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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 海牛小白】風流王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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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一章 結盟條件

  一襲黑衣的斗篷將來人遮住了模樣,留在漢口城上的士兵紛紛詫異起來,過了半晌,終于來了一名偏將,叫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我家將軍?”

    “我有機密之事要見守城將軍,你們還是不要問的好!”

    來人的目光從斗篷中射了出來,不經意間看到了在城樓上站著一個秀氣高佻身材的男人,這個男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名書生,心中微微一動,原來他們兩人也來到了漢口?

    不過仔細一想,這兩個人卻沒有任何理由不來到漢口。燕王和安王的仗已經打了一年了,明人不是笨蛋,軍機閣更不是笨蛋,既不會被安王的疑兵之計迷惑,也不會以為這只是一個誘敵之計,這可是統一中原的千載良機,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的。

    那秀氣的男人目光冰冷,剛剛捕捉到底下那人的目光,底下那人便飛快的將斗篷拉好了。

    “大膽奸細,將軍有令,要我等射殺于你,再不離開,可要莫怪我不客氣了!”城上響起一陣弓弦聲。

    來人依舊站在那里,似乎並沒有听到這句話。

    一聲弓弦聲響起,一支利箭如閃電般的直射來人,只從這一箭的聲勢來看,便知道出手的定是高手。

    城頭響起一陣驚訝之聲,顯然是在贊嘆這支神箭,這驚訝聲中還有一絲興奮在里面,大概是誰都想看看這支箭穿透此人身體的景象。

    來人還是站在那里,甚至連手都沒有抬起來,仿佛連這支箭射出的巨大弓弦聲也沒有听到。

    連城樓上那秀氣的男人都不禁微微頷首,他最為清楚自己手下部將的這一手箭法,恐怕當世之中,絕無第二個人能夠射得出來,就算是修煉內氣的高手也無法以肉身阻擋,城下這個來使確實夠膽大的了。

    那利箭絲毫沒有停頓,但是卻並沒有取來人的上身,而是撲的一聲射入那人下身的長衫,頓時釘在地上。

    城頭響起一片喧鬧之聲,緊接著是一片詫異之聲,因為那人並沒有倒下,甚至還是動都沒有動一下,那支箭就留在他的身下,好象原來就生在那里一樣。

    眾多士兵這才明白原來這支箭本來就是要嚇這人一嚇,但是先不說這人判斷力之高,就是這份定力恐怕也讓人瞠目結舌。

    明國士兵風格頗為驃悍,當即有一名偏將大叫一聲,所有的士兵立即為來人喝起彩來,一時城上的刀槍並舉,城下之人倒像是他們的英雄一樣。

    那射箭的將軍回到秀氣男人的身旁,並未說話,而那秀氣男人的目光始終落在來人身上,並沒有離開絲毫。

    雖然說這人有著極為高明的武功,但是他最令自己感到欣賞的是那份氣度,不是任何人都有能耐看著長箭及體而眼楮都不眨一下的。

    待城上士兵的歡呼聲漸漸散去,城下來人才伸手將長箭從地上拔了出來,笑道︰“將軍果然好箭,若是我猜得不錯,想必射箭之人應該是北朝相王座下大將白無痕吧!”

    白無痕上前一步,拱手道︰“白某方才失禮,驚擾先生,還望勿要怪罪。”他聲音清朗,听起來坦坦蕩蕩,來人微微一笑,心道這種試驗的方法也只有你能夠做得出來,難道僅僅一句道歉就能夠全免了麼?不過這里倒是人家的地盤,而且自己還有重任在身,倒是不方便再豎多仇,點頭道︰“將軍客氣,能夠見識將軍的神箭,我已經是三生有幸了!”

    秀氣高佻的男人眼楮先是閉上,然後緩緩睜開,郎聲道︰“閣下既然要見本關守將,不妨進城說話。”

    來人急忙失禮道︰“荊某見過相王殿下!”

    那秀氣的男人當然便是北朝獨掌大權的相王梁桂鵬,聞言哈哈大笑道︰“原來竟然是南朝聲名遠震的謀士荊無計荊先生,本王倒是看走眼了,沒有想到荊先生竟然身負絕學。”

    荊無計除下了斗篷,心道什麼聲名遠震,若不是太子敗亡,自己也整天想著要怎麼擊敗明國,統一天下,但是現在卻只能成為說客。

    漢口城門緩緩打開,白無痕早已經下城來迎接荊無計,兩人間只是淡淡的幾句話而已,這時相王才出現在大街盡頭,荊無計急忙上前失禮道︰“荊某久聞王爺乃是天下名士,今日一見,才知道所言非虛。”

    相王眉頭輕皺,道︰“先生從江南大營趕來,莫非只是向本王說這些的吧!”

    “當然不是,荊某為王爺帶了一件重禮。”看出相王並不準備款待自己,荊無計也只好不再浪費時間了。

    “若不是對這份重禮大感興趣,也許先生只能無功而返了。”相王眼中突然露出殺氣,面相十分不善。

    荊無計知道這是這些帶兵打仗將領的通病,無論和任何人談話,都要在氣勢上勝過一籌才行,燕王如此,相王當然也不能例外,不過幸好自己沒有這個毛病,只要達到目標便好,笑道︰“若是如此,荊某還是退出城吧,以免王爺對此禮並不稱心,反倒要荊某的人頭。”

    “先生乃是天下有名之士,既然已經來到了漢口城,恐怕是趕也趕不走的了!”相王旁邊的書生悠然道。

    荊無計笑道︰“請教這位是……”

    相王急忙介紹道︰“這位乃是本王的軍師畢先生。”

    荊無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只不過初次見面,還是要禮貌性的問一下,笑道︰“畢先生請了,荊某並不是什麼有名之士。而且先生之言差矣,就算荊某略有薄名,也知道君子之道,如何會趕也趕不走這樣無恥。”

    畢修廉答道︰“在下也只是試探先生而已,還望先生勿怪。其實先生之名,北朝無人不知,尤其是曾經輔佐太子劉源十數年之久,更是讓先生聲名遠震。誰不知道太子劉源生性昏庸無道,行事怪異,先生能夠將他留在那個位置上十數年,確實並非常人可以辦到的。”

    荊無計嘿嘿笑了兩聲,看來這個畢修廉和自己倒要對上了,道︰“先生謬贊了,先生之言頗為有理,太子殿下確實行事怪異,昏庸無道,荊某無力將之扶上帝位,倒也深感愧疚,但是現在相王殿下……”

    他一指旁邊準備看熱鬧的相王,道︰“現在相王殿下英明無雙,畢先生卻仍然沒有……嘿嘿,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得罪得罪。”

    相王怒道︰“先生竟敢出此誑語!”

    雖然荊無計的意思是畢修廉來沒有將他輔佐上皇位,相王心里倒並沒有不高興,但是要知道這是眾人環繞之地,荊無計如此肆無忌憚地說出來,無疑是點明自己的野心,相王卻不能沉默不語。

    荊無計淡淡道︰“荊某並非明國人,但是對此事也看得一清二楚,畢先生以為如何!”

    畢修廉臉上雖然還帶著微笑,但是心里卻大不是滋味,幸虧相王的態度還算不錯,要不然恐怕還會擔心一陣子,荊無計確實有些陰毒,這樣擺明了是在離間自己和相王。

    要不是有孝敏太後支持著玄治帝,相王早就可以登上皇位了,但是現在太後未死,而相王又不肯驟然發難,陷自己于風險之中,所以他畢修廉也沒有任何辦法。

    而且相王也想先平定南朝再說,所以這件事一直沒有成功。

    但是這件事無疑是他的一道心病,現在被荊無計說了出來,心里自然更加不舒服。

    不過現在卻是一個最好的契機,要不然相王也不會跑到漢口來了……

    這位北朝軍師只好斂容道︰“先生所言甚是,倒是在下有些辜負王爺的期望了。”

    他這句話一出,不僅相王愣住了,就是荊無計也沒有辦法不愣住,他倒沒有想到畢修廉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可以隨時認輸的人,此人的胸襟恐怕比自己要寬廣許多,果然是相王看中的人,以後倒要小心提防了。

    “先生此言讓本王甚為汗顏啊!”相王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座下的這位軍師,臉上露出笑容。

    荊無計也急忙道︰“畢先生高風亮節,荊某方才言語唐突,還請勿怪。”這回他是真心實意,畢修廉也看得出來,點了點頭道︰“先生還沒有告訴王爺,那重禮到底是何物?”

    “乃是漢口、揚州兩座城池!”

    相王冷笑道︰“莫要怪本王直言,現在荊先生投靠貴國燕王,只有一個區區的江南大營,哪里來的半座城池,何況漢口又在本王的手中,又怎麼會成為你的禮物。”

    荊無計道︰“王爺乃是聰明人,自然明白荊某的意思,現在燕王雖然被圍江南大營,但是手下尚有精兵數十萬,只要能夠得到王爺的支持,何愁安王不破,到了那時別說區區一個揚州,就連甦、杭兩州,恐怕也是燕王的囊中之物。”

    相王哼了一聲,並未答話。

    畢修廉在旁道︰“恐怕現在燕王無以為繼了吧,荊先生想要瞞得過王爺那是萬萬不能,燕王雖然有一座堅若城池的江南大營,但是手中的人馬恐怕已經不足十萬。而且現在被安王兩面夾擊,糧草也被斷絕,現在是否能夠堅持兩月已是疑問,還說什麼精兵猛將?”

    荊無計笑道︰“先生所言差矣,先生既然對南朝軍事頗為了解,應該知道其實大部分精兵都掌握在江南大營的事實。自從大漢立朝以來,漢口、竟陵兩城組成的江南軍用來抵擋貴國,幾乎聚集全國一半人馬,而劍南關外阻擋蜀國、蠻族的邊防軍,還不足四分之一。燕王執掌江南大營,勢力最為強大,在大漢本無對手,若不是安王調動了蜀國人馬,恐怕根本不會與燕王平分秋色。而且蜀人畢竟還不是中原人,讓他們為安王流血恐怕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安王現在才會在江南大肆征兵,據荊某所知,現在安王陣中的蜀人都有了歸鄉之意,他的軍隊雖然聲勢浩大,但只是虛有其表而已。”

    畢修廉冷笑道︰“既然如此,燕王自有能力擊敗安王,為何還要與我大明結盟。”

    荊無計心道自己吹噓的也夠了,管他們信不信,反正相王肯定是想借這個機會進擊中原的,一切談話只是個幌子而已,笑道︰“燕王殿下雖然擊敗安王有余,但是卻無法擴大聲勢,要知道中原地理廣闊,就算安王敗退,燕王要攻下京城,還需要一定時間,何況到了那時大漢不會管什麼蜀國、蠻族,定然會將劍南守軍撤回守衛,燕王確實沒有必勝的把握。”

    相王有些不耐煩起來,道︰“先生所言倒是不錯,不過本王若是冒然出兵,恐怕僅僅一個揚州……”

    荊無計知道事情的關鍵就在這里,現在劃多少地給相王才是最重要的,笑道︰“王爺有何想法!”

    相王道︰“我大明男兒,卻為一個大漢王爺征戰沙場,確實有些可笑,恐怕就算本王傳令下去,也不會有人願意前往,先生還是請回吧!”

    荊無計目光一轉,忙道︰“貴國男兒天生豪爽,荊某早就有所見識,若是燕王殿下許諾,得城之後,城池歸于燕王,而財物婦女之類歸于貴軍,又將如何?”

    相王眼中一亮,這確實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其實他心里清楚,自己就算將所有的大漢城池都奪了下來,想要守住的話也是件麻煩的事,而且還要去收買人心,況且現在大明又不是在自己的手里。

    而對于明國的士兵來說,那些財物和女人才是他們最想要的,若是燕王真的能夠如此慷慨,那麼這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條件。

    “若是燕王得城之後,由我明軍收繳三日的話,本王倒有了令各軍出兵的法子。”

    畢修廉眼中神色一黯,他也是南朝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些南朝的百姓又將面臨著一場浩劫,恐怕被明軍搶掠之後,那些城市數十年都無法恢復過來。

    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當初既然決定輔佐相王,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但是這一天到來之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心跳還是情不自禁地加速起來。

    “王爺果然是快人快語!”荊無計一禮行了下去,相王既然口頭上答應,那麼此事也就算是成了。

    相王道︰“先生且慢,本王倒還有一個要求。”

    “王爺請講!”

    “除了揚州、甦州、杭州諸州之外,本王還要將竟陵城劃為我大明管轄。”

    荊無計早就知道他會提出這個要求,淡淡笑道︰“荊某唐突之處,還請王爺見諒,王爺既然已經擁有了揚州和漢口,又要竟陵有何用處?”

    相王冷笑道︰“燕王既然已經將漢口和揚州送于本王,又要一個竟陵何用?”

    荊無計無奈道︰“既然王爺如此堅決,荊某就替燕王殿下答應下來,不過王爺要迅速出兵,否則時機一逝,恐怕……”

    相王哈哈笑道︰“這是當然,本王準備了一桌酒宴,還要與先生共飲幾杯。”

    荊無計只好答應下來。

    跟著兩人身後的畢修廉卻是感慨萬千,如此說來,大漢是真正完了,燕王確實下了血本,將整個江南都劃給了相王,而要自己去做那個虛名的皇帝,相王若是得到了江南,難道還會放過他燕王麼?

    他心里突然感覺到不對,荊無計這一切答應的太快了,也太干脆了,難道他還有什麼詭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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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二章 雷霆揚威


荊無計單身擺脫龍騰閣眾人的堵截,望著他漸漸遠去的影子,劉淵嘆了一口氣,道︰“回營吧!”

    霍烈知道他有話要說,但是現在卻不是適當的場合,只好下令龍騰閣收兵,看來以龍騰閣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拿下像荊無計這樣的高手。

    劉淵回到營中之後,馬上將辛古銘叫了過來,吩咐道︰“將軍務必要率兵監視漢口城,若是明軍有出兵的意圖,立即調遣雷霆軍前去助陣,恐怕明軍出城也只是十天之內了。”

    辛古銘微愣道︰“燕王有使者到了漢口,這個末將也知道一些,難道兩方這麼快就結成了同盟?”

    劉淵點了點頭,若是按照平常,恐怕兩軍要來往多次才能夠確定下來,但是現在燕王完全被荊無計所控制,既然是荊無計親自出面,那麼這個同盟應該已經達成了,明國出兵就在須臾之間。

    雖然並不是個好消息,但是自己也必須迅速有所對策才行。

    辛古銘知道他心中有了計劃,急忙下去安排了。

    劉淵眉頭微皺,向霍烈道︰“將那個人請上來吧!”

    霍烈轉身出了帳篷,過了片時帶進來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來,這個人身材並不高大,甚至還有些瘦小,但是渾身都充滿著一種驚人的殺氣,像他這樣充滿殺氣的人物讓人一見難忘。就算在龍騰閣的殺手中,此人也絕對算得上是一流。不過他卻並不是龍騰閣的人。

    等那人將斗篷除了下來,原來卻是一個道士。

    “免禮吧!”看到道士要行禮,劉淵出聲阻止,笑道︰“法師坐下說話。”

    道人點了點頭,坐了下來,朗聲道︰“王爺有何差遣?”

    劉淵笑道︰“其實本王是想見貴教門主一面,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榮幸?”

    道人含笑點頭道︰“王爺這話是客氣了,誰不知道現在大漢安王權傾天下,能夠面見王爺,乃是敝門主的榮幸,只不過……”

    他的聲音頓了頓,目光落在了劉淵身旁全神戒備的霍烈身上,繼續道︰“只不過敝派門主現在不在附近,恐怕要讓王爺失望了。”

    “法師勿要多心”,劉淵悠然地說道︰“本王雖然曾經與貴派有過一些小的過節,但是現在強敵在前,還望貴派能夠能摒棄前嫌,一致對敵的好。”

    道人忙道︰“貧道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敝派門主現在確實不在近前,若是王爺執意要見的話,貧道這就傳書過去,但是……恐怕那也要一月之後了。”

    劉淵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本王要與貴派做一筆生意,不知道誰可以有這個資格。”

    道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王爺既然有生意要做,貧道倒可以一听。”

    “好!”劉淵站了起來,背負著雙手來到帳門外,道︰“前次荊無計將貴派出賣給了宣台閣參合道,這次本王恰好便有這個人的下落。這個生意便是如此,本王可以將此人的下落告訴貴派,但是貴派卻一定要協助本王在短期內將此人除去。”

    那道人微微一愣,隨即道︰“若是王爺告訴貧道,荊無計這個惡人是在江南大營中,那麼倒沒有必要了。”

    “當然不是如此!”劉淵笑道︰“貴門的實力本王還是信得過的,荊無計雖然現在藏身在燕王身邊,但本王有辦法引他出來,只不過此人武功甚是高強,本王沒有拿下他的能力,所以才會與貴派合作。”

    道人堅決道︰“只要王爺真的能夠將此人引將出來,貴派絕不推辭。此人使貴派京城分舵全部落到了參合道的手里,損傷了不少同門,就連門主也差點兒受了重傷,最是可恨。”

    劉淵點頭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相信貴派一次,待來日再與法師細談此事。”

    道人急忙起身告辭。

    看到道人走後,劉淵沉思片晌,道︰“馬上派人送信給顧先生,蒼嵐道的門主現在很可能還隱藏在京城某處,或許陸無華是他們的人也說不定。若陸無華真的是蒼嵐道的人,那麼三哥就危險了……”

    若陸無華是蒼嵐道的人,那麼她要對付的就很可能是整個大漢,明帝當然不能幸免。

    霍烈急忙下去安排去了。

    整個大帳里只留下劉淵一個人靜靜思索。

    他不知道顧憲早就看到了這一點,只不過在對待明帝這方面上,顧憲和劉淵的立場雖然一致,但是處理的手段卻是大不一樣,劉淵要奪取明帝的皇位是極為困難的,從他一直猶豫著是否奪取蜀王之位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兒,但是若是明帝死在了陸無華和蒼嵐道的手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直到了有僕人送上飯菜來,劉淵才從思索中恢復過來,不由得自嘲式的一笑,領兵打仗真不是件人干的事,早知道如此,他就派顧憲出來了。

    ※※※

    江南大營中,脫下斗篷的荊無計將見到相王之事一一說出,燕王臉色越變越難看,還沒有等到荊無計說完,突然間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道︰“先生將置本王于何地?這豈是結盟,簡直就是投降無二。明人豺狼之心,一直覬覦我大漢國土,本王若是真的將江南諸鎮劃給明國,恐怕中原將永無寧日了,而本王也將是我大漢的罪人,還談什麼皇帝?”

    按照燕王的意思,他只是向明國借兵而已,大不了送上些銀兩,就算真的允許他們在城中搶掠三日,那也沒有什麼,至少大漢還是在自己的手里,以後再緩緩收拾明國便是。哪里知道荊無計一口氣答應下來這麼多的條件,尤其是將江南劃給明國,則將陷中原于戰火之中,等于將大漢拱手讓給了明國,自己做什麼皇帝,也不過是明主座下的兒皇帝而已。

    “王爺明見”,等燕王說完了,荊無計才開口道︰“其實這只是荊某的緩兵之計而已。”

    燕王微微一愣,道︰“哦?”

    荊無計臉上露出冷笑,急忙將計策說出,燕王臉色終于恢復不少,最後出了一口長氣,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便按先生之言去辦吧!”

    ※※※

    果然不出劉淵所料,到了第四天漢口城就已經有了動靜,先是大明將軍朱統的旗號重新出現在漢口城頭,然後便進行了人馬的調動,就算辛古銘是個瞎子,也看出來他們馬上就要開始行動了。

    余敏的雷霆軍騎兵營馬上趕赴漢口城下,若是劉淵猜的不錯的話,這次首先出動的將是縱橫草原的前鋒營騎兵,到底這一南一北兩大騎兵營誰更強一點兒,馬上便可以見到分曉。

    到了燕王與明軍結盟的第五日,漢口城門緩緩打開,首先出現的果然是衣鮮甲亮的前鋒營騎兵,這不過這次他們依然是輕裝的騎兵,與雷霆軍的騎兵營比較起來,顯得輕快靈活許多,但是震懾力卻是大大不如。

    辛古銘早就在城外布下陣勢,這還是蜀軍第一次與明軍過招,就連這位久經沙場的大將也不禁有些心中忐忑。

    大漢以文聞名,若論武備,就顯得黯淡了許多,而大明則是縱橫大草原的騎射民族,以武得到北朝天下,然後又以武治國,所以武力最為強盛。若不是有漢口、竟陵這樣的要塞阻擋,加上武帝、秦王這樣的大漢名將,恐怕整個中原都將陷入大明的鐵騎之下,蜀國當然也不能幸免。所以蜀軍倒並不怕漢軍,卻對明軍非常恐懼,就連辛古銘這些帶兵將領都是這樣的想法,那麼底下的士兵更是可想而知了。

    現在唯一斗志昂揚的恐怕就是雷霆軍了,他們定要試試一下自己是否足以稱得上天下第一騎兵,在這個時候反倒急迫想與敵人一決高下。

    將江南大營的陣勢交給林越然之後,劉淵親自來到辛古銘的陣前督陣。

    雖然說現在自己陷入了兩軍夾攻的不利形勢之中,但是劉淵卻並沒有馬上後退的打算,一個原因是因為現在軍中士氣正顯得有些低落,若是驟然退兵,那必然會造成明軍勢如破竹的進攻。到了那時,別說三大重鎮,就連揚州恐怕都會落進敵軍的手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要首先給明軍一個下馬威,甚至讓懼怕明軍的蜀軍明白明軍並非不可戰勝,否則這場仗就算打到後來,也沒有什麼勝算可言。

    在知道明軍既將出城參戰之後,劉淵馬上向京城傳令,要求調動劍南軍。而且這些日子劍南軍的準備也非常充分,他們在劍南之上,修建了一條能夠直接到達長江的棧道,只要劉淵的水軍建造完成,便可以沿著長江將劍南軍運送到漢口和竟陵兩邊,只要他能夠挺到那一天,不管明軍有多少人馬參戰,自己已經首先立于了不敗之地。

    這才是劉淵擊敗燕王和明軍的真正計策。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旌旗,劉淵傳令下去,首先由雷霆軍的騎兵營發起攻擊,趁著明軍陣勢並未完成之前發動攻擊,將會對己方大大有利。

    余敏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樣好了,知道這是劉淵給他一個成名的機會,馬上在陣前動員了一回,然後發下旗號,五千雷霆軍的騎兵營開始緩緩前行。

    明軍的前鋒營也絲毫不願示弱,若劉淵曾經見過的一樣,開始慢慢拉開了距離,隨時準備開始沖刺。

    戰場上盡是馬蹄踏地之聲,仿佛在一步一步的將氣氛推上頂點,等到頂點的那一刻突然間全部爆發出來。

    相王梁桂鵬端坐在馬上,雖然並沒有打出他的旗號,但是包括旁邊的明國大將朱統在內,無人不對這位年輕的王爺畢恭畢敬。

    朱統的首席謀士錢昆首先道︰“敵軍不知何時竟然有了這樣的騎兵,若不是我們有了前鋒營,還真的讓人頗為擔心啊!”

    相王冷哼了一聲,道︰“那倒未必,江南水地縱橫,不利馬戰,若非如此,前鋒營也不會只派了輕騎兵來,若是真正的前鋒營來了的話,敵軍……哼!”

    錢昆趕忙道︰“王爺所言甚是,我大明前鋒營騎兵縱橫天下無敵,敵軍現在雖然有些模樣,但畢竟見識少少,想要與我軍抗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看著他一臉的諂笑,相王心里微微有些不悅,他最討厭這樣的人,轉頭往朱統望去,道︰“老將軍以為如何?”

    朱統搖了搖頭,道︰“恐怕未必如王爺想象的那麼簡單,以本帥看來,敵軍這支騎兵指揮有度,並非凡品啊!”

    白無痕冷笑道︰“老將軍陣前說此喪氣之話,難道不怕影響軍心麼?”

    朱統乃是大明的掃朝老臣,對大明忠心耿耿,也正是如此,他才根本不參與相王與玄治帝的斗爭之中,一直保持中立,對相王大有牽制,所以白無痕對他頗有微詞,何況朱統說的又是現在歸于相王座下的前鋒營,口出諷刺之言是一定的。

    相王沉聲道︰“無痕休要無禮,若論行軍打仗,在我大明,恐怕還無人能夠超過朱老將軍。”

    他這話雖然算是斥責,但是也就是那麼回事,朱統不是白痴,當然听得明白,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拱手道︰“王爺謬贊了。”

    “老將軍客氣了,本王遍觀朝中之人,恐怕無一人能與老將軍比肩,且不說這些年來為我大明征戰沙場,只說這忠心兩字,便無人能及。”

    相王細長的眼楮微微眯起,看著朱統,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剛烈無懼的老將軍心中竟然一震,這個相王實在是太霸道了,霸道的有些讓人害怕。

    大明最後落到他的手里,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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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三章 主動撤退


朱統根本無暇多想,只听到遠處傳來一陣如潮水般的呼喊之聲,雷霆軍騎兵營首先開始了沖鋒。

    這呼喊聲越來越大,恐怕比得上驚濤駭浪,但是在這巨大的震懾力之下,前鋒營的騎兵還是慢慢地挪動著步子,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兩軍的距離迅速接近,雷霆軍像是一陣黑雲一樣往前鋒營卷來。

    戰場上所有的士兵都緊張地等待著兩軍首先的那次接觸,到了那個時候,誰沖垮誰,就看的一清二楚了。

    朱統終于將令旗交了旁邊臉色都有些變了的傳令官手里。

    前鋒營最前一排的騎兵終于開始拉起馬韁,而身後的騎兵卻還是以平常的速度帶動著馬匹,直到前一排的騎士已經到了一定的距離之時,他們才紛紛拉起馬韁,然後一下抽出彎刀,大喝了一聲。

    如果雷霆軍的呼喊聲就像是潮水的話,那麼前鋒營的呼喊聲便如一陣又一陣的驚雷,一個雷響過之後,還給人一個喘息的機會,只不過這個喘息的機會太過于短暫了,下一個驚雷馬上又響了起來。

    整個戰場都沸騰了起來,兩軍迅速接近,像是一陣巨浪一樣,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不用說處身其中的騎士,就連身在遠處的劉淵、相王等人也都無法讓心平靜下來。

    余敏的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一想到面前的就是威震天下的前鋒營騎兵,便恨不得一下子便可以沖垮對方。

    轟的一聲,隨著一聲高到極點的呼喊,兩軍終于踫到一起,雷霆軍的騎兵像是刺開破碎的冰塊一樣,生生地在前鋒營的中間刺開了一道缺口。

    直到這個時候,劉淵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楊英花的那些銀子並沒有白花,而且余敏的自豪也沒有夸大,雷霆軍騎兵營果然是天下第一騎兵。

    ※※※

    “王爺!”

    這個時候也只有畢修廉能夠說得上話,像白無痕雖然身份頗高,但是在相王盛怒的時候,卻根本不敢開口。

    朱統則一臉嚴肅地注視著眼前的戰場。

    “先生請講!”相王拉了拉馬韁,將臉側向了畢修廉稍許。

    畢修廉忙道︰“還請王爺下令撤軍,或者馬上派騎兵支援騎兵營,現在勝敗已分,敵軍畢竟高于一籌,若王爺還是堅持下去的話……”

    相王臉色陰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吹噓了許久的前鋒營騎兵竟然會敗得如此之慘,幾乎在第一次沖擊之下便如潮水般的敗退。

    朱統也轉過頭來,望著相王,但是並未說話。

    相王實在有些下不來台,方才還在朱統面前對自己的前鋒營自信滿滿,冷哼了一聲,道︰“現在勝負未分,要知道我大明男兒並非一日一夜鍛煉而成,敵軍只是稍佔上風而已,豈可輕易撤軍,而且……”

    他的話沒有說出去,現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驟然撤軍的話,恐怕雷霆軍也不會輕易放過,若是沖動了陣角,恐怕就不是損失一個前鋒營了。

    畢修廉心里自然明白,忙道︰“王爺所言有理,以在下所見,不如派朱老將軍的騎兵支援前鋒營,現在前鋒營只是輕裝上陣,敵軍卻是全副武裝,自然會吃虧不小,若有朱老將軍的相助,說不定……”

    相王還沒有說話,朱統已經道︰“還請王爺下令!”

    “好吧!”相王出了一口氣,他有些太好面子了,其實前鋒營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敗局,現在才派兵支援,已經是晚了許多了,不過幸好這只是前鋒營的一小部分而已,有朝一日他定要讓這群狂妄的漢人嘗嘗真正前鋒營的厲害。

    朱統和畢修廉對視一眼,前者馬上傳令下去,前軍開始緩緩移動,給朱統的騎兵讓開了道路。

    明軍陣中一陣喧鬧之聲,雖然他們也看出來前鋒營現在是慘敗一場,但是這還是第一次要在戰場上支援這支大明鐵軍,自然無法完全相信。

    直到朱統的令旗發了出去,明軍陣中才稍微安靜了一點兒,因為明軍的右翼也開始準備出擊了。

    而此時劉淵的目光也望在了雷霆軍騎兵營的前面,他倒並不擔心騎兵營會受到什麼危險,而是想看看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若是前鋒營被迫撤退的話,那麼將會是對明軍的一個巨大的打擊,說不定自己的這一戰就會勝了。只要將明軍逼進漢口城中便可,但若是明軍堅決不肯撤退的話,那麼前鋒營定會全軍覆沒,雖然對雷霆軍來說是打了一場勝仗,但是對明軍士兵士氣卻是一個沖擊,這一仗恐怕就不好打下去了。

    直到明軍騎兵紛紛出擊,劉淵心頭一沉,終于明白,對方是準備犧牲前鋒營了。

    這次就算能夠戰勝,也必然將是慘勝,何況現在林越然還在對抗燕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一定就要撤退了。

    辛古銘已經將令旗遞了下去,因為敵人右翼已經開始調動,想必已經準備開始進攻。

    劉淵將辛古銘招了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辛古銘臉色微變,道︰“王爺,此時若是驟然撤兵的話……”

    “當然不是此時!”劉淵面色雖然冷峻,但還是露出一絲笑意,“是在適當的時候,辛將軍現在難道還要擊敗明軍的把握麼?”

    辛古銘搖頭道︰“現在明軍雖然氣勢頗盛,但是卻未必能夠抵得住我軍,只不過若是燕王乘勢而出的話……”

    “便是如此,此刻既然已經無力全勝,便該思考退路了,否則硬是堅持下去,只會使我軍損失更為慘重”,劉淵的目光躍過戰場,一直望到遠處的那面寫著“朱”字的大旗上,雖然那個相王現在未必就在明軍陣中,但是現在卻也不是他與明軍決戰的時候,否則將明軍和燕王攪和在一起的話,為難的只是自己而已。

    而且他也有種感覺,那就是相王一定就在那面大旗之下,只不過他不肯驟然現身而已,若真是那樣,自己更是沒有逗留的必要了。

    “將軍以為如何!”

    听到劉淵的問話,辛古銘急忙躬身道︰“還請王爺下令。”

    雖然他並不願意主動撤軍,但是顯然沒有任何理由來拒絕劉淵。

    劉淵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將軍先留在此處督戰吧,本王還要去見一下林將軍。”

    辛古銘和旁邊諸將急忙行禮道︰“恭送王爺!”

    看著劉淵等人漸漸遠去,辛古銘咬了咬牙,道︰“左翼出擊,勿要守住陣角,同時傳令雷霆軍騎兵營緩緩後退,不許戀戰。”

    旁邊的傳令官沒有听到他和劉淵的對話,當即愣了,辛古銘叫道︰“還不快去!”

    傳令官這才急忙下去了。

    辛古銘拿起另外一面令旗,道︰“傳令中軍開始退後,務必要在黃昏之前退至大營中。”

    遠處明軍旗幟下的相王面露驚異之色,道︰“漢軍就要撤軍了!”

    白無痕催馬來到近前,道︰“還請王爺示下,末將願意行駛追擊之任。”

    “不必了!”相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讓他們走吧,無痕勿要輕動,要時刻記著,你的對手乃是當初在揚州將本王捉住的大漢福王。”

    白無痕知道事情底細,倒沒有什麼,但是旁邊的朱統和其他諸人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紛紛露出疑問的神情來。

    相王在朝中極為傲慢,還沒有如此看重過一個對手。

    相王目光一直落在戰場的遠處,輕出了一口氣,道︰“朱老將軍留在此處督軍吧,本王要回城中了。”

    說著也不等朱統答話,轉身帶著畢修廉、白無痕等人往後退去,旁邊士兵紛紛為他讓開道路,而軍機閣的衛士則簇擁著相王直接奔往漢口城中。

    方才一直向相王獻媚的朱統軍師錢坤目送著相王離去,急忙來到朱統身邊,臉色神色已經變得非常嚴肅,道︰“元帥……”

    朱統擺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錢坤急忙行禮,退了下去。

    ※※※

    白無痕趕了上來,來到相王身邊,拱手道︰“王爺為何要放過安王這個大敵,末將願意……”

    “無痕”,相王的聲音稍微嚴肅了一點兒,“難道你已經忘了本王敗在此人手中一次了麼?當日若不是你挺身救險,說不定本王早就淪為階下之泅了。”

    “可是王爺”,白無痕滿臉的不服氣,目光掃了一旁似乎別有心事的畢修廉一眼,繼續道︰“當日畢先生帶領末將,將他從竟陵逼到揚州城下,顯見此人並非精通帶兵之人,現在漢軍又是大敗,如此時機,怎麼肯輕易放過!”

    相王眼楮眯了起來,拉住馬韁,停頓片刻,才道︰“若是無痕真的有此自信,本王倒願意讓你領兵追敵,只是若中埋伏,千萬勿要死戰,要是失去無痕,無疑等于斷了本王的臂膀。”

    白無痕驚喜道︰“多謝王爺成全,末將定將那人的首級取來,獻給王爺。”

    相王並未答話,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道︰“無痕可執此令到朱老將軍處領兵,無論多少,他都不敢拒絕,勿忘了本王說過的話,若是陷入埋伏當中,必須馬上撤軍。”

    白無痕哪里還管得了這麼多,自從劉淵在揚州設計將相王制服之後,他就對這個人恨之入骨,不過自從劉淵來到蜀國,白無痕全力出手,也只能大敗而歸,知道在這方面,他還不是劉淵的對手,但是在戰場之上,他還記著當日劉淵在揚州的慘敗,自然認為劉淵是用兵的菜鳥,是自己可以把握的機會。

    看到白無痕興沖沖的走去,畢修廉道︰“王爺為何不制止白將軍前去落敗?”

    相王淡淡一笑,道︰“先生有何方法讓他不去求敗?”

    畢修廉見到他無奈的神色,也不禁莞爾,道︰“安王並非絲毫不懂用兵之道,而是用兵的大家,當初揚州之敗,那只是他第一次領兵打仗,但在蜀國平定順王之時,卻已經脫胎換骨,王爺只需將這些事情和白將軍說出,他當然會有所顧忌。”

    “先生真的以為他對蜀國之事絲毫無知?”

    相王拍馬繼續前行,“無痕最是好勝,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劉淵這個人的厲害,只不過不較量一番,他是不會信的,就算說劉淵如何擊敗順王,那也只能讓無痕以為順王只是一個廢物,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他出去磨練一下……”

    畢修廉眉頭一皺,道︰“王爺莫非認為我軍與燕王聯合,還是無法徹底擊敗安王劉淵!”

    相王笑道︰“先生果然猜中本王的心思,若是今日之戰安王毫無撤軍之意,那麼本王倒有十足的把握讓他回不到揚州去。但是現在他選擇撤軍,本王卻只能任他退守揚州,以揚州之堅,加上竟陵之固,恐怕這又將是一場大戰了。無痕將是本王未來的領軍大將,若是他還不了解安王的厲害,一味意氣用事的話,以後之事,倒是很難預料啊,所以本王讓他趁這個機會磨練一下,倒也不失時機!”

    畢修廉只好道︰“王爺所見,畢某深為佩服,只不過王爺是否想過白將軍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相王微微一愣,目光朝畢修廉望來,似乎覺察到他的用意。

    “雖然王爺叮囑他幾次”,畢修廉安然道︰“但是以白將軍的品性,若是定要與安王意氣之爭的話,恐怕早晚會落入敵人的圈套中去,而且白將軍一向勇猛,為求速度,定然不會帶領太多的人馬,這樣的話……”

    相王臉色微微變了,卻並沒有說話。

    畢修廉趕忙道︰“而且安王若是設下埋伏的話,定然會是雷霆一擊,以求震懾人心,所以還請王爺派人將白將軍找尋回來,或者讓他多帶人馬,以防不測。”

    相王知道自己還是遜了畢修廉一籌,但是他體內的血性還不是允許他有所悔改,這個秀氣挺拔的北朝男人咬了咬嘴唇,眼中露出一絲狠色,道︰“若是無痕真的有所不測,那也是他的命中注定,根本不配成為本王座下的大將。”

    畢修廉心中一冷,再也沒敢繼續說下去。

    相王眼中之色漸漸舒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拉馬往回便走。

    像他說的一樣,若是白無痕真的死在劉淵的手里,他只能選擇替他報仇,而不會現在就將白無痕保護起來,既然要建立曠古大業,每個人都要經過血的洗禮,白無痕如果挺不過去,那也並不怨他相王梁桂鵬,只能證明白無痕沒有這個能力。

    這麼多年來,白無痕一直隨侍自己左右,雖然做出這個決定有些為難,但是相王還是毫不猶豫就去做了。

    他當然希望白無痕能夠安全回來,就算渾身是血的回來也沒有所謂,但是若他不回來的話,自己只能把仇恨發泄到劉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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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四章 終報大仇


相王出兵的同時,燕王也從江南大營傾巢而出,幸虧林越然準備充足,否則以燕王積蓄了這麼多日子的力量,足以沖垮漢軍的防線了。

    劉淵來到陣前之後,馬上下令沈雁手下的火器營出擊,利用能夠遠程射擊的火器來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傷害,燕王軍還沒有見識到這個東西,鋒芒立即受挫,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漢軍已經開始往德慶鎮鎮撤退了。

    漢軍的撤退像是潮水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的停留,燕王和明軍合軍一處,一同朝漢軍逼來。而燕王更像是被劉淵看透了一樣,行動緩慢,似乎等待著明軍首先追擊,自己才會尾隨而去,明軍也是一樣做法,眼見著漢軍輕松退後。

    劉淵的看法是這樣的︰雖然說燕王和相王結成盟友,但是兩人卻是各懷心機,每個人都力圖讓自己的一方受到的損失最小,得到的好處最大。所以燕王首先不會主動追擊自己,因為他的人馬本來就已經不多,當然不會徒找煩惱。

    等到林越然的人馬撤到德慶鎮時,辛古銘的前隊大軍也已經到了這里,兩軍匯合一處,劉淵立即下令由雷霆軍緊守德慶鎮,而辛古銘的主力軍隊則迅速往郁寧鎮撤退,雖然那里只是一座廢墟,但是只要利用得當,還是可以成為阻擊敵軍的陣地。

    就在這個時候,白無痕率領五千人馬趕到了德慶鎮下。

    劉淵和霍烈來到城上,沒有辦法看不到白無痕那一身耀眼的白甲,霍烈眼中首先露出仇恨之色,咬緊了牙關,道︰“王爺……”

    自從白無痕在揚州城外射殺他的好友郝峻之後,霍烈最為痛恨的一個人,便是相王座下的這位大將了。

    “你且過來”,劉淵伸手將他招了過來,低聲吩咐道︰“本王已經讓火器營安排好一切,等下雷霆軍撤出此鎮時,你便可以率領暗營人馬守在鎮左的位置,到時候敵軍混亂之極,必然會往鎮左逃竄,到了那時你就可以替郝將軍報仇了。”

    霍烈心中一陣激動,劉淵竟然還記得這件事,急忙行禮道︰“多謝王爺成全!”

    劉淵拍了拍他的肩頭,沒有想到白無痕竟然會前來送死,看來相王倒是對他滿有自信的。只可惜自己已經不是當初在揚州城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菜鳥將軍了,何況手中還有雷霆軍這張王牌,想要對付相王的數十萬大軍還沒有把握全勝,但是對付一個猛將,那倒並不困難。

    他不會放過削弱燕王的機會。

    霍烈急忙讓龍騰閣的人為自己拿來弓箭。這些年來他苦修弓箭,等下定然要在這上面擊敗白無痕,否則也不會真正讓九泉之下的郝峻心安。

    劉淵嘆了一口氣,霍烈若是能夠箭殺白無痕,那麼他算是徹底報了大仇,而自己的敵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落敗呢?

    他和相王的交手還在後面。

    雷霆軍剛剛撤退不久,白無痕首先沖入了城門,他的武功雖然不是最高,但戰陣經驗極為豐富,而且驍勇異常,長刀飛起,漢軍紛紛倒斃,只有偶然一兩個雷霆軍暗營的高手才能夠與他對上幾招。

    他只恨劉淵跑的太快,根本不給自己面對他的機會。

    立在牆頭注視著遠處獵物的霍烈目光清冷,旁邊的沈雁則根本就是閉上眼楮,到現在他還是看不慣這樣殺戮的場面,若不是發動火器要自己親自下令,他甚至連耳朵都會堵了起來。

    白無痕的五千明軍終于全部進入了德慶鎮中,開始迅速搜索各個民房,防止里面藏有伏兵,而殺紅了眼的白無痕則橫刀立馬,站在鎮中,目光掃視周圍的一切能夠視為敵人的人。

    沈雁睜開眼楮,低聲道︰“老霍,該炸他們一下了!”

    “且慢!”霍烈伸手阻止了他,沉吟半晌道︰“老沈有沒有辦法不讓那個白甲大將直接就被炸死?我還要找他報一箭之仇呢?”

    沈雁一愣,道︰“若要報仇,老霍大可以等他炸死之後再捅上幾刀,嘿嘿……當我沒說”

    看到霍烈的臉色變了,沈雁才知道這個玩笑開不得,雖然不知道這個白無痕和霍烈有什麼大仇,但是看來來頭不小,要不然劉淵也不用特意把他留在德慶鎮了。

    沉思半晌,沈雁才道︰“暗營崔明何在!”

    一個精壯的年輕人走了上來,急忙向二人施禮。

    沈雁吩咐道︰“崔明你速帶五名好手,將那白甲將軍引到鎮左中來,記住,要拿著王爺的旗號,否則的話,他恐怕未必會輕易上當。”

    崔明馬上去了。

    沈雁道︰“老霍你千萬可要小心,方才我偷偷看了幾眼,這人可不是尋常人,像沈某這樣的,恐怕一千個也不夠他殺的……”

    霍烈心下感激,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老沈看著就是了。”

    他身形一展,從城頭飄落,急忙往鎮左趕去。

    這時白無痕剛剛看到遠處飄著劉淵的旗號,心中大喜,也不顧召集旁邊士兵,急忙催馬往前趕來,但那旗號卻有些飄忽不定,似乎比他的馬還要快上一籌,一直將白無痕引到了空曠之地,那旗號卻已經不見了。

    白無痕微微一愣,不知道對方弄得是什麼玄虛,不過現在鎮中並無大軍,他倒並不擔心,將長刀橫在馬上,飛身下馬。

    就在此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動天地的巨響,白無痕馬上色變,急忙上馬,剛想趕回方才的去處,突然間一陣疾風襲來,一支利箭以毫厘之差從他的身邊掠過,若不是白無痕反應夠快,恐怕這支箭就足以穿胸而過了。

    “什麼人敢暗算本將!”白無痕大喝一聲,同時卻將身後背著的大弓取了下來。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大街盡頭處,手中也同樣拎著一只大弓。

    白無痕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不遠處又是傳來數聲炸響之聲。

    “白將軍別來無恙吧!”

    霍烈熟練之極地將大弓搭到肩頭,臉上微微含笑,同時從箭囊中取出了一支長箭,長箭在他手中飛快旋轉,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來到空中,而他肩頭的大弓也重新回到手中,弓如滿月一樣,箭已經來到弦上。

    白無痕冷喝道︰“徒有其表!”

    雖然他知道自己說的不是心里話,但是現在面對強敵,白無痕卻也別無選擇,他自信搭弓上弦的速度天下無雙,但是此人方才表現出來的手法恐怕並不遜色于自己。

    何況他已經認出了面前這個人,就是劉淵的隨身護衛霍烈。

    當初在揚州城下一戰,霍烈獨身闖入千軍萬馬之中,將郝峻救了出來,若不是自己神箭顯威,恐怕當時真的讓他得逞。

    若論武功,白無痕可能不如霍烈,但是他對自己的箭法一向自信,現在霍烈要以箭法比較勝負,白無痕當然無法推辭,就算自己帶來的五千士兵已經全軍覆沒,他也不能輕身逃走。

    霍烈手中的弓如滿月,大聲喝道︰“讓白將軍看看所謂的徒有其表。”

    利箭如閃電般的射了出去,直取白無痕的上身。

    白無痕的手法精熟,大弓弓弦一響,一支長箭已經電閃而出,他這一箭取得極準,竟然直接命中霍烈射來的那箭,兩箭相交,雖然白無痕的出手稍晚,但兩箭還是同時落到了地上。

    霍烈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只是這一箭便足以讓自己自信滿滿了,白無痕的神箭也不過如此,沒有枉費自己多年來的刻苦修行。

    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兩支長箭,同時射了出來,白無痕迅速射出一箭,將其中之一擊落,待另外一支箭還沒有來到身前之際,又是一箭射出,驚險之極的將另外一只擊落在地。

    就連霍烈也不禁心中暗嘆,此人手法之快,心態之穩,確實堪稱絕頂,能夠在這樣的距離之下選擇以箭擊箭,沒有足夠的信心是無法辦到的,因為只要稍微失手,根本就沒有閃躲的機會。

    他是一弓同時射出兩箭,而白無痕卻是依照次序射出,速度之快,讓人驚嘆。

    白無痕冷喝道︰“該輪到本將了!”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一連三箭已經射出,分別取霍烈的上、中、下三路,他根本不是同時射出三箭,而是依次射出,但是最後射出的一箭卻是最先到達,這種力道運用之妙,常人難以想象。

    霍烈手中已經搭了兩箭,但卻並未射出,而是突然身子拔起,躲過對方射來的三箭,同時弓弦聲響起,兩箭一起射出。

    白無痕毫不停頓地用同樣的方法將兩箭擊落,臉上露出一絲嘲弄之色,道︰“閣下根本就不配做一名箭手,還敢在本將軍面前彎弓?”

    霍烈笑道︰“在下本來就不想做什麼箭手,學箭只是為了殺你而已!”

    白無痕眼露殺機,並未回答,長弓上又搭上一箭,此箭比之它箭略長,便是當日射殺郝峻的疾風箭,乃是白無痕所特制的名箭,看到霍烈如此狂妄,他也只能用出來了。

    第一支疾風箭射出之後,第二支箭同時射了出來,取的是霍烈將要躲閃的方向,而白無痕更是毫不吝嗇,囊中唯一的五支疾風箭同時射出,將霍烈上下左右全部封死,他倒要看看遇上這種情況,霍烈會如何躲閃。

    霍烈當然不會認不出這支長箭,便是當日射死郝峻的那種,看來這種箭的力量極大,加上白無痕用特殊的手法射出,箭尖旋轉不已,就算有用箭高手,能夠射中此箭,恐怕也是無法將其一舉擊落,何況現在還有五支之多。

    長箭已經將要及體,霍烈卻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動作,白無痕心里微愣,他想不出霍烈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同時躲開這五支計算精確的長箭。

    結果更令他大吃一驚。

    當中的長箭以凌厲之勢射中了霍烈的胸口,白無痕的眼楮眨了一眨,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卻突然見到一箭如閃電一般從霍烈的手中射出,就在同時來到白無痕的面前,若不是白無痕反應夠快,只是這一箭便足以讓魂歸西天,但是以白無痕的身手,還是射中了他的腿上,此箭力道極大,這位白甲大將,馬上支持不住,被長箭帶著跪倒在地。

    再看霍烈的身子已經被長箭帶到城牆邊,重重地撞到了牆上,而剩下的四支長箭全部射入牆中,只留下一簇箭羽在外面顫動不已,這一箭的威力可想而知。

    “老霍!”剛剛執行完任何的沈雁一聲哭喊,暗營的人馬紛紛從城頭落下,將白無痕的後路截斷。

    白無痕艱難的抬起頭來,這一箭已經將他的腿骨射碎,沒有想到霍烈在那種情況之下還能夠發出如此凌厲的一箭,難道他真的準備要與自己同歸于盡。

    他的目光望到城牆那邊時,突然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霍烈竟然顫悠悠地站了起來。

    沈雁首先發出一聲歡呼,方才他還以為霍烈死了。

    霍烈捂住胸口,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方才他就是依靠早就準備好的一塊護心鏡擋住了白無痕那必殺的一箭,不過白無痕的這箭的威力確實太過于強大,就算他運足內氣與之相抗,然後又退了那麼遠來抵消箭勢,還是受了重傷。

    但是他總算是靠著箭法擊敗了白無痕。

    霍烈心中一陣放松,長弓重新彎起,直指跪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白無痕,冷笑道︰“白將軍是否輸得心服口服!”

    此時沈雁剛剛從城牆上趕了下來,忙道︰“老霍千萬不要妄動,你已經吐血了,讓……!”

    霍烈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還是指著白無痕道︰“快說!”

    白無痕眼中露出一絲狠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想起臨行時相王對自己說過的話,心中更是不知道什麼感覺,突然間發出一聲狂笑。

    現在他受了重傷,無法行動,而且又被一群高手圍住,想走是沒有辦法了,惟有一死以謝相王,但是卻不能死得窩窩囊囊。

    “快說!”

    霍烈臉色發白,弓弦重新變成滿月,他也有些堅持不住了。

    白無痕抬起頭來,硬是用一只腿站了起來,還是那麼的傲慢,冷笑著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名-箭-手。”

    霍烈手指一松,像是送走了自己身上最後一絲力氣,若不是沈雁將自己扶住,恐怕射完這箭之後,他也要轟然倒地。

    長箭帶著極強的旋轉,像是旋風一樣地射穿了白無痕的身體,將他偌大的身體帶著飛了起來,一直飛到了數丈之外,狠狠地釘到了城牆上。

    霍烈心里低聲叫了一聲,總算替郝峻報了此仇,不知不覺中竟然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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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五章 揚威重艦

相王手里的折子幾乎拿捏不穩,差點就掉落在地上,但還是輕輕將那份折子放到了茶幾上。

    畢修廉根本都不用看那份折子,便知道相王這次遭受挫折之大。

    白無痕不僅是相王最為信任的家將,甚至也可以說是相王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其中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若說相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親人的話,既然不是他的母親孝敏太後,也不是什麼兄弟姐妹,只有一個白無痕而已。

    畢修廉能夠體會到相王的悲傷,但是從此刻面前男人的堅決之色,卻能夠感覺到更多的狠意,相王明知道白無痕出去追擊會有危險,但還是讓他去了。

    相王大步走到門外,幾名士兵抬著已經失去頭顱的白無痕的尸體站在那里。

    畢修廉緊緊跟在相王的背後。

    相王雙手緊緊握住,過了片刻才用平淡的聲音道︰“抬下去吧。”

    等他再轉過頭來時,臉色已經恢復平常了。

    “王爺”,畢修廉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道︰“還請王爺……”

    “先生不用說下去了”,相王擺手示意,想了想道︰“皇上對與燕王結盟之事如何看法!”

    畢修廉急忙將剛剛拿到的軍報遞了上去,道︰“皇上並無異議,但是張老丞相卻以為王爺這是趁機壯大自己的力量。”

    相王接過軍報,哼了一聲,道︰“又是張陵這個老賊,母後為什麼還能讓他活著!”

    畢修廉點了點頭,道︰“張陵此人,在朝中勢力極大,就連太後也對他有所顧忌,恐怕只有……”

    相王放下軍報,道︰“本王即刻回京,先生是否認為這是處理此事的最佳時機。”

    “王爺明見,朝中老將,黃彪已經病逝,能夠威脅到王爺的只有朱統一人而已,現在我大明與燕王結盟,出兵攻打大漢,朱統無法脫身,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相王點了點頭,似乎完全忘記了白無痕的事,道︰“先生所言甚是,朱統此人一直不肯歸服本王,此刻確實是個良機,但是先生有否想過,若本王入京平亂,朱統是否會成為大明的燕王?”

    “當然不會!”畢修廉明白相王的意思,若是相王驟然間用武力奪取大明皇位的話,便如當初平王、劉淵奪取大漢皇位,燕王是不得已只能起兵造反,因為畢竟他手握兵權,又不願意甘心受戮,朱統現在也是這個情況,若是他起兵造反的話,那麼倒是件極為有趣的事。

    相王疑道︰“先生有何依據!”

    畢修廉微笑道︰“依臣觀察,朱統此人早就有投靠王爺之意,要不然也不會派錢坤這個人一直跟隨王爺了,王爺別看錢坤這個人滿臉諂媚,其實在下倒知道他的底細,此人做事最是心細,想必這是朱統向王爺示好的兆頭,只不過朱統身系朝廷,顧慮重重,所以不便表達罷了。”

    相王倒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他只覺得錢坤這個人非常討厭,還是畢修廉眼光獨到,喜道︰“既然如此,本王這就將朱老將軍召來,若是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萬萬不可”,畢修廉笑道︰“朱老將軍乃是我朝老臣,若是王爺召見他,他絕對不會表明任何態度,王爺權當不知此事,待事成之後,他自然會全心輔佐。”

    相王點了點頭,道︰“還是先生考慮周全!”

    朱統的心態他能夠了解,要知道這干的可是軾君的事情,就算朱統願意奉相王為主,顧及他一世的名聲,也斷然不會出手相助,但若是相王真的成功,那麼他倒可以名正言順地向相王效忠。

    有了這張底牌,相王信心更足,笑道︰“既然如此,先生這就隨本王回京去吧!至于安王,哼……暫且讓他多活幾日。”

    他這股火完全是為了白無痕而發的,劉淵殺死了白無痕,使兩人的仇怨更加難以了結。

    畢修廉忙道︰“王爺稍候片刻,在下還要和錢軍師交代幾句。”

    看到他如此胸有成竹,相王心中大喜,點了點頭。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到無數日子,仿佛從剛剛出生就在等著這一天一樣,現在他終于可以達成目標了。

    現在他完全可以將劉淵忘了。

    ※※※

    霍烈趕到已經成了廢墟的郁寧鎮之後,才知道劉淵早就已經到了永豐鎮,看來劉淵是真的準備一退到底了,只是象征性的在郁寧鎮布置下了幾隊人馬,然後便將主力全部都退到了揚州城內,同時也傳令下去,放守竟陵的郭瑭和龍城兩人則要退到竟陵城中去,而又加派了三萬人馬和大批糧草來到竟陵。

    這一切都讓燕王和朱統有些措手不及,雖然說兩軍結盟,劉淵心中萌生退意,這是應該的,但是退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徹底,讓人有些難以理解。劉淵的軍隊幾乎是一觸便退,根本就沒有交戰的意思,讓憋了一肚子火的燕王氣得夠戧,一直到在永豐城下,與林越然率領的輕騎兵老老實實地打了一場之後,燕王的火氣才慢慢平息下來,他終于意識到劉淵是鐵了心要防守揚州和竟陵了,只要這兩座城池不丟,自己和朱統拿他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這樣又走上了當初大明入侵的老路。

    燕王和朱統還在永豐鎮內見了一面,不過倒也沒有談到什麼,朱統一副高傲之極的模樣,面對這個圍困自己多年的老對手,似乎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所以的問題都由他的軍師錢坤說出,燕王看到這副情景,干脆也由荊無計代勞,而與朱統斗起眼神來了。

    兩個各懷鬼胎,眼神也就豐富之極。

    不過這絲毫不能改變當下的形勢。

    明軍出動了差不多十萬的人馬,加上燕王的大軍,一共二十多萬,但是對揚州這樣的堅城還是沒有任何辦法,何況劉淵的迅速後退,使得自己本身的兵力並沒有受到多少的損傷,他隨時都有出城對戰的可能,甚至有擊敗聯軍的能力,這一點燕王和朱統都看得非常清楚。

    為今之計,也只有讓明軍繼續派兵支援了,因為這些已經是燕王的全部家底,除非他連江南大營也不要了。

    不過朱統似乎並沒有向國內求兵的意思,荊無計提出了幾次,都被這位明國上將用別的話岔了開去,最後氣得燕王恨不得一刀砍掉他的腦袋,但是燕王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現在是有求于人,忍氣吞聲也是應該的。

    兩軍一度形成了相持的局面,劉淵也似乎沒有打開城門迎戰的意思,朱統和燕王也沒有攻打揚州的意思,只是把這座江南大城團團包圍了起來,開始比試誰更能忍耐一點兒。

    宣和三年六月,江南戰場的形勢突然間僵化了,一方面是竟陵軍和江南大營不住互相騷擾,一方面是燕王和明國的聯軍將揚州城圍得水泄不通,而其中卻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悄悄成長,那就是在太湖與長興島之上。

    ※※※

    夜色蒼茫之中,一駕小舟慢慢地停泊在了長興島的岸邊,三名黑衣人走下了小舟,當先一人身材高瘦,眼中神光內斂,一見便是修煉武功的高手,他身後站著一個臉上帶著淡淡笑容的書生,這書生身材挺拔,滿臉的英氣,雙手自然的背負在身後,在書生的背後則還有一個滿臉喜色的書生,這名書生則顯得有些單薄了點兒,仿佛方才有些暈船,雖然臉上帶笑,但是卻掩飾不住他的倦色。

    三人之中,應屬中間那書生的地位最高,而前面的武士應該是那人的衛士,而身後的那個書生倒像是一個謀士。

    三人邁步往前走去,這里是長江入海口的一個小島,島上雖然還未真正開化,不過卻已經有了人徑,三人沿著小路往山上走去,一直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終于眼前一亮,一駕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駕純粹用鐵木制造的巨大戰船,足足有數十米高,恐怕比現在戰場上最為高大的戰艦還要高上許多,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物一樣靠在小島的中央,雖然並沒有下水,但是它這副樣子,到底能不能下水,還是一個問題。

    最後那個帶著倦色的書生心里便是這樣的疑問,雖然這艘戰艦也有他好友的功勞,但是這麼大的玩意兒,若是真的能夠浮在水上面的話,那倒是奇怪了。

    看到三人出現,一個中年婦人馬上迎上前來,躬身行禮道︰“楊英見過王爺!”

    中間那書生自然就是安王劉淵,笑道︰“免禮吧!”

    誰都沒有想到,他剛剛退到揚州的時候,便已經出城直奔入海口而來,燕王和朱統兩人還以為劉淵還在揚州城中呢?

    不過劉淵也下了一番功夫,為一個和自己體形頗為相似的士兵易了容,目的便是為了迷惑敵軍,燕王吃夠了自己的苦頭,只要知道自己還在揚州城中,行動時便會有所顧忌,而朱統也是一個老奸巨滑的狐狸,想必要讓他上這個當也非常容易。

    現在兩邊已經成了僵局,揚州城明軍和燕王是短期內攻不下來的,現在惟有展示自己水軍的威力了,只要水軍成功建成,出海掃蕩沿海燕王的部下,然後沿著長江西去,將劍南軍的士兵接到竟陵城下,可以說就是斷絕了燕王和明軍的後路,到了那時,這兩支軍隊當然不戰自潰,明軍還好說,燕王必死無疑。

    劉淵輕身而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一直都當這支水軍如雷霆軍一樣,是自己最為得力的手下,既不想讓大漢將領進入其中,也不希望蜀人介入,所以只好自己帶著霍烈和馮景來了。

    楊英和霍烈、馮景見過之後,笑道︰“王爺真是奇思妙想,楊英這輩子見過許多大船,但是還沒有見過如此大的,而且沈先生為此船設計的火器也是非常獨到,若它真的能夠下海航行,恐怕足以縱橫海上呢?”

    “楊大嬸什麼時候對戰船有了興趣?大嬸的興趣難道不是……”馮景和楊英在蜀中時就混得非常熟稔,滿臉疑惑,楊英一直都是經營著煙雨樓,而且還將它變成了天下最為富有的商團,要不是她如此有錢,雷霆軍的裝備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但是楊英好象對這些武器戰船並不感興趣才對。

    劉淵也含笑看楊英如何作答,楊英來到這個秘密的基地,也讓他十分詫異。

    楊英笑道︰“小馮要知道這艘大船足足花了王爺的數十萬兩銀子,就該知道我為什麼會如此感興趣了,其實不瞞小馮,我這老婆子是來看看沈雁那小子到底有沒有亂花錢的。”

    馮景伸了伸舌頭,楊英這個道理倒是說得過去,若論銀子,楊英好象生來就是它的敵人,一分一毫都看得仔細。

    但是劉淵卻看到楊英眼中另外的一絲神色,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麼簡單,笑道︰“馮先生日後可要多加小心,若是胡亂花錢,說不定楊樓主一怒之下,讓你連親都結不成。”

    馮景露出尷尬的神色,他在揚州有一個青梅竹馬,本來打算劉淵擊敗燕王後就要成親,這個秘密無意中被霍烈知道,所以劉淵總拿出來勒索他一下子。

    楊英見劉淵沒有再問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笑吟吟地道︰“我這老婆子想要上船去看看,不知道王爺是否也要去看看。”

    劉淵點了點頭,雖然自己的水軍並非只是這艘巨艦,但這可是他自己親自設計的主艦,若是出海的話,自己還要坐在上面,算是水軍的王牌,當然要好好檢查一番。

    這時沈雁安排好的一名技師來了,上前拱手道︰“小人查鋒,見過王爺。”

    劉淵看到他手中拿著的一副圖紙,正是自己當初和沈雁研究後所畫,笑道︰“本王想要知道此艦何時可以下水出航,查鋒你知道麼?”

    查鋒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道︰“這個……王爺……”

    劉淵微微一愣,笑道︰“不妨直說!”

    查鋒道︰“其實此艦早已經建造完畢,只是小人實在沒有把握他能夠真的下水航行,雖然這里有王爺所畫的圖紙……”

    馮景疑道︰“難道你連王爺都信不過!”

    查鋒搖頭道︰“不瞞王爺,小人乃是海寧人氏,家中世代以打漁為生,後來小人漸漸迷上了造船之術,造過的船,也不下百艘,沈先生知道小人的底細的,只不過……”

    劉淵明白他的意思,在這個時代,這種想法是非常正常的,笑道︰“本王不妨與你打一個賭。”

    查鋒一愣,道︰“什麼賭?”

    “明日便讓此艦下水出航,若是此艦沉了,本王便給你陪個不是,若是此艦並沒有沉,那你就要給本王陪個不是了。哈哈……”

    查鋒真的愣在那里,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安王竟然是這麼好相與的,這根本就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直到馮景用手捅了捅他,才反應過來,急忙笑道︰“小人遵命。”

    劉淵笑道︰“好了,現在可以讓本王參觀這手戰艦了吧!查鋒你前面帶路。”

    看到劉淵首先邁步而上,查鋒急忙跟了上來,而身後的霍烈、馮景也不甘落後,這麼大的玩意兒,想見一次倒並不容易。

    四人一路走上了上來。

    這艘戰艦共有三層,每層都有十數米高下,其中更有另人眼花繚亂的設計,霍烈是這些人中最為悠閑的,反正他也不用管哪里都能干什麼,他只關心上了這條戰船之後,若想逃跑的話從哪里逃便行了,或者說從哪里發動攻擊,至于這艘戰船建造的是否完美,完全不是他的職責範圍之內。

    若不是沈雁無法離開揚州,來到這里的也不會是馮景,這些日子沈雁一直為他惡補船舶的知識,加上又有了精細的制作圖紙,想要檢查起來還是非常容易,這名白露書院的書生對著圖紙,專心地將每一處都做了檢查,遇到沒有檢查的部分,就在上面做了一個記號,態度之誠懇讓劉淵頗為滿意。

    楊英卻有些心不在焉,雖然臉上含笑,目光卻始終無法真正的專心起來,一看便知道心事重重。

    四個人中惟有劉淵才能夠真正感受到這艘戰艦的豪華之處,他本來是按照現代的戰艦來設計這艘揚威號的,但是要知道現在戰艦使用的是螺旋槳,而古代只能用人力來進行推進,所以才在沈雁的幫助下進行了不少改進,包括各種助力的方式等等,一直達到了劉淵的要求才最終定稿,現在看來,他算是成功了。

    雖然為了加固船身,用了不少的鐵器,但此艦的排水量足以保證其浮在水面之上,加上由劉淵提議,沈雁設計出來的獨立式水艙,更讓劉淵自信此艦絕對不會沉沒。

    站在甲板之上,劉淵目視不遠處的遼闊海面,這種情況之下,想不心潮澎湃都做不到。

    尤其想到此艦在海邊掃蕩倭寇的場面,更讓劉淵沒有辦法不心生激動。

    這支水軍既是他擊敗燕王的基礎,也是他進而統一天下的基礎,只要控制了長江,便如扼住了明國的咽喉,然後揮兵北上——想必這種感覺任何一個男人都沒有辦法拒絕。

    霍烈站在他的身邊,雖然不知道他在看些什麼,但是從劉淵的臉上也看出了不少苗頭,心道這個王爺還真有空抒發感慨,不知道會不會酸得作出一首詩來。

    馮景嘴里念念叨叨,從查鋒手里拿出一把尺子,專心量起船舷的厚度來了。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劉淵才出了一口氣,道︰“我們回去吧。”

    這時楊英笑道︰“屬下有些話要和王爺說說,不知道方不方便!”

    劉淵知道她現在有心事,點了點頭,向霍烈和馮景道︰“你們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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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六章 鬼谷再現

來到客廳中時,楊英忙道︰“稟告王爺,屬下查到了那個人的消息。”

    劉淵微微一愣,他自然知道楊英所指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鬼谷門的相師風龍子,就是為自己斷命的那個殘廢老人。

    不過這件事玄之又玄,他為自己斷命,竟然失去了一雙眼楮,現在想想都不能相信。

    雖然劉淵對這個命相之術早就看得淡了,但是想起自己和風龍子的糾葛,心中還是泛起復雜的感情,沒有想到他還能夠再次出現。

    楊英搜尋他多年,這次終于找到,劉淵實在該替楊英高興才是,畢竟風龍子也是楊英等候多年的丈夫。

    這其中的關鍵,確實難以說得清楚。

    “王爺……”楊英輕輕地叫了一聲。

    劉淵才仿佛從迷夢中驚醒,笑道︰“既然如此,你該去找他才是。”

    楊英雖然無法了解劉淵對風龍子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但是也知道就是他讓劉淵大感挫折。尤其是當年從揚州奔逃到蜀國之時,若說風龍子對劉淵沒有影響,那是無人可以相信的。雖然楊英對自己丈夫的相術非常自信,不過夾在兩人當中,卻有些為難,風龍子似乎總要和劉淵為敵,先是斷言劉淵無法登上皇位,然後又預言了秦王的死。

    這筆糊涂帳不知道該如何算法。

    楊英低聲嘆道︰“王爺……他……就在舟山外的島上!”

    劉淵一愣,明白了楊英的意圖,道︰“你要出海去找他。”

    “是的。還請王爺恕罪,屬下……實在……”楊英臉色漸漸堅決起來,道︰“這件事,屬下是一定要問個明白的。”

    劉淵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這里,到時候隨本王出海便是了。”

    雖然自己再也不想見到風龍子,但是卻也要成全楊英的請求。

    也許楊英跟了自己,是為了展現生平的抱負,但是對那些財富或者煙雨樓,都遠遠沒有這個人重要……

    楊英忙道︰“王爺誤會了,其實屬下還有一個請求?”

    “哦?”

    楊英抬起頭來,看著劉淵,道︰“拙夫曾經斷言王爺無法登上大寶,屬下實在……心替王爺有所不甘。”

    劉淵笑道︰“不必介意此事。”

    楊英道︰“不如王爺同屬下一起去再見他一面,當日他說了這樣的話,也許是王爺氣色有所……這次也好讓他改過斷命之語……”

    劉淵心中感激,原來楊英還是為自己著想。不過他並不想去見風龍子,這個人總給他一種莫大的壓力,原來自己受他的命相之術影響,已經做了不少的錯事,只要能夠不再見他,自然還是最為保險,不過楊英說的也有莫大的誘惑,若是風龍子真的斷言自己可以登上皇位的話,那麼對自己的信心想必會有很大的幫助……

    “王爺難道不相信屬下麼?”

    劉淵搖了搖頭,道︰“你一片忠心,本王豈不知道,只不過……”

    楊英道︰“只不過王爺擔心若是再見到他,他還會斷言王爺無法登上大寶麼?”

    劉淵雖然外表沒有表示什麼,但是心里卻真是這樣想的。命運之說,他本來就感覺到莫測難懂,但是卻也不敢斷言這都是無稽之談,而且經過了這幾次的驗證,他似乎也有些信了,現在這個時候,若是再得到一個無法成功的斷言,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去征戰天下。

    人若抗命,必遭天譴。

    這是風龍子留給自己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句話,既然如此,人還不如不去知道命運的好,至少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且也會全力去做,就算最後失敗了,也比提前就知道失敗而不做的好……

    在神秘的力量之前,人總是脆弱的。

    不過人這輩子還是要活著充滿趣味,否則的話倒是白走了一場。

    楊英堅決道︰“王爺現在榮登九五,乃是大勢所趨,不管他做出什麼樣子的斷言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難道王爺真的以為人就無法勝天麼?”

    劉淵目光朝她望來,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自從蜀王戰死之後,他就有些在逃避命運這個字眼,再也不想听到關于自己命運的任何推斷,但是現在這種逃避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若是風龍子還是斷定他無法奪取江山,甚至還算出來一些其它悲慘之事,他又該怎麼辦?難道偏偏就要去證明他是錯的麼?那又有什麼意義?

    想起秦王之死,,想起蜀王之死,劉淵不能不感到有些害怕。

    楊英愣愣地看著劉淵半晌,最後終于悠悠地嘆了口氣,相對于別人來說,眼前的這個年輕王爺應該算是堅強的了,但是她還希望劉淵能夠更加堅強一點兒,就算風龍子做出斷言,這個人還能夠一往直前,毫無顧忌地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但是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做到這點。

    也很少有人能夠坦然面對一切。

    “你先休息去吧!”劉淵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沒有想到風龍子竟然會突然又出現了,這雖然算不上一個打擊,卻也讓他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任誰遇上這樣的事情,恐怕都無法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會毫不在乎,何況事實又擺在那里!

    ※※※

    劉淵將手中的軍報放了下來,然後向查鋒道︰“可以開始了!”

    朱統雖然派兵攻打了幾次揚州城,但是也只是試探性的而已,而燕王則更是象征性的派了幾隊小兵上去,不過燕王確實有夠精明,他已經開始派人在江南招兵,試圖趁著這個機會讓自己壯大起來。

    不過有了龍騰閣和雷霆軍的暗營,而劉淵早就提防到了這點,燕王的算盤也是打不響的。

    “揚威號”開始慢慢地往水中推進,查鋒最是滿臉嚴肅,想必他早就忘了昨天晚上劉淵和他打的那個賭,若是這個龐然大物真的沉沒在海里的話,他的臉就丟大了。

    站在岸邊的劉淵一身黑衣,防止有別人認出自己,而楊英則根本就躲在房間里沒有出來,霍烈滿眼都是興趣,一直在想著自己坐上這艘大船揚波海上的威風,馮景還拿著圖紙對照著眼前的實物。

    揚威號終于下到水里,先是進入了一小部分,最後一半都浸入了水中時,查鋒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停了下來,閉上了眼楮,大概是說些企求海神保佑之類的話,然後重新站了上去。

    眾多水手一起大喝,讓遠處的中型戰船,將劉淵的這艘揚威號全體拉入了水中。

    揚威號破開水面,平穩之極地往水中行去。

    一陣喝彩聲轟然響起,把專心對照圖紙的馮景嚇了一跳,等他抬眼望去的時候,才知道揚威號終于成功了。

    劉淵心中一陣感動,這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就連霍烈這樣的人也高興的叫了一聲,沒有想到這個大玩意兒真的能夠下水不沉。

    “稟告王爺,小人來向王爺認錯了!”查鋒滿臉的汗水和興奮,一下子跪倒在地,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若不是劉淵要隱藏身份的話,說不定他就會招呼旁邊水手一起來給劉淵行禮了。

    劉淵急忙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查鋒造船的技術不是蓋的,沈雁確實選對了人,笑道︰“查鋒你功勞不小,想要本王有何封賞?”

    “小人只想能夠留在這艘船上,不知道……”

    查鋒說了一半,才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他現在是這個秘密基地的負責之人,若是驟然隨著劉淵出海打仗,那麼這個基地差不多就要停產了,想到這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汗,笑道︰“王爺還請恕罪,小人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待本王得勝歸來之時,這艘戰船就交給你吧!”劉淵拍了拍他的肩膀,首先往船上走去,霍烈急不可耐地跟了上來,而馮景也上去拍了拍查鋒的肩膀道︰“王爺說的話一定算數,只不過你要找一個能夠替你造船的人才行,哈哈……”

    查鋒急忙點了點頭,目送三人上了戰船,眼中無法不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揚威號雖然體積龐大,但是在沈雁的精心設計之下,在水戰中卻靈活的很,不過這種靈活當然比不上一般的小型戰船,饒是如此,劉淵還是非常滿意。

    這艘戰船就像一艘現在的航空母艦,遇到一般的小型戰船根本不用擔心,就算他們的火炮到落到船體上面,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而揚威號上面的火炮則足以一下子摧毀數艘中型戰船了。

    這就是先進科學的力量,若沒有這些劉淵也不敢妄稱可以統一天下。

    以前在竟陵時,劉淵曾經派龍城監督了一段時間的水軍,後來這些水軍都落到了燕王的手里,但是可想而知,燕王的戰船還是相當落後的,自己現在手中有了揚威號這樣的王牌,根本不用擔心對方的威脅。

    劉淵曾經在火器上創造了一個神話,現在輪到水上了。

    又經過了幾天的試行,揚威號的操縱終于被水手全部掌握,而沈雁派來的幾名海戰的高手也紛紛從蜀國趕了過來,劉淵的大型艦隊終于從長興島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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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七章 甘心赴死

“陸大人請留步!”

    陸銓微微一愣,轉過身來,見招呼自己的人是慕容清雪,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顯然是有些並不想見到她。

    不過這種神色也只是一閃而已,這位當今皇後的父親馬上露出微笑,道︰“公主有何吩咐!”

    慕容清雪笑盈盈地道︰“吩咐不敢,清雪只是有事要請教大人。”

    陸銓臉上更是添了一絲疑色。

    “請恕清雪唐突,不知道大人是否可以借一步說話!”

    陸銓只好點了點頭,隨著慕容清雪來到旁邊無人處。

    慕容清雪仔細將眼前老者打量一番,將臉上的笑容收起,淡淡道︰“清雪已經知道無雙妹妹的死因了!”

    她說的極為清楚冰冷。

    這一聲對陸銓來說,無異是一聲驚雷,這老人嚇了一跳,眼中露出了凶光,冷冷道︰“公主是否在和陸某開玩笑。”

    慕容清雪早就明白他知道陸無雙的真正死因,所以陸銓現在的表現只是條件反射而已。

    但是他卻為什麼要如此隱瞞,難道真的只是因為父女情深?

    慕容清雪並沒有說話,美目卻毫不躲避地望著陸銓。

    這老人根本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臉上的暴怒之色越來越淡,到了最後終于別過臉去,不讓慕容清雪看到他的表情,但還是緊張地雙手緊握。

    “是清雪無禮了”,慕容輕雪微微欠身行了一禮,道︰“竟然觸動大人心中悲痛之處。”

    陸銓雙手握得更緊,冷聲道︰“多謝公主!”

    慕容清雪笑道︰“大人還是回府休息吧,清雪改日再來拜訪!”

    說著也不等陸銓回答,便轉身往宮中行去。

    陸銓終于轉過身來,略微有些不可置信,沒有想到慕容輕雪這麼容易就放過了他,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腳步飛快地往宮外走去,他現在只想得盡快離開這里,回到家中好好安靜思考一下再說。

    坐上馬車之後,這個老人將身子全部放松了下來,慕容輕雪方才說那句話時的表情十分清晰地出現在了眼前,那種淡定讓人感覺到恐怖,像是根本就看透了一切……

    可是……

    他的腦子像是不受控制地轉了起來,無數景象繽紛而至,突然間馬車一震,只听外面有人高聲喝道︰“來的都是……”

    那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聲音已經被折斷了,正是跟隨陸銓多年的老僕人張林的聲音。

    然後便傳來尸體倒地的聲音,幾名轎夫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陸銓身子像是陷入了冰窟一樣,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馬車的簾子一下子被掀了起來,一個蒙著面的人仔細將陸銓打量一番,沉聲喝道︰“陸大人?”

    陸銓急忙點了點頭。

    那人眼中凶光大盛,冷聲道︰“大人是自己走下來車來,還是要在下上去幫大人一把?”

    陸銓哪里還能回答,只是心驚膽戰地看著那人的眼楮。

    那人不耐煩了起來,身子一躍而起,將車簾一把撕掉,手中的長刀一下子指在了陸銓的胸前。

    他方想說話,只听陸銓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對朝廷命官無禮!”

    那人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陸銓竟然膽氣壯了起來,道︰“什麼朝廷命官?”

    陸銓心中似乎已經下了決心,身子也不再顫抖,面對著刀尖,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無知匪類,竟然敢對本官不利,本官豈能讓你逞威!”

    蒙面人叫道︰“你死到臨頭,還要逞口舌之快!”

    但是他這一刀卻並沒有直接刺下去,反倒往後退了一步,陸銓此刻頗有一些英氣,讓他微微震驚。

    陸銓方才說了這兩句話,已經有些置生死于世外的意思,傲然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下馬車,恐怕他這輩子最有骨氣的時候便是走的這幾步了。

    他一直都是一個文弱書生,雖然對歷史中的那些忠臣良將頗為敬仰,但是事到臨頭,才知道做殺身成仁這樣的事並不容易,方才他自知必死,反倒有了些勇氣。

    車下躺著數人的尸體,張林死得最為淒慘,陸銓心中一陣悲憤,道︰“死則死矣!”

    蒙面人有些拿不準他的意思,這老頭方才還嚇得連尿都出來了,現在倒是氣勢洶洶,不過這都不干他的事,他只要殺人便可,心中一狠長刀就要插進陸銓的心髒去。

    陸銓閉上雙眼,心中也不知道想些什麼,死了也許對自己是一個解脫。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音,那蒙面人的長刀並沒有刺進自己的身體,反倒突然間沒有了聲音。

    過了半晌,陸銓才敢睜開眼楮,那長刀還握在蒙面人的手里,但是那蒙面人卻雙眼突出,臉已經扭曲地變了形。

    他的胸前還露著一截刀尖,鮮血已經流了下來。

    在陸銓驚訝的目光下,那把方才就要奪去陸銓生命的長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年輕人急忙走了上來,拱手道︰“見過陸大人,我家主人有請!”

    陸銓這時才發現自己身子竟然已經被汗濕透了。

    ※※※

    慕容清雪看到陸銓完全出神地坐在榻上,雙眼望著外面,急忙行禮道︰“清雪見過大人。”

    陸銓轉過頭來,似乎還沒有從方才那驚心動魄中恢復過來,只是點了點頭。

    慕容清雪嘆道︰“清雪明明知道大人身處險境之中,卻還是保護大人不利,心中實在十分愧疚。”

    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陸銓才嘆了口氣,道︰“公主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清雪想要知道無雙妹妹究竟是不是死在無華的手里!”

    陸銓好象早就知道了這個問題,臉上並無絲毫驚訝之色,轉頭看著慕容清雪,過了半晌才道︰“公主不是說已經知道了無雙的死因麼?”

    “當然!”

    慕容清雪突然意識到陸銓是不會承認這件事的,就算他心中明白,但還是不會承認,陸無華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否則的話方才他也不會如此坦然受死了。

    慕容輕雪明知道陸無華要殺掉陸銓,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卻沒有想到陸銓真的寧願一死,寧願死在自己的女兒手上。

    這種感情說起來十分復雜,但是倒也合情合理,現在心中最為難過的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個老人了,自己的一個女兒害死了另外一個女兒,而他又沒有辦法做些什麼,一條死路倒也並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但是慕容清雪迫切地想要知道陸無華的一切,所以只能硬逼著陸銓開口,就算他心里有多悲痛也好。

    她狠了狠心道︰“其實清雪已經有了證據,害死無雙妹妹的人正是當今的皇後,大人的另外一個女兒”,慕容清雪緊盯著陸銓的臉色,“大人難道並不感到驚訝?”

    陸銓臉色還是十分平淡︰“這只是公主的猜測而已,下官自然不會相信如此無稽之事,無華和無雙姐妹情深,又怎麼會……公主若是別無它事,本官要告辭了!”

    “大人是希望死在自己女兒的手里麼?”

    慕容清雪語氣冰冷,“那對大人來說,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陸銓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略有怒氣道︰“下官告辭!”

    “沒有想到大人妄稱博學,所讀的聖賢之書都白費了,竟然將大是大非棄之不顧!”慕容清雪伸手攔住陸銓的去路,“現在皇後娘娘為害後宮,然後又想顛覆大漢,不知又將陷多少平民百姓于水火之中,難道大人竟然能夠絲毫不顧。”

    陸銓微微一愣,神色復雜起來。

    慕容清雪繼續道︰“大人若是走出這道門,也許馬上便會遭到刺殺,那樣便會得到解脫,再也不用去關心什麼天下大事……清雪無意阻攔大人,但大人是否想過,走出這道門之後,大人便是一個自私自利之徒,任著殺人凶手逍遙法外。”

    陸銓眼中終于露出痛苦之色,最後終于雙手捂臉,坐了下來。

    慕容清雪出了一口氣,幸虧陸銓還有些正氣,這樣的事,若是換到自己身上,恐怕首先想到的也是了卻生命算了。

    ※※※

    顧憲將手中的冊子放了下來,沉思片刻,含笑問道︰“小姐有何看法?”

    “先生莫要忘了,可是清雪首先開口問的!”

    顧憲無奈的笑了笑,慕容清雪現在是吃定了他了,只好道︰“陸銓能夠開口,當然是件好事,只不過這其中的線索倒顯得少了點兒,似乎與小姐的期望有些差距,但是現在卻可以十分確定陸無華的身份了。”

    慕容清雪眼楮亮了起來,道︰“先生快講!”

    顧憲淡淡道︰“她肯定是蒼嵐道的人,而且在蒼嵐道中的身份還算不低,因為從陸銓說她見過的道人之中,恰好就有現在蒼嵐道的門主黑冥道長。”

    慕容清雪感嘆道︰“蒼嵐道果然厲害,竟然能夠暗中培養出這樣的一個人來!”

    顧憲笑道︰“小姐所言甚是。”

    見顧憲不再說下去了,慕容清雪忙道︰“先生難道沒有別的話說!”

    顧憲知瞞她不過,笑道︰“其它只不過是猜測而已,顧某倒想听听小姐的想法!”

    慕容清雪眉頭微微輕蹙,表情動人之極,然後站起身來,沉吟道︰“顯然陸銓也是知道韓傅的身份的,而且他也應該知道韓傅和陸無華之間的親密關系,只是說得不甚清楚而已。若是清雪猜得不錯,陸無華和韓傅定然是情人關系,而且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那樣的關系。”

    顧憲睜大眼楮,女人關心的事情果然就是不一樣,自己就沒有往這方面想。

    但是這樣想想倒也並沒有錯。

    想起自己當初的青梅竹馬,顧憲沒有辦法不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

    慕容清雪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竟然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韓傅的家族原來定然也是大戶,要不然不會與陸家有交,不過中道敗亡,而他也落到了宣台閣東方耒的手里,成為宣台閣中的秘密高手。陸無華那時應該沒有加入蒼嵐道才對,後來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韓傅,並且與之重續了前緣,而蒼嵐道又突然找到了陸無華,所以她才會選擇蒼嵐道走上這條路的,這樣看來,她現在這樣做法並不僅僅是為了滿足的欲望而已。”

    顧憲不忍反駁她,他對女人雖然並沒有太多的了解,但是看到慕容清雪如此動人的神情,也知道她希望把這個故事編得更加完美一點兒。

    還有什麼比愛情更值得人卻奮斗的目標。

    “既然如此,清雪以為陸無華和韓傅的關系可以說是牢不可破,所以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陸無華都會將韓傅放在第一位,而參合道和蒼嵐道兩大道門,則都是他們可以隨意利用的工具而已。”

    慕容清雪臉上露出笑容。

    顧憲不得不心中喝彩,原來她是推斷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陸無華和韓傅顯然是借助蒼嵐道的能耐進入宮中,然後又借助了參合道的勢力成為皇後。但是若陸無華真的有心奪取大漢皇權的話,那麼她的第一個敵人就是參合道宣台閣,也就是東方耒,因為東方耒利用陸無華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但是卻絕對不允許大漢血統產生改變。

    那麼可以斷定陸無華和韓傅首先會利用蒼嵐道的實力去對付東方耒,而以目前東方耒對韓傅的信任來看,這一戰幾乎是必勝的。

    而陸無華真的掌握了大權之後,她又不會真正地受制于蒼嵐道,那麼她要對付的對象就變成了這個門派。

    慕容清雪確實做出了一個非常有用的推斷。

    兩人對視一眼,顯然都看出了對方的看法。

    既然陸無華首先要對付的是參合道東方耒,那麼自己絕對不會插手這件事。

    因為對劉淵登基稱帝最大的威脅,也就是東方耒。

    當然還有一層不能說出來的東西。

    陸無華想要真正掌握朝廷大權,就必須除掉明帝,若是待他除掉明帝之後再出手收拾她的話,想必會為劉淵清出一條道路來。到時候也就不由得劉淵推辭了。

    雖然劉淵現在已經改變很多,但是讓他親手殺掉自己的哥哥,顧憲是半點兒信心都沒有的,還不如來一招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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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八章 船上賭約

劉淵目光倒並沒有落到眼前的海面上,很自然地望向海天交界的那一片天地。

    其實海闊天空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比喻,人總是活在層層的枷鎖當中,總有一些事情讓你不得不去煩心擔憂,若是真的能夠心如大海懷抱天下的話,想必會少了許多困擾。

    不過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開,那也就不是人了。

    霍烈就站在他的身後,他的目光倒是一直落在劉淵的身上,似乎是試圖要看出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自己和劉淵永遠都不會想一樣的東西,還是想點兒實際的比較好。

    劉淵雖然並不缺乏激情,甚至有的時候也會讓人懾服,不過在性格當中始終有著柔弱的一面,霍烈最有些疑惑的就是這點兒,他弄不明白這樣一個明白地可以創造歷史的男人怎麼會將這兩種性格融合到一起。

    若是劉淵整日舉著長刀大砍大殺的話,也許這位安王第一護衛的心里會好一些。

    至少他會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可惜這也只是一種奢望而已。

    這時偏將易明走了上來,從他臉上微微顯露出來的緊張之色,一看便知道出了事情,這位海軍大將外表粗獷,滿臉的胡子幾乎要把他的眼楮都蓋掉了才算甘心。

    劉淵收回目光,微笑地看著易明,待他行禮之後,才開口問道︰“將軍來得如此匆忙,恐怕不是來陪本王欣賞風景的吧!”

    易明一時沒有明白劉淵的笑話,愣在當場。

    待到劉淵和霍烈一起笑了起來,這位粗壯的大漢才終于明白過來,忙笑道︰“王爺原來是在和老易說笑,嘿嘿……方才我軍找到了一艘漁船,上面的漁人說就在附近便有海盜騷擾,當時王爺下令要對付這些海盜的,所以末將急忙過來稟報。”

    “既然如此,便下令迎戰吧!”

    劉淵並沒有多說一個字,然後又抬頭看著方才久久注視的那個地方,倒讓易明和霍烈有些愣了,直到他們終于明白了劉淵的意思,易明高興地差點跳了起來,這才急忙行禮下去了。

    方才他還一直擔心劉淵不肯發兵收拾這些海盜倭寇呢!

    “還真是位有品味的王爺啊!”霍烈心里不知道為什麼會泛起這個念頭,等到他突然想到這本應該是馮景那些迂腐的書生說的話時,才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來。

    易明辦事確實夠雷厲風行。這位受到郭瑭舉薦的偏將,並不是像外表上看來的那樣有勇無謀,馬上指揮揚威號往遠處駛去,然後讓數艘小艦跟著那艘漁船,往海盜出沒的地點靠近。

    劉淵看著他安排一切,微笑不語,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便走進艙內休息去了。

    “各位想必都知道倭寇是干什麼的吧!”

    看到劉淵走了,易明把胡子往嘴邊一抹,實際上這一抹也只是一種形式,他的胡子還是嚴嚴實實地將嘴全部堵住了,每說一句話,胡子都要被吹得飛了起來。

    底下坐著的幾員戰將沒有一個人回答,但是看得出來,對“倭寇”這兩個字並沒有絲毫好感。

    “不瞞大家,我老易最為痛恨的就是這些家伙,恨之入骨,現在王爺既然給了老易這個機會,這群天殺的東西就別想跑掉一個去。”

    他本來期待底下會轟然答應一聲,哪里知道下面的這些偏將早就怕了他,雖然有幾個人攥了攥了拳頭,臉憋地通紅,但是就沒有人給他喝聲采。

    易明有些怒了,上前一把拎起一個將軍,喝道︰“老林你難道連個屁都不會放!”

    “會,當然會!”

    老林急忙把他的手推開,聲音慷慨激昂起來︰“這群天殺的東西,俺老林早就盯上他們了,要不然也不會跟著老易你來這里投靠王爺了……”

    易明嘿嘿笑了一下,又把老林放了回來,這群兄弟大部分都是曾經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他們和海盜打了多年的交道,每個人都變得像一把鋒利的刀一樣,泛著寒光,動不動就要殺人見血。他不是不知道這些人對倭寇的痛恨,只是覺得在這樣的場合,大家該好好發泄一下才對。

    不過他也是這群人的頭兒,做事情是要負責的,開玩笑是開玩笑,現在怎麼對付倭寇才是最重要的。何況他們現在也不是什麼散兵游勇,像以往那樣願意干什麼就干什麼,既然隸屬了劉淵的麾下,收斂點兒還是應該的。

    “老林,你帶著兩只破船去引他們出來……”

    “老蔣,你幫著老林一下,中途接個手,別讓這群天殺的傷到老林,知道了麼……”

    “老王,你到時候再幫著老蔣一下,那群垃圾要是跑了的話,你們三個可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小藍和我老易守著這里,等那些垃圾全都進來了再動手……”

    ……

    就在易明和自己的兄弟打成一片,安排地吐沫橫飛的時候,劉淵和馮景正在艙內下棋,雖然听不到易明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由于議事的地方距離這里並不遠,所以那里偶爾傳來的一陣大笑聲還是躲也躲不掉的。

    馮景棋力雖然沒有顧憲那樣的水準,但是與劉淵倒也不相上下,但這次確實是無心去下,總是下出昏招,到了最後連他自己都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可惜劉淵卻偏偏像是什麼都沒有覺察到,連馮景的錯漏之處都沒有覺察到,根本不想殺死馮景的棋。

    馮景也不是沒有眼見過行軍打仗,不過那時劉淵身旁大批謀士,而自己又對軍事狗屁不通,根本輪不到自己說話,但是這次只有他一個謀士跟著劉淵,總覺得自己該做點兒什麼了,若還是只知道陪著劉淵下棋的話,那麼倒有些心里愧疚。

    他弄不明白劉淵為什麼會將軍事全部交給易明這樣的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伙,若不是穿上衣服像模像樣的,這家伙擺明就是一個佔山的土匪,而且他的那些兄弟更是慘不忍睹,一個個奇形怪狀不說,每天談的話里除了女人就是酒。

    馮景之所以崇拜劉淵,原因大部分是劉淵的學識和胸懷,他不明白劉淵為什麼能夠忍受這些和修養靠不上邊兒的土人……

    “王爺……屬下認輸了!”馮景準備好了開場白,首先認輸。

    “哦!”劉淵將棋盤一推,笑道︰“先生好象並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

    “王爺謬贊了!”

    馮景確實不是一個容易認輸的人,這就是他所謂的“天生傲骨”,當然這也是他自己策封自己的。

    “不知道王爺以為易將軍此戰能夠得勝麼!”

    劉淵笑了笑,馮景的心思當然瞞不過他,這位白露書院的書生根本看不起易明這個人,這倒不能說馮景心胸狹小,只能說他們是兩種不同的人,有了階級自然就有了差距,這是必然的,看來自己當初在另外一個時代學到的東西倒有點兒益處。

    “先生以為如何?”

    馮景微微地皺了皺眉,道︰“稟告王爺,屬下以為易將軍雖然驍勇善戰,但卻並非決策之將,而且這是海上,不比陸戰,若是王爺親自調度一切,自然萬般無憂,但若是……”

    劉淵接過霍烈遞上來的香片,笑道︰“先生是否願意與本王打一個賭?”

    馮景一愣,不知道劉淵什麼意思,只好道︰“王爺請講!”

    “若是易將軍贏了此戰,先生要向易將軍敬上一杯酒,若是易將軍敗了,本王便讓他來向先生求教詩詞歌賦之學……”

    馮景張大了嘴巴,他可不是白痴,自己好象沒有任何便宜可佔,雖然他認為易明必敗,但若讓他來和自己學習詩詞,那比殺了自己還要難受,誰知道這個莽夫腦袋里藏著什麼東西?但是絕對不會是詩詞雅意。

    “王爺……這個……”

    劉淵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難道先生不敢和本王打這個賭?”

    馮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劉淵這擺明了是用自己的王爺身份壓人。

    還沒有等到他回答,劉淵向霍烈道︰“去將易將軍請來此處。”

    霍烈當然願意看這樣的笑話,高高興興地去了。

    馮景一臉無奈,道︰“王爺……這個,屬下實在是……”

    劉淵笑道︰“先生以為易明是粗魯之人,本王卻並不是這樣認為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易明已經興沖沖地來了,忙道︰“稟告王爺,末將方才已經全部安排好了,今天就會開始作戰,那群……嘿嘿,這群海盜定然跑不掉的。”

    劉淵點了點頭,道︰“將軍有幾成把握將海盜全部殲滅。”

    易明一愣,看了看霍烈,這段時間他和霍烈混得極好,看到霍烈點了點頭,急忙答道︰“當然是十成把握。”

    “如此甚好!”劉淵一指旁邊坐著的馮景,笑道︰“馮先生認為將軍此戰必敗,將軍有何辯解?”

    易明的臉馬上紅了起來,當然紅臉的並不是他一個,馮景紅的更加厲害,他根本沒有想到劉淵會當著易明的面上把這話說出來,這簡直就是公然的挑撥離間,沒有想到身為王爺,劉淵還要做這樣的事。

    易明本想用手指著馮景,要是換做平時,他早就罵出來的,但是自從他上船之後,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怕唐突到了劉淵,一下子把手又收了回來,忍了又忍道︰“既然馮先生信不過老易,那老易也沒話說了,稟告王爺,末將有一個請求。”

    “哦,說來听听!”劉淵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海戰大將。

    易明橫了馮景一眼,道︰“馮先生說老易不能打勝仗,那麼王爺還是先讓馮先生去打,要是馮先生打勝了,老易自然沒個屁放,王爺就把老易扔到海里喂王八也行,要是馮先生打輸了,再讓老易去打也好……”

    馮景眉頭大皺,易明一直都極力讓自己風雅一點兒,沒有想到一急之下,還是污言穢語撲面而來,真是如浴臭風,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這個人。

    劉淵笑道︰“易將軍原來一直都在欺騙本王!”

    易明一愣,又去看霍烈,不過這回霍烈沒有任何表示,因為他也不知道劉淵下一句要說什麼。

    劉淵道︰“方才本王問將軍有幾成戰勝的把握,將軍說有十成,怎麼才一會兒,就沒有信心了,這難道不是欺騙本王麼?”

    易明臉上更紅,雖然覺得劉淵說的好象是個歪理,不過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馮景終于有些明白劉淵的意思了,道︰“稟告王爺,既然易先生說有十成的把握取勝,屬下倒也沒有別的話說。”

    易明狠狠瞪了馮景一眼,道︰“王爺……”

    “方才本王和馮先生打了一個賭”,劉淵站了起來,走到易明的身邊,滿臉帶著不知所以的笑︰“本王說若是將軍取勝的話,馮先生要當眾給將軍倒上一杯酒,以示歉意,若是將軍戰敗了的話,將軍就要跟著馮先生學習詩詞歌賦,一直到能夠出口成章為止。”

    易明並不是笨蛋,這時哪里還不明白劉淵的意思,只是弄不明白劉淵為什麼偏偏要把自己和馮景的矛盾激化而已,想激勵自己,也不需要用這種方法吧!

    “將軍以為如何!”

    “末將敢不從命!”

    劉淵又轉頭看著馮景,道︰“先生以為如何!”

    馮景知道這次無論結果如何,吃虧的都是自己,不過看劉淵的樣子,是不肯放過自己一馬了,現在只能盼著易明打一個勝仗了,只好點頭道︰“屬下從命。”

    劉淵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倒是件極為有趣的事。

    看到這位大漢安王如此得意的表情,屋子里的三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霍烈是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馮景心中滿是委屈,暗暗告訴自己下次不要隨便掉進陷阱里,而易明則想跟著劉淵大笑一場,但是想到上船時別人對自己的教誨,又不敢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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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5 22:37: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二十九章 激將之術

海上有的似乎只是巨大的風聲,馮景不無緊張地看著眼前提子準備落下的劉淵,心里半是疑惑,半是佩服,要知道這可是劉淵出海以來的首戰,而且對付的是為害沿海多年、殘暴異常的倭寇,不知道他從易明的身上能夠得到什麼勝算。

    而且“揚威號”還並不參戰,易明只是帶著幾艘普通的戰艦前去作戰。

    劉淵終于把棋子放了下來,然後抬頭笑道︰“先生似乎別有心事啊!不是在擔心易將軍吧!”

    他現在是胸有成竹,這次踫到倭寇只不過是一小撮而已,若是易明連這點兒東西都擺不平,那麼以後攻打東瀛只是個笑話。

    馮景點了點頭,道︰“不瞞王爺,屬下確實沒有辦法平靜下來,以屬下之能,在軍中根本無法起任何作用,還不如沈兄一直協助雷霆軍制造火器。”

    劉淵最是欣賞馮景這份誠懇,將棋盤推開,笑道︰“先生過來喝杯茶吧!”

    馮景只好跟著坐了下來。

    劉淵輕飲了一口茶,道︰“其實先生和本王一般無二。”

    “王爺此話怎講?”

    馮景愣了。

    劉淵笑道︰“雖然本王也算是久經沙場,但是對于海戰卻是一竅不通,尤其是駕船之術,更是無法知其詳細,本王在蜀國的時候,曾經認真研究過一些關于航海的書,最後卻得出了一個結論,不知道先生是否有興趣。”

    馮景趕忙道︰“請王爺教誨!”

    “學海無涯啊!”劉淵又端起了茶,臉上似乎有了一絲落寞之色,“沒有人能夠窮盡所有的事,也沒有人能夠了解所有的事,人只不過是在不斷地讓自己去了解那些事,但是到了最後,才終于發現任何人都不是全知全能的。所以本王倒並不奢望能夠自己率領海軍平定倭寇,乃至擊敗燕王的水軍,先生明白這個道理麼?”

    馮景只好點了點頭,以劉淵之才,還要說出這樣的話,他自然沒有反駁的理由。

    劉淵繼續道︰“所以本王才道先生和本王一般無二。在這支水軍當中,最為熟悉之人便是易明這位真正久經沙場的將軍,本王自然要將所有戰事交給他來指揮,而先生只與本王在艙中下棋便可。”

    馮景忍不住笑了起來,劉淵這樣一說,他心里倒是舒服不少,他總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一直心有愧疚。

    劉淵確實善于開導別人,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對他死心塌地,就算他身陷蜀中時還千里迢迢的趕去投奔。

    劉淵又道︰“不過本王卻也和先生有些不同之處。”

    馮景當然洗耳恭听。

    “先生現在最大的差事,便是要不斷的激起易明的斗志,便如今日的打賭。哈哈,易明這個人雖然最容易被激怒,但是卻不乏精明,想必先生應該知道該用什麼法子最好,只要有先生留在此處,易明就算為了自己的臉皮,斷然也不會甘拜下風,定然會全力出戰。”

    馮景愣了,原來這才是劉淵的真實目的,現在自己的作用便是留在這里激怒易明。

    還真不是一個好差事,一想到易明那滿臉的胡子,一只手臂都能把自己扔到大海里,馮景委實沒有半點兒信心。

    不過既然這是自己的職責,做做這些壞事還是綽綽有余的……

    看到馮景已經在想怎麼去“勾引”易明了,劉淵笑了笑,這確實他的主意,易明這個人雖然頗有將才,但是卻是太過于剛烈了,在軍中需要有一個能夠讓他感到威脅的人,馮景當然就是最好的人選。

    這種相互較著勁的關系不僅沒有任何害處,反倒對自己的水軍大有用處,而且易明和馮景的關系也並不會得到惡化,只要處理得當,當戰事結束的時候,劉淵敢保證,易明將和馮景成為患難與共的朋友。

    而且現在劉淵根本就不用擔心水軍,因為這支水軍已經擁有了超過了這個時代的裝備,只從力量上來說,除非只一個白痴的將領,否則絕對可以海上無敵。

    他真正擔心的除了京城的事,便是揚州的事了。

    現在揚州的各種關系錯綜復雜,首先王峻並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然後辛古銘等蜀軍將士又是別有二心,加上許謹等江南望族的參與,各種關系的相互交替,實在很難樂觀的認為揚州會萬無一失。

    若是他還在那里坐鎮,自然會好過一點兒,但是劉淵卻不想這麼做,這種矛盾早晚都要激化,還不如現在激化的好,至少城外還有強敵圍著,這幾方勢力都會有所掣肘,若是等滅掉燕王之後,自己回到京城他們再鬧得不可開交的話,那麼恐怕就會危及到大漢的江山了。

    所以劉淵這才下決心離開揚州……

    他正想著,馮景突然道︰“王爺的話,屬下明白了!”

    他確實是想明白了,有這樣的一個差事倒也不錯,至少比整天憂心忡忡要好上很多。

    “不過王爺還要答應屬下一個要求!”

    劉淵“哦”了一聲︰“先生說來听听。”

    馮景悠然道︰“王爺既然派了這樣的一個任務給屬下,屬下定然竭盡全力,只不過這易將軍樣子可怖,力氣又大,若是屬下激他激得厲害了,他一拳打將過來,恐怕屬下就無法再為王爺效勞了……嘿嘿……”

    “先生想怎麼樣?”

    馮景忙道︰“屬下不敢,只望王爺能夠從中周旋一下,而且屬下只在王爺的面前與易將軍說話,這樣就不虞他突然打過幾拳了。”

    劉淵點了點頭,馮景這個要求倒並不過分。揚州的事想也沒有用,現在是鞭長莫及,而且這樣發展下去結果未必會非常失望,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去收拾倭寇和燕王的海軍才好,笑道︰“如此甚好,等下易將軍得勝歸來,本王倒要看看先生的表演。”

    馮景像是整個人都煥發了青春一般,完全變了一副模樣,若不是顧及到面前的劉淵,差點就摩拳擦掌起來,看來已經準備隨時去應付易明的到來了。

    劉淵嘆了一口氣,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很容易就會熱血沸騰。最主要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麼。

    ※※※

    就在劉淵和馮景準備暗算易明的時候,這位大漢正將一名倭寇將領的頭砍了下來,他身後的眾位將領肅然而立,誰也沒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直到易明大吼一聲之後,這群人才跟著吼了起來。

    “燒船!”

    易明將這個命令傳了下去,也就證明他不準備留一個活口。這倒並不是全部因為他對倭寇恨之入骨,而是這茫茫大海之上,帶著這麼多的俘虜實在有些麻煩,而且倭寇這些人極為奸滑,不殺掉的話倒也並不放心,以前易明就吃過這樣的虧,這回不準備再吃了。

    無數的火把遞上了上去,被圍在中央的數只海盜船馬上陷入了火海當中,那些東瀛武士紛紛落水,好容易的游到了船邊,卻被守在船上的士兵用長矛一一刺死。

    各種喊殺聲不絕如縷地傳了過來。

    直到那些船只漸漸的沒入海中,易明才轉過頭來,這只是第一戰而已,自己雖然做得狠了點兒,不過這是復仇,也是清理,並不是什麼戰爭,所以想必劉淵也不會怪罪自己。

    他將腰刀舉到了頭頂,大聲問道︰“眾位兄弟,你們有多少家人死在這些敗類的手里!”

    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呼喊聲。

    易明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種斗志,現在滿船的人都是熱血沸騰,這樣的士兵,不打勝仗都很困難。

    他把旁邊已經擠出幾顆熱淚的老林拉了過來,道︰“老林你在這里和兄弟們喊兩嗓子,老易我要去找王爺,還有那位看老易不起的馮先生。”

    老林的家人便是死在倭寇的手里,所以此時最為激動,點了點頭,道︰“替兄弟們都謝王爺。”

    易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腰刀入鞘,跳下小船,往揚威號駛來。

    一路上他就想著怎麼好好刁難一下馮景,這個什麼都不能干的白面書生就知道之乎者也,像個女人,早就看他不順眼,這次劉淵親自給自己設下賭局,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原來是易將軍,王爺正好有請!”

    易明抬頭一看,見霍烈微笑地站在船頭,正大聲和他說話,急忙行了一禮,霍烈這個人物他可惹不起,如果說他是一把出了鞘的刀的話,那麼霍烈就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寶劍,不知道出鞘了之後是什麼樣,說不定金光四射,根本不用動,只用光就把自己射死了。

    易明來到船上,知道底細的霍烈沒有辦法忍得住笑,道︰“易將軍來的正好,王爺已經擺下了酒宴,正準備請將軍入席呢!”

    “多謝霍兄!”易明拱了拱手,走進艙門,馬上看到劉淵端坐在里面,而楊英陪在他的下首,馮景正專心地倒著酒,似乎完全沒有看到易明進來。

    “末將見過王爺、楊樓主,馮先生!”

    “免禮吧!”劉淵指了指馮景下首的座位,笑道︰“將軍坐下說話。”

    直到易明在自己的身邊坐下,馮景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突然露出驚訝之色,道︰“將軍來得如此之快,莫非竟然已經大勝而歸。”

    易明心道我才懶得和你掉文,點了點頭道︰“稟告王爺,馮先生,方才末將已經將此處的倭寇全部殲滅,不知道馮先生是否滿意?”

    劉淵點了點頭,道︰“將軍辛苦了,此是大功一件。”

    馮景卻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易明看到他的樣子就心中火起,但還是壓了壓火,道︰“先生還有何話說。”

    馮景笑道︰“將軍得勝歸來,在下早已經和王爺定下賭約,自然要認賭服輸,這杯酒還是要敬的,不過……”

    看到他一臉的不情願,易明心里哼了一聲,心想既然你認輸了,為什麼還要裝成這副模樣。

    “不過方才將軍所說之話,在下倒是頗有一些疑惑!”馮景將本來遞過來的酒壺又拿了回來。

    易明轉過頭來,道︰“先生有何疑惑!”

    馮景悠然地將酒壺放下,道︰“方才將軍所言,已經將此處的倭寇全部殲滅,在下覺得這只是將軍自吹自擂而已,恐怕將軍的祖籍並非江南人吧!”

    易明一愣,沒有弄明白他要說些什麼,怎麼方才還說自己自吹自擂,現在又要問自己的祖籍是哪里的人,他一時沒有回個神兒來,哼了一聲,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馮景向劉淵笑道︰“在下以為易將軍雖然在江南長大,祖籍卻定然並非江南人,王爺以為如何?”

    劉淵知道馮景葫蘆里賣得什麼藥,笑問易明道︰“將軍此事確否?”

    易明本想不答,但是劉淵問了,也只要點頭道︰“老易乃是嶺南人士,父輩遷來江南定居。”

    馮景笑道︰“在下猜得不錯吧,嘿嘿……”

    楊英看得兩人有趣,也故意插了一句道︰“先生何以認為易將軍並非江南人呢?”

    馮景淡淡道︰“江南山水清秀,人杰地靈,民風頗為淳樸,最為忌諱的便是自夸自大之輩,在下方才見到易將軍自吹自擂,自然便知道他並非是真正的江南人士。”

    易明恨不得拍案而起,但是他畢竟也不是純粹的莽夫,知道馮景這是在激將自己,生了半天的氣,冷冷道︰“先生想要罵俺老易也就罵了,還偏偏要什麼拐彎抹角,依老易來看,先生恐怕也未必就是江南人士,一點兒都不厚道。”

    馮景微微一愣,抬頭向劉淵望去,後者笑地點了點頭,若易明就是一個鹵莽漢子,方才馮景的那些話他就受不了了,但是現在馮景卻不能掉以輕心,這個滿臉大胡子的家伙並不簡單。

    “不瞞易將軍,在下的祖籍便在江南,所以對江南還是略知一二的,方才言語過激,還請將軍多多包涵。”

    這回輪到易明愣住,他睜大眼楮將馮景看了一遍,不知道他怎麼又突然和自己道起歉來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臉一紅,道︰“先生不必說了,給老易倒酒便是。”

    楊英忍不住笑了起來。

    馮景笑道︰“將軍方才立下大功,在下已經輸了,給將軍倒酒是應該的。”說著拿起酒壺往這邊靠了過來。

    易明急忙拿起酒杯,他雖然看不上這個只知道咬文嚼字的文弱書生,但是馮景畢竟是劉淵的親隨,尊重還是要的。

    酒壺和酒杯馬上就要成了一條線了,馮景突然停了下來,道︰“不對不對,在下還不能給先生斟酒。”

    易明脫口道︰“這又是為何!”

    馮景搖頭道︰“將軍方才說已經全殲滅了此處的倭寇,不知道現在還敢不敢承認此事了。”

    易明疑惑地看了看劉淵,心道倒個酒還要這麼麻煩的,不耐煩道︰“老易說的話怎麼會不敢承認。”

    馮景將酒壺又收了回來,道︰“既然將軍敢承認自己說過這句話,那麼在下十分佩服將軍的膽量,只不過……”

    易明有些無法忍受了,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將軍如何證實此事。”

    “這個……難道你這書生還以為老易騙你不成!”

    馮景悠然道︰“這倒有些難說,若是將軍騙了我,這杯酒喝了下去,我馮景的名聲失去是小,王爺的臉面上也是不好看的。”

    易明恨不得一把抓起馮景,把他拎到戰場去看一看,不過也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但是現在他的忍耐也差不多耗光了,緊緊地捏著拳頭,恨恨地盯著馮景。

    劉淵知道該自己說話了,笑道︰“先生究竟如何才能相信易將軍已經全殲了此處的倭寇。”

    馮景對劉淵感激不盡,要是易明真的打自己一拳,那可不是好玩的,忙道︰“其實這也簡單,只要十日之內,在下看不到任何一個倭寇的船只來襲,便是易將軍贏了,若是相反的話……”

    易明有些沖昏了頭腦,也有些過于自信了,道︰“就按照先生說的去做,若是先生確實沒有看到倭寇的船只來攻打我軍呢?”

    “那就是將軍贏了!”

    易明迅速道︰“末將懇請王爺做主,還望下次不要再讓馮先生抵賴了。”

    劉淵知道他現在有些氣憤過頭了,連自己都怪上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笑道︰“將軍放心便是。”

    說完這句話後,劉淵和馮景對望了一眼,兩人會心一笑。

    楊英當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皺了皺眉,劉淵什麼時候也喜歡玩這種游戲了,不過看起來效果倒是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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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5 22:37: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戰龍于野 第三十章 揚州內亂

就在“揚威號”在海上乘風破浪的時候,揚州城里卻差點亂成了一鍋粥。

    劉淵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現在揚州城里可能是各種關系最為復雜的地方了。王峻對蜀軍的敵意由來以久,蜀軍的眾多將領也自持功高,對王峻這些只知道守城,不知道打仗的文官嗤之以鼻,何況劉淵征討燕王以來,真正出手的除了雷霆軍就是蜀軍,漢軍只知道躲在揚州城上看熱鬧,這種不平衡自然讓蜀軍士兵甚為氣憤,而漢軍士兵則偏偏又從中感覺到受了冷遇。

    誰也不會給誰面子。

    除了受到劉淵直接管轄的雷霆軍還算比較安分守己以外,王峻和辛古銘、林越然是徹底對上了,而許謹總是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王峻的身後,不斷地推波助瀾。

    許謹的目的很簡單,他最害怕的就是劉淵平定燕王之後,蜀軍還要駐守揚州,他們江南望族絕對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在他們眼中,蜀人都是蠻族,自然沒有資格佔據江南的大好河山,那些江南大族們,都是和他一個想法。

    其實說白了,劉淵是唯一能夠震得住兩派的主要人物,他要一離開的話,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過幸好城外還有朱統和燕王這兩位保持平衡的人馬存在,他們時不時的攻城讓揚州城里還保持著表面的穩定,至少誰也負不起揚州城破這個責任,王峻也只有忍著辛古銘幾口氣,而辛古銘也只能整個以巡查城頭為樂事,盡量少見王峻那張臭臉。

    劉淵的猜測並沒有錯,這種微妙的平衡很難被打破,也因為燕王的存在使得這個平衡趨進于完美。

    相比城中的暗流洶涌,燕王和朱統兩個人的勾心斗角則顯得明顯的多。

    燕王的主要目的就是不斷地壯大自己的力量,所以既不肯派兵攻打揚州城,也不肯放棄到處招兵。既希望朱統能夠多出點兒力,也希望朱統能夠多損失點兒兵,這種純淨而復雜的心理,讓這位本來縱橫沙場的大漢反王變得摳門起來。每次當他不得不攻城的時候,他總要精挑細選,多重囑咐,直到他確認這次不會有更多的傷亡之後,還是提心吊膽的等在帳篷里,直到終于傳來了鳴金的聲音,他才由衷地露出一絲微笑來。

    叛出大漢之後,燕王已經像是無根的一葉浮萍,底氣早已經失去大半。

    他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並不是明國,而是他自己的軍隊。

    在這種態勢之下,首先忍不住的倒是北朝元帥朱統。

    “王爺紅光滿面,真是漢國帝王之相啊!”

    朱統實在忍不住了,過營來拜訪這位大漢王爺,一坐下便給燕王一個帽子戴戴。

    “哪里哪里……”燕王端詳著眼前這位滿臉帶笑的老頭子,在心里狠狠地吐了一口,道︰“元帥過獎了,現在連一個揚州城都攻不下來,更談不上南下中原了,哪里還有什麼帝王之相。若不是貴國施以援手,本王還真不知……唉……”

    朱統接過遞上來的茶杯,突然道︰“昨日本帥听聞王爺的大軍已經攻上城頭,本想過來賀喜的,誰知道最後卻是功虧一簣,真是讓人不由惋惜啊。”

    燕王搖頭苦笑道︰“元帥所言甚是,本王也是懊惱不已,都怪這些士兵能力不濟,若當時換做元帥的手下,恐怕揚州城早已經破了,誰人不知道北朝軍勇猛異常?”

    朱統心道自己和他還真是對手,連想法都是如此一致,笑道︰“王爺自謙了,本帥也親自督軍攻打數次,但都是無功而返,說來慚愧,比之王爺的手下,還是有所不如了。”

    “元帥如此謙遜,本王倒是十分汗顏。”

    朱統看到燕王的表情,知道自己這樣和他說下去,此人定會奉陪到底,反正也沒有其它的事情,到時候兩個人成了唱戲的,一人一嘴唱個不停。不過就算每天站在揚州城下唱上八個時辰也不會把城唱破了。

    現在兩家都不願出兵攻城,而且都是這個態度,這可是兵家大忌。

    雖然說已經斷絕了揚州的糧草來源,但是以揚州城中的實力,加上大漢的兵力,在冬天之前攻不破此城的話,那麼只能選擇撤兵一途。

    到了那時就不僅僅是撤兵那麼簡單了,若是劉淵反撲過來的話……

    朱統下了決心,雖然相王不在營中,讓他有些不敢對燕王逼得太緊,但是卻也不任著這位大漢王爺這樣下去。

    “王爺,本帥倒有一事要與王爺商量!”

    燕王大方地一攤手道︰“元帥請講!”

    朱統道︰“本帥以為,揚州城雖然十分堅固,但是並非毫無破城的可能,只要我們兩軍齊心協力,相信定可迅速攻破此城,到了那時,生擒安王劉淵,然後揮兵南下,豈不是一番樂事麼。”

    燕王緊緊地盯著朱統的眼楮,看他有什麼好主意,只要不是對自己不利,倒是可以接受的,他可並不奢望能夠生擒劉淵,到時候死了的那個安王他也要,最重要的是大漢皇帝的那個位置。

    不過這個老頭看來不是一個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朱統見燕王沒有反應,只好繼續道︰“本帥以為,每三日我兩軍便合力攻城一次,王爺率兵攻打北城和西城,本帥便攻打東城和南城,到時候揚州兵定會疲于應付,如此以往,此城可破也。”

    燕王沉吟半晌道︰“元帥此言有理,不過本王倒想攻打東城和北城,不知道元帥意下如何?”

    朱統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麼,想不到攻城和買菜一樣,燕王也不知道哪面城更好攻打,其實各面城都差不多,但是反正就要和朱統換換,以免自己吃虧了。

    這位北朝元帥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本帥就告辭了,還望王爺能夠全力以赴。要知道這可是王爺自己的事情,。”

    不過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時,自己心里已經沒底了,燕王現在滿是一副欣喜的神色,一看到他這個樣子,肯定就是在思索如何偷懶了。

    朱統嘆了一口氣,沒有想到在漢口和自己一直對戰的都是這個對手,兩個人還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他們要是知道劉淵現在在什麼地方,正準備干什麼的話,絕對沒有閑情雅致在這里討價還價。

    ※※※

    大漢宣和三年五月初,朱統和燕王的步調終于統一了起來,雖然只是表面上的,但是畢竟還有些樣子,開始從四面攻打揚州城,出動了幾乎全部的兵力,一下子就給辛古銘和王峻驚醒了。

    在揚州城中的勾心斗角進行地正激烈的時候,燕王和朱統來了這麼一下,讓王峻和辛古銘都沒有什麼心理準備,甚至差點讓南城被朱統攻破了。不過幸虧林越然機警,將已經上了城頭的明軍圍了起來,花了半個時辰才消滅干淨。

    辛古銘總算恢復了一點兒軍人的風範,不由得勃然大怒,先是召集林越然等蜀中諸將用言語責難了一翻,然後馬上帶著手下諸將,氣勢洶洶地直奔王峻的府上。

    府上的門人見到辛古銘來了,本來想擺擺刺使的譜兒的,哪知辛古銘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身後的林越然已經大步邁出,一把把他拎了起來,放到了門外,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給本帥通報!”

    辛古銘坐到客廳里,首先一拍桌子。

    剩下的幾個僕人看到這樣的情形,哪里還敢裝什麼刺使門人,飛一般地往後院跑來。

    王峻此時正在專心寫字,看到眼前慌張不已的門人,臉色一沉,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稟告大人……”

    王峻放下筆,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那人面前,道︰“還敢妄稱我王家門人,連這點兒鎮定的功夫都沒有,什麼都不要說了,下去!”

    那門人本想支吾幾聲,不過看到王峻如此嚴厲的表情,倒也怕了,反正是他讓自己下去的,到時候出了事兒也怪不到自己。

    他剛走了幾步,王峻又喝道︰“回來!”

    那門人轉過身來,不知道這位大人到底要干什麼。

    “說吧,有什麼事,哼,記住,無論任何時候,鎮定都是必不可少的,既想身為我府上的門人,就必須如此,否則豈不是給本官丟臉。”

    “是,大人!”

    那門人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心里還在念叨,既然大人讓我鎮定,那我就鎮定一點兒,反正這位辛大帥要砍的也不是我,我瞎操心個什麼?鎮定真是一個好東西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就是要鎮定了。

    “說吧!”看到他終于“鎮定”了下來,王峻才略有得意地開口問道。

    “稟告大人,方才辛元帥來了,一下子就沖進了客廳里,還把顧管家扔了出去,而且他好象還拿著刀……”

    王峻臉色有些變了︰“他帶了多少人來?”

    趕不成辛古銘還真敢前來問罪不成,劉淵不在這里,要是真的動起手來,這群蠻子恐怕並不是靠詩詞歌賦就能說服的。

    門人道︰“只有三位偏將,不過樣子好象都很氣憤……”

    他這一句無疑是添油加醋,不過既然王峻口口聲聲強調“鎮定”,自然就要好好嚇嚇這位大人。

    王峻心里雖然有些害怕,但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嘴里默念“鎮定”兩字護身咒,點了點頭,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方才才被訓斥的門人差點擠眉弄眼起來。

    王峻思索半晌,才急道︰“你快去將孫將軍找來,記得讓他多帶甲士來,若是這些蠻人真的要動起手來的話……”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要是真的動起手來的話,孫虎也救不了自己。

    他心里確實害怕,不知道這個麻煩究竟有多大。

    雷霆軍?

    王峻腦中一亮,雷霆軍雖然一直都不參與兩派爭斗,但是余敏畢竟曾是自己的手下,拿來震懾震懾辛古銘也是應該的。

    “趕快傳信給余將軍和沈先生,就說本官有要事相商!”

    王峻整理一下衣冠,相信辛古銘還沒有這個膽量拿自己怎麼樣吧,畢竟劉淵早晚還會回來。

    “去吧!”

    王峻揮了揮手,自己邁步往前院走去,剛剛走出後院的時候他還是滿臉愁雲,等來到客廳前面的時候已經是笑容滿臉,不過看到辛古銘的時候,他的笑容又稍微收斂了一點兒,無論如何他不想和辛古銘展示自己對劉淵才有的諂笑功夫。

    當看到辛古銘手里並沒有像那門人所說的拿著什麼刀時候,王峻總算恢復了點兒勇氣。

    “原來是辛元帥駕臨寒舍,本官有失遠迎了!”

    辛古銘冷哼了一聲,道︰“王大人想必是在府中苦思守城之策吧!”

    “元帥高看本官了……”王峻坐了下來,伸手示意僕人上茶,道︰“昨日一戰,幸虧林將軍勇猛,否則真是不堪設想,誰知道明軍怎麼會突然間就如此厲害呢?”

    林越然官職畢竟要小的很多,沒有辛古銘能夠和王峻一較高下的資格,只好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辛古銘冷笑道︰“大人真是問了一個好問題啊,若不是大人手下的李雲將軍耽誤時機,恐怕現在我等都被敵軍擒獲了。”

    王峻眉頭一皺,有些明白了辛古銘的意思了,笑道︰“明軍攻城確實甚為猛烈,李將軍也算是盡職盡責,難不成元帥是想將昨日之事安到李將軍的身上,這個恐怕很難服眾啊!李將軍為國征戰數載,乃人人人敬重的老將,而且這次是敵人勢大,被他們攻上城頭,非戰之罪,若元帥想要追究的話,本官倒有一個建議!”

    辛古銘心里早把他罵了無數遍,李雲不過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儒將,昨天就是他守城不利,人家打了半天,他才連滾帶爬地來到城頭,被朱統鑽了空子,現在倒成了“人人敬重的老將了”,王峻這樣是擺明了袒護下屬。

    “大人請講!”

    王峻笑道︰“若是本官記得不錯的話,昨日南城危急,理應由東城直接救援,當時李將軍已經有些難支,東城卻無半個人來援,若不是林將軍迅速趕到,像元帥所說,我等都成了階下之囚了……嘿嘿……本官以為,元帥若是想要追究的話,應該追究東城守將才對,處置他違令不尊之罪,對了,那守將好象是元帥麾下的將領吧?”

    辛古銘被他這樣一說,反倒冷靜下來了。

    王峻說的不錯,當時制定戰術時確實是這樣說的,只不過昨日東城被攻打的甚是猛烈,根本無法前去救援。雖然辛古銘知道這個實情,但是想要和王峻玩這些心眼,自己還沒有這個必要。

    他甚至有些後悔氣沖沖地來向王峻問罪了,若是換做平時,他絕對不會如此沖動,但是昨日差點被明軍攻破揚州城,使得他有些無法控制了,要知道這可是城破人亡的大事。

    不過辛古銘畢竟還是頗為冷靜的人,現在腦內回復清明,將此事從頭到尾地想過一遍,心里頓時有了計較。

    王峻是想和自己玩下去,而自己雖然身為蜀軍的元帥,可以節制雷霆軍和揚州軍,但是畢竟沒有劉淵那麼大的威力,雷霆軍還好說,畢竟有過交情,揚州軍可以說就掌握在眼前這名白面書生的手里,只要他不想和自己合作,自己就根本拿不到揚州軍的控制權。

    一絲巨大的誘惑出現在辛古銘的腦海里,不過這個誘惑有些太大膽了,像辛古銘這樣以冷靜著稱的人還真的不敢輕易去動它。

    王峻看到辛古銘臉色微微變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停不下來,他自以為在氣勢上壓住了辛古銘,實際則不然,只要辛古銘有任何一個動作,隨意下一個命令,都足以讓他什麼樣子的氣勢都沒有任何作用。

    辛古銘嘴角微微地泛起一絲冷笑,手指在手心上狠狠地插了一下。

    也許是以前劉淵給他的壓制太厲害了,所以他才有些放不開手腳,但是現在劉淵不在這里,那麼就應該是他辛古銘的天下,否則的話他永遠也成不了蜀國的元帥。

    “大人所言有理!”

    辛古銘聲音也變得輕柔了起來,“不過現在敵軍攻城日益猛烈,本帥與大人還要好好商量出一個對策才是,否則真的有什麼差錯的話,恐怕大人也無法面對王爺殿下吧!”

    王峻終于松了一口氣,眼中的害怕之色漸漸淡去,恢復原來那種傲慢的神色,道︰“元帥說的是,本官這就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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