聲,認出那是侯雅君的聲音,墨澈立刻足不點地地朝主屋的方向奔去。

  一推開房門,就見侯雅君被大皇子強壓在床上,衣襟大開,露出飽滿酥胸。

  沒來由的,一股怒火兇猛地燒向心窩,他大步衝向床邊,一把揪起尉遲肅的衣襟。

  「墨澈!」尉遲粲如風般地趕到,在他拳頭落下之前,及時將他拉開。

  墨澈怔住,不解地看著自己握得死緊的拳頭。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竟然未問原由,就揮拳對著自己的兄弟。

  隨後進房的尉遲禦笑睇著這狀況,而尉遲肅顯然微詫了下,但隨即恢復正常,走下床,撢了撢有點發皺的衣衫。

  「這是怎麼著?你連問都不問就要動用私刑了?」他似笑非笑地道。

  墨澈抿緊著唇,瞪向躺在床上,將衣襟拉得死緊的侯雅君。「妳在我房裡做什麼?」

  「我……」她想說,但有其他人在場,她不該也不能說。

  「說不出口,那就讓本皇子說吧。」尉遲肅哼了聲。「本皇子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她卻溜進房裡,從本皇子背後一抱,擾得本皇子心猿意馬,這會倒把罪都推到本皇子頭上了?」

  聞言,墨澈瞇緊墨眸,發狠地瞪著侯雅君。

  「不是,我以為他是你,我想這時間你在房裡睡,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趕忙澄清,「我有喊你的名字。」

  「用這種方法詢問人?姑娘妳貼得那麼緊……分明是在誘惑人。」

  「我……」她真的是百口莫辯。

  因為也想要測他的額溫,要是不貼緊一點,如何扳正他的身體?

  「人家都喊了墨澈的名字,你明知道她誤認了人,還吃人家豆腐……要不是她叫了,你豈不是要把她給吃乾抹淨?」尉遲粲跳出來開罵,粗獷陽剛的俊臉上竟有幾分猙獰。

  侯雅君一愣,直瞅著他,知道他是誰,但跟他很不熟。不過照她聽起來,他這種罵人的口氣很大有文章啊!

  「關你什麼事?」尉遲肅冷哼了聲。

  「不關我的事?」尉遲粲吼著,硬是扯著他往外走。

  「放開我,混帳東西!」

  「我就是不放,你咬我!啊……你真的咬!」

  兩人儘管走遠,但聲音還近在耳邊,尉遲禦沒興趣看他們兩個鬥嘴,將注意力放在房內的兩個人。

  墨澈沉默不語,侯雅君則是不知所措地瞅著他。

  「禦,麻煩你先離開。」好半晌,墨澈啞聲道。

  「這有什麼問題?」尉遲禦離去前,不忘帶上門。

  房內,兩人視線對峙著。

 「我真的以為他是你……」

  「妳到我房裡做什麼?!」他重咆著,驚覺自己逐漸失控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了一個相識不過一天的女人如此失控?

  「我……」她嘴一扁,淚水立刻滾落。「我到你房裡找琉璃手鐲……」

  她總算明白,自己以往為什麼總是不哭,原來她把淚水的配額全挪到這個時候了……

  「妳知道琉璃手鐲在我房裡?」她到底還要如何的混亂他?

  「就在百寶格上面算來弟三層,右邊算是第二格。」她記得那時他是從那裡取出手鐲的。

  墨澈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瘋了。

  琉璃手鐲放在哪裡,除了他,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可是……她知道。

  突然之間,他覺得渾身乏力,一抹臉坐上床。

  「墨澈……」侯雅君爬坐起身,不敢隨意碰觸他,就怕又惹惱他。

  他回頭瞅著她。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命運?

  他並不識得她,可她卻可以說出不為人知的祕密,讓他不得不相信她。更重要的是,她的眼對他蓄滿深情,他無法視而不見。

  「我想找出琉璃手鐲,是因為想要證明自己沒有騙你,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防範尉遲……」

  話未竟,他一把摀住她的嘴。

  她張大水眸,難以置信他竟會碰觸自己,儘管只是一個制止她說話的舉動。

  「夠了。」他啞聲道,緩緩地放開手。

  「你相信我?」

  「噓。」隔牆有耳,他不希望打草驚蛇。

  侯雅君激動地摟住他。

  他先是一震,垂在身側的雙手,猶豫了下,逐漸抬高,不過微使勁,便將她擁入懷裡。

  她是這般柔嫩,彷彿只是他稍使勁,就會將她碰壞,他不禁趕緊鬆開手。

  但她是如此期待一個擁抱拂去自己內心的不安,她雙手環過他的頸項,主動與他貼合,至少在這一刻,他們的心靈是相通的,他是相信她的。

  「妳……」他深受禮教束縛,想要拉開她,但她鬆開手的瞬間,竟是捧著他的臉,吻上他。

  丁香小舌試探性地撬開他的唇,他的呼吸漸亂,理智與情感拉鋸著,終究還是忍不住地張口吞沒了她的挑逗。

  一個吻,瞬間撕裂他受禮教束縛的外殼,顯露出他熱情的一面。

  唇舌交纏著,他吻得濃烈而放肆,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他粗嗄地喃著。

  「幹麼對不起?我又沒說不可以……」她羞澀地垂斂長睫。

  望著她含羞帶怯的神情,他心旌動搖,卻強逼自己必須坐直身子。

  「往後妳就暫時待在裁房,直到過年後。」調勻呼吸之後,他啞聲道。

  「可是你要怎麼……」

  他探指放在她唇上,但那柔嫩的觸感,教他趕忙收回手,難以置信自己的自制力竟薄弱到這種地步。

  「就這麼決定。」隔牆有耳,任何線索都不該從她嘴裡說出,否則只會替她招來殺身之禍。

  他不願意累及她……但他不懂,不過是素昧平生的人,為何他會在一遇見她之後,就深受吸引,不自覺想以她為重。

  像娘所說的,當她遇見爹時,彷彿是命運一般,他們注定相戀。

  而他現在,似乎可以體會那種感覺。

  ***

  那天過後,侯雅君少有機會和他碰頭。

  一方面是年節將近,他的軍務本來就不少,另一方面是他刻意不和她見面,而她冷靜之後,彷彿能與他心靈相通,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如此一來,她沒有辦法把更詳細的情形告訴他。

  有時候,她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碰見他,偏偏尉遲禦就跟在他身旁,讓她無法開口……眼看冬至逼近,她實在無法冷靜。

  適巧瞧見裁房裡有不少質料不佳的棉紗,她向裁房管事要來棉紗,還削了兩根木條充當棒針,連夜加緊編織著。

  天寒地凍的,她送他圍巾禦寒,沒有人會起疑的,對不?

  那麼,只要她把一些話編織在裡頭,稍加囑咐他,他就會看見。

  冬至這天,天色未亮,她一完工,便趕緊跑往主屋找他,卻見尉遲禦竟站在他房門外。

  她的心狠狠地顫著,惡寒從腳底板急速往腦門竄。

  「侯姑娘,起得真早。」他噙著儒雅的笑跟她打招呼。

  她強迫自己微笑。「三皇子今天怎會這麼早來?」她不禁懷疑,他根本就是對她起疑了,否則怎會天天到都督府報到。

  「本皇子來還要向妳報告?」

  「不,對不起,我太多話了。」在這關鍵時分,她能忍讓就忍讓,絕對不能因為她而起紛爭。

  尉遲禦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物品,正要開口,墨澈已開門走出。

  「妳怎麼來了?」他攢眉看向她。

  「我……」她抖開手中的圍巾。「今天下雪了,我瞧你總是連披風也不穿,所以幫你準備了一條保暖的圍巾。」

  「圍巾?」

  「嗯,這是我家鄉特有的一種保暖物。」她想幫他圍上,可瞧見尉遲禦在旁,不由得猶豫起來。

  她不知道墨澈是怎麼解釋她的身分,怕太過親密的動作會惹來尉遲禦的疑心。

  這人有多多疑,她是見識過的,而他的狠毒無情,直到現在還教她駭懼。

  見狀,尉遲禦背過身去,算是有禮的迴避開來,以他的身分而言,這個動作已經算是很給墨澈面子了。

  可惜,侯雅君並不滿意,因為他不離開,她就沒辦法和墨澈說些悄悄話。

  「雅君。」

  聽著心上人的低喚,她不禁笑瞇起眼,走向前,將圍巾繫在他頸項間。

  這是墨澈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是很值得記念的一刻,她開心,但卻擔憂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喚她。

  「天氣很冷,回房歇著吧。」他輕輕地拉下她的手。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墨澈說過,「過去」的侯雅君為了救他而被火藥炸死,所以這一次,她會忍住不踏出房門一步,不給他添麻煩。

  她很清楚,在這個世界,她一點能力也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保護好,別扯他後腿。

  「初二吧。」

  「那……你要小心,要是冷了,拉緊圍巾,這圍巾是我親手編的,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要是得閒,要拿下來瞧瞧。」她暗示著,就怕他根本看不到她織在裡頭的祕密。

  墨澈凝睇著她,多日不見,她眉間的哀愁不變,教他想要探手拂去她眉間的皺摺,然而--

  「原來墨澈也會被兒女私情給困住……本皇子站得腳都快麻了,墨澈。」尉遲禦背對著他倆,懶聲提醒著。

  他抿了抿唇。「回房去吧。」他不捨地放開她的手。

  侯雅君瞅著他半晌,好怕這將是兩人的最後一面,忍不住踮起腳尖,探手拉下他的頸項。

  墨澈瞪大眼,感覺她柔嫩的唇拂過他的,隨即羞怯地垂下臉地說:「我等你回來。」

  他深吸口氣,啞聲道:「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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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09:35
第十五章.【續前緣】

  和往年相比,今年宮中的冬至之夜冷清許多。因為皇上如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於是這一晚,並沒有安排任何活動,只點亮所有宮殿的燈。

  亥時四刻,在墨澈的坐鎮下,宮裡嚴加戒備著。

  「墨澈。」

  一瞧見尉遲粲到來,他略微鬆了口氣,連忙起身。「墨澈見過二皇子。」

  「什麼二皇子,跟你說過多少遍,叫二哥就好。」尉遲粲沒好氣地道,走到他面前。「發生什麼事了?聽說你昨兒個就一直派人找我。」

  他不答反問:「你沒有帶兵馬進宮吧?」

  尉遲粲忍不住雙手環胸。「衝著你一句話,我沒帶任何兵馬,不過我很好奇,為何你會猜到我要帶兵馬進宮?」

  墨澈黑眸微縮著。「我得到消息,今晚有皇子將造反。」

  「跟我得到的消息一樣,那你還要我別帶兵進宮?」

  「有詐。」

  「詐?」

  「這會是個計中計,有人在幕後操控,只要帶兵馬進宮的,一律被視為叛變,所以我才要你別帶一兵一卒進宮。」

  「你哪來的消息?」

  「不能說。」他現在的佈局,全部是接照雅君說過的情形在走,一方面派兵部署在東西兩門,同時杜絕粲被捲入宮變風波裡。

  「這麼神祕?」尉遲粲抿了抿唇。「大皇兄也是天天對我耳提面命,不管我聽到任何消息,都別輕舉妄動。」

  「是嗎?」他低吟著,忖度自己到底該不該去向大皇子共謀對策。

  可是時間已經逼近關鍵時刻,這時候他不適合離開崗位。

  不過,既然肅會對粲幾番提醒,就表示他已經掌握一些消息,那麼……關於下毒的事,他沒跟他提過,不知道他是否有同感。

  「你在想什麼?」

  「我……」他忖了下,問得極為漫不經心。「二哥,如果你要對一個人下毒,會用什麼方式,下得神不知鬼不覺?」

  「我沒經驗耶。」尉遲粲不禁失笑。「不過要下得神不知鬼不覺,首先,被下毒的人肯定對下毒的人沒有防心才有辦法吧。」

  雅君說,冬至當夜,皇上即將死去,可是她並未提及是誰下的手,能夠讓皇上沒有防心的,絕對是他最親密的人……

  「你到現在還在想這事?別想了,我跟大皇兄提過,他派人查了,每回父皇用膳時,不管是誰在伺候著,必有御醫在旁試毒,當三弟陪父皇吃夜宵時,更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而且每道膳食大皇兄都派了眼線在御膳房盯著,不可能出任何差錯的。」

  「是嗎?」墨澈皺緊眉頭。

  難道是雅君記錯了?

  原本他打算要問御醫,可是怕打草驚蛇,他便打消念頭……不過,肅會做出防備,那就意謂他也有相同的懷疑……

  「這什麼東西,這麼特別?」

  墨澈來不及阻止,尉遲粲已經快手抽掉他頸上的圍巾。

  「欸,這上頭好像有字……」

  他抬眼望去。圍巾拉開,中央部位顏色較沉,仔細一看,竟織著三個字。

  「進寢殿?」尉遲粲唸著。「這是什麼意思?」

  墨澈想起她說要拿起來瞧一瞧。「這時間,誰會在皇上寢殿?」他突問。

  「這時間……三弟要是有空的話,都會陪父皇在寢殿裡用膳。」

  「糟了!」他立即朝外奔去,向門口侍衛道:「聽令,帶一隊衛兵前往三皇子的德興殿,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

  墨澈足不點地地朝前奔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尉遲粲追在他身後問著。

  他沒有回答,直朝皇上寢殿而去,來到殿外,通傳太監立刻向前一步。

  「墨大人急忙前來,所為何事?」

  「三皇子是否在寢殿內?」

  「是,需要奴才通報一聲嗎?」

  「墨澈,你跑到這來做什麼?」尉遲粲遲了一步才到,氣息微亂地往他肩上一靠。

  「奴才見過二皇子。」通傳太監必恭必敬地行禮。

  尉遲粲擺了擺手,還沒開口,寢殿大門已經打開。

  「二哥?墨澈,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沒錯過尉遲禦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詫,墨澈淡聲說:「啟稟三皇子,臣聽二皇子提起皇上龍體有恙,所以前來探望。」

  聞言,尉遲粲揚起眉,但選擇不戳破他的謊言。

  「那就進來吧。」尉遲禦轉身走進裡頭。

  「謝三皇子。」

  墨澈欲踏進寢殿內,尉遲粲輕扯著他,以眼示意地問他到底想做什麼,他一雙沉眸眨也不眨地瞅著殿內,尉遲粲明白答案可能得自己去找,便鬆開手,與他一起踏進寢殿。

  看著睡在龍床上的皇上,墨澈濃眉攢緊。

  他不過幾日沒見皇上,皇上竟已病容枯槁,像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確實是看不出中毒的跡象,但此刻,他選擇相信雅君,所以他心裡有了大膽的假設。

  「三皇子,皇上看似病得極重,怎麼你還陪著皇上吃夜宵?」墨澈看著皇上唇角的湯汁,再看向擺在床邊花架上的一碗湯。

  「墨澈,你這話問得古怪。」尉遲禦低笑著。「你問御醫,皇上是否已一日夜沒有用膳?本皇子正想辦法灌一些藥膳湯汁,好讓皇上有些體力,而且這碗湯,是御膳房送來的,有什麼問題嗎?」

  墨澈看向站在床頭的御醫,他還沒開口,對方便已道:「情形的確如三皇子所言。」

  尉遲粲的視線在三人間來來回回。

  他現在總算知道墨澈想做什麼,可是他剛剛也跟他說過,三弟總是他一口又一口地吃著,要是那湯有問題,三弟早就也中毒了。

  他滿腹疑問,但他相信墨澈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急著出聲介入。

  「御醫,皇上的病情似乎是一天比一天還不樂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御醫誠惶誠恐地道:「下官不才,找不出皇上的病因,罪該萬死。」

  「可是……」

  墨澈突然拿起擱在花架上的湯。「要是這湯裡有毒,你能否驗出?」

  「這……剛剛已經驗過,銀針並沒有反應。」御醫不知所措地看向房裡兩個皇子。

  「所有的毒,銀針都驗得出?」

  「不……」

  「墨澈,難不成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尉遲禦沉聲質問,臉上的笑意早已盡。

  「是。」墨澈抬眼望著他。「下官大膽猜測,皇上非病而是中毒,但皇上所有膳食皆是從御膳房所出,而且都經過御醫試毒,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將毒粉塞至牙間,經過你一口皇上一口……毒慢慢地混入湯中,一日一回,情形逐重。」

  「放肆!你以為你現在是跟誰說話?」尉遲禦重喝著,眉目冷凝。「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行徑是在誣陷本皇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和你一起成長……難道在你心裡,我是心思如此歹毒的人?」

  墨澈抽緊下顎,沉默以對。

  他也不想相信……可是,他並非盲目地相信雅君的說詞,而是禦的神情出現破綻,讓他證實他得確心狠手辣地策動計謀。

  「二哥,你也不相信我?」尉遲禦轉問他。

  「這……」尉遲粲為難的皺著眉。

  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至友,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下官建議,延請宮外大夫聯合診治皇上,而且這段時間勿讓三皇子再接近皇上。」墨澈聲色俱厲地道:「如果查證之後,是下官錯怪三皇子,下官自請入獄,聽候刑部裁決。」

  「你……好!到時候要是證明本皇子的清白,你莫怪本皇子不念舊情,秉公處理!」

  「不用那麼麻煩,我現在就可以秉公處理,讓你心服口服!」

  殿門突然被推開,尉遲肅風塵僕僕而來。

  「大皇兄,你是上哪去了?」尉遲粲走向他。

  尉遲肅沒理睬他,大步走向床邊,旋即從懷裡取出了兩只小瓷瓶,將其中一只打開。「粲,拿水來。」

  「好。」尉遲粲立刻倒了杯茶送上。

  他接過手,倒入瓷瓶裡的粉末,稍微攪拌了下,往床邊一坐,扶起父皇,小口餵入他口中。

  「大皇兄,你這是在做什麼?」尉遲禦神色微變。

  「待會你就知道。」

  待皇上喝完,不一會,雖說人未轉醒,但青皇的臉上出現些微紅潤。

  尉遲肅站起身,朝他笑得邪氣,提起手中另一小瓷瓶。

  「禦,這是我從宮外找來的毒藥,無色無味,銀針驗不出,每日只要食以一三撮,便會出現類似風寒的症狀,要是持續服用,很快就能登上西方極樂世界。」

  「大皇兄,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尉遲禦笑著,拳頭卻緊握著。

  「你儘管不認罪,我說過我會讓你心服口服。」他看向御醫。「藍御醫,麻煩你診一下皇上的脈,看皇上的脈象是否比較穩定。」

  藍御醫趕緊向前,握起皇上的手診脈。「回大皇子的話,確實比較穩定了。」

  「這麼說來,皇上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嘍?」

  「回大皇子的話,確實是如此,就算是靈丹妙藥也不可能有其奇效,除非皇上是中毒,剛才服下的則是解藥。」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就此將我論罪!我可是陪著父皇一起吃夜宵,要是父皇中毒,那麼我也會中毒。」

  「不,只要你事先服下解藥,你自然不會毒發。」尉遲肅端起湯碗。「但如果我喝下這碗湯,出現一模一樣的中毒現象,就足以證明你確實下了毒。」

  「等等,就算要喝也是我喝。」尉遲粲趕緊搶過手。

  「不需要以身試毒,下官已派人包圍德興殿,只要從殿裡搜出同樣的毒藥,就能將三皇子論罪。」墨澈沉聲道。

  尉遲禦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竟然背叛我……你忘了誰才是你的兄弟?!」

  「那你就知道,要拿你治罪,對我有多煎熬!你不該弒君的,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當雅君說他是幕後主謀時,不管她說再多,他還是不願相信,私心企盼他不過是被利用罷了,主謀另有其人,可如今……事實已擺在面前。

  「誰讓他要傳位給大皇兄!我不甘心!我才是嫡長子,是皇后所出,為何皇位竟是給了他!」

  尉遲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就連尉遲粲也嘆聲連連。

  「墨澈,將他押往刑部。」尉遲肅淡道。

  「是。」墨澈往前一步,將他拘住。

  「你背叛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尉遲禦突然笑得猙獰。「再等一會,你們一個個也逃不掉。」

  墨澈黑眸痛縮,悲傷自己竟沒有察覺他已改變如此多。「不會的,我已經加派兩衛營的兵守住四大城門,尤其是在東西啟門各佈下一萬大軍,就算是四皇子、五皇子率軍前來,也進不了宮門。」

  「你……」他震愕不已。

  「走吧。」

  「好你個墨澈……」他放聲大笑著。「是那個女人對不對?我真後悔讓她踏進都督府……現在除去她,雖然為時已晚,不過至少本皇子黃泉路上不寂寞。」

  他發現墨澈開始壞疑父皇的病不單純是從那個女人出現之後,為了不讓他的計劃生變,他早就不打算放過她。

  墨澈神色一凜。「你……」

  「你膽敢背叛我,我就要你嚐到加倍的痛!」尉遲禦笑得張狂,像是已瘋癲。

  他心頭抽得死緊。

  尉遲肅吩咐,「墨澈,你先去吧,這裡交給我!」

  他立刻鬆開對尉遲禦的箝制,足不點地地朝外狂奔而去。

  ***

  入夜之後,侯雅君在都督府的中庭涼亭裡來回團走,她恐懼不安無法入睡,不停在心裡祈禱,直到夜深,她聞到一股古怪的油燒味。

  順著油燒味,她朝後院僕人房走去,卻驚見幾棟建築起火,在風的助長下火勢蔓延得極快。呆愣一瞬,她立刻拔聲喊著,「失火了,快來人!」

  她奔向井旁,打起一通水,脫下外衫沾濕,再將水往身上一淋,冷得渾身直打哆嗦,她也咬牙忍住,頭上罩著外衫,拔腿就往僕人房跑去。

  侯雅君抬腿踹開著火的門板,大喊,「快,趕緊出來!」

  丫鬟一個個睡眼惺忪,但一瞧見大火,立即清醒過來,卻不知道要往哪邊逃。

  「往這邊,快!」她拿著濕外衫,罩著兩個丫鬟先往外跑,再跑回去,多次往返,終於將丫鬟全數救出。

  此刻,府中侍衛和慕總管也已趕到,加入滅火的行列。

  「女眷先往外走。」慕總管指揮著,「中庭一帶也著火了。」

  聞言,侯雅君立刻拔腿朝中庭跑去,果真瞧見主屋也已燒起。

  這怎麼成?墨澈他娘的遺物還在他房裡……想也沒想的,她衝進已經著火的房間,裡頭著火,卻異常的黑暗,教她只能憑記憶摸索百寶格的位置。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琉璃手鐲,回頭要離開時,屋頂橫樑被燒得斜落倒下,擋住出口的方向。

  她心裡恐懼著,但她強迫自己冷靜,尋找其他出口,然而窗口也都著火,她已經無路可走。

  怎麼辦?她緊緊拽著琉璃手鐲,不斷地左右觀望,就怕屋頂承受不住火勢整片摔落。

  難道說,她注定逃不過一死?

  正忖著,門口方向傳來巨響,嚇得她抱頭蹲下,然後她聽到有人喊她。

  侯雅君驀地抬眼,煙嗆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火勢烘得她快張不開眼,可是……黑暗中,他踩過火焰,來到她面前,像個戰神散發著光芒,照亮著她的黑暗。

  就像在布坊那一次,他強悍而驍勇地踩過怒焰,走進她心裡。

  「墨澈……」她撲進他的懷裡。「你沒事了?!」

  他抱著她離開房間,外頭已有侍衛列隊滅火。

  將她帶到安全地帶,確定她安好之後,他才惱聲咆著,「妳為何明知道房間著火還跑進去?」

  「我……」她扁著嘴,取出她緊拽在懷裡的琉璃手鐲。「我想幫你把手鐲拿出來啊……這是你娘的遺物,要是被火燒壞了怎麼辦?」

  墨澈不禁動容。「妳……傻瓜,一個手鐲怎麼比得上妳重要?」

  「重要,因為我還等著你把手鐲戴到我手上。」這是他給的定情信物,是那一夜,他給予的承諾。

  他拿起琉璃手鐲,輕輕地套進她白潤的手腕裡。

  「墨澈?」

  「別再讓我為妳擔心受怕,一次就夠了。」

  「你……」侯雅君喜極而泣,緊緊地抱著他。「墨澈,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我知道。」

  她說的未來,不在他的記憶中,但是他知道,她愛他。

  ***

  翌日,皇上清醒過來,在得知所有事之後,怒極下令將三位皇子處斬。

  但許是這次的宮變對他打擊過大,鬱鬱寡歡的他終究在幾個月後駕崩。

  於是,尉遲肅正式登基為帝,而尉遲粲則受封為頤親王,墨澈加封為千勝侯,賜侯爺府一座。

  在墨澈喬遷之日,也一併迎入侯雅君這美嬌娘。

  這些歷史和當初侯雅君所說的有些出入。

  「因為我已經改變歷史了。」

  她是這麼告訴他的,他至今仍難以理解,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愛他。

  「因為你先愛我的,所以現在換我來愛你。」

  她的說法總是令人參不透,可是因為她的愛,讓他嚐到爹娘之間的情愛,覺得生命是非常值得珍惜的。

  她的愛並感染著他,讓他覺得只要一刻沒見到她,就會嚐到她說的相思滋味。

  他懷疑,她對他下了蠱,否則相思怎會如此難捱?

  下朝之後,他無視粲的訕笑,趕回府中,瞧她和府裡的丫鬟忙碌製衣,那笑靨深深牽動著他。

  唯有一點,直到現在,他還是很難接受,儘管她說,那不過是基本禮儀罷了。

  好比眼前--

  「多謝皇上!」侯雅君整個人撲到尉遲肅的身上。

  「侯雅君!」他吼著,怒不可遏。

  真教人不敢相信,她竟可以一再地當著他的面撲到其他男人的身上!

  另一個在場的男人也低聲罵道:「皇上,自重!」

  「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這是皇上耶。」侯雅君沒好氣地瞪他。

  「是誰都一樣!」他一把將她揪進懷裡。

  「喔,千勝侯這麼火冒三丈,難不成是要休妻了?那好,朕的後宮正空虛著,很歡迎雅君入主。」尉遲肅笑得邪氣。

  她也笑瞇了眼。「這樣好嗎?我怕有人會發火。」說著,她目光掃向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的頤親王。

  尉遲肅不由得微瞇起眼。「朕……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是呀,我也不喜歡太有心機的男人。」侯雅君笑咪咪道。

  但話對話和眼波流轉,看在墨澈眼裡,只覺得這兩人根本就是在眉來眼去,不過在他還未下達逐客令前,尉遲粲已先將尉遲肅給擄走。

  侯爺府的大廳裡頓時只餘兩人。

  「侯雅君……」墨澈幾乎快咬碎牙。

  「幹麼那麼生氣?皇上特地賞賜我一匹布耶,我一時開心就……」總不能要她點明,他們尉遲兄弟是兄有情弟有意,兩個人其實有一腿吧……她撲人也是看對象的。

  「不過就是一塊布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布,是姑絨耶。」這是很高級的羊毛編織出的,是非常珍貴的布料。

  「就是布。」墨澈臉色鐵青。「我警告過妳了,妳要是膽敢再犯,我不會輕饒。」

  她是累犯,而且不管他好說歹說,這壞習慣還是改不了。

  「好嘛,我答應你,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你別生氣了嘛。」她在他身上磨蹭著。

  通常這撒嬌祕技一出手,都能讓他鋼鐵化為繞指柔,但是這一回她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從今以後,妳不准再給我踏進裁房。」他發現,打一開始讓她進入裁房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咦?」

  ***

  墨澈向來言出必行,翌日立刻派兩個丫鬟盯著她,只要她犯錯,他便罰丫鬟。

  他太清楚她的個性,絕不會讓丫鬟為了她受罰。

  幾日之後,她開始變得落落寡歡,見他回府也不迎接。

  墨澈狠足了心,視而不見。

  再幾日,他一回府,房門一開,他一怔,立刻關上房門。

  「歡迎侯爺回府。」侯雅君伏地迎接他。

  「妳這是在做什麼?」他瞇眼瞅著她身上單薄的涼衫。

  那涼衫是霧紗裁製,色彩豔紅,但質地薄透,可見她底下只穿著奇怪的貼身衣物,像是布料縮水的抹胸和褻褲。

  她坐直身,讓他清楚瞧見那特殊抹胸將她的酥胸擠得呼之欲出,再見她娉婷起身,那褻褲只有三分之一的布料,她轉身翩翩舞動時,可見唯有一條絲帶繞過股間,勾勒出她渾圓的翹臀,他不禁喉頭發緊。

  「侯爺,喜歡嗎?」她整個人貼了上去,吐氣如蘭。

  「妳在幹什麼?」他的呼息漸重。

  「教你怎麼脫呀。」她拉著他的手撫上她的腰際。「這裡有絲帶,往旁一拉,就可以脫掉了……你要不要試試看?」

  這是她設計的比基尼式內衣褲,深V的設計加上誘人的丁字褲,就不信他這個假道學會無動於衷。

  「妳在胡說什麼?天色都還未暗,妳……」

  侯雅君像蝶般地翩然舞去,拉下窗子和門簾。「這樣子,天色不就暗了?」她回頭嬌笑著,輕解紗衫,露出她引以為傲的軀體,跳著令他瘋狂的豔舞。「侯爺,你真的不要嗎?」

  熱氣直往下腹竄去,但他仍死守著原則。

  「別以為這麼做,我就會讓妳去裁房,讓妳再見皇上。」他已經受夠她一收到絲線布料,就開心地往皇上身上撲去。

  不想罵她像個蕩婦,可是她……還真像個蕩婦。

  沒想到他這個假道學竟可以無視她的魅力,侯雅君嘴角一垮,好不挫折地往床上一坐。

  「你知道我喜歡裁縫嘛,收到一些特別的絲線和布料,當然會很開心啊,要不然,你讓我自己弄家布坊……」話出口的瞬間,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我知道要跟誰合作了。」

  「誰?」墨澈瞇起眼。

  「常家。」她好笨,怎會把青雲和瑞英給忘了?

  她改變了歷史,那就代表他們都還活著呀。

  「哪個常家?」瞧她一臉喜出望外,他的臉更臭了。

  她笑盈盈地抬眼,瞧他走到床邊,她站起身,捧著他的臉親吻。「侯爺,只要你答應我和常家合作裁縫事業,我就保證絕對改掉壞習慣,而且我還會設計更多的花樣……你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身上穿的這套?」

  他撫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試著拉開絲帶。「布料太少……」他粗嗄地喃著。

  「太少嗎?」

  「不過……方便。」他將她壓上床,抽開絲帶,輕柔地推開布料,愛撫著她柔嫩的花核。

  她笑嗔著。

  瞧,假道學!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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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匿名  發表於 2012-8-15 09:10:21
尾聲.【兌現承諾】

  侯雅君想要重溫往日在常家時的快樂生活,但她不敢貿然前去,就怕自己的介入,也一併改變常家的歷史。

  而且,在那之前,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做。

  這一日,她央求著丈夫帶她前往城裡最負盛名的客棧重陽樓。

  她坐在臨窗的位置,雙眼直瞅著窗外。

  「侯爺大駕光臨,小店蓬畢生輝,這是小店招牌小菜,還請大人品嚐。」重陽樓掌櫃領著小二端上菜餚。

  侯雅君至今還記得他是用多麼刻薄的嘴臉推開喜芽的,根本不想理他。

  這個舉動惹來墨澈的不悅。

  「妳說要到重陽樓用膳,人都來了,結果妳卻連嚐都不嚐,冷著一張臉是怎麼回事?」

  「唉,你不懂啦。」她嘆氣,拿起筷子撥著菜。

  「說來聽聽。」

  看了他一眼,她挾了口菜,嚼了兩下,微揚起眉,忍不住再多嚐幾口。

  墨澈見狀不禁失笑。「瞧妳剛剛那表情,像是誰得罪了妳。」

  「是啊,掌櫃得罪了我。」

  「什麼時候?」

  「就……」想了下,她終究還是說了,反正她也跟他提過那一段。「他看不起喜芽,我到現在想起來還氣。」

  「下九流的花娘確實是……」

  「你也瞧不起花娘?」她把筷子一擺,雙手環胸。

  墨澈啼笑皆非。「那是世俗的看法,我並不在乎,況且妳如此看重她,那就代表她是個良善之輩,出身反倒不重要。」

  「是呀,喜芽真的對我很好,可是我卻……」想到喜芽為自己而死,她不由得悲從中來,卻忽然聽到--

  「去去去!妳這下九流到一旁要飯去。」

  侯雅君立即往窗外看去,瞧見被推倒在水窪裡的喜芽,淚水幾乎湧出。

  「來了!」她撩起裙襬就跑。

  瞪著她的背影,墨澈沒轍地跟著她身後。

  喜芽拜託著,「掌櫃的,請你行行好,可以給我一些米漿嗎?我兒子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去!誰管妳幾天沒吃東西了,沒瞧見外頭有官爺站著?這就代表裡頭有大官在,妳別給我待在這裡。」

  眼看掌櫃抬腿要踹人,侯雅君想也沒想地撲過去,那大腳丫就硬生生踩踹在她腰上,痛得她低呼了聲。

  「夫人!」掌櫃當場臉色發白,伸手要將她扶起,卻被一把力道推開,抬眼望去,竟是臉色冷沉的侯爺,嚇得他險些尿褲子。「侯爺,小的不是故意的,還請恕罪……全是那個下九流害的!」

  「你說誰是下九流?喜芽是我的姊妹!」侯雅君罵著。

  被她護在身下的喜芽不禁微怔。「妳怎會知道我的名字?」識得她的人,只知道她的花名,無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侯雅君看著她,淚水緩緩流出。「喜芽……」活著的,是活著的。忍不住的,她緊緊抱著她。「喜芽,別怕,有我在,沒有人傷得了妳。」

  她要用一輩子去報答喜芽的捨身相救。

  喜芽錯愕不已,壓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相公,我要帶喜芽回家。」她抬眼要求。

  「好。」看向她時,墨澈眸色溫柔。「腰疼嗎?」

  「好疼好疼喔……」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順便眨落兩滴淚。

  墨澈回頭,俊顏冷凜道:「來人啊,將重陽樓掌櫃押入官府,吩咐下去,給本侯爺重重地審!」

  「是。」侍衛立刻向前。

  掌櫃嚇得面無人色,不斷地磕頭。「小的知錯,侯爺恕罪、恕罪。」

  「相公,你該不是真要狠狠罰他吧。」被丈夫輕柔扶起時,侯雅君小聲問著。

  「他不該踹到妳。」

  「也還好,沒有那麼痛啦。」

  「是嗎?」他朝下屬使了記眼色。

  侍衛立即明白主子是打算嚇嚇這掌櫃,於是將他拖起,直往官府而去。

  喜芽驚惶地看著兩人,抱著孩子想要離去,侯雅君眼明手快地將她拉住。「喜芽,別怕,我找妳,是有事想拜託妳,求妳別跑。」

  「可是我們素昧平生,妳……」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讓我照顧你們母子。」

  她說過的話絕不會忘,而現在,她正要實現自己的諾言。

  畢竟她可是今非昔比了呀,她不但有個侯爺相公當靠山,手中還握有皇上的把柄,誰都不能在她面前動喜芽。

  ***

  將喜芽接進侯爺府後,侯雅君在丈夫的支持下,開始進行她的成衣坊計劃。

  她帶著喜芽前往常府,發現常家大爺急病而逝,而新婦鐵凝香傷心欲絕跟著而去,此刻依舊是常青雲當家。

  她的到來讓他非常惶恐,在聽了她籌備成衣坊和入主常家織造廠的打算之後,立刻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侯雅君啜了口茶。

  「夫人請說。」常青雲笑得臉都快要抽筋,不管她開出什麼條件,他都會照單全收。

  「我要她當成衣坊的掌櫃。」她指著身旁的喜芽。

  一見那額上的烙印,常青雲便猜出她的出身,心裡雖有幾分猶豫,但看在是侯爺夫人的分上,他還是答應了。

  「我還要雙菱和壽兒當我的左右手。」

  常青雲儘管不解她為何認識家中的下人,不過相較於第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就更沒問題,於是豪氣的同意。

  細節談妥,成衣坊緊鑼密鼓中籌備著。

  開幕這一天,成衣坊凹字形長廊外,已坐滿賓客,而其中坐在主位上的,竟是當今聖上和頤親王,讓一些商賈擠破頭都想要和常家攀上關係。

  但,有一點,墨澈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會跟妳一道站在這裡?」他瞪著前方的長廊。

  她提過,她想要辦一場秀,所以前陣子都待在成衣坊訓練一干女眷的走姿。這造成她早出晚歸,已經教他有所不滿。

  「人家想要跟你走壓軸嘛。」滿足一下她真正的夢想嘛。

  「不要。」他臭著臉。

  絲竹聲響起,前頭女子走得像跳殭屍般,而他不想和她一起走上長廊,讓坐在底下的人看他笑話,尤其當中還有皇上和頤親王。

  「好嘛,人家今天會帶很多新花樣回家喔。」她誘之以利。

  「妳以為我是個重色慾的人?」他瞇眼。

  「當然不是,我家相公剛正不阿,豈會流連溫柔鄉?可這是夫妻情趣啊。」她在他身上磨啊蹭的,嬌聲呢喃著,「最重要的是,我知道相公最疼我了。」

  「……」墨澈無言,開始懷疑娶了她,不是很正確的選擇。

  「相以,你愛我嗎?」她微噘起嘴,看似楚楚可憐。

  嘆口氣,他握緊她的手。「走吧。」

  他還能如何呢?

  他愛她呀。

  於是在掌聲和尉遲家兩兄弟的笑聲,他倆踏上長廊,她笑得像是擁有全世界般幸福,而他只能無奈地漾開笑。

  「雅君,妳身上穿的這套衣裳,替朕裁製二十套,朕要送給後宮嬪妃。」

  皇上金口一開,頤親王立刻不甘示弱地下單,「墨澈,你身上穿的這套,替本王裁製個二十套,本王要送給知心好友。」

  侯雅君不禁笑瞇眼,大聲道:「不好意思,要訂製衣袍的,請找成衣坊的掌櫃喜芽,由她點頭才算數。」話落,比著站在廊邊的喜芽。

  霎時,眾人的目光看向喜芽,靠近她的賓客,連忙向前攀關係。管她是不是下九流,錢潮最重要呀。

  喜芽受寵若驚地看著侯雅君,豆大淚水滑落。

  「妳實現了對妳的承諾,那麼今晚,就等著妳實現剛剛的諾言。」墨澈有些吃味地道。畢竟他這陣子被冷落得太久了。

  「這有什麼問題呢?相公。」她笑瞇眼。

  她感謝老天給她機會,穿越愛上他,讓她找到真正的歸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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