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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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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6 00:50:24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三十七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志

林夕的聲音非常淒厲,就像一些工坊裡蒸汽尖鳴的聲音急劇的穿梭在中州城的街巷裡。

所有趕來的魂兵重鎧和重騎軍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然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志,而且人心這種東西,有時候連自己都或許不會明白。

所有前沿的重鎧軍軍士和重騎軍士都看得出林夕等人此刻的困境,即便是後方充斥在街巷之中,還看不到林夕等人的雲秦軍人,從林夕淒厲的聲音裡,他們也可以感覺出來此刻的氣氛。

絕大多數的雲秦軍人也不能肯定林夕最終以殺死雲秦皇帝的方式來讓長公主接替皇位的選擇到底是不是對的,此刻若是林夕發出的命令,是讓他們前去擊殺張平,消磨張平的力量,他們或許反而會停住前進的腳步,然而聽到此時林夕依舊發出的讓他們退的聲音,在這淒厲的命令聲裡,最前沿的魂兵重鎧和重騎只是微微凝滯了一瞬。

在這一瞬間的凝滯之後,前沿絕大多數魂兵重鎧和重騎軍士齊齊發出了一聲同樣淒厲的尖嘯,他們前進的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

名震天下的雲秦魂兵重鎧軍團和重騎軍,開始了決烈的衝鋒!

轟然的鐵流帶著無數磚石的碎片從街巷中湧出,只是一瞬間,四面八方,全部都被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鋼鐵身影充滿。

青王重鎧和白虎重鎧身上發出的金屬轟鳴聲,讓遠處街巷的屋瓦和窗紙都紛紛裂開,這些魂兵重鎧身上的元氣互相激盪著,在空中形成了無數肉眼可見的細小渦流。

在街巷中衝鋒,穿牆破院,比起在開闊的戰場上沖鋒更有氣勢。

然而當這些沉重的金屬身軀帶著中州城街巷的碎片,開始決然衝鋒的瞬間,林夕原本已經蒼白的面容卻是變得更加的雪白。

  “張平!”

面對著張平的進逼,在後退著的他再次發出了一聲異常淒厲的大喊。

他擁有和張院長一樣的能力,早在青鸞學院時,便被夏副院長列為學院最高的天樞級機密,然而他從來沒有過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即便是在過往所有的戰鬥裡,他也是寧願以自己的命再拼,而讓自己其餘的伙伴可以更安全一些。

此時他的這一聲大喊裡,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之意,他可以乞求張平放過這些可敬的雲秦軍人,放過張平自己。

然而在他這聲呼喚裡,張平依舊低垂著頭。

寶藍色的鎧甲,依舊在跨著異常冷漠和堅定的步伐在前進。

  ……

無數拋網和鏈鎖在一瞬間拋了出來。將張平罩落其中。

沖得最快的十餘騎,幾乎在這些拋網和鏈鎖層層疊疊的覆蓋在張平身上時,便已經衝到張平的身前,渾身覆蓋鎧甲的馬上,所有這些雲秦重騎齊齊的發出了一聲暴喝,手中長達四米有餘的重騎長槍,在一瞬間如電刺出,帶著他們身下坐騎的衝力,狠狠的衝刺在張平的身上。

  “喀!”

所有這些騎者在這一瞬間都只覺得自己手中的重騎長槍捅上了一座鋼鐵巨山,他們只聽到了自己手腕骨骼和座下馬匹蹄足上傳來的骨裂聲。

這十餘重騎在巨大力量的反沖下,手中的重騎長槍紛紛脫手,戰馬以各種姿勢仰翻,墜倒。

低著頭的寶藍色鎧甲沒有任何的抗拒,在這些長槍的衝刺下,這尊寶藍色鎧甲和緊縛在它身上的金屬網和鏈索產生了劇烈的摩擦。

  刺耳的金屬刮擦聲不斷的響起。

就在此時,它的雙手上,分別有一片護臂般的寶藍色金屬甲片往下滑落。這兩片金屬甲片裂開、組合、延伸,分別在它的雙手中變成了兩柄狹長的寶藍色長刀。

長刀在它的雙手裡開始旋轉,就像最鋒利的鐮刀切削著嫩草一樣,輕易的切開緊縛著它的層層鋼絲網和鏈索。

數尊重鎧從倒下的重騎旁衝過,依舊決然的沖向這尊寶藍色金屬鎧甲。

其中兩尊已然橫插在它的前路,阻擋在它前進途中的青王重鎧驟然凝滯。

內裡的軍士根本跟不上這尊鎧甲的速度,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破開層層的鋼網和鏈索衝出的寶藍色鎧甲便已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尊寶藍色鎧甲並沒有揮出手中的長刀。

  它只是直直的走過。

這兩尊青王重鎧就堵在它的面前,所以很簡單的,這尊寶藍色鎧甲和這兩尊青王重鎧撞在了一起。

沉悶的金屬重擊聲裡,無數沉重的呼吸聲響起。

兩尊青王重鎧往後翻飛而出,破碎的青色碎甲在空氣中四處飛濺。

令人心頭髮麻的震駭像潮水一樣,沿著四周被金屬身影充斥的街巷往外不停的蔓延。

先前誰都已經明白張平這尊鎧甲的強大,然而這一幕,卻是最為直觀的將這種強大做出了清晰的展示。

青王重鎧身上的甲殼,即便是一些重型軍械轟擊上去,都只會出現一些痕跡,大不了出現凹陷,然而和張平這尊鎧甲相撞,讓雲秦許多軍人引以為傲的鋼甲,竟然如同瓦片一樣碎裂了開來!

而且所有人清晰的看到,張平這具寶藍色鎧甲的表面,依舊沒有任何的凹陷,任何的划痕。

  這是何等的差距? !

越是接近兩尊倒下的青王重鎧的人,所受的震撼自然越為強烈,數十名最為接近張平的重鎧和重騎軍士在這一瞬間身體都微微的陷入僵硬,但是在下一刻,這些軍士都發出了一聲低沉咆哮般的喊殺聲,繼續衝了上去。

  槍斷。

  甲裂。

  身碎。

無數的鋼鐵碎片和鮮血,在這尊寶藍色鎧甲身外飛灑而出。

寶藍色鎧甲依舊在不斷的前行,所有衝到他身邊的金屬身影,全部倒下、倒飛,或者高高拋起。

昔日在所有軍隊面前,如同移動金屬堡壘一般的雲秦魂兵重鎧和重騎,拍打在這尊寶藍色鎧甲的身上,卻是如同海裡的波浪拍打在最堅硬的礁石上一樣,紛紛破碎飛濺。

  林夕的身體在顫抖著。

當這些重鎧軍和重騎軍以各種姿勢飛撲上去,又以各種姿勢拋飛而出,又有更多的重鎧和重騎衝上去,就像無數黑色的螞蟻在拼命阻止一個巨大的甲蟲前行時,他就已經發不出聲音。

“往北”,一個低微得近乎不可聞的聲音,傳入了林夕的耳中。

  ……

  往北是中州城的一處城門關。

這處城門關的閘門,在半日之前便已經關閉,當林夕等人首先從紛亂的街巷中衝出,出現在巨大城牆陰影籠罩下的空地裡時,看起來就像是被逼到牆角的螞蟻,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和房屋倒塌聲依舊不斷的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林夕在城牆的陰影里站定,劇烈的喘息起來,竭力調勻體內已經所剩無幾的魂力。

低著頭的寶藍色鎧甲還在殺戮著那些鐵血的雲秦軍人,它的身後留下無數黑色的沉重金屬殘肢,此刻在林夕的視線裡,這尊寶藍色鎧甲依舊像一隻橫行在黑色螞蟻中的巨大甲蟲,看上去他們依舊沒有擊敗它的可能。

但在今日的中州城裡,學院的力量部署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多,他知道學院還有一次最為決厲的反擊沒有發出。

  “嗤!”

一柄被斬成兩截的重型長槍在空中旋轉著墜落,落在了林夕等人的面前。

  “咚!”

也就在這一瞬,一聲悶響,就如戰鼓聲齊鳴,如將星動的序曲,天地間發出了一聲嗡鳴。

在這一聲嗡鳴響起的同時,原本一直垂著頭的張平,陡然抬首。

這一側城樓上方的天空和元氣,被各種巨大而森冷的金屬撕扯得無比混亂,甚至形成了各種古怪的光焰和雲紋。

無數道如成人手臂一般的巨大弩箭,徹底遮住了天空中的光亮,帶著恐怖的渦流和爆音從空中墜落而下。

中州城的城牆上,的確都佈置著雲秦最為精良和威力強大的各種重型軍械,然而任何云秦軍人都可以肯定,這一段城牆上,絕對不可能佈置這麼多的重型弩機。

這麼多驚人數量的重型弩機,只可能是有人在短時間內便調集而來,運送到這片城牆上的。

在無數的巨大弩箭之後,天空之中的更高處,陡然又出現了一道比旭日還要耀眼的箭光。

抬頭的張平知道這是青鸞學院在這座城裡最決厲的反擊。

他看著徹底遮掩住天空光亮的無數兒臂般粗細的巨大弩箭,面無表情的輕聲呢喃道:“只是為了我要殺死林夕,所以你們所有的人,便都想要殺死我麼? ”

在他的呢喃聲裡,他身上寶藍色的鎧甲都變得通紅,似乎將要融化。

一圈紫紅色的火光,圍繞在他寶藍色鎧甲之外飛舞。

這是雲秦歷史上最為精準和壯觀的一次重弩齊射,所有從空中墜落的巨型弩箭,全部精準的聚攏在數丈的範圍之內,形成了一條鐵流,迎面沖向張平。

巨大的弩箭在接觸到紫紅色火光時便直接融化成赤紅的液滴,然後再像暴雨一般傾瀉在張平的身上。

從天空中墜落的旭日般箭光也落在了張平的身上。

南宮未央和林夕的飛劍,也在同一時刻,落在箭光墜落的位置​​。

  張平湮沒在耀眼的光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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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三十八章 大魔王

張平的身體被融化的金屬和狂暴的元氣淹沒。

他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只看得到想要將他殺死的力量。

想要將他殺死的力量充斥著他周圍的天地。

於是原本已經冷漠的看著這世間的他,便更加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他為敵。

“成魔王者,舉世皆敵…”

他和那兩名走入南郊的煉獄山紅袍神官一樣,開始虔誠的吟詠。

巨大的金屬弩箭融化而成的金屬液滴堆積在他的身上,各種強大的聖階力量,衝擊在他的身上…他無法抗衡這種力量,身外的紫紅色火焰在聖師都難以區分的極短時間裡,便像被無數桑蠶啃食的桑葉一樣,出現了無數孔洞,然後在下一刻便轟然消散。

灼熱的金屬液滴衝擊在他的鎧甲表面,先是濺射出無數條金線,然後更多的金屬液滴堆積上去,他的身外出現一層層流動的金屬融液,箭光、飛劍,同時狠狠的衝擊在他的鎧甲上。

他的鎧甲以難以想像的高頻振盪著,擠壓著鎧甲內壁的洛神玉,鎧甲內壁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無數細微但強大的力量,透過鎧甲,鎮壓在了他的身上。

張平的比百煉鋼還要堅硬的肌膚表面,只在和鎧甲的震盪和熱力真正接觸到的瞬間,便出現了無數裂口、潰爛。

隨著毀滅性力量朝著他體內滲透,他的血肉、骨骼,也紛紛破碎。

“凡成魔王者,必受無邊苦,必心如不滅磐石,必以無數強者白骨鋪道,必….”

然而他依舊在虔誠的吟詠。

他的喉骨破碎了,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然而他依舊在心中吟詠。

他的眼睛也在力量的滲透下開始碎裂,看不到任何的畫面,然而他的心中出現了他如漆黑地獄的地底深窟爬起,走到煉獄山最高神殿的畫面。

他渾身的骨骼和血肉都碎裂了,然而他的所有力量卻都聚集在他的心臟上,他的心臟,依舊還在強有力的跳動。

他的心臟在奇異的律動中,開始發出無數紫紅色的細小火焰,沁入他到處碎裂的體內。

他的身體沒有崩散成無數血肉碎末,而是在這些火焰的淬煉下,在外界力量的壓迫和震盪下,奇異的收縮起來。

他在鎧甲內的身軀開始縮小,然而開始變得更為凝聚,他的肌膚甚至也從黝黑,慢慢出現紫金的色澤。

一個千百年後真正的修魔者,在利用無邊的殺意和自己的恨意,進行著成王的蛻變。

沒有人知道鎧甲內裡真正的變化。

在青鸞學院最決厲的反擊之下,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尊先前一直一往無前,連南宮未央這樣的修行者都根本無法阻擋它前進腳步的鎧甲在地上像犁地一樣往後倒退。

被燒融的金屬液滴堆積在這具鎧甲的身上,來自南宮未央和林夕等人,以及佟韋等學院強者的攻擊,使得覆蓋和堆積在這具鎧甲上的赤紅色金屬溶液激起了無數,像一片片浪花,然而在學院的準備和調教下,這是雲秦歷史上規模最大,也是最精準的一次軍械齊射,瀑布般的巨大弩箭不停的衝擊在在張平的身上,越來越多融化的金屬液體堆積粘附在這具鎧甲上。

漸漸看不出這具鎧甲的本來面目,只看見這具象融化了的奶油一樣的鎧甲,反而變得越來越高大。

噗噗的聲音不斷的響起。

最後帶著淒厲的嘯鳴不斷墜落的兒臂粗細的巨大弩箭,甚至已經無法穿透將凝未凝的金屬,一根根斜插在上面。

鎧甲又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金屬刺蝟。

……

就這樣結束了麼?

很多在遠處看著這具必定被載入史冊的鎧甲的中州城修行者們,渾身冰冷而發麻的想著。

他們之中的絶大多數人,都不認為有人能在變成這樣的鎧甲裡面活下來。

然而就在弩箭衝擊在金屬上的震鳴聲開始消失時,略微靠近著這團靜止在地面上,依舊融化著的金屬的人,全部都聽到了內裡還有細微的聲音傳出。

林夕呼吸艱難的看著那團還在熔融的金屬。

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量,體內的經絡間也像有無數燒紅的小刀在穿行,此刻感知到這團熔融金屬內裡隱隱透出的氣機,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

“嗡!”

城樓上方再次發出轟鳴。

在感受到這團熔融金屬內裡的張平還未死去的瞬間,城樓上面某位指揮者再次發出了命令,恐怖的金屬洪流再次從城牆上墜落,瀑布一般的毀滅性鐵流狠狠的衝擊在已然成為刺蝟的熔融金屬上,將這團金屬衝擊得倒飛出去。

張平處在昏迷裡。

他在惘然中懷疑自己將要死去。

然而在這樣的衝擊力,他的心臟卻是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他醒了過來。

無邊的痛楚和一股新生的感覺,同時瀰漫在他的全身。

“啊!”

他發出了一聲狂吼。

所有的氣息被封閉在狹小的空間裡,他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然而他的雙手和雙腳,整個身體,卻是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轟!”

包裹著他的金屬團裂開。

無數還未凝結的金屬融液和巨大弩箭,就像火山噴發一樣,飛濺出來,衝上半空,然後往著四面八方墜落下來。

無數慘叫聲響了起來。

許多遠處的人都被空中墜落,在和空氣的摩擦中變成錐形的通紅金屬砸中,重創或者直接死去。

更多駭然的驚呼聲響起。

所有的人看到,渾身通紅的鎧甲站立在地上,開始前行。

隨著它的腳步,黏結在它身上的金屬融液濺在地上,它的表面由通紅開始變得寶藍。

它的腳下,一灘灘的金屬融液在散開。

天空就似在燃燒。

地面也像是在燃燒。

“走!”

一聲厲喝發出。

這次的這聲厲喝,並不是林夕發出,而是南宮未央發出。

她和張平一直並沒有多少交集,所以從頭至尾,她都比林夕和秦惜月等人要更為冷靜。

她很清楚,青鸞學院如此決厲的反擊都無法殺死張平的話,甚至張平身上的鎧甲也未見到明顯的破損的話,那今日她們便不可能殺死張平,聖階的力量,也不可能殺死張平。

……

張平再次抬起了頭。

他身後的黑色雙翼再次張開。

他的雙腳不再接觸地面,整個人如飛劍一般,發出了一聲爆鳴,就像隕石一般,朝著林夕碾壓而至!

這一瞬間的速度,完全超過了林夕等人退卻的速度,即便城樓上的軍械,也根本來不及調教。

南宮未央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手握住了自己的飛劍,然後將自己和這柄劍連成一體,直直的往前刺了出去。

在和聞人蒼月的數次戰鬥力,她也從聞人蒼月的身上學到了近身劍意,劍離身體越近,這一劍的威力就越為強大。

此刻便是她最為強大的一劍。

她的劍尖落在了張平的胸口。

無窮的深藍色光焰在她的劍尖噴湧出來。

張平連帶著他身後的一片天地,都似乎被這一劍鎮壓住,要塌陷下去。

這一劍比起寶藍色的鎧甲要沉重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張平卻是沒有被震得往後倒飛而去。

他的右手竟然就在這個時候,準備的抓住了刺在自己胸口的劍。

哢嚓一聲。

南宮未央的這柄劍從中折斷。

南宮未央想要持著斷劍,繼續往前刺出,然而她自身卻再也難以承受折斷的劍上的力量。

“噗!”

在一口血霧從她的口中湧出的瞬間,她的整個身體也奇異的被龐大的力量推動著,橫飛了出去。

張平身後的雙翼如無數片蟬翼一般震動,在這一瞬間,他也奇異的停頓,懸浮在了空中。

這一瞬間似乎時間都已徹底凝滯。

然而驟然有如巨山移動的轟鳴聲響起。

整個中州城的地面都好像要震動起來。

兩架巨大的黑金馬車,沿著城牆的陰影,狂馳而來。

並沒有任何的馬匹牽引,然而這兩架黑金馬車,此刻卻是比有馬匹牽引還要快。

一條條耀眼的金色雷光,極有層次的在馬車的金色符文裡閃現,然後將兩輛馬車包裹在裡面,變成了兩個巨大的金黃色雷團。

一個巨大的金黃色雷團衝向了張平。

另外一個巨大的金黃色雷團衝向了噴血墜地的南宮未央和朝著南宮未央拚命掠去的林夕等人。

張平的身體再度往上拔起,想要掠過這輛馬車。

然而馬車上的金色雷光,如同燃燒一般驟然熾烈,無數雷鞭抽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再度微微凝滯在空中。

“轟!”

這輛馬車和寶藍色鎧甲重重撞擊在一起。

所有閃電消散。

寶藍色鎧甲嵌入了這輛黑金馬車中。

寶藍色鎧甲的雙臂和雙腿動了動。

這輛黑金馬車的車身上驟然出現無數裂紋,四分五裂。

一條身穿黑袍的身影隨著分散的馬車崩飛而出,撞上後方的城牆。

張平從崩飛的黑金馬車中穿過,雙腳只是和地面接觸了一次,便已經到了剛剛將林夕等人接起的黑金馬車前。

然後他穩定的朝著這輛馬車,轟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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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三十九章 誰之勝,誰之敗

他這一拳甚至沒有多少魂力的震盪,然而來源於肉體本身的力量,卻是依舊在他的拳頭前方形成了磅礡的氣息,化成無數股擰在一起的颶風。

沉重的黑金馬車車輪微微離地,似乎都要被這颶風掀起。

張平漠視著拳頭的前方,他這一拳,似乎要將以前的一切,以前的天地,全部砸碎。

一道潔白色的劍光從黑金馬車中飄飛而出,劍尖刺落在張平的拳頭上。

在劍尖和冷硬的金屬拳頭相撞的一瞬間,一名身穿布衣草鞋,滿臉疤痕的聖師,也從黑金馬車中飛出,落於張平和疾馳著的黑金馬車之間。

沒有巨大的聲音發出,唯有劇烈的震顫。

張平身前的地面抖動著,就像波浪般起伏,無數條裂紋沿著震顫的地面往外蔓延,就連不遠處的城牆上,也開始出現了許多細微的裂紋。

張平的拳頭也陷入了奇異的震顫中。

這股奇異的顫動帶動了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前進,往後退出了一步。

一股血腥氣從腹喉中湧起,充斥到張平的口間,張平收回了自己震顫著的拳頭,微微凝滯。

滿臉疤痕的聖師雙腳陷入地面,頭頂散發的熱氣,化成縷縷的白煙,看到張平的後退和凝滯,他榮辱不驚的雙眸驟然變得明亮起來。

“胡闢易,收起你無用的僥倖,你們誰都不可能阻止得了我。”

就在此時,沉默的張平出聲,說出了這樣一句。

胡闢易微微一笑,慨然道:“誰都不可能天下無敵。”

只是這樣的一句,卻讓張平陡然憤怒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想法,他只是再次往前一步跨出,再次出拳。

拳劍再次相交。

地面波浪再起,城牆上裂紋又多幾分。

張平再退一步。

然而沒有任何停留,他再進,再次出拳。

張平又退一步,然後再進,再次出拳。

拳劍再次相交。

胡闢易的衣袖上,突然也裂開了無數裂紋。

就在下一刻,他的衣袖片片裂開,如蝴蝶飛舞,他的飛劍和整個身體,也被張平這一拳轟得倒飛而出。

口中鮮血狂噴的胡闢易心中震撼到了極點。

在第一劍攔住張平時,他就已經感覺到張平的肉體力量雖然得到了長足的增長,然而在之前接連的戰鬥之中,張平似乎也已經接近了極限,否則他的力量不如南宮未央,也不可能讓張平退出一步。

然而現在,張平的身體承受能力和續戰能力,依舊徹底超出了他的想像!

唯有張平知道自己真正的真實狀況。

在數拳震飛胡闢易這樣的強者之後,他眼前的世界已然模糊。

他感覺自己不像是行走在冰雪遍地的中州城裡,而是像渾身赤裸的行走在到處都燃燒著的火獄裡。

他的意識都已經有些模糊,呼吸也變得異常灼熱,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接著戰鬥,然而他還想要繼續戰鬥。

他必須要繼續戰鬥下去,必須將林夕殺死在這裡。

所以他已經佈滿裂紋的鎧甲內裡,某片鎧甲隨著他的魂力推動彈開,噴湧出芬芳濃郁的藥霧。

他拚命吮吸著充斥鎧甲內裡的藥霧,然後疲憊和虛弱迅速的從他的體內消隱,他感覺自己不再像赤裸的行走在地獄裡,而是行走在無數魔眼花開放的原野上。

他再次抬起了頭,發出了一聲厲嘯,整個身體於一息之間,便化成了速度難以想像的流影,到了林夕等人所在的黑金馬車之後。

“轟!”

天地之間再起暴鳴。

馬車裡面被灌滿了狂風,所有的人都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看到肆虐的,遮掩了目光的狂風中,有一隻寶藍色的拳頭正在透出來。

……

這輛黑金馬車在載起林夕等人之後,一直在朝著關閉著的城門疾馳。

在一名林夕等人都並不認識的黑袍學院講師的御使下,這輛黑金馬車幾乎快要和關閉著的城門撞在一起。

而那重達萬斤的巨大鋼鐵閘門,此刻卻是已經出現了鬆動,開始緩緩往上升起。

就在此時,黑金馬車的下方,陡然發出無數游蛇湧動的聲音。

無數銀色的長鞭,從堅硬的地面中湧出,這無數銀色長鞭的末端,沁出濃厚的黑暗,在一剎那,這些帶著點黑暗的長鞭就湧上了張平的雙足。

張平身形微頓。

銀色長鞭在他的腳下紛紛斷裂。

城門樓外|陰影裡的黑袍少女猛然一震,口中一團血霧噴出。

張平的拳頭繼續往前。

池雨音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厲嘯。

她不知道學院的其它計劃,但她明白,此刻唯有自己才能阻擋住張平的這一拳。

她站立在張平拳頭的正前方,背部緊緊的貼著身後的黑金馬車,然後她將自己所有能夠迸發出來的魂力,全部貫入了七顆寶石裡。

張平的拳頭前方,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光罩。

寶藍色的拳頭落在這個綠色的光罩上,綠色的光罩凹陷下去,然後裂開。

池雨音的整個人都像被無形的巨山壓在了馬車上,她的背部發出了無數骨裂的聲音,鮮血從她的口鼻之中衝出,卻又被無形的力量壓得往後衝擊在黑金馬車車廂上。

黑金馬車在猛然一震之下,往前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數分。

在原先的配合之中,這輛馬車將會堪堪通過正在上升的萬均城門,然而因為張平的這一擊,城門還沒有升到足夠的高度,黑金馬車的頂部和升起的城門猛然撞擊在一起。

也就在此刻,御使著黑金馬車的黑袍講師一聲厲喝,他體內的魂力往下如狂瀾般噴湧而出,整個車廂之中震盪的磅礡氣息,竟然也是聖階!

學院中有像佟韋、徐生沫和秦戈等天下知名的聖師,但同時也有許多外界根本不知道名字,就連林夕等人都不認識的聖師。

此刻在這名面容有些枯黃的黑袍講師的全力一壓之下,沉重的黑金馬車竟然硬生生的往下陷入了半尺。

整個車廂頂在剛剛撞擊到升起的城門的瞬間,便變成了頂部和城門的下沿正好摩擦在一起。

一片耀眼的火星就像一條小溪一樣,伴隨著令人難受到極點的劇烈金屬摩擦聲,從車廂的頂部流淌下來。

張平的整個身心都已經處於極其的亢奮和狂熱之中,他看著被自己的一拳轟得緊貼在馬車上,已然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池雨音,再次往前一步跨出。

他再次出拳,想要一拳穿過池雨音的身體,然後將這輛馬車轟成碎片。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呼吸徹底的停頓。

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

這是他和南宮未央、林夕開戰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最真切的死亡逼近。

那剛剛升起,和衝出的黑金馬車車廂頂部摩擦出無數火星的萬均鐵門,並沒有再往上升起,而是在某種強大力量的推動下,陡然像一面牆一樣倒下,朝著他壓了下來!

無數石粉伴隨著恐怖的裂響和迸出的氣流飛灑,倒下的不只是這萬均鐵門,而是整個城門樓!

青鸞學院在這裡佈置的最決厲埋伏,不是上面的軍械齊射,而是這座城牆本身,而是這座城門,城牆,連帶著上面無數沉重的軍械,一齊轟然倒下,要將他埋葬在其中!

即便他身穿著世上最強,甚至可以說是來自仙魔時期的鎧甲,也不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重量的掩埋。

在呼吸停頓的一瞬間,他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然而他體內的所有力量,全部湧向了腳下。

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往後倒飛而出!

萬均鐵門帶著轟然的氣勢傾覆砸下。

這座不知道到底多少萬斤的鐵門最頂端,和倒飛著的寶藍色鎧甲撞在了一起。

寶藍色鎧甲就像一隻甲蟲一樣,被往後拍得跳起,又被無數砸落的大石擊中,隨著無數的塵囂落下。

池雨音從黑金馬車上墜落下來。

原本立於城門外|陰影裡的黑袍少女發出了悽惶的叫聲,抱住了池雨音,掠上黑金馬車。

黑金馬車繼續不停的往前衝出。

它的後方,整座城門樓徹底倒塌了,衝天的塵霧籠罩住了整個崩塌的廢墟。

……

塵煙中,一塊大石陡然裂開。

讓許多人瞳孔徹底收縮的是,寶藍色金屬鎧甲再次露出身影,往前跨出一步。

然而隨著這一步的跨出,內裡的張平和這整具不可一世的鎧甲,都猛烈的搖晃起來。

一口黑色的血霧,像火山噴發一般,從張平的口中噴湧而出。

“林夕!”

一聲淒厲的嘯鳴,從這具寶藍色鎧甲之中發出。

然後這具寶藍色鎧甲搖搖晃晃的坐倒了下來,身上的符文徹底黯淡下來。

它的右手手心裡,卻是抓著一顆佈滿著符文的扁平寶石。

……

黑金馬車徹底遠去,消失這倒塌的城門樓附近所有人的視線裡。

跌坐在城門廢墟裡的寶藍色鎧甲一動不動,慢慢被落下的塵土鋪滿。

一直緊跟在這具寶藍色鎧甲後面,先前在城牆上無數軍械的轟鳴中停步的雲秦軍隊,也開始繼續前行,如潮水一般,將這整個倒塌的城門樓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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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章 未知的命運

黑金馬車裡的林夕聽到了張平最後那一聲大吼。

但他眼前的世界也已經模糊,在突破聖階、魔變、一系列的激戰,再加上以為高亞楠等人真的已經隨雷霆學院的消失而消失,在城門關前的元氣衝撞裡,他的身體和意志都已經超過了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開始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林夕!”

“池雨音!”

一聲聲驚呼聲不斷的在黑金馬車裡響起。

……

寶藍色鎧甲頽然跌坐在小山般的廢墟裡,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裡面的人到底死了沒有?

所有震撼的看著這具依舊沒有什麼形變的鎧甲,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放!”

隨著數聲軍令聲,無數發出淒厲破空聲的黑色羽箭再次形成暴烈的箭雨,衝擊在跌坐在廢墟上的寶藍色鎧甲上。

噹噹打鐵般的聲音密集響起。

折斷的黑色羽箭在寶藍色鎧甲的週遭堆積起來,然而這具寶藍色鎧甲還是一動不動,只是被衝擊的力量壓得往下略微陷入了些,在震盪中震出一蓬蓬的灰塵,顯得更為頽然。

場間又開始安靜下來。

一名身穿重鎧的將領看著這具身邊墜滿無數折斷黑色羽箭的寶藍色鎧甲,渾身都微微的顫抖起來。

他統領的一千魂兵重鎧,在阻止張平到這裡的途中,破碎了六百餘具,那麼多兄弟的戰死,使得他根本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既然直到此種時候,還根本無法破開這具鎧甲,如果沒有任何東西和工具能夠砸開這具鎧甲的話…埋也要將它埋掉!

這名將領伸出了手,做出了一個軍令。

一根根金屬拋索從他身後的許多重鎧手中拋出,套在了寶藍色鎧甲上。

金屬拋索漸漸綳直,拖曳得寶藍色鎧甲和石塊、箭簇發出了摩擦的聲音。

就在此時,空氣的溫度又似乎陡然寒冷了數度。

原本一動不動的寶藍色鎧甲抬起了一隻手。

它手臂上的一塊鎧甲再次伸展成長刀,在輕輕的揮動中,帶起一連串的火星,切斷了所有的金屬拋索。

它的動作十分緩慢,然而卻分外的動人心魄。

許多人在這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親眼看到一個魔王,復活過來。

……

已然平靜的地面突然又開始震顫起來。

所有在這具重新動作的神魔般鎧甲面前不知何等心情的重鎧軍聽到了遠處傳來海嘯般的聲音,他們順著這聲音看去,身體開始變得無比僵硬。

中州城的郊外被皚皚白雪覆蓋,在開始變得陰鬱的天空下,遠處的一切景象都變得不明顯,充斥灰白的顏色。

然而有一層耀眼的銀色光芒,卻是在這層灰白色中顯現出來,變得越來越為清晰。

中州城裡很多人的心也倏然下沉。

那耀眼的銀甲,只可能是中州軍,連成這樣的潮水…只可能是南郊中州衛的大部趕來。

然而他們心裡都十分清楚,這近南郊中州衛,本應該停留在南郊不動,而不應該趕來。

現在這尊寶藍色鎧甲裡的人還活著。

這中州衛大部又出現在這裡,中州城里根本沒有能夠和中州衛大部抗衡的軍隊。

所以這只能說明,不官今日裡和林夕等人對敵的是誰,這一戰,是林夕等人輸了。

如果按照林夕的安排,雲秦皇帝長孫錦瑟的死,當然也會引起雲秦巨大的震動,但長公主即位,接下來這個帝國的前程,卻至少是清晰的。然而現在,這具寶藍鎧甲裡的人還活著,中州衛入主中州城,整個雲秦帝國的前程,卻是根本不知道會成如何。

銀色的中州衛從這處城門關湧入中州城。

包括這名重鎧軍將領在內的很多雲秦軍人不肯退,然後他們的身軀,被淹沒在了銀色的潮水裡。

……

這一年的新年,是整個中州城最為驚惶、最為慘淡,也最為血腥的新年。

一個有關魔王降臨的故事,開始流傳,開始在每個雲秦人的心裡蒙下濃厚的陰影。

沒有更多有關那具鎧甲的消息傳出,中州衛徹底的封鎖了消息,在和林夕等人的戰鬥之後,那具鎧甲似乎真像一個憑空出現的魔王一樣,又消失在中州城裡。

中州城的街巷裡不斷爆發比起昔日江家之亂更為慘烈的戰鬥,就在一日之間,大批的雲秦官員慘遭刺殺。

並沒有任何宵禁的消息傳出,然而當無數軍士不停的穿行在中州城的大街小巷,當濃厚的血腥氣籠罩全城,絶大多數甚至不知道戰鬥雙方是誰和誰的中州百姓,都驚恐的停留在了家裡,緊閉著屋門,迎接著自己未知的命運。

……

整個中州朝堂在血腥的屠戮之中進行著一次大清洗。

組織著這次大清洗的,是隨著中州衛進入中州城的一名年輕雲秦官員。

這名身穿普通布衣的年輕雲秦官員始終低著頭,但不管他的姿態如何低微卑賤,很多只是看到他一絲側影的人,便都可以肯定他是昔日中州城至高權貴之一的許箴言。

在中州衛進入中州城的第一個黑夜來臨後,許箴言便緩緩走入了皇城,走入了先前周首輔和文首輔辦公的房間裡。

然後他取出紙筆,面無表情的發佈了他重回中州城之後的第一個命令。

他以中州皇城的命令,令雲秦各司以及地方軍全部協查追捕弒君謀逆的林夕和所有青鸞學院的修行者。

在發佈了這個命令之後,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了許久,等到漫長而血腥的黑夜即將過去,黑暗的天空裡開始露出一些隱約的魚肚白時,他走了出去,緩緩的走到了皇城的中軸大道上。

將亮未亮的天空中有黑色的羽毛在掉落,有如惡鬼嘶鳴般的鳥鳴聲。

一名名乘坐著鬼臉鳩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降落下來,降落在他的面前。

有紅袍神官在他的命令下,走入了中州城的街巷,但有更多的煉獄山紅袍神官越過了他,以最為虔誠和恭敬的姿態,沿著中軸大道,走入真龍山,進入真龍山低處的一些殿宇之中。

真龍山上的無疆大殿裡,張平坐在金色的軟榻上,冷漠的看著整個中州城。

他的面前,放著那顆來自古妖林的扁平寶石。

隨著越來越多的紅袍神官的進入,中州城裡的這座真龍山,就像是變成了煉獄山中那座最高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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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6 00:51:33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一章 臣服,或者死亡

雲秦皇帝死去的消息,在這一年的新年裡迅速傳遍了整個雲秦,震撼了整個世間。

有關張平和林夕戰鬥的消息,更是讓整個修行者世界陷入了更深的震駭之中,張平那一具來自過去和現在的鎧甲,比起當年的“大黑”面世還要令人心顫。

雖然張平最後在中州衛的圍困之中,生死和下落到底如何,在消息封鎖下,一直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到外界。即便是效忠於許箴言和容家的許多中州衛將領,也根本不知道張平進入了中州皇城,進入了真龍山,然而至少所有人都知道,在戰鬥的最後,這具鎧甲似乎還完好無損。

這種聖階的力量都始終沒有辦法破開的鎧甲,似乎永不磨滅,所以修行者的世界,都將張平的這具鎧甲稱為“不滅”。

有關林夕逼迫雲秦皇帝退位,雲秦皇帝展露出“麒麟”的力量,最後身死,到張平和林夕等人的戰鬥,每個中州城的人乃至整個雲秦的人都有自己的判斷。

在有些人看來,林夕逼迫雲秦皇帝退位無可厚非,最後學院這個名為張平的學生的所為,只是為了自己的權欲。

有些人認為林夕是大逆不道,張平只是在為長孫氏除逆。

有些人則認為誰對誰錯更不重要,誰當雲秦皇帝都不重要,關鍵在於,誰能讓時局更加穩定,讓雲秦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

在無數種看法和無數種意志的左右下,整個中州城和地方上變得無比混亂,在短短數天的時間裡,中州衛和中州城守軍便因為內亂而自損了三分之一。

在這種混亂之中,先前在朝堂殿議之中佔據主要份量的言官和文官們完全喪失了優勢,許箴言、冷家和容家這三股主要力量的出奇統一,使得整個中州城開始陷入許箴言、冷鎮南等人組建的內閣的管轄之中。

……

在山陰行省原遙城,也進行著一場對於整個雲秦帝國而言十分重要的爭論。

整個雲秦帝國大半重要商行,都出自山陰行省。

但此刻聚集在原遙城大豐號榕莊大院裡的,除了山陰行省幾乎絶大多數商行的大東家之外,還有地方上的許多清流、歸老之臣。

這些人物,除了名望之外,還因為長久在地方上做的一些善舉,而讓許多人都欠其恩情。錢財、名望、恩情、各自的子弟…這些東西,甚至可以決定數省的一些軍隊歸屬,甚至可以決定這數省是不是會造反,對抗中州皇城某些人的統御。

榕莊大院原本的戲院子裡,數十張桌面上的酒水都沒有動過,圍繞著雲秦帝國這場驚天變動的爭論,卻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時辰。

“諸君,且不論青鸞學院和聖上到底孰對孰錯,但關鍵在於,按我所知的消息,許多對我們有過恩情,對整個雲秦帝國而言是清正好官的大人,被殺死的被殺死,被下獄的下獄。我龐某是個粗人,不知道許多大道理,我只知道,就如鄭大人和劉大人,幫我過很多事情,為我們雲秦百姓說過很多話,然而他們卻是已經被許箴言和冷鎮南殺死。我想要為他們報仇,這就是我的想法。”

太平遙商號的大東家龐如雷的聲音十分響亮。這名身高不高,絡腮鬍子的粗豪男子的聲音,在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的爭論之後,也已經開始佔據主流。

即便是為了穩定時局而屠戮異己,殺死那些反對的官員,對於地方上的清流,都是超越底線之事,都是難以忍受的。

“我這把老骨頭,也想為鄭大人和劉大人他們報仇。”

就在龐如雷的聲音佔據絶對上風之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令整個大院繁雜的聲音為之一淨。

出聲的是一名滿面皺紋的白鬚老者,他是袁侯霆,所處厚豐熙商號現在在整個山陰行省而言並不算特別的大,然而在數十年前,厚豐熙卻一度是整個山陰行省最大的商行,最為關鍵的是,山陰行省商號抱團,互相幫扶,就自厚豐熙始,這裡絶大多數商號在走出山陰行省,遭遇困難之時,都是由厚豐熙從中調度,互相幫扶,所以這名老人在整個山陰行省商號之中擁有難以想像的名望。

“但這次大變,說到底還是修行者世界的戰鬥。我們在山陰行省起兵不難,然而即便能夠攻入中州城,要殺死許箴言和冷鎮南,最終還是要靠修行者世界的戰鬥。現在不管青鸞學院還有沒有能力配合起兵的我們一起戰鬥…最為關鍵的是,我們絶大多數人都反對許箴言和冷箴言組成的內閣,然而你們之中絶大多數人,也都對林夕的看法有很大分歧。”

整個大院開始陷入沉默之中。

這裡有一半人認為林夕值得相信,但也有一半人認為林夕和青鸞學院的手段太過狠辣,對於青鸞學院的看法都得不到統一,便不可能起兵,做出什麼事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一名身穿紫錦袍的長鬚掌櫃快步走入了會場,緊張且急切的稟報導:“諸位,大德祥陳大掌櫃到了。”

會場中所有人聞言不由得渾身一震。

雖然大德祥出自東林行省,但因為和大盛高的關係非同一般,無形之中也被山陰行省的商號看成半個自己人,而且大德祥在商界完全是個傳奇,現在又隱然已經是凌駕於雲秦所有商號之上的第一商行,所以陳妃蓉這名帶著大德祥一飛衝天的大掌櫃,在整個商界擁有難以想像的威信。

此次山陰行省諸多商會在和大盛高商議之後,雖決定邀請大德祥,然而誰也不知道陳妃蓉到底會不會到場。

在絶大多數人熱切而期待的目光之中,會場大門的門簾再次被掀開,身穿皮襖,圍著白狐尾的陳妃蓉,走入了會場。

陳妃蓉對於商界而言的傳奇和神秘,使得整個會場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盛滿盈和數名大盛高的人最先迎了上去,引著陳妃蓉在入座的同時,按序對各大商行的東家和掌櫃進行了引薦。

在極其簡單的寒暄之後,以德高望重的袁侯霆出聲,正式道:“陳大掌櫃現在隱然已是商界領袖,之前在南邊行省的義舉,在民間的威望更是無人能及。陳大掌櫃的意見,對於我們自然十分重要。”

場間再度陷入沉默。

陳妃蓉也陷入了微微的沉默之中。

先前的數日,她的目光自然也全部集中在中州城之變,在張平和林夕那場大戰之後,她比這裡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青鸞學院遭受了重創,因為即便連她此刻都不知道林夕的生死。

因為擔憂林夕的安危,此刻她的嘴角都生出了小小的嘴瘡。

這裡無人知道,大德祥就是林夕的產業,在得不到林夕的任何消息和指示的情況下,她此時的取決,便更加的困難。

“林夕,我要怎麼做?”

她口中微苦的想著,長長的眼睫毛不停的顫動著。

“如若是換了你在我這位置上,你會怎麼做?”

陳妃蓉緩緩的呼吸著,她想著如果換了林夕,林夕會做什麼樣的選擇,然後抬起頭,看著這些對於整個雲秦帝國的走向將有重大影響的山陰大豪們,緩緩的出聲:“現在最為關鍵的只有一點,我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將雲秦帝國交到誰的手上。”

“如果能夠殺死許箴言和冷鎮南,甚至殺死那個傳說中的魔王,之後將雲秦帝國交到誰的手上?”

陳妃蓉的這兩句話讓沉默持續著,所有場間的人都在看著她,思索著。

“我知道你們大多數人此刻也不敢相信林夕,哪怕他給雲秦帝國帶來了許多榮光,但我想他或許也想到了這點,所以他在中州城逼迫聖上退位時,便已表明要讓長公主即位。”

“長公主頗有賢明,所以讓我選擇的話,在不信任其餘人的情況下,她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所以我認為關鍵在於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是確定她是否還活著,便是要將她找出來,讓她可以真正的管理朝堂。”

陳妃蓉說完這些話,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袁侯淵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深深躬身,對著陳妃蓉行了一禮。

“師出必先有名,我同意陳大掌櫃的看法。與其急著起兵,將雲秦變得更亂,不如專心做我們可以做的事情。”

……

在山陰行省的大豪們聚集在一起,決定自己在帝國的這場動亂裡要先怎麼做之時,在棲霞行省的白露學院裡,走入了一名身穿著紅袍,只是紅袍上不是火焰的符文,而是一尊尊八臂魔王花紋的煉獄山神官。

這名中年煉獄山白麵神官沿著山道跨入了白露學院虛掩的山門,走入了內裡的庭院。

一名身穿長衫的修長男子,站在庭院裡的一棵掉光了葉子的大梧桐樹下,看著這名煉獄山白麵神官。

“明明是煉獄山的人,為什麼要換件這樣的衣衫?”他淡淡的問道。

“神可以有許多種化身,魔也一樣。”這名煉獄山中年神官也平靜的說道:“在雲秦,便需要這樣的化身,我們便不是煉獄山神官。”

修長男子冷淡的看著這名煉獄山神官,並不駁斥,只是問道:“我想知道你的來意。”

“臣服,或者死亡。”煉獄山中年神官平靜的敘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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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6 00:51:52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二章 你的理由,我的理由

  “憑什麼?”
  
身穿長衫的男子沒有動怒,只是平靜的問出這一句。
  
雲秦地大,除了青鸞、雷霆、仙一三大學院之外,尚有不下百處修行之地和學院,白露學院在其餘百家之中雖然尚且不算出名,但凡是能夠站穩腳跟,成為修行傳承之地,自然出過一些出類拔萃的宗師級人物,自然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白露學院尚奉劍院長,也就是這名長衫文雅男子,年紀不過四十,但修為也已至大國師高階,也是整個棲霞行省最有可能成就聖師的數人之一,且他經歷頗雜,最早是私塾先生出身,後又加入邊軍,成為修行者之後又被白露學院前院長收為嫡傳弟子,和一般修行者相比,他更是多了一份驚濤駭浪在前而處變不驚的氣質。
  
在先前數天,他也聽到了中州城有關張平和林夕對決的一些具體細節。這一名煉獄山中年神官出現在白露學院的視線內時,他便已然可以肯定,相當於得到了古修行者完整傳承的張平還活著。
  
昔日的煉獄山和千魔窟只是分別得到了一兩門天魔獄原古修行者的不完整傳承,便成為屹立世間無數年的強大修行聖地,他當然知道得到天魔獄原完整傳承的張平是可怕的,然而就如許箴言和冷鎮南、容家,依舊經年積累下的勢力以門客和軍力控制了中州皇城,但以皇城內閣的名義發出的詔書在許多地方依舊得不到承認,整個雲秦的許多行省都有著無數不同的意見一樣,尚奉劍和許多雲秦修行者一樣,自然也有著自己的氣節。
  
隨便派出一個人就想要讓人歸順,這種言語和行為在尚奉劍的眼裡自然是可笑的。
  
若是換了一個粗豪一些的修行者,此刻恐怕應聲的就不是“憑什麼”三個字,而肯定是“隨便派出一個人來就想​​要讓一個學院臣服,他真以為自己是江湖盟主,修行者世界的統治者了麼?”
  
身穿別樣紅袍的煉獄山中年神官抬頭看著尚奉劍,雙唇微啟,然而未等他出聲,一名身穿青袍,手提著青鞘長劍的白面劍師,卻是出現在了白露書院的門口。
  
  “是啊,憑什麼?”
  
這名白面劍師朝著尚奉劍頷首為禮,同時也輕曼的說道。
  
  “趙兄。”
  
  尚奉劍躬身回禮,目光溫暖。
  
這趙如陵是棲霞行省趙姓大閥中最出名的劍師,平日里交往雖然不深,然而在這種時候到來援手,卻自然令人感動。
  
  “奉我魔者,可得永生。”
  
煉獄山中年神官面容不變,​​平靜吟詠道。
  
尚奉劍微微蹙眉,恥笑道:“獲得像先前那六個老怪物一樣的力量?那六個老怪物,還不是早就死了?這世上有什麼人能夠長存不滅…能夠流傳不滅的,唯有精神和信念。”
  
煉獄山中年神官有些失望的看著尚奉劍,搖了搖頭,“不,這世上能夠流傳不滅的,還有恐懼。”
  
“在最深沉的恐懼裡,人的想法最終往往會變得簡單,會只考慮自己的生存,或者生存得比身邊的人好,不會再去想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微微一頓之後,這名煉獄山中年神官平靜的看著尚奉劍和走到尚奉劍身旁的趙如陵,緩緩的說道:“你不要忘記,煉獄山曾經使整個大莽臣服,所以你們不要以為,整個雲秦就不可能會臣服。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終究會改變。”
  
“那除非將所有像我這樣的雲秦人殺光。”尚奉劍看著這名煉獄山中年神官,認真的說道。
  
立於他身旁的青袍名劍師趙如陵微微一笑,一聲清鳴,他拔出了手中的長劍。
  
他的長劍也是青色,劍身上有一層符文,如同繁花層層疊疊。
  
這柄長劍往前緩緩伸平,指向煉獄山中年神官。
  
然而也就在這柄長劍伸平的瞬間,趙如陵的左手微微一動,一柄薄如蟬翼的輕柔軟劍卻是如同毒蛇一般,無聲無息的從他的左手衣袖中閃電般彈出,以驚人的速度刺入尚奉劍的小腹之中。
  
尚奉劍發出了一聲厲吼,一道彎月般的劍光襲向趙如陵的面目。
  
趙如陵於頃刻間連退十步站定,他的右眉處鮮血淋漓,整條右眉被削去,留下一個見骨的傷口。
  
尚奉劍的右手食指上也纏繞著一柄極軟極細長的銀白色軟劍,他的左手摀在自己的小腹上,鮮血卻是不斷的從他的指縫裡湧出。
  
這名中年煉獄山紅袍神官雖然從魂力氣息上判斷,只是一名大國師中階的修行者,然而在張平接掌煉獄山之後,煉獄山的手段更加詭奇,他的所有注意力也一直聚集在這名煉獄山中年神官身上,等到趙如陵偷襲這一劍臨身,便已為時已晚,趙如陵的這一劍已然發力完全,迸發的力量已經震碎了他腹部的髒器。
  
“你是雲秦人。”尚奉劍的臉色迅速灰敗了下來,一瞬間的憤怒也在他臉上消隱下來,他只是用一種鄙夷和可憐的目光看著趙如陵,說了這五個字。
  
“煉獄山也被雲秦人統治著。”趙如陵看著尚奉劍,取出一塊錦帕擦拭著流淌道自己眼睛裡的鮮血,平靜的輕聲道:“我可以有我的選擇。”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狗。”尚奉劍緩緩的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模糊,氣息已經微弱,然而卻依舊低聲嘲笑道:“再強大的狗,也依舊是狗。”
  
  ……
  
  真龍山,無疆大殿裡。
  
張平坐在金色的龍椅上,微垂著頭,看著對面的女子。
  
女子面容很美,雙唇薄如劍,正是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
  
“你知道我此刻在做什麼事情麼?”
  
張平冷漠的聲音開始在無疆大殿裡迴響。
  
長孫慕月看著這名曾經的青鸞學院學生,保持了沉默。
  
張平應該很年輕,然而她現在從他的面目之間,卻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紀。
  
“我派了許多人去雲秦,去找那些民間的雲秦修行者,去那些修行之地,然後告訴他們,要臣服於我。”張平神情冷漠的接著緩緩的說道。
  
長孫慕月仰起了頭,聲音微寒道:“你這樣做只不過是自尋死路。”
  
張平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道:“我想聽聽你的理由。”
  
長孫慕月冷笑道:“雲秦人用數十年的時間學會了挺直身體,你一夕之間,便想讓他們彎腰做狗?你這樣做,只會給自己樹立無數的敵人。你自己也應該清楚,即便是現在的中州城,軍隊之中都依舊在不停的叛亂,不停的戰鬥。更不用說想要令整個修行者世界臣服。”
  
“這是你的理由。”張平冷漠的說道,“不過我有我的理由。我在煉獄山從最低賤的學徒爬起,在煉獄山里,我不僅修到了魔變,還學會了更多煉獄山統御世間的方法。”
  
“林夕一直想用溫和的手段來改變雲秦,然而我不是林夕。我不在意一些人的生死…我當然知道我派出去的絕大多數人會失敗,但我這樣做,卻可以讓所有的雲秦修行者開始站隊,這樣我可以很清晰的分清我的敵人和可以被我所用的人。而且你也應該明白,依舊有一些人會抵擋不住力量的誘惑。他們之間會互相廝殺,所以我可以少死許多忠於我的煉獄山弟子,讓更多的雲秦修行者死在他們的自相殘殺裡。”
  
聽著張平這樣的聲音,長孫慕月的嘴唇變得更加沒有血色,她聲音微顫道:“你這個瘋子。”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王,我只是釋放出人心中的魔王而已。”張平微微抬起頭,深深的看著長孫慕月,道:“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你拋棄了你的親哥哥,我拋棄了青鸞學院。你應該和我站在一起。”
  
“放出每個人心中的魔王,那這個世間會變成什麼樣子?”長孫慕月咬牙看著他,寒聲道:“即便你殺死我,我都不可能和你站在一起。”
  
“他們會活在恐懼裡,然後臣服於真正的魔王。”張平沒有動怒,只是平靜的看著長孫慕月,淡淡的說道:“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
  
說完這一句,他輕輕的探出一朵火焰。
  
一名煉獄山紅袍女神官走了進來,對著長孫慕月行了一禮,然後將不發一言的長孫慕月帶出了這個大殿。
  
當煉獄山紅袍女神官和長孫慕月離開這個大殿之後,在空無一人的清冷大殿裡,張平沉重的呼吸起來,且越來越為急促,他帶著紫金色光澤的面容,因為急促的呼吸而變得紫紅。
  
他身體的血脈都開始浮在了肌膚的表面,似乎體內都有裂紋要綻裂開來一般。
  
他冷漠的雙眸裡出現了一絲猶豫的神色,然而只是瞬息之間,他的目光便又變得冷漠而堅定。
  
他又取出了一個白玉藥瓶,打開,將內裡的藥液震成藥霧,吸入口腹之中。
  
他的呼吸漸漸平緩,臉色也慢慢變得紅潤,眼神也變得比平時更為有力,更為明亮。
  
整個大殿裡,隨著他灼熱的呼吸,漸漸瀰漫魔眼花的醉人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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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三章 反抗的人們

春意尚遠,寒風如刀。

河洛行省某個小鎮外的官道上走來了百餘名雲秦軍人,這些雲秦軍人都是身穿正規軍的制式黑甲,只是行進的陣型有些散亂,很多人的身上都帶著傷。

許箴言和冷鎮南、容家,原本就是文玄樞之亂後,朝堂裡最有權勢的存在,在中州城到地方,盤根錯節,不知安插了多少自己人,然而即便如此,許箴言和冷鎮南組成的內閣,也只是佔據了中州皇城,還沒有能夠真正平定中州城和外陵衛城,軍方的叛亂時有發生。

在許箴言以中州皇城的名義發出的旨意傳達到雲秦各個行省之後,各個行省從上倒下的長官,地方上的一些豪傑,自然也不可能全部聽命於這臨死組建的內閣。

軍隊始終是所有權貴爭奪的重點,當自己的意願和上層的控制產生劇烈衝突時,戰爭便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地方上的雲秦軍隊都在經歷著史無前例的分裂,這種分裂甚至隱然要將整個雲秦變成雲秦立國前無數諸侯並起的局面。

這一支行走在鎮外泥濘官道上的雲秦軍隊,便是剛剛在一場戰鬥中獲得了勝利,將要趕往另外一個鎮區,和志同道合的軍隊會合。

然而所有這些雲秦軍人的臉上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唯有凝重和疲憊。

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和雲秦自己人戰鬥。

……

無論是山陰行省各大商號的秘密會晤,還是這支和先前的自己人在戰鬥的雲秦軍隊,都是此刻雲秦無數變化中的一個縮影。

在這個小鎮內裡的街道一角,還停留著幾輛馬車。

鎮區裡憂心忡忡的鎮民們無心猜測這些馬車裡的是哪裡來的商人還是一些便服出巡,在執行著命令的官員,此刻沒有任何人將這幾輛普通的馬車和青鸞學院聯繫在一起。

幾縷微光從車門縫隙裡灑落進來,微光裡的高亞楠沉默不語,眉宇之間佈滿了濃濃的擔憂。

邊凌涵和冷秋語看著高亞楠的側臉,看著她充滿擔憂卻依舊堅毅的眉眼,冷秋語忍不住輕聲說道:“真的一直這樣瞞下去?”

“必須這樣瞞下去。”

高亞楠轉過了頭,看著邊凌涵和冷秋語,清聲道:“從這些時日裡的所見,我們青鸞學院那麼多處聯絡點都不復存在,足以說明張平對我們青鸞學院的聯絡方法有著比我們想像中更多的理解。他太過瞭解我們青鸞學院,也太過瞭解林夕。如果被他知道我們還活著,如果我們的行蹤暴露,他一定會動用所有力量對付我們,以此逼林夕他們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我們不能成為林夕的負擔,我們必須讓所有人認為我們死在了雷霆學院,讓張平想不到還有我們這股隱藏著的力量。”

邊凌涵沉默了片刻,聲音微寒道:“時間拖得越久,張平會變得更強大。”

“我們必須匯聚最強力量對他發動一擊。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進入中州城找他出來,殺死他。”高亞楠看著邊凌涵,說道:“所以我們只有等待,等待林夕的消息,等待反擊的機會。”

……

錢塘行省的黃水塘陵有很多的淺湖荷塘。

當冬季裡湖水漸漸乾涸之後,荷塘的主人們便會僱傭許多勞工進入這些荷塘挖藕。

荷塘太乾便難以挖掘,藕節若是挖斷,進入泥水,便賣不出價錢,所以挖藕勞工終日都是身陷在冰冷的爛泥裡,利用雙手和一些簡單的工具挖掘著蓮藕,異常的辛苦。

所幸冬日裡蓮藕的價錢不錯,荷塘主人們支付給這些辛勤的挖藕勞工的價錢也是不低,在數月的勞作之後,這些勞工便能夠獲得養活自己家人一年的銀錢,這便成了這些勞工心中的最大慰藉。

在連綿不知道多少里的淺湖泥濘裡,有無數滿身沾滿黑泥的挖藕工在枯荷敗葉間辛勤的勞動著。

其中有一片荷塘的主人是方仲儒。

方仲儒是錢塘行省最為出名的幾個大儒之一,以學識聞名天下,卻不入朝堂,只是以鄉紳身份,在地方上辦些學堂,做些修橋鋪路,出些讀書筆記,行些引人為善的事。

他擁有近百畝荷塘的祖業,但自身卻不驕奢,一家數口也依舊居於湖邊正對著荷塘的兩進平房之中。

當一名身穿異樣紅袍的煉獄山神官走到他的面前時,這名一襲黃棉袍的大儒正在湖邊的一間涼亭中煮著一壺茶,一鍋黃糖姜水和一鍋熱粥。

熱茶是他自己飲,黃糖姜水和熱粥是給他面前那些泥灘裡正在挖藕的勞工們所用。

姜水可以驅寒暖身,但光是姜水,空腹卻容易傷胃,所以他還備了熱粥。

當一名煉獄山神官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溫和的面容上,卻是佈滿了難以化開的寒霜。

“請擬書斥林夕。”

面容普通的年輕煉獄山神官眼眸深處閃動著一些狂熱,但神色卻是極為平靜,恭謹的行禮之後,便不說任何多餘的話語,提出了自己的請求,要讓方仲儒公開發些書文,斥責林夕的所為。

這名四十餘歲的大儒沉思了數息的時間。

然後他不發任何聲音,只是提開了自己的茶壺,然後將自己的雙手插入了通紅的炭火爐裡。

他的面容變得異常蒼白,黃豆大小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滾而落。

誰都看得出他十分痛苦,然而他卻只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忍痛哼聲,然後抬頭看著這名煉獄山神官。

手都爛了,自然不能再寫書文。

這名煉獄山神官當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出了他的決心。

然而這名煉獄山神官卻並沒有動怒,只是平靜的看著方仲儒,說道:“我知道您最重孝道,您的妻子此刻正帶著您的老母親在城裡的一家裁縫店替她改一件袍子,只是您這樣做,卻令那家鋪子失火了,您的妻子和老母親,喪生在了火海裡。”

“您不為您的身體髮膚考慮,也請為您的家人考慮,因為您還有一對兒女。”這名煉獄山神官平靜的述說著,他的目光從方仲儒潰爛的雙手上離開,看向方仲儒身後的遠處。

方仲儒轉過身去,他看到遠處的城裡,有一條衝天的煙柱衝上天空。

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渾身顫抖起來,開始痛哭起來。

煉獄山神官平靜的看著他。

這名大儒也明白這名煉獄山神官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將自己的頭顱狠狠的撞向了旁邊的亭柱。

啪的一聲脆響,這名大儒的身體擦著這根亭柱倒下,鮮血紅白之物,在亭柱和地面上鋪開。

無數驚呼聲和憤怒的喝聲在湖裡的泥濘中響起。

許多挖藕人揮舞著手中的短鐵鍁要衝上岸來,不管這名紅袍神官是什麼來路,都要與之拚命,然而湖裡太過泥濘,他們的步伐卻是太過沉重和緩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冷漠的紅色身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裡。

有一名挖藕的年輕人也看到了方仲儒死去的全過程。

這名年輕人的容貌俊美,即便臉面上糊著黑泥,都不讓人覺得骯髒和醜陋。

他身旁所有的挖藕人只以為他是來自南方行省的窮苦人家的挖藕人,卻無人知道,他曾經是青鸞學院的天選之一,整個雲秦最優秀和風光的年輕人之一,曾經手握重權的文首輔的兒子。

他是文軒宇。

在那場秋祭之後,他消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但他卻一直在拚命的修行著,想要報仇。

他不管居留氏和長孫氏的恩怨,也不管自己父親是什麼樣的存在,對於他而言,不管文玄樞是大奸還是大惡,都是他的父親。他只知道是雲秦皇帝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所以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生存的唯一目的,便是要殺死雲秦皇帝,為自己的父親報仇。

然而云秦皇帝卻已經死了,死在林夕的逼迫和中州城百姓的動亂裡。

這種刻骨的,支撐著他活下去的仇恨,突然有一天就莫名的不存在了,他便陡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張平和青鸞學院,和林夕的爭鬥,之前也根本沒有讓他覺得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然而今日站在冰冷的泥水裡,看著眼前的景象,他的血液卻不自覺的開始燃燒了起來。

他依舊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麼樣,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義在那裡。

然而此刻,他的腦海之中只充斥著一個念頭。

他一定要殺死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

……

在文軒宇開始在荷塘裡快速的行走,越走越快之時,錢塘行省的北鄰學院,一場戰鬥也剛剛結束。

十餘名北鄰學院的修行者在血泊中艱難的站起。

他們身周的地面上,除了許多流寇打扮的人以及學院修行者的屍身之外,還有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和數頭鬼臉鳩的屍體。

這場戰鬥,北鄰學院的這些修行者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他們伏殺了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和為其效命的爪牙,然而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不知道贏了這一戰之後,他們還能撐多久。

不管其它的對錯,他們和許多雲秦修行者一樣,都是不肯臣服在張平和煉獄山腳下,他們此刻都應該是站在林夕和青鸞學院這一方的。

在他們看來,林夕自然是此刻所有反對力量的龍頭。

“林夕,你到底在哪裡,青鸞學院為什麼還不進行一些反擊呢?”所以此刻,其中一名艱難站起的北鄰學院修行者,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痛苦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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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四章 保重

明明還是在新年裡,若是往年,中州城裡穿著新衣的孩童們還在街巷裡歡快的奔跑,還在雪堆裡翻著凍梨。然而對於所有中州城的雲秦百姓而言,這年的新年,卻是沒有絲毫的喜氣,唯有不安和恐懼。

昨日裡是年初十二,非但往年一些早應該開舖的鋪子遲遲未開,而且城北天麒客棧又發生了一場激戰,據朝堂傳出的消息,許多中州人熟悉的客棧老闆是大莽密探,但暗地裡又有消息流傳,那天麒客棧是青鸞學院的據點,不管哪種消息屬實,最終的結果是天麒客棧裡所有的人都死了,一起死去的還有兩名身穿紅袍的煉獄山神官以及數名朝堂之中的修行者以及許多雲秦軍人。

這些時日裡中州城的大街小巷中經常爆發出血腥的戰鬥,容家的一些供奉和先前皇帝培植出來,被許箴言控制的御都科的修行者們四處搜尋著對於他們而言的漏網之魚。

一批由煉獄山神官和許箴言、冷鎮南的親信組成的隊伍,早已出了中州城,配合著密探和一些隱秘的朝堂機構,全力的搜索著逃出中州城的林夕和南宮未央的蹤跡。

就在很多不願意臣服的雲秦人在心中呼喚林夕的名字時,一名原先在煉獄山很卑微,但在張平執掌煉獄山之後,卻變得顯赫的年輕紅袍神官祁連墨,正坐在一頭鬼臉鳩的背上,暗自想著,林夕等人此時到底是躲在哪裡呢?

雖然林夕擁有著獨一無二的雲秦天鳳,那些妖族修行者也有仙蝶花這樣可以飛行的坐騎,但在煉獄山暗中早已佈下的鬼臉鳩等獨特手段威脅下,一切跡象和證據表明,林夕等人並沒有能夠逃離多遠。

然而林夕究竟在哪裡呢?

……

“凡真心侍奉者,可得無上魔力,凡奉我魔者,必得永生,凡背離我魔者,必墮無邊火獄,永世不得解脫….”

此刻在真龍山裡,數十名從大莽民間挑選出來,剛剛披上煉獄山神袍的弟子跪拜在地,跟隨著一名面容肅穆的煉獄山神官一遍遍的吟詠。當完成了百遍的吟詠,另外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將一頁記載著某門修行之法的經文放在他們的面前,讓他們觀看研修之時,這數十名新進的煉獄山紅袍弟子激動得渾身顫抖,再次開始虔誠的吟詠,讚美。

這在現今的煉獄山,被稱為“聖賜”。

可以虔誠的侍奉掌教的弟子,將會得到這樣的“聖賜”,獲得先前煉獄山的核心弟子都無法得到的一些強大修行之法。

祁連墨是最早一批接受過“聖賜”的煉獄山弟子之一,在張平任掌教之前的煉獄山,便一直在設法控制著所有弟子的思想,接受洗腦的人才能成為煉獄山的弟子,所以他也虔誠的相信,張平是天魔獄原之中的魔王轉生,將會帶領著他們建立一個屬於魔王統治的世間,一切敢於忤逆和違抗他們意願的人和思想,都會被魔火焚燒乾淨。

祁連墨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拍落了結在臉上和眉毛上的冰霜,然後朝著下方揮了揮手,讓山林裡晃動的一些影子開始第二遍搜索。

……

就在距離祁連墨這些人搜索的山林不遠處的田野間,有一些破敗的房屋。

這些房屋爬滿了在冬日沒有葉子的藤蔓,長滿了荒草,看上去至少已經數年沒有人跡,然而祁連墨並不知曉,這些藤蔓只是在數日之前長成,在這些因為嚴寒而枯敗的藤蔓下方,有一個原本這裡的農戶用於囤積紅薯等物而用的地窖。

地窖內裡,此刻也長著厚厚如毯的長草,林夕就半倚在地窖的一側壁上,沉重的呼吸著。

“我本來還想打擊打擊你的。”

坐在他對面的暮山紫看著他,搖頭嘆氣道:“不過看著你這副悽慘的樣子,我也懶得再打擊你了。”

“對了,被自己兄弟背叛,打成這副樣子的感覺怎麼樣?”搖了搖頭之後,他又咧著嘴說了這一句。

之前一句還說懶得再打擊,但接下來卻是又說出這樣一句,暮山紫此刻看起來比以前還要更加欠揍一些。

“感覺很糟糕。”林夕靜靜的看著暮山紫,說道,“有沒有高亞楠她們的消息?”

看到林夕沒有任何憤怒的平淡表情,暮山紫似乎也有些索然無味一樣,聳了聳肩膀,“還沒有,不過我想山都崩了半截,就算是夏副院長還活著,放到那裡去遭受那樣一下,估計也死了。”

“暮山紫,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廢話!”一側的秦惜月卻憤怒了起來,臉色發白的呵斥道。

“反正他現在都能承受,少說多說兩句也沒什麼。”暮山紫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夕,“如果這都受不了,哪裡還能稱得上是我帥氣神武的暮山紫的敵人。”

暮山紫的話和神情依舊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只是這個地窖裡所有人的神情卻並沒有因他的話而有多少改變。

“說些有用的。”

林夕輕輕的咳嗽著,看著暮山紫:“既然你能到這裡來,學院應該會讓你帶一些話給我。”

“現在外面比你們躲起來的時候還要亂,非常的亂。”暮山紫甩了甩頭,說道:“十支雲秦軍隊裡面有六支在和自己人打仗,還有另外四支在密謀準備打仗。我們的張平同學手裡的修行之法的確很厲害,一些原本低階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好像和以前的那個煉獄山大長老一樣,變成了殭屍一樣的東西,不知痛楚,被洞穿了身體也不會死。還有一些紅袍神官可以把修行者的身體變成熱油一樣燒,當然還有不少雲秦的修行者為了他給出的一兩門修行之法而投靠了他。也有很多雲秦人因為這點很生氣,在拚命殺死這些投靠他的雲秦修行者。反正現在整個雲秦和雲秦立國前一樣亂,就好像一條蜈蚣被斬成了無數截,每截身體在亂鬥。我們的張平同學不知道是不是養豬的,外面騎著鬼臉鳩找你們的人不少,還有幾個在牽著火魁找你們。也不知道他怎麼弄出這麼多鬼臉鳩和火魁。最糟糕的是,他的精神似乎還不錯,就在昨天他還親自出手殺死了我們學院的翟講師。現在基本上暴露的學院力量,都已經被他摧毀得七七八八。接下來不出意外,他應該會一個個征服不臣服於他的修行之地。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出對付他的辦法…還有學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直接進攻青鸞學院。”

“還有火魁?”

林夕有些艱難的抬起頭,問道。

暮山紫點了點頭,“你現在要是出去,跑到固河陵陵督府去,應該就能看到一兩頭。”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你的張平兄弟太狠了點?”頓了頓之後,暮山紫又嘖嘖道:“聖階的妖獸都能有這麼多頭,先前只帶兩頭入雲秦,也只不過是迷惑迷惑你,讓你放鬆警惕吧。”

“越是厲害的妖獸,領地意識越強,數量也越少。古典之中記載的任何時期,聖階的妖獸都絶對不會太多,除非他擁有培育這種妖獸的手段。”林夕沉默了片刻,又接著說道:“即便是到現在,我們對他依舊瞭解太少,若是他還能製造一些獨輪金屬傀儡,或者還有製造其它魂兵的能力,他就完全像帶著一個仙魔時期的宗門降臨到了世間,便真的有進攻青鸞學院的能力。”

“我現在又不用你來重複他的厲害。”暮山紫撇了撇嘴,道:“我唯一感興趣的是你的想法,你是想養好傷就再去和他拚命,還是想和我一樣先去大莽。”

林夕的呼吸又沉重了幾分,“你要去大莽?”

“至少要先弄清楚到底有幾頭火魁,看看能不能設法和湛台淺唐聯繫上,有沒有把他的老窩煉獄山給端了…還有只要能夠毀掉一些礦脈,或者煉獄山裡面的工坊,張平就算有獨輪金屬傀儡那樣的製造方法,斷絶原材料來源,他也不可能再多造出什麼厲害的東西。”暮山紫哼了一聲,“這種時候,反倒是像我這種平時被你們小看的天才出馬,才不會惹人注意。”

此刻暮山紫的神情和語氣依舊很欠揍,然而即便是秦惜月等人,此刻也不再覺得他可惡。

暮山紫當然不算什麼天才,平時的確也沒有什麼人能注意到他,然而光是聽他描述的一些畫面,在接下來的時日裡,恐怕所有的修行者都會被留意,更不用說像他這樣的青鸞學院學生。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懷疑我的能力麼?”

當林夕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他的時候,他一副很是不爽的表情,叫出了聲來。

“不管怎麼樣,我們要先離開這裡。”林夕打破了沉寂,他看著暮山紫,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宮未央和池雨音等人。“我們的傷勢都很重,必須要學院接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不能讓你們這些人呆在這裡發霉,你至少還有些想法。不像我來之前想像的那麼差勁。”暮山紫拍了拍手,看著林夕,接著問道:“還有別的話麼?”

“保重。”林夕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說道。

暮山紫愣了愣,甩過頭去,喃喃自語道:“真是白痴,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呢,還讓我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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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五章 一個疑問

在很多年的戰鬥之後,隨著千葉關前煉獄山掌教的死去,青鸞學院和煉獄山的戰爭以青鸞學院的勝利而最終告終。

張平和林夕之間的戰爭,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已經是青鸞學院的內戰。

在這場徹底的將整個世間的修行者都直接扯入的浩劫裡,除了那些虔誠的信奉張平就是天魔獄原天賜魔王轉生的煉獄山信徒們,其餘的任何一名修行者,都無法確定自己能夠活下來。

……

“我說過我會讓你改變主意。”

隆隆的重物碾壓聲和冷漠的聲音同時傳入真龍山幽禁長公主的殿宇裡。

十餘名面目微微泛著藍黑光澤的煉獄山紅袍神官拉著沉重的巨輦出現在長公主的面前。

巨輦上有一個全新的寶座,全部是由各種破損、甚至斷裂的魂兵鑄成。

這些魂兵都是簡單的用煉獄山某種特有的黑紅色金屬連接在一起,都保留了原來的樣貌,各種斷口和符文散發著異樣的光澤,看上去分外的森寒和猙獰。

張平便坐在這張猙獰的金屬寶座上,微垂著頭,看著尚且不能理解他方才那句話意義的長孫慕月。

“這算是給自己心理的慰藉?再怎麼樣的寶座,都不能掩蓋你不敢脫離那具鎧甲的事實,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那件鎧甲,不是在你的這個寶座裡,就是在你下面的巨輦裡。”看著審視自己的張平,長孫慕月很是淡漠和刻薄的說道。

張平看著她薄薄的雙唇,緩慢的說道:“雲秦對你的評價一直說你冷薄,我想事實也是如此,你應該明白,只要你順從我,出來收拾朝堂,那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反對此刻內閣的命令。你一天不和我站在一起,就會不知道多少人造反,死去。你現在可以忍受每日裡有無數人因為你的意志而死去,那麼我想看看你親眼看著他們死去的時候,忍不忍心。”

長孫慕月從張平的聲音裡聽出了什麼,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她呼吸有些停頓的看著張平的巨輦之後。

有血腥氣傳來,有枷鎖的碰撞聲和腳步聲響起。

近百名披著枷鎖,身上血跡斑斑的雲秦官員,像煉獄山裡的奴隷一樣被驅趕著進入了這座大殿。

“長公主!”

在看清長孫慕月的瞬間,這些已然遭受了酷刑的雲秦官員紛紛拜伏在地,激動不能自已。

長孫慕月看清了這些人的面目。

看著這些人身上的傷口,想到這些人為雲秦所做的事情,她便無法控制的摀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發出什麼軟弱的聲音。

“很感人的場面,不是麼?”

張平毫無感情的看著長孫慕月和這些不肯屈服的雲秦官員,冷淡的說道:“其實你們應該怨恨青鸞學院和林夕。是青鸞學院讓我學會質疑,讓我學會反抗。還有林夕,他給我講過的很多故事,也讓我和這些看到你便跪拜在地的人不同。我記得他和我講過一個鐵王座的故事,我覺得很不錯,所以便鑄這樣一個寶座給他看。所以這個世間理應沒有青鸞學院,沒有張院長和林夕的存在,雲秦也根本不需要,不想要青鸞學院和林夕這樣的存在。你們應該和我站在一起。”

“夠了!”

長孫慕月憤怒的厲喝打斷了張平的話,“你這樣對待他們,還想讓我們和你站在一起?”

“這些年因為你們中州皇城的勾當,冤死、力諫不成而死或者下獄,抑或在你們的黨爭之中死去的官員難道還少麼?”張平漠然道:“我只是不像你們那麼虛偽。”

說完這一句,張平輕輕的揮了揮手。

一條鎖鏈從一名煉獄山神官的袖中飛出,繞在了一名雲秦官員的脖子上,只是一絞,這名雲秦官員的頭顱便飛了起來,滾燙的鮮血嗤嗤的噴灑著。

一陣憤怒的喝罵聲如潮水一般響起。

其餘所有的雲秦官員都想衝到張平的面前,然而卻都被那些煉獄山神官用鎖鏈死死的拖住。

長孫慕月沒有發出聲音,薄薄的嘴唇卻被她自己咬得沁出了鮮紅的血珠。

“我會一個個在你的面前殺死他們。”

張平微嘲的看著她,輕柔的說道:“一直殺到你改變主意為止。還有我要提醒你,每天在這裡死去的,不只是你眼前的這些官員,還有無數和他們有牽連的人。”

“殿下,千萬不能讓他得逞!”

一個憤怒至極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聲音十分沙啞,好像喉嚨裡被塞了很多沙子,光是聽這聲音就可以讓人想像這人一定已經受了不少酷刑。

“汪不平,我知道你是姜言官的門生,我也知道你曾經也是林夕的朋友,你不怕死。但我也可以告訴你,你也是整個中州城裡很重要的人物,只要你站出來,也會有很多人聽你的。所以我會留著你,我會最後一個殺你,等你改變主意,但等到我殺死你所有身邊的這些人之後,你還不改變主意,我便會殺死她。”

張平看著這名身上鮮血淋漓的年輕官員,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長孫慕月,“她的生死,也取決在你們的手裡。”

“你說的對,我生性刻薄冷漠,所以我覺得不會因為他們的生死而順從你。”長孫慕月冰冷而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她雙眸如燃燒一般死死的盯著張平,“哪怕你殺死他們所有人,殺死我,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張平面無表情的看著長孫慕月,似乎要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

就在張平發現自己有些低估長孫慕月,開始想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時,文玄樞正躺在一個柴垛裡。

稻稈堆成的柴垛十分柔軟,南部行省的許多孩童平時也喜歡鑽進柴垛上抽出的孔洞裡捉迷藏,或者幻想自己處在一個不同的世界,幻想一些屬於自己的冒險故事。

然而文玄樞此時卻是沒有任何舒適的感覺,他的體內似乎有無數燒紅了的鐵絲在穿行著,劇烈的痛楚不時陡然泛起,如無數鋼針釘入他的腦海,讓他時不時的想要厲嚎數聲。

這種痛楚,甚至使得他難以進入冥想修行,讓他無法補充和恢復魂力。

在艱難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不斷的嘗試進入冥想修行的過程中,他想到了很多畫面。

他想到了自己和林夕、高亞楠一樣成為青鸞學院的天選,想到自己驕傲的不服學院的分配,想到當時張平那樣的學院同學,都根本不是他眼中的對手,然後他又想到了那年秋祭的畫面,想到自己在雲秦國內隱名埋姓的流浪,想到湖畔荷塘發生的慘劇,想到自己想要殺死那名煉獄山神官,然而卻並非那名煉獄山神官的對手,反而被重創,好不容易逃離。

他一直都很優秀,即便在青鸞學院都很優秀,在那年秋祭之後,他的修行也一直都很苦,然而他怎麼都想不到,張平手下一個嘍囉般的煉獄山神官,竟然都可以將他擊敗!

他的自尊再一次被傷得體無完膚,他也知道張平得自天魔獄原的那些修煉功法和現在修行者世界的手段而言太過強大,或許隨便賜予一名虔誠的煉獄山神官的功法,都相當於昔日千魔窟的頂尖秘術。

然而一幕幕畫面都在記憶之中遠去,唯有湖畔涼亭的淋漓鮮血更為清晰,他想著昔日那名和善的中年文人的熱粥和薑湯之賜,他卻不想就此沉淪。

“一定會有擊敗他的辦法。”他在心中肯定的對自己說著。

……

“一定會有擊敗他的辦法.”在暮山紫乘著夜色離開後不久,林夕也對著南宮未央和秦惜月等所有人說道。

在逃離中州城之後,林夕很少說話,但今日裡看著他和暮山紫的對話,所有的人便都明白以前那個讓人信任和依賴的林夕又回來了。

“你想怎麼做?”南宮未央一直是個很直接的人,所以她很直接的看著林夕,問道。

“張平和我最後的一段對話裡,說了很多東西,然而同時也隱瞞了很多東西。”林夕看著她和所有人,緩慢但很清晰的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事實,無論是先前的煉獄山掌教,還是張平,都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唐藏的威脅。”

“他們也應該很清楚知道唐藏有南宮陌,夏副院長認為南宮陌的成就將來會比他還高。”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之後,林夕接著說道:“即便煉獄山掌教和張平覺得南宮陌不如李苦,沒有很快成為大聖師的可能,但唐藏還有般若寺這個更強大的存在,即便是我們青鸞學院都想方設法從般若寺獲取修行之法,而且無論是在谷心音學長殺死唐藏皇叔蕭湘的戰鬥裡,還是後來碧落陵的戰鬥中,般若寺的人都展現了恐怖的力量,但為什麼無論是煉獄山掌教還是張平,都只是將青鸞學院作為最大的敵人,似乎根本都不考慮般若寺的存在?”

南宮未央蹙了蹙眉,點頭:“像煉獄山掌教這樣的人物,想的不會只是雲秦,而是整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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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十六章 我不是救世主

“先前的煉獄山掌教也一直試圖染指古妖林之後,最早死在大荒澤裡的那名申屠氏聖師,便是想要知曉一些古妖林之後的隱秘。”

林夕看著南宮未央,一邊仔細的回憶著已經在腦海中回憶了很多遍的張平和自己的對話,然後接著說道:“煉獄山掌教對於古妖林之後,一直是警惕和充滿期待的。”

“我們也去過古妖林,去過你們居住的地方。”他轉過頭看著池雨音等人,接著說道:“那裡面的一些遺蹟,便足以說明那裡曾經出現過和張平所說的修魔者一樣強大的修行者。只有張平所說的仙魔時代,才有那樣強大的修行者。從一些記載和一些故事的描繪裡,我們也可以知曉那時候絶對不止所謂的仙和魔兩種修行者。最多只是這兩種修行者佔據主流,但一些描繪裡,一些像傳說中的冰雪巨人後裔,一些籠罩在佛光裡的強者,一些有著其餘能力的修行者,也依舊在戰鬥裡起到重要作用,依舊可以和他們抗衡。”

“張平明確的告訴過我,他讓我修行真正的魔變,是想要將我禁錮在魔這一條道路上,讓我修行的速度始終比他慢,身體也始終比他羸弱,同時也斷絶我修行他所說的那種可以大量調用天地元氣的修行之法。”

林夕看著所有人,閉了閉眼睛,道:“在他那種心態之下,我不認為他會說謊話…如果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他和先前的煉獄山掌教一樣,是真的不擔心般若寺,他不擔心般若寺和他為敵,不擔心我不能修他所說的那種修行之法,但可以修般若寺的修行之法。煉獄山…修魔的不擔心般若寺這樣也有關古修行界傳承的修行聖地,這其中一定有我們不知曉的秘密。”

“張院長是去了登天山脈之後。”

林夕再次睜開了眼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了出來。

為了尊重張院長的意願,這在之前本身是他嚴格保守的秘密,但隨著南宮未央進入真龍山見到那名沒有手指和腳趾的真龍衛,再加上雲秦皇帝臨死前展現出來的融魂力量,這個秘密變得越來越不是秘密。

“般若寺之後的無盡沙海,大荒澤之後的古妖林,煉獄山之後的天魔獄原,登天山脈之後的冰雪神原,這些對於修行者而言都是有關湮滅了的古修行者世界的不可知之地。即便張院長越過登天山脈,進入冰雪神原裡面是因為雲秦皇帝設局,但沒有一些肯定的因素,我想張院長也不會冒險,也不會在那幾處不可知之地裡面,偏生要挑選登天山脈之後的冰雪神原。”

南宮未央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到不可知之地探秘,並不是隨意遊玩,不可能是只挑近的,即便是古妖林,那也只是因為有池小夜這樣穿越過古妖林的妖族修行者帶路,妖族能夠探索的古妖林區域也依舊很小,古妖林的絶大多數區域,對於修行者而言依舊充滿了危險。

“張平也提及我們青鸞學院和雲秦的一些修行之法也源自登天山脈之後,他又設局讓我步入魔道,這便說明他或許都能肯定,登天山脈之後有他說的那種,可以不聽的調用天地元氣,貫入身體,變成自己的力量戰鬥的修行之法。”

“亞楠能夠調用一些天地元氣凝成冰雪,長孫氏能夠形成閃電,這便使得他們已經比一般修行者更加強大,試想一名修行者真的能夠像張平所說的一樣,不需要消耗自身多少魂力,便不停的打出這種強大的力量,那他即便穿的鎧甲再厚,就像水滴穿石一樣,一點點磨也可以磨掉了。”

“你說的不錯。所有以前的一些跡象,再加上張平的話,的確可以做出這樣的推論。”秦惜月看著林夕,出聲道:“只是不管煉獄山不忌憚般若寺是什麼理由,至少說明張平便不怕你得到般若寺的其餘修行之法,你在般若寺不可能得到克制他的力量。古妖林你們也去過,池雨音她們族人在古妖林之後生活了這麼多年,一代代的人歷練至此,所得的傳承也不足以對付張平在天魔獄原中得到力量。冰雪神原裡面即便有張平所說的那種修行之法存在,你又不能修煉。這或許是真正魔變之後體質的關係決定,那還能去哪裡?”

林夕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因為傷勢未復,他的臉上也閃爍著如同水色一般的清光,沒有多少血色。

“我們還有機會。”他看著神容有些黯淡的秦惜月,輕聲道:“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你一時也沒有想到這點。”

秦惜月驚訝的抬起了頭,她看著林夕,不能理解林夕這句話的意思。

“我只是擁有些獨特的天賦,但我也只是個人,又不是救世主,即便是張院長,都有著他的無奈,何況是我。”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我也只是一直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救世主。”

秦惜月微微一怔,她陡然有些明白了林夕的意思。

“將神的令人敬畏,大多數還是來自張院長,來自大黑。在過往的許多大戰裡,我贏了很多,聞人蒼月死在了我們的手中,最強大的煉獄山掌教也死在了我們的手裡,但那是因為我的背後有青鸞學院,還有你們。”

林夕靜靜的說道:“我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只是因為我有將神這種天賦,世間的很多人便只將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就連張平都下意識的犯了一個錯誤,他覺得我就代表一切,只有我才能擊敗他。他出自我們青鸞學院,又和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他太瞭解我的‘可怕’,他下意識的覺得和我相差太多,以至於覺得這個世間都是不公平的。所以他在設局,在驕傲的對我說他要想煉獄山掌教一樣掌控一切,甚至已經開始掌控世間這條河流如何走的時候,卻是根本沒有意識到,南宮未央修為比我更高,南宮未央也是雲秦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而且南宮未央的修為都應該比他高。”

“如果我們能夠得到他所說的那些修行之法,南宮未央修行那樣的修行之法,再加上我們,依舊有著可以擊敗他的機會。”林夕轉頭看著南宮未央,加重了些語氣重複道:“他沒有意識到,就算我沒辦法修行那些修行之法,南宮未央卻可以。他想依靠他一個人征服整個人世間,那我就依靠整個人世間和他戰。”

“所以你的想法,是想去登天山脈之後?”南宮未央點了點頭,看著林夕說道。

“也只有這樣…我想既然張院長都會在青鸞學院給我留下一塊那樣的碑文,對一個未必會出現的人都會留下那樣一段話,以他的心性,在他自己不能確定能否回到青鸞學院的前提下,他對他的老朋友們,也應該會留下一些線索。他必定會考慮到,他不回去,有一天青鸞學院的人便或許會翻過登天山脈去尋找他。如果能夠得到他留下的一些線索…甚至他還活著,那一切都會快很多,死在張平手下的人便會少很多。”林夕微澀的輕聲道:“我一直都決定要去登天山脈後看一看,至少看看他是否還活著。只是沒想到這一切比我想像中的要提前了很多。”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即便是池小夜和池雨音等人都十分清楚,這樣的機會依舊十分渺茫,因為誰也不知道登天山脈之後到底有什麼。

“煉獄山這麼多年對於天魔獄原的探索一直都沒有停過,但直到這個時候,才出了一個張平。”林夕看出了她們心中的所想,靜靜的說道:“我也並沒有什麼信心從登天山脈之後回來。所以你們不能跟著我和南宮未央一起去登天山脈之後。”

他擺了擺手,直接阻止了池雨音等人的出聲,認真的說道:“等我們離開這裡,你們要去大荒澤。你們別忘了我們還有鰲角山和巨蜥軍。那也是張平不知道,可以用以對抗他的力量。”

在再次沉寂下來的這個地窖裡,林夕安靜的補充道:“我始終相信,就算沒有我和南宮未央,就算我們不回來…他也不可能征服整個世間。這個人世間也依舊會戰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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