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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笙晴]冰心護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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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2:27 |倒序瀏覽 | x 1
冰心護衛  作者:笙晴

什麼“凡事以他的安全為優先考量”?!
就沖著這句該死的話,
害他成了手不能縛雞的“柔弱”主子——
早在小時候他遇上她之後,
這丫頭就笨得拿自己的一生來償他的收留之恩……
有沒有搞錯啊?!就為了一句她的命是他的,
她就成了他的影子護衛。還愈幹愈起勁?
哎哎,他是懶的跟她搶什麼武功第一蓋世群倫,
她學武的終生目標是為了保護他這個主子,
那可不代表他當真什麼都不會……
裝無能扮柔弱只是他“暗坎”實力的小把戲,
反正她對他唯命是從,他把她當生活消遣,
順便調教調教她這個腦筋會打結的笨女人——
該死的!她就這麼“聽”不懂他的話?!
他是說他不需要護衛,
可他要的是個老婆啊!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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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2:45
第一章

  冷風颼颼,大地一片白皚皚的蕭瑟,嚴冬籠罩的江北剛降下一場漫天紛飛大雪——

  “娘……娘……您醒醒……娘……”

  層層白雪覆蓋的荒僻山腳下,一棟搖搖欲墜的破舊茅草屋裏,傳來陣陣稚嫩的叫喚聲。

  “娘……您快醒醒,您已經睡好多天了,都沒吃飯,這樣不行的……娘……”

  小女孩伸著細瘦的雙手,努力的搖晃著床上昏睡的婦人。

  “零……零兒……”捱不住稚兒的聲聲呼喚,婦人奮力睜開眼眸。

  “娘——”見到娘親終於清醒,水飄零蒼白的小臉染上喜悅的粉紅,“娘,零兒為您煮了粥,您快趁熱喝了它。”

  小女孩開心的伸手去拉婦人起身,不料才剛碰觸到婦人的手——

  “咦?娘,您的手怎麼還是這麼冰呢?”小女孩靈秀的小臉上不由得浮現出濃濃的苦惱,困惑的低嚷出聲。

  她一直以為,可能是受了這幾日大風雪的影響,所以娘親的體溫似乎較前些時日來得低上許多,可是……她都很努力的熬好多熱粥給娘喝了,也幫娘蓋了好多好多的被子呀,但娘的身子卻好像一點都沒有比較暖和的跡象……這……實在是說不通呀!

  難道會是……娘又染上了風寒了,所以身子才始終是這麼冷冰冰的?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小女孩的臉龐頓時垮了下來。

  可是,也不對呀!根據她一直以來看顧娘的經驗,要是真染了風寒,應該會發高熱才對的,可娘這次沒有呢!水飄零邊想著,邊納悶的瞧了瞧床上的娘親

  嗯,可能是這次的風寒比較奇怪,慢些時日才會發熱吧!她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忍下一肚子的疑問,在心裏對眼前的狀況做了一個比較能自圓其說的解釋。

  不過,她還是出去找個大夫,來幫娘看看好了。一陣思考後,一抹堅決閃過水飄零的臉龐,她決定無論如何,至少先找個大夫來再說。

  打定了主意,她隨手將熱粥朝桌上一擱,繼而返身細心的幫婦人密密實實的蓋好被子。

  “娘,您先躺著休息,零兒這就去找個大夫來幫您看看喔!”一道稚嫩的嗓音親昵的伏在婦人耳畔細語。

  緊接著,小女孩起身就要往外奔去,但就在即將沖出門檻的剎那,小小的身影卻猛然一頓,彷彿想到了什麼般,又朝屋內折了回來——

  小女孩站在婦人床前思索一會,看著娘親身上的棉被雖然層層疊疊的蓋了好幾層,但大都已經破損不堪,根本難以抵擋由門縫間不停灌進來的陣陣冷風。

  於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小女孩迅速脫下身上還算厚實的小棉襖,幫婦人蓋上。

  “娘,您等著,零兒很快就回來!”

  “零……零兒……”婦人虛弱的出聲叫喚愛女。

  但小女孩手腳靈活的在眨眼間已往外沖了去,很快的便隱沒在門外一片銀白的世界裏。

  “零……零兒……零兒啊……”婦人悲切的頻頻低喚。

  她知道女兒是為了去幫她找大夫,但她的身體……她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她這副病弱的軀殼……早已是油盡燈枯了呀!

  但是……她實在放心不下她摯愛的女兒……

  她的零兒還這麼小,她要是走了,她一個人要如何過活呀?

  一想到這裏,婦人眼角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一道道酸澀淚水……

  呼……好冷!

  水飄零抖著瘦小的身軀,在白雪覆蓋的山路上,不停向前狂奔。

  好冷……好冷……

  她因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裳,而凍得不住瑟瑟發抖。

  放眼望去,地上到處積滿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每踏出一步,就難以自己的深深陷入雪堆之中,每每要費好大的力氣才拔得出來。

  如此窒礙難行的路面,委實拖慢了她前進的速度。

  不,不行,她得再跑快一點!娘正在生病,她必須要趕快找到大夫回去才行!

  一想到這,她更賣力的往前奔去。

  “咦?這是……”

  水飄零猛地止住步伐,瞠睜著水靈大眼,詫異的注視雪白路面上,突然出現的一道暗紅色的拖曳痕跡

  這好像是……血!

  意識到地上這一攤怵目驚心的紅痕是什麼,一抹驚懼倏地爬上她的小臉——

  是誰受傷了吧!她發現有一雙淺淺的腳印,正和著血跡朝前方延伸而去。

  這人定是受了很重的傷!水飄零在心裏思忖著。看他流了這麼多血,定也是要快點找大夫才行。

  她轉頭看了看血跡一路滴去的方向——

  唔……那條路是通往半山腰的一座破廟。

  那人該不會是跑向那兒去了吧?那邊可是沒有大夫的呀!她擔憂的皺起小小的眉頭。

  嗯,她還是去看看好了!天氣這麼冷,那人又流了這麼多血,現在一定很需要人幫忙的!

  偏頭想了一會,打定主意,她快速的轉向半山腰跑去——

  “嚇——”

  水飄零前腳才剛踏進破廟,便猛地被人由後頭拿刀架住脖子。

  “你是誰?”

  一道冷冷的聲音由她背後傳來。

  “我……水、飄零……”她細小的身軀在刀鋒的威脅下,恐懼的不住發顫。

  好一會兒,只聞沉悶的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水飄零僵直著身軀,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直到她覺得自己彷彿快被這一室凝結的氣氛給凍成石塊時,出乎意料的,她頸項上的鉗制被鬆開了。

  一得到自由,水飄零想也不想的,立刻閃身到遠遠的一角。

  “你……你受傷了……”她怯怯的看向眼前足足高了她一個頭的男孩。

  方才就是他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他身上的白色棉襖有好幾個地方都裂開了,而且暈染著一大片紅色血跡。

  君墨澈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剛剛他誤以為是烈焰門的人追上來,所以才想也不想的拔刀制住來人,萬萬沒想到……進門來的卻是這麼個小女孩?!

  看她水亮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直瞧著他,全身繃緊的縮在角落,她定是被他給嚇著了。君墨澈心中湧上一股歉意。

  “你受傷了,要趕緊找大夫比較好。”水飄零見男孩都沒說話,於是好心的建議他。“而且……你一路流了這麼多血,至少也要先處理一下傷口。”

  “你不怕我?”君墨澈截斷她熱心的話語。

  “呃……我……不知道。”水飄零誠實的搖搖頭。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怕他,畢竟剛剛她的脖子還被他的刀子威脅過!但……她覺得他應該不會傷害她才對,不然他也不會放開她了。

  “我想……你是不是在躲避誰?”她想了一想地推測道,“剛剛我突然沖進來,可能讓你以為是他,所以你才會拿刀威脅我嗎?”

  君墨澈對眼前說出這番話的小女孩,有些訝異。

  看她年紀小小的,竟能有這番細密的思維?!或許,她是老天爺給他的一線生機……

  “你住這附近嗎?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他走近她,和顏悅色地道。

  “幫忙?你要我去幫你請大夫嗎?”水飄零清秀的大眼怔怔的瞧住他。

  “不是,我要你幫我到外面找我的父兄過來。他們知道我受傷了,但不知道我在這裏。”

  “你的爹爹和哥哥嗎?”她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我不認識他們啊!”

  “他們和我一樣,都穿著白色棉襖,很好認的。來,這東西給你,你把這個拿給他們看,他們就會相信你了。”君墨澈說著,自頸項上解下一條繫著翠綠色玉墜的銀鏈交給她。

  “你要小心,現在外面還有人在追殺我。他們是穿黑衣服的,要是不小心碰到他們,你要趕快躲起來。”他嚴肅的告誡她。

  水飄零看到他一臉擔心她的認真神色,沒來由的,就是很想幫助他。

  看他一身是傷,她還是先幫他找親人過來好了……這樣待會她才能夠比較放心的去幫娘找大夫。

  於是乎,在惻隱之心的驅使下,她再次勇敢的奔向外頭一片銀白的雪地

  噢,那個大哥哥說的一點都沒錯,她才跑了一段小小的距離,便迎頭碰上了四五個蒙面黑衣人。

  “小女娃,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身上帶傷的小男孩?”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質問著被圈圍在中間的水飄零。

  “沒……沒有啊……”她挺身勇敢的面對他們。

  “真的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她倔強的迎視黑衣人的逼問。

  “可我看你跑得挺匆忙的,該不會是想找誰去吧?”黑衣人懷疑道。

  “是啊,我要給我娘找大夫去,我娘病了,我當然急。”

  “喔?”

  看來這小女娃是沒看過他們要找的人了!幾個黑衣人紛紛交頭接耳的低語。

  水飄零看到他們相信了她,便想偷偷離開,但轉頭一想,又覺得有點危險。萬一她離開後,黑衣人朝破廟追去的話……那個大哥哥不就死定了!

  嗯,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水飄零澄稚的眼眸滴溜溜地轉呀轉的,突然靈光一閃——

  “我想起來了!剛剛我好像有看到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小孩,朝那頭跑過去了,不知道你們要找的是不是他?”她機伶的伸手朝破廟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果然,幾個黑衣人聽到她這麼一說,當下毫不懷疑的拔身而起,朝她所指的方向迅速奔竄而去。

  呼!好險,這樣一來那個大哥哥就安全多了!見到威脅解除,水飄零全身放鬆下來的籲了口氣。

  可是,她還是趕快幫他找他爹爹和哥哥去保護他比較好!不然等到那些人又回過頭來的話,那就真的是大大不妙了!

  抑不住的濃濃擔憂,令水飄零不再猶豫地在雪地裏,努力幫君墨澈搜尋起他所說的另外兩個白色身影。

  “啊……看到了……看到了……”

  好不容易,經過一段時間的來回找尋,她眼角暼見不遠處有兩個一高一矮的白色身影,正朝她快速飛掠而來。

  太好了!他們定是大哥哥的親人!

  興奮之餘,水飄零跨出小步子欲朝他們跑去。不料,猛地一陣椎心刺骨的熱辣劇疼,由她背後驟然劈下——

  “啊——”小小的身子一時承受不住的痛呼出聲,無力的往前撲倒。

  “可惡的娃兒!膽敢謊報一條死胡同,讓大夥白費許多力氣!”

  水飄零蜷縮在冰冷的雪地上,痛苦的眯起眼,望著去而複返的一群黑衣人。只見他們個個正橫眉豎目的拔刀擋在她面前,其中一個的刀尖還不住滴落鮮紅的血珠。

  “嘖——這小娃兒真是讓人越看越生氣,乾脆送她回姥姥家免得觸黴頭!”為首的黑衣人不耐地嗤道,大手一揮,一股冷冽的刀風朝她劈下——

  啊——完了!大哥哥……娘……零兒……零兒不能救你們了……

  已無力反抗的水飄零,認命的緊緊閉上了眼——

  但等了一會兒,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

  一絲狐疑竄上她的心頭,她屏氣凝神地豎起耳朵,隱約聽見耳邊不停呼嘯而過的凜冽狂風中,傳來陣陣的金屬撞擊聲。

  她偷偷張開眼睛——

  “啊……你們……”

  水飄零愣愣地瞧著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的兩個白衣人,再瞧瞧已然東倒西歪的躺在雪地上的幾個黑衣人,她訝異的張大了小嘴。

  “你們……殺掉了這些壞人嗎?”她困難的爬起身子,但因背後的刀傷實在令她疼痛難忍,一晃眼她又重新跌回雪地上。

  “爹,她受傷了!流了好多的血……得趕快醫治才行!”其中一個身形較矮,看起來年紀和大哥哥差不多的白衣少年,不由分說的蹲下身來抱起她,並伸手在她胸前飛快的連點數下。

  水飄零聽了趕緊搖搖頭,“不……不是的,大哥哥流的血才多,他比我更需要醫治!你是他的哥哥嗎?”

  少年聞言面色微變的挑起眉峰,“小妹妹,你說的大哥哥是誰?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宇,他叫我把這個給你們……”水飄零說著便拿出懷中的銀鏈玉佩。

  少年一見到玉佩,倏地面色驟變——

  “爹——這……這是墨澈的玉佩!”

  身形瘦長的中年男子瞧了一眼拿在兒子手上的玉佩,神色肅穆的轉頭看向水飄零,“你知道墨撒在哪?”

  “你是說大哥哥嗎?”水飄零絲毫不因高大男子的厲聲嚴色而畏懼,“你是他爹爹?”她一臉戒慎的盯視著中年男子,生怕自己找錯了人而害了大哥哥。

  中年男子肅然的臉龐,因她的質問而閃過一絲訝異,繼而露出一抹讚賞的眼神。

  眼前小女孩的年紀雖小,卻有著比一般人還要強烈的細心與責任感!

  “是的是的!他是我爹,而我是墨澈的哥哥墨澄,這玉佩是墨澈給你的吧?他一定是受傷了!你趕快帶我們去找他!”白衣少年沉不住氣地搶在父親之前解釋,面色焦急的一把抱起水飄零。

  旋即,父子倆極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提氣一縱,兩道迅捷的身形同時朝破廟方向飛奔而去——

  在水飄零的帶領下,他們很快的找到了君墨澈,暫時處理了他的傷勢,同時也替她的背傷做了簡單的包紮。

  瞧見她擔憂的大哥哥已無大礙後,水飄零便又急匆匆的要跑出去繼續幫娘找大夫。但出乎意料的,大哥哥攔住了她,告訴她說他爹就是大夫,要她直接帶他們去她家即可。

  這個好消息著實令水飄零興奮不已,她高興得猛拉著他們朝山腳下的茅草屋跑去。

  “娘——娘——我幫您找大夫來了!”水飄零一路高喊著沖進家門。

  “娘!我帶大夫來看您了呢!娘——”她用力搖晃著床上閉著眼睛的婦人,“娘……您快醒來嘛……零兒好不容易找大夫來了呀!您快醒醒嘛……”水飄零細瘦的手臂不放棄的拉扯著床上的身軀。

  “零兒……”始終靜默一旁的君墨澈此刻淡淡的出聲,他向前輕輕的拉開她的手臂。

  “大哥哥,為什麼我娘都叫不醒?她是不是又睡著了?”她不解的睜大眼轉頭問他。

  “零兒,你娘……她累了……我們讓她好好休息,好不好?”君墨澈為難的對眼前的小女孩解釋道。

  打一進門,他們就發覺床上的婦人早已氣絕多時,但看到小女孩殷殷的喊著娘,一徑努力的想將認為只是睡著的娘親喚醒,他們都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她的娘再也不會醒來了……

  “那娘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呢?”稚嫩的童音有著濃濃的失望。

  往視著小女孩純真的大眼,君墨澈頓時感到喉嚨像被什麼東西梗住般說不出話來。

  “大哥哥,你告訴我嘛!娘什麼時候才會醒啊?這樣我才好再把粥熱一熱給娘吃啊!你看。那是我剛剛出門前才煮的粥呢!可是娘那時還在睡,沒有吃……”她小臉黯淡的瞥視桌上一碗冷掉的粥。

  在場的君家父子聽到小女孩這番話,莫不為之鼻酸。

  “零兒,你聽大哥哥說。”君墨澈不忍的踏下身來,捧住她蒼白的臉蛋,“你娘她、她不是睡著……”

  “你騙人!娘她明明閉著眼睛。”她不服氣地反駁。

  “你娘她閉著眼睛……是因為……她……死了,永遠也不會再醒過來了。”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殘忍的劊子手,必須狠下心來強迫如此年幼的小孩,面對娘親死亡的事實。

  “死了?!”水飄零的小臉上滿是震驚不信,“你……你說……我娘……她……死了?!”

  不……不會的!娘跟剛剛她出門前並沒有兩樣啊!只是身子冷了點,所以她只是閉著眼睛在休息而已!一定是這樣的!

  “你騙人!大哥哥你騙人!我娘她才沒有死呢!她只是跟剛才一樣,在睡覺而已!她說過要一直和零兒一起生活的,她才不會不守承諾的丟下零兒一個人呢!我娘她沒有死的!你不要亂說話。大哥哥!”水飄零氣惱的瞪視著君墨澈。

  眼前的這等陣仗,令君墨澈只能無力的歎氣,他輕扳住她弱小的肩頭,“零兒,大哥哥沒有騙你!”

  “不……不要!”水飄零固執的睜大著淚眼瞧住他,她拒絕相信他告訴她的事實。猛一轉頭,看見大哥哥的父親和兄長已幫娘覆上白布……她崩潰的倏然撲上前——

  “不要啊!娘——娘——您醒醒……您快醒來啊!零兒不要你死!您答應過不離開零兒的,您騙人!您騙人————”她聲嘶力竭的哭喊。

  “不哭……零兒乖,不哭了……”君墨澈上前輕拍撫她的背脊安撫。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能早一點察覺娘的不對勁,娘就不會死了……都是我不好……”水飄零抽抽噎噎地緊抓住娘親冰冷的手,小臉上一片淚痕狼藉。

  “爹……她……”聽到她聲聲哭泣的責怪自己,君墨澈有些無助的看向身旁的爹爹和哥哥。

  君亦樊不忍的看了看兒子懷中的小身影歎了口氣,猶豫了會,抬手點向小女孩的昏穴。

  驀地,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戛然而止,水飄零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瘦小的身子就這麼順勢跌進君墨澈懷裏。

  “我們先將她娘葬了。”君亦樊開口對一雙兒子道。

  “爹,我有一件事想請您答應。”君墨澈看了看懷中的小人兒,若有所思地抬頭對父親道。

  “你想要我答應你收留——”君亦樊對兒子露出了然的眼神,他看得出來兒子對小女孩的掛心。

  “爹?!您答應?!”君墨澈有些訝異爹爹似乎並不反對他的想法。

  君亦樊沉吟了一會兒,“我看這小女娃還挺護著你的,剛剛還為了隱瞞你的下落,而被烈焰門的人在背上劃了一刀,這點個性我倒是蠻欣賞的!”

  “爹,零兒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她的幫忙,孩兒現在恐怕凶多吉少。”君墨澈對父親坦言。

  “嗯……這樣吧……我看她雖瘦小了點,但身子骨應該不錯,而且她似乎又和你挺投緣的,不如……我就答應你收她作你的貼身護衛吧!”

  “貼身護衛?!”君墨澈小臉一皺,明顯的不贊同。

  “墨澈,你先別急著反對,我覺得……爹的想法或許可行。”君墨澄偏頭思考了一會,“你想想看,你的身體一向不好,有個貼身護衛的話,我們也比較放心啊!另外,要是你擔心她一個女孩家,如何有能力保護你的話,我會請師父好好教她武功的!一定會讓她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你的安危!”

  “哥——你們……”君墨澈仍是覺得不妥。

  “好!就這麼辦了!”

  君亦樊、君墨澄父子倆默契十足的截斷他的疑慮,逕自下了結論。就這樣,決定了這對主僕從此命運相互交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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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3:18
第二章

  時光荏苒,十數年過去。

  在江北,人們之間流傳著一句格諺:“南玄日,北無涯。”

  無涯堡——江北最大的經貿據點,掌控著全江北四分之三以上的經濟命脈和交通運輸。不僅有著雄厚的資本財力,更有著龐大而嚴密的層層管理組織。

  其磅薄的氣勢、宏偉的規模,被人們譽為和江南經貿重心的玄日樓同等威望,一南一北,遙遙相互抗衡。

  如此規模浩大的無涯堡,一向由堡主君亦樊所領導。但因其年事漸高,已逐漸不再參與旗下各個產業的運作。是以目前無涯堡所有的產業,大半轉由他的小兒子,即是眾人口中的二少主君墨澈所統馭。

  而大少主君墨澄因性好自由、不喜拘束,經常一年半載都隻身在外遊歷,並不常待在堡內。

  這兩位君家少主在江北一帶,可說是聲名遠播,不但承襲了其父外貌的俊逸挺拔,人品才情堪稱一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主君墨澈天生體質極為虛弱,打一出生起,便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感,被許多大夫們認定難以活過成年。

  然而,幸賴君家長輩們長年不斷以珍貴藥材調養,才得以順利活過弱冠之年,繼而長大成人。

  一提到二少主君墨澈,大家都會很習慣的將水護衛和他擺在一起。

  君家長輩之所以會放心,將打理無涯堡一切產業運作的重擔,全數交由體弱的君墨澈承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水護衛的依侍。

  水護衛的出身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在二少主小的時候湊巧救了他,而被堡主給帶回堡裏的。

  她和二少主的年紀一般,但身子骨卻比二少主好很多,於是堡主便將她送去給大少主的師父教授武藝。

  直到十年前,她學成回堡後,便成了二少主的貼身護衛,專司保護二少主。凡是有二少主的地方,水護衛必然也會在那,所以水護衛另外有個稱呼,叫作“影子護衛”。

  無涯堡內主要建築有松閣、竹軒以及梅苑。除了竹軒內尚分為日、月雨軒之外,松閣及梅苑皆是單一的獨立格局。

  占地廣闊的松閣,是君亦樊堡主夫婦的住所;清幽的日竹軒屬於大少主君墨澄;月竹軒則是二少主君墨澈所有,而梅苑則是用來招待外賓的客房。

  目前,因堡主夫婦受到故友邀請,而偕同南下訪友;大少主君墨澄則在外雲遊,已數月不返家,放目前所有院落裏,只剩下二少主君墨澈的月竹軒仍規律作息。

  “二少主,藥快涼了,您先喝了它吧。”

  月竹軒裏,一襲月牙白衣衫的水飄零,正守在一旁。

  案上單手支頜的墨澈,聞聲頗為無奈地自帳冊中抬起頭來。

  唉……他目前沒有這麼虛弱呀!

  他知道外面的人,都將他認定為沒有補藥隨時都可能活不下去的病弱男子,但她不應該也同他人這般認為啊!

  打小,她便被父親刻意訓練成貼身護衛的跟在他身旁,她應當清楚現在的他,並不如傳言中的那般不濟事。

  但……清楚歸清楚,身為他貼身護衛的她,始終遵循著“凡事以他為優先考量”的最高原則,即使明知他的身體,在經過長年食補及藥補的雙重調養下,已無大礙,只是天生血脈的寒陰之氣過重,導致無法像一般男子那樣修習武學,她依舊堅持他得依著往昔的慣例,按時服藥補身。

  他明白她是為了他好,而大概也沒有人能像她這般,將貼身護衛的職責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舉凡每一個思維、每一個舉動,她絕對都以他為中心,完全的對他守禮而忠誠。

  可他卻不愛她這樣對他……

  記得在她剛被接回堡內時,他是她最愛的澈哥哥,那時他的身體狀況的確不是很好,經常三天兩頭的臥病在床,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關照她,更別談帶她出去玩。

  但小小年紀的她,就是喜歡膩在他身邊,用細瘦的手拿著調羹喂他喝藥、陪他吃飯;以細嫩的童稚嗓音說話給他聽、為他解悶,一點都不覺得陪伴他是一件苦悶又厭煩的事情。

  然而,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感情開始有了轉變。

  在她學成一身高強的武藝返回堡內後,父親正式任命她為他的貼身護衛!

  那時她才十多歲,和剛及弱冠之年的他,在名義上,從此有了這層主僕之分。

  但即便如此,他卻從來也沒當她是下屬看待,不管是讀書、習藝或是涉獵堡內各種產業的經營,他都拉著她一道學習。

  凡是他到哪兒,都一定帶著她一起,他是真的打從心裏喜歡她的陪伴。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他對她的感情漸趨濃烈,不再僅止於兄妹上的喜歡,取而代之的是之間更深一層的愛戀……

  他一點也不排斥自己愛上她,甚至是高興的!

  但令他扼腕的是,他這份感情半點都不如預期中順遂。

  零兒她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對他有所改變,反倒因主僕這層名義上的關係,而對他日漸生疏。

  她善盡著每一份屬於她貼身護衛的職責,有禮的對待他、關懷他,但就是不再像從前那般,對他流露出真實的情感,完全本著下屬對待主人的方式在守著他。

  對此,他真是氣悶到了極點!

  他從沒想過父親對他的一番好意,如今竟成了他情感上這麼一道巨大的障礙!

  曾經,他要求過零兒別再當他的貼身護衛!只要沒有這層身份,他就無須顧忌這個她一向拿來擋在他們之間的藉口,可以光明正大的釋放對她的感情。

  但他的如意算盤,卻被零兒的一句話,給硬生生腰斬——

  “我不當你的貼身護衛,那誰來保護你?你自己嗎?”

  零兒當時就回他這麼一句話,令他當場啞口無言。

  托長久服食各種靈藥之福,幾乎已完全改變了他先天體弱多病的體質,而且成功的壓制住竄流在他體內的那股陰寒之氣。這使他能夠稍稍修習一些內功心法,與武藝的基本口訣及招式,但僅限於點到為止,決不能驚擾了體內滯伏的寒氣,否則下場可是會賠上他一條命的!

  所以,面對任何一個想取他性命的敵人;他和一點武功都不會的人是沒兩樣的,只能躲、只能閃,完全沒有退敵的能力。

  唉……君墨澈低歎一聲。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無奈了!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只能依靠個女人保護,而且還是他百般愛戀的女子!這教他心裏實在很不舒坦。

  “二少主,您不舒服嗎?”水飄零看他低眉斂目了好一會兒,卻始終一臉陰鬱,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沒有。”他抬首對她扯開一抹笑容,雖不滿目前他們之間的相處情形,他也不忍她為他煩優。

  無妨……反正來日方長,他還有很多機會能扭轉他感情路上的劣勢!

  這麼一想,他的心情就比較舒坦一些。

  “你用膳了嗎?”他鬆開緊蹙的眉頭,一掃陰霾地問她。

  “還沒。”

  “那坐下來一起用吧!反正一桌子的菜,我一個人也吃不下這麼多。”話雖這麼說,他其實是捨不得她挨餓。

  率先走到擺滿菜肴的桌邊落坐,他看到她仍動也不動的杵在一旁,“怎麼了?”

  “二少主,屬下待會再回房用膳即可。”

  耳邊傳來她淡淡的回絕,而他一點也不意外。

  她一向就是這麼謹守主僕之分的令他氣結,但這回他可沒那麼容易妥協,不知打哪兒來的靈感,他決定使用最不入流的一招——“威脅”!

  “哦?這樣啊……可是……我一個人一點食欲也沒有,你要是不陪我吃,我就不吃了!”

  “二少主……”水飄零聞言有絲愕然,她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竟然會這麼說。

  “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他一副“甚是尊重她”的自在神色。

  “可是……屬下只吩咐廚房準備了一副碗筷而已。”

  “那你就去再拿一副過來啊!”

  “但屬下這樣一來一回的,恐怕耽擱了二少主您的用餐,要是菜涼了就不好了。”心中雖不適應君墨澈這般近乎無理的要脅,水飄零仍舊謹守禮分的徐緩婉拒。

  “噢……你說得也對。”君墨澈似是恍然大悟的微一頷首,“既是如此,那你就更該快去快回,我在這等你。”他俊美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一股勢在必得的笑意。

  水飄零聽了下巴差點掉下來——

  怎麼……二少主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樣?

  “二少……”

  她才啟口,君墨澈便不由分說的抬手打斷她的話。

  “你不是很關心我嗎?這會怎麼要你陪我用膳,卻這麼為難?難道你開始厭煩這種‘處處得為我著想’的生活方式了?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你,把這些飯菜撤走,我不吃了。”他強勢的說道,完全不給她插口的機會,語畢,毫不猶豫地便要起身離桌,

  “等等!二少主。”水飄零見狀況不妙,慌忙上前制止,“屬下這就去拿副碗筷,請二少主稍候。”

  “嗯。”君墨澈低應了聲,俊容上依舊一片微慍的淡漠,然而內心卻為自己摸對了門路而暗中叫好。

  他就知道她關心他!

  她絕不可能任由他不用膳、不吃藥或不休息的!凡是危及他身體的種種行為,她決計不會坐視不管,呵呵……原來,她堅守的主僕之分,碰上了關乎他“身體安康”的這等大事,也只有無條件妥協的分啊!

  君墨澈對自己終於找到了可助他扳回多年劣勢的對策,不禁開心的笑了起來。

  與君墨澈一同用膳,是她好久不曾做過的事了!

  記得……最近一次和他同桌用膳,是十年前了吧!

  水飄零感觸良深的看著身旁,為她夾菜添飯的那雙大手——

  依稀記得,小時候他們的手掌是一般大的。但因為長年臥病,他的甚至比她還要來得白皙……來得瘦弱。

  曾幾何時,在她沒有察覺中,他已然蛻變為如此俊秀挺拔的翩翩美男子?

  現在,他的手雖素白依舊,卻也變得強健而修長。

  而……反觀她的一雙手——不但因長年習武執劍而粗糙,還滿大小不一的傷疤,更因為不時在外奔走受到日曬,而呈現黯淡淺褐色……

  下意識地,她將手指曲起縮進衣袖裏。

  “怎麼了?”君墨澈注意到她手上微小的動作,“你會冷嗎?” 

  “不……不會。”水飄零囁嚅地低語,對他不時的關懷,她打從心底感動。

  她其實是喜歡他的,甚至……愛他!

  已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每在私底下,她會放任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捕捉心靈上短暫的滿足。

  因為她的身份,她不能逾矩;更因為他真的需要她的保護,所以她絕不能愧對堡主的託付。

  “還是你受傷了?”一陣低柔的嗓音將她神游的思緒喚回,君墨澈猛地橫過手臂欲執起她的衣袖——

  一意識到他的動作,水飄零反射性慌張的用力抽回手。

  “沒……沒有……屬下沒有受傷,請二少主放心。”她邊說著邊狼狽的起身倒退數步。

  不……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手!一點都不想!

  君墨澈對她刻意的掩飾動作心生疑竇。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明顯不悅的神色爬上他俊逸的臉龐,此刻他完全是一派為人主的威嚴,一反之前和顏悅色的溫文。

  “沒有,屬下不敢。”水飄零低頭答道。

  她知道他很不高興。打從以前到現在,每當他真正對她不滿時,就會露出這種冷峻威嚴的神態。

  “既然不敢,那就把你的手伸出來。”低沉堅定的語氣不容許反抗。

  水飄零掙扎的看了他一眼,“二少主……屬下可否有個請求?”

  君墨澈斂容不語,只揚起一邊的眉峰表示疑問。

  “屬下……並非不從二少主,只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二少主諒解。”她懇切的看著他解釋,企盼他別執意這麼為難她。她是真的不希望他看到這麼醜陋的一雙手……

  君墨澈本不想這麼輕易罷手,但見到水飄零澄明的大眼裏,盛滿了對他濃濃的懇求,內心的不忍又冒了出來——

  罷了!他就是沒辦法漠視她的意願、勉強她順從自己!尤其是當她對他露出這種乞求的神情,他就完全無法繼續自己的堅持。“算了,我不勉強你。”他無奈的讓步。

  水飄零頓時彷若得到大赦般的鬆了口氣,全身的緊繃也跟著鬆懈下來。

  “我有給你這麼大的壓力嗎?”看到她整個人明顯舒緩許多,君墨澈頗不是滋味。

  水飄零因他的問話而有些困窘,“不是的,絕對沒這回事,二少主千萬別這麼想。”她急忙否認。

  是嗎?他可不太相信!

  “好吧!你命人將桌上收拾一下,待會將這個月的帳冊,和下一批商隊的路線圖,拿到我的書房裏來。”君墨澈決定采“迂回戰術”,反正再通問下去,她也是不會老實講的,還不如先找別的事做。一來可以讓她分心,二來也可以讓他有多些機會,去發覺她到底想隱瞞他什麼。

  月竹軒的書房內,水飄零陪同君墨澈正審視著各地商行分號所送回來的帳冊。

  她從以前便和君墨澈一同讀書習字,是故君墨澈所會的技藝,她幾乎也都駕輕就熟,只是沒他出色而已。因此,幫忙他經營堡內的各項產業運作,對她而言並不太困難。

  “零兒,你先到那邊的桌子去,將下個月的商隊路線圖打開,順便看一下有否不妥之處。”君墨澈拿起案上最後一本帳本,抬頭對她道。

  “是!”水飄零應聲走到遠處攤開圖表。

  凝神細細的審視了一次路線圖,她熟練的提筆點出幾處有待商榷的地點。支手望向仍伏在案上專注看著帳冊的君墨激,她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他的身體不是這麼贏弱的話,今天他的成就必定不只如此!

  他的才華和大少主,幾乎是不相上下的,兩人不管是在琴棋書畫上的非凡造詣,或是經商買賣上的高明手腕,皆非一般人能望其項背!

  唯一比較特殊的是,二少主因自小體弱,所以額外涉獵了醫術的學習。而也因為他的體弱,使得他有著書生般的俊秀外表,增添了一絲和大少主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吸引人的飄逸氣息。

  而她就這樣待在他身邊,看著他過了一年又一年。

  她不後悔成為他的貼身護衛,只要能保護他,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那種結果。

  所以,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她絕對要好好守著他!不為什麼,只因為……她真的……很愛他!

  她已經愛他好久、好久了,從好小的時候開始……從來到君家的那一刻起,她對他的依戀就已經種下。

  原本她以為他們之間,會一直像小時候那般兩小無猜的,即便是在她習藝完成回堡後,她始終是這麼認為。

  直到多年後的某一天,堡主私下喚她過去,體恤她長年護主的忠誠辛勞,他給了她兩個選擇。

  其一、無涯堡願意解除她的護衛身份、放她自由,並幫她婚配一門好姻緣;其二、若她無意婚嫁,那她可以以護衛的身份繼續伴在二少主身側,並接著保護未來的“二少夫人”。

  從此,她明白了她和二少主之間,最單純無邪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主終歸是主,僕依然是僕,他們之間的身份階級一直是存在的,只是她從前沒有這一層認知,而現在不過是被人給猛然點醒了而已!

  但……或許身份無法改變,階級無法僭越,可她十分明白,自己早已心許二少主的事實!所以,她選擇了終生在君家為僕,至少這麼一來,她得以一輩子伴在二少主身側!

  所以,她只能悄悄將對二少主的這份愛戀深藏心底,什麼都不能說……

  君墨澈靜靜的立在她身旁,低頭凝視著伏在案上倦極睡著的小臉。

  他的小零兒呵!原來……她在掩飾的是這個。

  緩緩蹲下身,他輕觸上她壓在桌面上的雙手——隨著指尖的移動,指腹下傳來一道道深淺不一、凹凸不平的觸感。

  他一直都知道,她為他吃了很多苦。

  小時候,她才剛被帶回堡內沒多久,爹就將她送去師父那兒學藝。在師父那兒,小小年紀的她為了盡速學會高深的武功,以期能夠早些回來保護他,她將一般人必須花費十數載才能達到的境界,在短短不到五年間便全部學成回堡。

  從來,她都不曾對他提過,在那幾年學藝期間,她吃了哪些苦、受了哪些挫折……但,並非她不說,他就什麼都不知道!

  至少,大哥會對他說,師父也會對他說,他們都說——從沒看過意志這麼堅強、這麼耐苦的小女孩……

  她吃得少,睡得少,即使因練武而弄得全身是傷,她也從不為了養傷而休息過任何一天!

  師父和大哥常常看不下去,而強制她休養,但她小小的臉蛋上卻屢次堅決的對他們表示——

  她希望能早點有能力保護他!而只要多休息了一天,她學成的時間就會晚了一天,能保護他的機會就又少了一天。

  當初,聽到師父和大哥這麼轉告他時,他心裏既震驚又感動。

  那時她才不過是幾歲的小女孩而已?竟願意如此為他付出一切?!

  此刻,他正親手碰觸著這些證明——

  遍佈她雙手上一條條彎曲不平的傷痕,雖早已痊癒,但透過這些疤痕,他似乎猶能看見當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畫面,一思及此,他的心頓時泛起一陣陣緊縮的痛楚。

  她無須開口說愛他,她默默為他所承受的一切早已表明她的心意!

  他最珍愛的小零兒,打從她救了他的那刻起,他們就註定一輩子分不開了……

  彎下身,溫柔的抱起她,君墨澈輕吻了下她熟睡的臉龐。“願你有個好夢,我的小零兒……”他無比深情地在她耳際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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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3:53
第三章

  無涯堡的後山是一片綿延的柔軟草坪,由於此時已值北方初秋時分,詩情畫意的點點楓紅,在不知不覺中取代了漫山遍野的蒼翠;情爽宜人的涼風徐徐吹起,驅散了數月來悶窒的氣息。

  隱約的,在隨風搖曳的青黃草本間,微微透著幾點黑影,並不時有拔尖的爭論聲傳出——

  “小姐,不行的,您就聽水護衛的話,別騎馬吧!您根本不曾騎過馬,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奴婢要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呢?”山坡上,一名神色緊張的青衣小婢正苦苦勸著身旁的紅衣女子。

  另一端稍隔幾步距離的地方,一身飄逸白衫的水飄零正牽著一匹黑色的高大駿馬,面無表情的站在一側冷眼旁觀。

  今天一早,堡裏便來了幾位重量級的客人,一是江南聞名的玄日樓樓主陌上塵與他的妻子;另一個則是漠北擎天門少門主羅雲行和其妹子。

  除了陌上塵的妻子外,水飄零因自小就跟在君墨澈身邊,是以對其他三人並不陌生。

  她以為君墨澈和他們久未見面,定有許多要事相談;再加上陌上塵與羅雲行兩人皆非泛泛之輩,有他們在場,她無須擔心君墨澈的安危。因此,她才暫時走避到後山來散散心,順便將君墨澈的座騎給遷出來透透氣。卻沒想到運氣頗差的,碰上了羅雲行向來任性執拗的妹子羅馨蕊——

  “我不管,我就是要騎那匹馬!”紅衣女子固執的甩開被小婢緊緊扯住的袖口,朝水飄零走去。

  “小姐!”青衣小婢見阻止無效,頓時垮下一張臉。

  “水護衛,麻煩你讓一讓!”紅衣女子不甚客氣的對水飄零呼喝道。

  “馨蕊小姐……”水飄零輕啟朱唇,靈透的眼眸輕瞟過眼前的女子。

  她其實並不擔心羅馨蕊的無理取鬧,她對她的認識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早已習慣她那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任性大小姐脾氣。是以現下面對她的為難,她仍舊如同平常不興一絲波瀾般的淡然處之。

  “此乃二少主坐騎,在下只是區區一名護衛,實在無權擅自作主借出。所以,請恕在下無法答應您的要求。”她不溫不火的拒絕服從。

  “我不管,我就是要騎這匹馬!”因要求遭到拒絕,羅馨蕊更形氣惱的耍著大小姐脾氣。

  “馨蕊小姐,請恕屬下直言,您並不曾騎過馬,這樣貿然上馬並非明智之舉。”水飄零絲毫不動氣的點明她拒絕的另一個原因。

  “你——”羅馨蕊見她三兩下就將自己回絕得徹徹底底,絲毫不留情面,氣憤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喔!”

  突來的說話聲,令三人驀地同時轉過身——

  是她?!玄日樓樓主的妻子。水飄零有些訝異的看著眼前的清麗女子,她怎麼會到這兒來了?

  “你是誰?”羅馨蕊不客氣的質問。

  “這位是二少主的客人。”水飄零向崔辭敏微一頷首並代她回答。

  崔姑娘是二少主好友的妻子,她理當代二少主善盡地主之誼,沒有理由讓她在此受到無妄的牽連與委屈,更何況她剛才還站出來替她仗義執言。

  “客人?”羅馨蕊輕蔑的覷了陌生女子一眼,“既然是客人,那就沒有立場可以管我的事了。”

  身為陌上塵妻子的崔辭敏,實在對眼前女子如此跋扈囂張的大小姐脾氣不敢恭維,心裏剛冒出頭的小小正義感,讓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幫那被稱為水護衛的女子一把。

  “我並沒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不過既然水護衛都已經講明瞭這匹馬的主人是二少主,你若真這麼想騎,是否應該徵求主人的同意?而非在這兒為難水護衛吧?”

  羅馨蕊被她這麼一陣搶白,更是氣得七竅生煙。看來這位所謂的“客人”,很明顯是站在水飄零那邊的,兩人都同聲一氣的不當她是一回事!

  “好,卻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就找君哥哥問去,我就不相信他會不答應,哼!”她憤憤的丟下話語,氣惱的跺了下腳,紅裙一展逕自跑開。

  “哎呀!小……小姐——”見主人離去,青衣小婢也慌忙的追了上去。

  “謝謝!”水飄零清冷而有禮的對崔辭敏道了聲謝,倒是崔辭敏被她一謝,卻不好意思了起來。

  才後,兩人生疏卻不失禮貌的攀談了幾句客套話,方才各自分道揚鑣,結束了這段意外的小風波之下的會面。

  “在想什麼?”

  君墨澈一走出議事廳,就見到水飄零正倚著樑柱,低頭沉思。

  “二少主!”一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她趕忙回神。

  “你不用對我這麼的緊張。”君墨澈見狀不覺失笑。

  “剛剛你在想什麼?”他問著尾隨在身後進房來的水飄零。

  “沒什麼,屬下只是剛好想到了陌樓主的妻子。”

  “哦?上塵的小妻子?”經她這麼一提,君墨澈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也對上塵的娶妻感到意外啊?”

  “嗯。”水飄零誠實的點點頭,“不過,屬下認為陌夫人是個很好的人,陌少爺很有福氣。”她自然而然的對他道出自己的感覺。

  由今早在後山發生的事情,她原以為陌樓主的妻子是個十分柔順的人,因她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典型纖秀柔弱的賢慧妻子。陌樓主太過冷酷,而她的柔和剛好彌補了這一點。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在她柔順的外表下,非但有著對自我想法的堅持,更有著女子少見的義氣!

  這麼特別的人,難怪能擄獲向來冷情的陌樓主,就連同樣身為女子的她,也都忍不住要喜歡上和她相處的感覺。

  “哦?什麼事讓你這麼認為?”君墨澈有些意外,他的零兒很少會在他面前主動提及對他人的觀感的。

  水飄零不認為有讓他為自己和羅馨蕊的爭執操心的必要,於是避重就輕地道:“只是剛好陌夫人幫了屬下一點忙。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已足夠讓屬下感覺出,陌夫人有副好心腸。”

  “看來你很喜歡她?”君墨澈說著,唇角揚起一抹輕柔的笑容。

  “屬下只是就事論事,無關喜好與否。”水飄零淡淡的撇清了界線。

  對他人,她一向不投入太多的感情,是故總是給人稍嫌冷淡的距離感,只除了對君墨澈……

  君墨澈明白零兒不好與人過於熟稔,因此對她立即的否認並不以為杵。

  “待會我要設宴為上塵和雲行洗塵,上塵和他的妻子、雲行以及他的妹子都會到場,你隨我一道出席可好?”

  他的要求一半是出於好意,他想,說不定她會喜歡看到上塵的小妻子,畢竟她難得稱讚一個人;另一半則是出於私心,看到上塵有了伴侶,他突然也好想在那樣的場合中,有她陪伴在身側。

  水飄零偏頭遲疑了一會。

  “謝謝二少主的好意!但屬下有些累了,想借這個機會回房稍作休息。”她還是決定婉拒他的邀請。

  原本,她的確是有跟在他身旁的責任與義務,但既然待會宴請的對象是陌少爺和羅少爺,那她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他們兩人非但與二少主情誼深厚,更是身懷絕技、屬一屬二的武林高手!就算是她待在二少主身旁,要是真有事發生的話,恐怕也輪不到她出手!因此,既然二少主的安全無虞,她也就沒有參與那種場合的必要了。

  “好吧!”君墨澈俊秀的臉龐雖似無動於衷般沒什麼表情,但心底卻無法克制的透著微微的失望,

  他的零兒當真不懂得他的用心哪!他在心裏挫敗的歎道。

  君墨澈忽地腦海中靈光一閃——

  或許……他可以用另一個方式來試探看看……

  “唉——”他故意長長的歎了口氣。

  “二少主怎麼了?”水飄零果然立刻趨前關心道。

  “我在想,上塵都成親了,而雲行也自小就有了未婚妻,同樣是哥兒們,卻只剩我仍是孤家寡人一個,這樣好像說不太過去。所以,我在想……是否我也該找個女子成親好安定下來……”君墨澈故意當著她的面,一臉輕鬆地道。

  乍然聽聞他這麼說,水飄零的心猛地一跳。

  什麼?!成親……他要……成親?!

  這個消息對她而言,十足是一記當頭棒喝!令她幡然醒悟——

  是了!她在驚訝些什麼呢?他可是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娶妻生子,根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再說,從前堡主就說過了,總有一天她會有個二少夫人的呀!這可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誰的!

  但,即便已經很努力的說服自己,水飄零的內心卻依舊無法抑制的湧起一陣濃濃的酸楚,濃烈得令她無法忽視……

  一旁始終悄然無語凝視著她的君墨澈,將她臉上神情轉變盡收眼底——

  他看得出來她的心在掙扎,她並非全然的無動於衷!這個發現讓他心底暗暗泛起一抹計謀得逞的喜悅,但這難得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

  水飄零很快的恢復為平日的冷靜,淡淡的對君墨澈說起言不由衷的話:“二少主有成親的打算,堡主和堡主夫人一定很高興。若有需要屬下幫忙的地方,請二少主儘管吩咐。”

  “你!”君墨澈聽了她這番話,差點為之氣結,“你說我爹娘會高興,那你呢?聽到我要成親,你難道不高興嗎?”

  水飄零頓時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她能藏起自己的心意祝福他,但卻不代表她能昧著良心說出“看他與別人成親,她會感到高興”的這種話。

  君墨澈瞧見她臉上黯了又黯,好半天講不出一句話來,心裏頭既是不忍也是無奈,“算了!”他一揮衣袖作罷,他知道她答不出來,而且就算是答了,也不會是他想聽的“真話”!

  “反正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負氣地隨口道出一半的事實。

  他的確早就心有所屬,而且已經很久很久了,只不過那個他屬意的人就正站在他面前,並“好意”的要為他與別的女子成親盡一份心力,多可笑的情形!

  “二少主已經有心儀的女子?!”水飄零因君墨澈無意中的一席話而臉色乍青乍白。

  怎……怎麼會?!

  這個事實比起剛才他說要成親所帶給她的打擊還要大!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卻從不曉得他已心有所屬?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君墨澈意外的看到水飄零一臉無法掩飾的大受打擊。

  看來他無心插柳的一句話,竟激起了意外的巨大波濤……

  思緒一轉,一個計策在他腦海中形成,他於是順水推舟的佯裝出一副心靈受創的模樣,“不過,她似乎不喜歡我……”

  “啊?她!”

  誰?是他喜歡的那個女子嗎?她不喜歡二少主?水飄零對急轉直下的狀況,有點反應不過來。

  “嗯,她始終不願意接受我,而且還一味的逃避。”君墨澈說著,還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他說的可是事實,他的零兒確實是在逃避他。

  水飄零不太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形,一方面她有些自私的慶倖對方並沒有接受君墨澈,但一方面卻又不願見到君墨澈為愛神傷……

  但無論如何,撇開私人情緒不談,基於為人下屬的職責,她仍舊關心地對他道:“這樣……那……不知屬下有否帶得上忙的地方?”

  魚兒上鉤了!她的一席話正中他下懷,君墨澈在心裏暗笑。

  幫忙嗎?她當然得幫忙了,而且非她幫不可!要是沒有她的話,他的計策可進行不下去!

  “有!有件事你一定得幫我。”他澄明的深瞳瞬也不瞬的瞧住她。

  “那……二少主需要屬下如何幫您?”水飄零心底泛起濃濃的疑惑,她很少見到君墨澈這麼慎重的要求她幫忙一件事。

  “當我的未婚妻。”帶著深深笑意的低沉嗓音,泰然自若地說出令人乍舌的話。

  什、什麼?!

  水飄零聞言滿臉錯愕,這……他沒搞錯吧?居然要找她當他的“未婚妻”?!他不是說已經有中意的女子了嗎?他這麼做,不怕到時被她誤會,反遭來更徹底的拒絕?

  “你不願意?”看她光是愣愣的瞧著他一聲不吭,他不禁有些著急。

  “二少主,恕屬下直言,您這麼做……恐怕不太妥當。”水飄零訥訥地道,而沒說出口的是,其實她也害怕……害怕她自己會眷戀“二少主未婚妻”這個假身份,而自毀之前對堡主許下的承諾。

  “不妥當?有何不妥?”他一點都不這麼覺得。

  “您這樣做……只會讓那名女子更加誤會您。”她好意地提醒他。

  “你別想那麼多,只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幫我就好。”他不耐的打斷她的顧慮。

  他就是要大家誤會了那才好!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來個弄假成真,讓零兒真真實實的頂著他未婚妻的頭銜進出,一方面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假戲真做,和零兒培養感情;一方面也可以昭告眾人她“未婚妻”的身份,如此一來,日後她想不嫁他可就難了!

  “二少主……”望向正等待她答復的一張俊顏,水飄零遲疑著不知該不該答應他。

  君墨澈從以前到現在,接觸最頻繁也最為熟悉的女性,當屬現下正在堡內作客的羅馨蕊。他雖沒指名道姓說出他的意中人就是她,但他在這個羅氏兄妹恰巧來訪的時刻,對她提出要她幫忙的這種“特別要求”,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她雖然不喜歡有些嬌縱的羅馨蕊,但不代表君墨澈也同樣不喜歡她。畢竟要成親的人是他,只要他喜歡,她又有何置喙的餘地?

  罷了……反正這輩子,他是不可能會有真正屬於她的一天!或許……是老天爺可憐她心中見不得光的一番真情吧!讓她得以護衛之職,撿到個“替身”之位,聊表慰藉。

  算是幫忙他的同時,也給了她自己一點機會吧!這樣,至少日後她還能有“他們曾經是情人”的這段短暫回憶!

  內心幾經掙扎,她終究決定順從自己的私心一回,“屬下……答應。”

  從一開始便沉著觀察著她臉上多變神情的君墨澈,在聽到她的答案時,不覺揚起滿意的笑容——

  很好……他就是要這樣的答案!

  “既然你答應了,那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會交代下去,讓堡裏的人都明白你的身份,也會對外發佈這個消息。”他決定要好好的昭告天下一番。

  “二少主,這樣不太好吧?不需要這麼大肆張揚的!”畢竟他們只是假扮的啊!而且正牌的主角——羅馨蕊,此刻可正毫不知情的待在堡裏呢!

  她的擔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隨即就在君墨澈投來的一記凜冽眼神下,自動噤聲。

  “你有異議?”他露出少有的冰漠冷峻,不悅地沉聲道。

  “不是……”想到他的身份依舊是二少主——她的主人,她只能氣弱的吞回心中若說出來便構成是犯上的話語。

  “沒有就好。”君墨澈淡淡的一語定案。

  看著水飄零毫無防備,一步步的踏入他設好的陷阱裏,他幾乎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她將名正言順成為他的人的美好遠影!他不禁在心中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大清早,君墨澈與水飄零正在無涯堡的後山坡上,做例行的晨騎。

  在盡情迎風賓士過一番後的此刻,兩人鬢髮微亂的相視一笑,默契十足的同時下馬,並肩牽起一黑一白的座騎,沿著平順的坡徑緩步而行。

  唉……水飄零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剛剛和君墨澈的一圈賽程中,她的白日又輸給了他的夜色!

  這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兩匹馬都是她照顧的,吃的喝的東西全都一樣,怎麼白日無論如何就是跑不贏夜色呢?

  “你在懊惱又輸給我嗎?”君墨澈對端著一臉疑問的水飄零,了然的笑了笑。

  “屬下只是想不通……為什麼白日總是輸給夜色?”她忍不住低聲咕農。

  君墨澈一挑濃眉,毫不謙虛地朗聲大笑,“你怎麼不說是因為我的騎術太好?”

  啊……水飄零一愣。他居然這麼大方的稱讚自己,真是難得!

  耶?等等——

  照他這麼說的話,那不就等於是拐個彎在說她的騎術太差嗎?一意識到他話中極有可能的暗示,水飄零不禁氣嘔又懷疑的覷向他。

  君墨澈當然知道她一臉的鬱悶所謂何來,一時玩心大起的故意逗她,“若你這麼在意的話,下次我讓夜色輸你一次可好?”

  “什麼?!”水飄零對他提出這麼可笑協議,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哪有人這樣的啊?這不是更瞧扁她了嗎?

  “不、不用了!算了。”慪氣歸慪氣,她其實也並非真的那麼在意這件事。

  下意識的撇撇唇,反正,也只是跑好玩的而已!再說,主人的座騎贏過下屬的,也算是名正言順吧?若真給它反過來,那似乎又有點喧賓奪主的意味了。

  “來,坐下來。”君墨澈陡地興起的拉她一道坐上草地。“我們好好聊聊,別讓賽馬這等小事壞了好心情。”

  水飄零詫異的覷了他一眼,對他難得展現出的自在隨興,著實感到驚訝!就她的認知,平常他可不是會這麼逍遙過日的人!

  “二少主,您不用陪陌樓主和羅少門主嗎?”她忍不住提醒他堡內尚有貴客。

  “陪他們?”君墨澈聞言不禁笑了起來。他才不想陪他們!現在他想陪的,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騙到”的未婚妻!再說,他們應該也不需要他陪……

  “你別擔心他們。”低柔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上塵他帶著他的小娘子出堡遊覽去了;而雲行則是被他的妹子拖著上街去逛市集,他們一時半刻間不可能回來的。”他低下頭對她輕聲解釋道,凝視著她的一雙深邃眼眸中,透著深情。

  乍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深雋情感,水飄零的心猛地瑟縮了一下,反射性的,她微偏過頭,試圖避開那令她不由自主臉紅心跳的目光。

  只是假的!是假的!真正擁有他那種深情眼神的人,是羅馨蕊,不是她!她只是個替身而已!水飄零心中五味雜陳的翻湧著,腦海裏不斷提醒著自己這個殘酷的事實。

  君墨澈有些不安的看了她一眼,面對她空白的神情,他無法看透她在想什麼。

  “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就當君墨澈打算喚回她的注意時,她卻先開了口。

  “誰?”他一時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你很喜歡的那名女子,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輕淡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隨風飄散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或許……她下意識其實很想要聽聽羅馨蕊吸引他的原因吧!

  君墨澈很是意外她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他想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知道,很自然就問出口了,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想問。”她不想費神去探究自己的內心世界。

  君墨澈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對她坦言,就當作是在對不知情的她表白也好。“她是很善良、很特別的一個女孩……”

  聞言,水飄零的心猛地緊縮。

  雖然隱約臆測過羅馨蕊既然能令他喜愛,必定有她不俗的地方,但乍聽到他當著她的面由衷的稱讚另一個女子,她的心仍是忍不住湧上一股濃濃的酸澀之情。

  “你……很喜歡她?”她苦澀的問出連自己都覺得笨拙的問題,即使明白答案不會是她願意聽到的,她還是想問。

  或許……聽他親口承認後,能令她就此死了對他的心吧!她選擇了最殘忍的方式,扼煞自己的感情。

  君墨澈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他不認為她在這種不知情的狀況下,會想知道這個答案!她現在會這麼問他的目的,很明顯只有一個——她是打算借由他的回答,斬斷對他的情意!

  他不是傻瓜,當然不會做出這種事後會令自己扼腕的舉動!

  “你很想知道?”他深邃的幽瞳定定的瞧住她。

  水飄零被他肅然地一問,一時間反倒茫然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君墨澈暗暗歎了口氣,出其不意的伸出修長的手,覆上她擺放在曲起膝蓋上的手掌——毫不意外的,感到她微縮了一下想抽開,但他依舊文風不動的搭握住。

  “告訴我,你可有喜歡的人?”他語出突然的反問她。

  水飄零心神驀地一震,“喜歡的人?!”

  君墨澈對她點點頭,“你心裏可有喜歡的男子?”他想誘她說出她的心意。

  水飄零頓時猶豫了起來。她該說嗎?該老實告訴他嗎?讓他知道她的心情,這樣真的好嗎?

  “零兒,我想聽你的真心話。”君墨澈看穿她的遲疑。

  “我……”水飄零微抖著聲音,抬頭看向他。

  她想說,她真的想說出來,或許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她想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這樣等他和羅馨蕊成親後,她才不會有遺憾。

  “有……”縹緲細微的一絲輕歎,在她的理智冒出頭前,已緩緩逸出她的唇瓣。“有一個人……有一個讓我好愛……好愛的人……”

  深藏內心已久的情感,隨著斷斷續續的嗓音宜泄而出,眼角亦在同時染上些許濕意。

  “你一定不相信……我已經愛他好久了!從好小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看著他,跟著他一起走過一年又一年。我並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但我清楚他和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是我能夠去愛的人!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想攔阻自已的心,卻都成效不彰,反而只是讓自己越陷越深,深到連自己都覺得可怕……”她幽幽地說著,空茫的神情彷彿是在敍述旁人的故事一般。

  君墨澈心痛的聽著她的表白,驀地伸手摟住她纖秀的肩頭,將她輕輕的攏靠向他,“零兒,你……後悔愛上他嗎?”

  水飄零搖搖頭,“不會,我一點都不後悔。”

  她繼而露出一抹令他心疼的笑,“你一定覺得我很傻,明明知道是不能愛的人,卻還這麼執著而不肯放手。”

  她清麗的臉龐染上一抹自嘲,沒等他回答便又逕自接著道:“我的生命中,有太多屬於他的回憶,雖然我們從來不是情人,但這些回憶卻是我成長中最重要的支持力量,讓我有勇氣渡過每一個難關,並為他活到現在。他……對我而言,不是那麼容易說放手就放手的人!你一定很難懂吧?”

  她轉頭朝他歉然的笑了笑,殊不知她的笑容看在他眼裏有多心酸……

  其實她對他說的這些,他全都懂,他也是一直在她身邊的人啊!對她如此昭然若揭的深刻情感,他又怎會不懂?

  “你不想親口告訴他這些嗎?”君墨澈很希望她能“真正的”告訴他這些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他是替身般的告白,即使心裏再清楚不過,她所指的就是他,他還是忍不住會吃自己的醋。

  可惜……水飄零靜默了一會兒後,只搖了搖頭。

  她不想、也“不能”真的對他說這些!

  撇開她自己的選擇不談,現下他都已經有深愛的羅馨蕊了,她不能因為她這些“不被允許說出口”的話,為他帶來困擾。

  “二少主,您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她突地對他一問。

  “什麼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幫我記著這些話?”

  “什麼意思?”一抹不安躍上心頭,君墨澈攏起眉峰冷肅地道。

  “也沒什麼。”看到他一臉戒備,水飄零對他一笑,“因為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您身邊的!要是哪天我浪跡天涯去了,或是有其他的原因……總之,就是不在您身邊了,您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忘記我剛剛說的話?”

  “為什麼想要我答應你這個?”他對她的解釋仍是不太能釋懷。

  “因為……我永遠也不會對那個人‘真正的’講出剛剛那些話!所以……就只有您一個人知道而已,若是您能幫我記著,這樣我會覺得至少有一個人知道我的真心……好不好?”

  她想過了,當他真正迎娶二少主夫人時,也就是她該消失的時候。

  她愛他太深,已沒有把握能遵照自己當年的理想——冷眼旁觀他和別的女子兩情相悅、鴛鴦成雙,而依舊無動於衷的克盡護衛職責。

  可是,她卻不希望他忘了方才她的那些話,那些原本就合該屬於他的告白。

  看著她央求的小臉,君墨澈是既心疼又不捨,輕歎一聲,他暫時退讓地道:“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我希望有一天,你一定要將今天你對我所說的這些話,‘真正’告訴你心裏面的那個人!你的真心我暫時替你保管著,但總有一天……你要自己交給他。”

  水飄零聞言,浮現一絲困難的神色,“這……恐怕……”

  “相信我!給那人一個機會!你不試試,怎知他不會接受你?”君墨澈打斷她的支吾鼓勵道。

  “我……不行的!再說他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更不能這麼做,因為這樣一來,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擾罷了!”她黯然的低下頭。

  君墨澈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而且還是特大塊的石頭——

  早知會有這種局面,他就不耍騙她心中另外有人了!但是……換個角度想,若是他不這麼做,又豈能如此順利引她說出內心的這番話?

  “你別想這麼多,儘管告訴他便是。說不定……你正好是他喜歡的人。”他這席話幾乎可說是對她“明示”了。

  “不可能的!”她笑著搖頭,“我不想作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她毫不懷疑的認定,他的心上人除羅馨蕊外,不作第二人想。

  什麼不切實際的夢?!君墨澈的臉簡直都要綠了!

  他可是如此真實的愛著她,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是,未來也不會變!而他這麼真情至性的一番情感,竟被她稱作“不切實際的夢”?!

  水飄零一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沒發現君墨澈已然扭曲的面容,“我……我還是不能答應您,二少主,真對不起!”她真的無法對他作任何承諾,在她已然和堡主約法三章之後的現在。

  “如果我的要求讓您感到困擾的話,那我還是把它收回來好了,您就當作剛剛我沒說過那番話,把它全都忘了吧!”她對他投以充滿歉意的眼神,“真是抱歉,對您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

  君墨澈再也聽不下去的伸手指上她的嘴——

  夠了!要是讓她再說下去,他鐵定會氣到內傷!

  “我不勉強你,但日後若是有適當時機,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也給’他一個機會。”對她的固執,他沒得選擇的只能暫且讓步。

  “還有,你不用擔心我會忘記你說的這些話。”直到你真的想告訴‘他’的那一天為止,我都會一直收著在這等你。”他一語雙關地瞥了她一眼。

  水飄零狐疑的看了看他,她怎麼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該不會……他已經猜出她所說的人就是他了吧?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多心了!她淡笑著搖搖頭,甩去心中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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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4:23
第四章

  很快的,君墨澈果然一如之前的宣言,在堡內“大肆張揚”的公開了水飄零“未婚妻”的身份。

  一連好些日子下來,水飄零明顯感受到,堡裏每一個人對她態度上的變化。雖然他們依舊稱她水護衛,對她的尊敬也依然,但生活上卻對她更為照顧,幾乎完全比照對君墨澈的禮數!這真是令她大呼吃不消。

  好比現在,她正無奈的對著滿桌子的珍饈佳餚乾瞪眼。

  當她還只是護衛時,都是等君墨澈先用完膳,她再自行到廚房解決的。而現在,不論是吃飯穿衣,都會有一份自動送到她房間裏去。要不是她堅持不要丫環,恐怕她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動到一根手指頭做事!

  真是搞不懂為何君墨澈要這麼大費周章?

  他這麼做,真的會讓所有人認為她是他正牌未婚妻的!到時就算公開實情,恐怕也沒人會相信她只是個冒牌貨!

  這樣對他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不但贏不回他喜愛的女子,還會被所有人誤會,難道他對目前這種不太妙的情況,一點警覺都沒有嗎?

  她覺得……還是提點他一下比較好!免得他到時怎麼陣亡的都還搞不清楚,水飄零在心裏暗暗思忖著。

  “來人啊,將這些飯萊撤下!”朝門外輕喚了聲,她招來丫環收走滿桌的食物,逕自凝神思索著朝外頭走去。

  “水護衛!”

  水飄零正邊走邊想著,如何解決未婚妻這層身份的問題,背後卻不期然的傳來一陣叫喚。

  “羅少門主?!”她有些意外的看到來人是羅雲行。

  在她的記憶中,羅雲行雖沒有陌上塵那樣冰漠,但也並非是平易近人的類型。

  她只在隨侍君墨澈時,和他們碰面交談過,但私底下,她與他們並無交情,更不曾單獨談過話,而眼前……羅雲行居然會主動叫住她?!

  “請問羅少門主有什麼事嗎?”她禮貌的問著走近她的羅雲行。

  “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羅雲行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掛著難得一見的微笑。

  水飄零詫異的揚起一邊的秀眉,她沒有錯吧?素來與陌上塵同樣冷情的羅雲行,現在居然這麼“和藹可親”的在對她說話?

  “抱歉,羅少門主,我得去找……”

  “你要找墨澈嗎?”他笑著截住她的話,無須多想便知道她想說什麼。“墨澈他現在和上塵正在議事廳商量一些事情,你別擔心。”

  “羅少爺,您不一同前去?”聽到他這麼說,水飄零更是納悶了。

  他們和君墨澈已有一段時間不曾聚在一起,照理說,現在三人好不容易又湊齊了,應當是有許多事要商談才對。這會兒其他兩人都窩在議事廳裏了,他怎麼還一人在外面獨自逍遙?

  突地一聲低笑逸出羅雲行口中,“你很希望我一直和他們忙在一起?”他輕易便看穿她心中的疑惑。

  “您別誤會,羅少門主!我……”水飄零尷尬的想解釋,但羅雲行抬手阻止了她。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他淡淡地道,嘴角的笑意逐漸隱去,一絲莫名認真的神色,旋即浮上他的臉龐,“你喜歡墨澈嗎?”

  他的語出突然,令水飄零嚇了一跳,眼睛頓時睜得老大的看向他。

  “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他嗎?”他傾身向前,堅定的再次詢問,強勢的要索取她的答復。

  水飄零不太自在的繃緊了身子,對眼前羅雲行急切的模樣很是不解。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麼,也不懂他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意思!但不管如何,她愛君墨澈的事實,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她都沒有真正告訴過君墨澈了,當然更不會向他承認!

  “羅少爺,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事了?”她小心翼翼的措辭。

  “你已是墨澈的未婚妻,該不是誤會!”羅雲行的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她驀地明白了他話中的重點。

  這件事本來就是誤會,而且還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的“天大誤會”!

  這只是君墨澈要用來得到他妹子的心的手段罷了,而她不過是受人之托,所以忠於“職守”而已!

  可既然他這麼質問她,那就表示二少主並沒有告訴他實情。

  “羅少門主,關於這事……您還是去請問二少主吧!”她不敢自作主張的對他透露事實,即便他是羅馨蕊的兄長亦然。

  “我想沒那個必要,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還沒回答我……你的答案呢?”

  水飄零對近乎是逼問她的羅雲行,不僅滿肚子疑問,更對如此專斷的他感到陌生。

  “羅少門主,我的答案並不重要。”她不覺卯起脾氣來的拒絕回答。

  羅雲行清俊的臉龐明顯黯了下來,“你可以別對我這麼見外嗎?我知道你對墨澈的態度並非如此冷淡,難道不能以對他的態度同樣對我嗎?”他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挫敗。

  水飄零不禁蹙起眉頭,她越來越不懂他到底想對她表達什麼。

  “羅少門主,恕我愚昧,可否請您直接說明您真正的意思?”

  羅雲行看著她,靜默了半晌。

  “我喜歡你!”淡淡的一句話,打碎了兩人間凝滯的氣氛。

  什麼?!他……他說……

  “我一直很喜歡你!”他再次肯定地道。

  這次水飄零無法再以聽錯,來說服自己。

  可這未免荒唐!

  他和陌上塵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因為二少主的關係,而成的點頭之交而已!她實在無法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喜歡她?!

  “你不相信是吧?”羅雲行苦笑著,“或許,你認為我們僅止於公事上的熟識,但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已經暗中看著你很久了!自從你成為墨澈的護衛開始。”

  水飄零錯愕至極的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始終陪在墨澈身旁,有墨澈的地方就有你,所以想要看到你並不困難。”他看著她笑了笑。

  “但是,最近幾年,不論是我或上塵來找墨澈,你都不再像從前那般隨待在場,即使我們從不曾要回避你,你都還是會自動消失。老實說,這對我而言是不小的打擊!因為這麼一來,我失去了大部分能見到你的機會。”羅雲行苦澀的凝視她,不諱言的坦承自己的失落。

  “我不再待在有你們的場合,並非個人喜好的因素,而是我相信你們已有比我更卓越的能力,足以維護二少主的安全。”她知道他誤會了。

  羅雲行原本黯然的雙眸,因她的解釋而閃過一絲亮光,原來……她是因為信任他們!

  “羅少門主,我由衷感謝你與陌樓主幫忙保護二少主。”水飄零誠懇地看向他。

  “那麼……你有可能接受我嗎?”

  水飄零的心頓時擰了一下。她並非木石,從羅雲行不覺間流露出熱切真摯的神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雖然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點吸引他……

  “羅少門主,您已有未婚妻了!”她想起之前君墨澈說過的事實。

  “那不是問題!我和她素未謀面,婚約也只是年幼時雙方父母的片面約定.若我有真心喜歡的女子的話,我會退掉那個婚約的。”他不甚在意地道。

  “羅少門主,恕我直言,您這樣做,豈不誤了那女子?”水飄零極不認同地道。

  “我會由她那一方主動退婚,這樣便不會傷了她的名譽。畢竟這麼一來,遭退貨的便成了是我,不是嗎?”

  水飄零見他如此認真,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她還是無法漠視自己心意的順從他!

  無奈的閉了閉眼,她歎道:“對不起,羅少門主,我是二少主的……未婚妻!”她終究拿出這個不屬於她的稱呼來作為擋箭牌,也等於間接拒絕了他。

  無論她今天是否有這層身份存在,她都不可能答應他的!因為她喜歡的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人……

  羅雲行似早已料到她的答案,神情並沒有再像方才那般激越。

  其實……他今天多少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的!

  縱使墨澈已然宣佈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依然想告訴她……他對她的一片心意!

  不過,既然她都親口說了“她是墨澈的未婚妻”,那他也只有好風度的退讓。畢竟一個是他的摯友,一個是他打從心底愛戀的女子,而且,朋友妻可是不可戲的!

  低頭沉默了半晌,羅雲行最後對水飄零露出釋然的笑容,“我瞭解了。”

  聽到他這麼說,水飄零內心著時鬆了一口氣。

  她真怕萬一他因而表現出失落傷神,她還真的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但另一方面又對他這般“提得起放得下”的魄力,感到佩服。

  “羅少們主,您的不執著……讓我很羨慕!”她不覺幽幽地道。

  羅雲行有些意外她竟如此稱讚他,“水護衛,我並非不執著,只是你和墨澈既是兩情相悅,我理當樂見其成。”他是衷心的祝福他們。

  “兩情相悅嗎?”水飄零黯然的偏下頭,苦澀地低語。

  她的聲音雖小得幾不可聞,但武藝修為極精深的羅雲行,仍舊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不是?!莫非……墨澈和她之間另有隱情?!

  水飄零臉上一閃而逝的短暫落寞,沒逃過他的眼睛,照理說,成為墨澈未婚妻的她,不應當有這種落落寡歡的表情才是!

  他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墨澈,不,應該說是愛才對!她既然愛墨澈,怎麼對他的一番祝福不僅毫無欣喜,反倒顯得遲疑不定?

  難不成……她當真不認為他們是兩情相悅的未婚夫妻?!

  羅雲行暗中觀察著水飄零,發覺她忽爾陰黯的神情並非刻意,而是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這項意外的認知,使他十成十篤定,墨澈和她之間定有內情!

  若要說是水飄零不愛墨澈嘛,這不可能!墨澈不愛她……這就更不可能了!

  他認識墨澈可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墨澈愛慘了她,是他和上塵從好早以前就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會一直遲疑著沒向她表白。

  那麼……究竟會是什麼問題卡在他們之間?

  “羅少門主,若沒有其他的事,請恕我先行離開。”水飄零不想再沉浸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思緒中,所以她決絕的選擇自行退場。

  羅雲行對水飄零突兀的告退,有些不能適應,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態。

  不過,她的倉促走避,令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剛才的一番猜測。

  無意間的一回頭,他恰好瞧見了君墨澈頎長的身形,正緩緩由樑柱後頭走出。

  “你——”羅雲行對他不期然的出現有些訝異。

  “我剛來不久而已。”君墨澈神色自若的露出一抹令人無法捉摸的淡笑,主動回答了他心中尚未問出的疑問。

  這下慘了,羅雲行在心中暗叫不妙。

  唉……算了!他還是自動先攤牌澄清一切吧!他可不想因誤會,而壞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墨澈,你該都聽到了吧?”羅雲行舒緩了眉頭,坦然地面對君墨澈。

  “嗯。”君墨澈微微頷首。

  他明白羅雲行所指,他的確是聽到、也看到了方才零兒和他的相處與對談——從他一開始赤裸的告白,一直到零兒最後逃避的反應,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是祝福我的。”他對羅雲行笑了笑,簡簡單單幾個字,便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同時也表明了他深知整個情況的來龍去脈,以及對他的信任。

  聽到他這麼說,羅雲行如釋重負般籲了一口氣,不禁也笑了起來。

  真不愧是墨澈!面對任何事情,都是這麼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即便已掌握了全盤大局,仍舊是一副飄忽淡然的神態。難怪會令許多商場上的對手,誤以為他是無害的軟弱文人,因而輕忽了他的能耐!

  但是,對於水飄零給他的疑問,他基於好友的立場,他還是提點他一下比較好。

  “墨澈,你可知道……你的零兒她……似乎認為你並不愛她?”

  君墨澈臉色忽地黯了黯,“我知道。”

  “你知道?!”羅雲行驚訝的挑高了眉頭,“那你怎麼沒主動對她澄清?難道你不想讓她知道?”

  這實在太不像他的作風了!他認識的君墨澈可不是會這樣坐以待斃的人!

  對羅雲行拔高音量的質疑,君墨澈露出些許無奈,輕歎了口氣,他將誘騙零兒成為他未婚妻一事的內情娓娓道出。

  乍聞君墨澈的計謀,羅雲行錯愕了好半晌。

  他從沒想過他這位好兄弟,居然會來這麼一招!

  “這樣不好吧?我覺得你這步棋下得太險了,依我看來,零兒她是真的認為你心中另有他人!你應當也瞧見了,她方才在提到你時的黯然神色吧?我想,你還是直接對她坦白比較好,不然難保哪天,她會因為不想再面對這種難解的局面,而瀟灑走人!”

  相較於羅雲行的一臉擔憂,君墨澈卻是全然的篤定放心。

  “不會的,零兒不可能會擅自走人!只要她在意著我一天,她就不可能會離開我!你忘了……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哪!”

  此刻羅雲行不禁替水飄零感到同情,她根本就完全被君墨澈給吃得死死的,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對她好一點吧!她……夠苦的了!”羅雲行發自內心的對君墨澈歎道。

  “嗯,我自有分寸。”

  “你呀!”羅雲行頗為無奈的搖搖頭,“真不知是哪輩子燒了好香,這輩子能那麼幸運的擁有一個女人全心的愛來這樣揮霍!”

  君墨澈對他抱以會心的一笑。

  羅雲行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從不因為這一副天生贏弱的軀殼而有所怨恨,相反的,他很感謝老天爺給了他這樣的身體……因為他的身體,讓他擁有了零兒!

  “好好珍惜她!我還想喝你們的喜酒,可別讓我等太久了!”羅雲行瀟灑的拍拍君墨澈的肩膀,半是戲謔的語氣裏,有著他最誠摯的祝福……

  對於羅雲行似乎看穿了她與君墨澈之間撲朔迷離的僵局,水飄零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細想。

  傍晚時,她同君墨澈送走了臨時因有要事在身,而先行離去的玄日樓主夫婦,旋即便又接獲了他的指令,要她與之到隔臨城鎮的商行飯館,做例行的視察。

  匆忙上路的兩人,由於彼此長年的相處默契,一路上倒也順遂無事,並不受一開始的倉促成行而有什麼不便。

  兩人啟程的隔日,正當晌午時分,水飄零尾隨著君墨澈,來到隸屬於無涯堡名下產業之一的飯館——賀客庭。

  “中午我們就在這用膳。”一身飄逸的君墨澈,略偏過頭,對走在身後的水飄零微微一曬。

  待兩人一踏入賀客庭,眼尖的掌櫃一瞧清上門來的是何人後,當下放下手邊的工作,必恭必敬的迎上前來——

  “二少主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還望二少主您別見怪。”掌櫃一副誠惶誠恐的頻頻對君墨澈打躬作揖。

  君墨澈面無表情的微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多禮,“樓上還有房間嗎?”他淡淡地問道。

  “有的有的,東廂的頭等房仍給您空著,來人啊——快給二少主帶路!”掌櫃慌忙對一旁的店小二喊道。

  “中午我在這用膳,飯菜待會就送上來吧!”

  簡潔的落下交代,君墨澈隨即從容不迫的帶著水飄零上樓。

  “零兒,你覺得菜色如何?還合你的胃口嗎?”席間,君墨澈溫柔的徵詢她的意見。

  水飄零停住用膳的動作,偏頭想了想,“是不錯,但我覺得沒有上次那家望月閣來得好。”

  君墨澈也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就難怪望月閣的生意要比這間賀客房好上許多。我一直在考慮,是否要將賀客庭併入望月閣。”

  “您的意思……是想將望月閣擴大經營?”水飄零有點意外的眨眨眼。

  “嗯,你說呢?”君墨澈點頭之外,同時回問她的想法。

  “這個……”她偏頭遲疑了一下,“屬下覺得,或許可以考慮將望月閣擴大經營,但賀客庭還是繼續營業,不要將它合併。因為這方圓十裏之內,就屬賀客庭較具規模,而這附近的居民在碰到有比較重要的歡慶場合時,也習慣會到賀客庭來。若是我們忽然把這家店收掉,先不說對這邊居民的影響,光是我們自己,就會損失掉許多這一地帶的客源,而這個損失,不見得是將其併入望月閣營業可以收回來的。”

  水飄零沉穩的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其實……若二少主願意的話,或許我們可以朝‘提高賀客庭本身的品質’這方面著手。”

  “哦?”

  “因為由目前看來,賀客房的營收不如望月閣,最顯而易見的主因,當屬這邊的菜色比不上望月閣之故!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調來望月閣的師父駐店教導他們,待一段時間的學習後,我相信賀客庭的生意要追上望月閣,絕非難事。如此一來,我們雙邊獲利,豈不更好?”

  君墨澈有些著迷的看著水飄零侃侃而談,對她獨到的見解不禁露出贊許的神情。

  “二少主,您覺得呢?”水飄零看君墨澈好半天不說話,只一徑盯著她瞧,於是出聲詢問。

  “好,我贊同你的意見,就照你說的去辦。”他嘉許的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過……”

  “二少主尚有其他吩咐?”水飄零聽出君墨澈可能另有指示的語氣。

  “說到望月閣,最近我們那一帶的生意倒是常有差池。”君墨澈隨口提起近日來令他甚為在意的隱憂,“稍早時,我已派堡裏的副管事前去暗中調查,據他先前回報的消息指出,我們的生意受阻,似乎全是烈焰門所為!”

  這件事她怎麼全然不知情?!水飄零錯愕不已的瞪視著君墨澈——這麼重大的事情,他居然沒讓她知曉?!

  “你在怪我沒讓你事先知情嗎?”君墨澈笑望她,十分明白此刻她心中所想的。

  “屬下……不敢”

  “其實,我是刻意隱瞞你的!”君墨澈凝視著她,語出突然地道。

  “為什麼?”

  因為怕你知道後,會毛遂自薦的前去調查!君墨澈在心裏答道。

  烈焰門並非是什麼名門正派,早在十數年前他就已領教過!

  當時,因江湖上訛傳,無涯堡擁有絕世罕見、能解百毒的“挹翠靈佩”,使得那時身為靈佩正主的他,因此遭到牽連,差點被帶頭索討靈佩的烈焰門人給狙殺,幸好有零兒,保住了他一條小命!

  其實,挹翠靈佩是無涯堡祖先流傳下來的信物之一,那些眾說紛紜的驅毒避疾功效,根本就是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說穿了,它不過就是無涯堡主事者的一個象徵,壓根兒跟治病療毒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這也是當初無論烈焰門如何逼迫,他都不肯讓出靈佩的原因。因為即便他當時年紀尚幼,可也清楚靈佩的重要性!

  而烈焰門在那次的搶奪行動鎩羽而歸後,便被當時身為堡主的父親夥同其他的父執輩,徹底瓦解了。是以,自那之後的十來年,烈焰門可說是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然而,在大家都漸漸淡忘之時,烈焰門卻又出人意料的在近幾年重新崛起。

  但新生的烈焰門,和以往總是熱衷於武林爭鬥的門風十分不同,它的重心轉向了商業上的交易,舉凡任何有利可圖的買賣,不論是明、是暗,幾乎都少不了他們的一份!說到底,骨子裏,他們行事狠戾的手段,還是一如從前,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改變!

  “我不想在完全確定答案之前,讓你隻身涉險。”君墨澈清邃的眼瞳定定的瞧住她。

  烈焰門和無涯堡旗下的產業正面杠上已有月餘,尤以近半個月來為最。而因為有小時候水飄零為他負傷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再讓她對上烈焰門!

  “是不是因為水榭樓的關係?”暫且將君墨澈對她的關心放一邊,水飄零逕自思索起近來她經手的生意。

  向來,君墨澈都將大部分的產業交由她全權打理,只除了部分特別重要的事項,以及每月例行的回復審查,他會親力親為。

  若真要說有特別怪異之處的話,應該算是約莫半個月前的望月閣合併水榭樓一事吧!

  水榭樓在望月閣附近開張不過半年多,是一家不錯的飯館,不過可能是主事者不善經營吧,使得原本頗為看好的生意,不到數月,便漸趨下滑。

  而剛巧那時她看上了水榭樓不算太差的本質,所以主張在它開始出現虧損前將它給買下,並進望月閣。

  當時君墨澈也同意了她的提議,只不過附帶條件是,他不准她插手這件合併案,理由是他想試試他自己的能力。

  現在想來……水飄零這才恍然大悟,說想試試自己的能耐,只是用來說服她不插手的藉口吧?真正的原因,該是他不想她對上水榭樓的主事者。

  而這水榭樓主事者……經由這一連串事情拼湊起來,很顯然非烈焰門莫屬了!所以君墨澈之前不讓她出面一事,就解釋得通了!

  他是怕她再次被烈焰門所傷吧?水飄零心中泛起一絲感動。

  她雖是現在才知悉無涯堡和烈焰門的正面衝突,但對重新崛起的烈焰門行事手段之狠絕、與為了私利可以不顧一切的作風,卻非現在才聽聞。

  看著水飄零清秀的容顏隨著思緒轉折,變換了數種神情,君墨澈灑然一笑,明白整件事的始末她已全部掌握。

  “我想……你已全都明白了。”他笑。

  “嗯。”水飄零點頭,她的確是明白了。但即使是如此,她還是不能認同君墨澈的作法。畢竟她的職責就是要保護他的,而現下變成了是他在護著她,他自己反倒立身危險之中!這種本末倒置的情況,她當然得調整回來。

  “二少主,關於水榭樓幕後的烈焰門,就交由我來應付吧!畢竟合併水榭樓一事,是我的主意,再說,烈焰門為了報復水榭樓被合併一事,接下來的手段肯定不會太溫和,我想這並不適合二少主出面,所以還是由屬下……”

  猛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水飄零的話語。

  “誰?”

  君墨澈和水飄零幾乎是同時朝緊閉的門扉望去。

  “二少主,掌櫃吩咐小的給您送壺酒來了。”門外的人有禮的低聲答道。

  酒?水飄零狐疑的看了君墨澈一眼——

  就她的認知,君墨澈向來是滴酒不沾的,況且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到這來巡視,掌櫃的怎麼可能不曉得君墨澈的習慣,而讓店小二送酒上來……

  就當她正起疑,君墨澈倏地變冷的臉色,同時呼應了她的臆測。

  果然!水飄零才一推開門,一道銳利的刀芒立刻當面劈了下來——

  “零兒!小心——”瞬間已被水飄零迅速推至一旁的君墨澈,全身緊繃的注視著眼前正為他搏命的水飄零,清幽的雙眸中不時流泄出深濃的擔憂。

  雖然自零兒當他的護衛起,這等陣仗他們已經歷了不下十來次,他也清楚零兒的能力,對付一般的敵人絕對綽綽有餘,但每每碰上她必須單獨禦敵的場面,他仍是忍不住為她掛心。

  不過一眨眼,房內的杯盤桌椅在一片刀光劍影中,應聲碎裂,檜木雕鏤的廂房門板也被不長眼的大刀一揮,硬生生給劈成了兩半。

  門廊外的眾人乍見到房內這等驚天動地的陣仗,莫不嚇得四下逃竄、紛紛走避,一時間,造成廊上人群奔逃的混亂景象。

  另一頭的水飄零,正和四五個蒙面大漢激烈纏鬥著。。

  才交手幾招,她便察覺這些人的身手不容小覷,不但招招毒辣,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更重要的是——她發現他們極欲甩脫她,轉而朝君墨澈出手!

  一洞悉他們的意圖,她更是片刻也不敢分神的使出全力應敵。

  她絕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君墨澈!絕對不能!

  在一旁觀戰的君墨澈,也察覺了水飄零正陷入苦戰之中,表面上他雖是不當一回事般的淡漠神情,實則內心為水飄零的安危擔憂不已。

  君墨澈驀地神色一振——

  雖然他無法真正出力幫她,但他是一名醫者,可以以他的方式助她一臂之力!

  從容不迫的,他自腰間解下一個錦袋,往掌心中一倒,瞬間一簇細白的粉末由袋中灑落。君墨澈俊美無儔的臉龐,隱隱泛起一絲笑意,只手打開窗戶,掌中粉末於是順著風勢,全數吹向房內正廝殺得激烈的一群人——

  不消片刻,四五個蒙面人便在他的意料中,一一軟倒在地。

  當最後一個蒙面人也應聲倒地時,水飄零再也忍不住的一臉詫異看向君墨澈。“二少主……您對他們做了什麼?”

  君墨澈拍掉手中殘餘的粉末,微曬,“沒什麼,我只是讓他們睡一下而已。”

  睡一下?水飄零不甚理解。

  “剛剛灑出去的,是我自行配製的迷藥。”他好心的為她說明。

  迷藥?嗯……那這就沒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了。水飄零似是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畢竟君墨澈也是一名醫術了得的大夫,在江北有著“玉面神醫”美稱的他,身上會有著稀奇古怪的藥,並不至於讓人意外。

  可是……“那……屬下怎麼……沒事?”

  照理說,她應當也會和他們一樣被迷昏才對,怎麼此刻她仍能如此清醒的站著?

  “因為你身上有這個……”君墨澈笑著走近她身邊,執起她配在腰際的一抹綠影——

  挹翠靈佩?!

  那是一年前,他為了方便她替他在外奔走而給她的信物。她知道那算是代表他本人,即無涯堡領導人的一個象徵,可是卻沒聽過它有其他的用途。

  怎麼……難道是這挹翠靈佩有能力為她抵擋迷藥嗎?

  君墨澈見她一臉納悶,不覺逸出一陣低柔的笑聲。

  其實,他當初會突發奇想的在靈佩上動手腳,一半是因為真的想給個東西保護零兒,另一半則是受到以前傳言靈佩能驅毒避疾的啟發,這兩個主要原因綜合起來,再加上他本身又熟讀醫書,所以就促成了這塊果真帶有特殊功效的靈佩——

  “其實,在我將挹翠靈佩交給你之前,它已經先被我泡過七七四十九天的千日醉,接著又一連浸了七天的延制散,可以讓佩帶在身邊的人逐漸適應迷藥的效力,進而增加對迷藥之類藥物的耐受性!

  “因為延制散的關係,當你一開始佩帶時,並不會感到強烈的藥性,要等到日後藥效逐漸釋出,才會慢慢有感覺。而到那時候,你早已對藥性的忍耐力達到一個程度。

  “所以,你佩在身上一年下來……效果可想而知!千日醉都拿你沒辦法了,更逞論是小小的迷藥?”他細細的為她解釋個中緣由。

  水飄零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放回她手中的靈佩。

  真沒想到,她身上的這個小東西,居然曾費了他這麼一番心血處理過?!她都帶在身上一年多了,卻從來不曾發現過其中的奧妙!

  要不是今天突然遭受襲擊,她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會知曉他深藏在其中的苦心?

  “呃……二少主……您……”

  水飄零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卻一時全梗在喉嚨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原來……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明示出他的關心了,只是她遲鈍的毫無所覺……

  君墨澈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此刻她想告訴他的是什麼,她有一對會說話的清澈眼眸。

  看來……她是明瞭當初他給她這個靈佩的用心了!

  “我希望你平安。”他清湛的瞳眸凝視著她,透著不容錯認、始終如一的深刻情感。

  短短的一句話,全然肯定了水飄零內心的猜測,一時間她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待會讓掌櫃的請官府來處理這幫人即可。”君墨澈出聲,將她自茫然中喚回。

  “嗯,好。”她匆忙回神,動作迅速的收拾起散落一地、遭到損毀的文件。

  就當他們要跨出房門時,不知怎地,水飄零心頭沒來由的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小心——”她纂地大喊著推開君墨澈。

  走在前頭的君墨澈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一回頭看見的,便是水飄零在他面前倒下——

  齜目欲裂的震驚中……他只來得及接住她軟倒的身子——

  “零兒——”

  他一顆心剎那間高懸至半空中,隨即下一瞬間,看到了水飄零背後,正插著一把匕首,直沒入柄……

  “不——零兒——零兒!”向來低沉平靜的嗓音,此刻充滿了激動,仿若一頭受傷的動物般撕心裂肺的哀吼。

  水飄零聽見了君墨澈在叫她……可她卻無力睜開眼睛……

  恍惚中,她唯一的感覺只剩下蝕骨的疼痛,如火燒般,不停的朝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血在流失,身子也漸漸冰冷了起來……

  最後,她再也支撐不住的虛軟癱倒,緊接著無邊的黑暗攫獲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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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4:53
第五章

  這是怎麼回事?!

  君墨澄甫回堡內見到的,便是這幅人仰馬翻、全堡忙亂的景象。

  不會是墨澈出事了吧?!

  君墨澄心口不安的猛地一跳,當下不再多想的,直接飛身進入混亂的中心——月竹軒。

  一踏入房內,君墨澈憔悴的神色,陡然映入他的眼簾——

  “發生什麼事了?墨澈?”君墨澄走近床邊,擔憂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大哥……”君墨澈只略微側首看了他一眼,視線隨即再度回到床上的人身上。

  “床上的是……零兒?!”君墨澄驚疑錯愕的認出床上覆著錦被、正趴臥著陷入昏迷的人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君墨澄很難說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事實,他相當瞭解零兒的能力,憑她一身在當今武林中已可算是佼佼者的武藝,一般人連成為她對手的資格都還構不上邊,更不用說是傷得了她了,而這也是他們會放心將墨澈交由她保護的原因。

  但現下……她卻重傷昏迷的躺在床上……

  “零兒……是為了救我……”君墨澈低聲地道,語氣中難掩濃濃的哀傷。

  君墨澄暗暗歎了口氣,是不忍,也是感激。

  他一直都曉得零兒對墨澈的一片冰心,他感激她救了墨澈,卻也不忍她因此受到傷害。

  “你為她治療了?那應該沒問題吧?”他相信墨澈的醫術。

  君墨澈憂心的臉龐,瞬間染上一抹複雜的神色,“我們到外面談……”

  月竹軒 議事廳

  “我想……今天襲擊我的人來自烈焰門。”在沉默了許久後,君墨漱瘠啞的道出肯定卻也沉痛的猜測。

  他不是沒有想到烈焰門可能會有這種反擊方式,只是他的一時疏忽,讓零兒再次為他受到了傷害,這讓他難以原諒自己!

  “何以見得?”君墨澄雖訝異,但仍鎮定的挑了挑眉,等待弟弟接下去的說明。

  “因為這個!”君墨澈說著,自袖中拿出一柄劍身泛著詭異銀藍色光芒的匕首。“這是我由零兒身上取下的。若我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武林中消失已久的寒陽子母劍其中的子劍。”

  “寒陽劍?!”君墨澄詫異的接過匕首細細端詳起來。“嗯……的確有可能,寒陽劍中的母劍,是一把帶有濃烈銀藍色寒芒的長劍,而子劍除了是一柄匕首之外,其餘特徵與母劍並無異處。但若光憑帶有藍光這一點就判定它是寒陽劍的話,未免也太輕率。”他謹慎地指出辨認上可能造成的疏失。

  “不,我並非只憑這一點而判定,我有更有力的證據。”君墨澈背手而立的遠視著前方,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零兒身上的傷……就是一個鐵證!”

  “什麼意思?”君墨澄不甚明白他的話。

  君墨澈轉身看了看大哥,倦容上露出一抹苦笑。

  “你應當還記得……零兒是怎麼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吧?”他突地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當然。”說到這個,君墨澄連想都不用想,“你幼時遭到的那次襲擊,要不是零兒勇敢的伸出援手,恐怕你現在不會是這樣安好的站在這。”

  一抹深沉的痛,瞬間閃過君墨澈的眼眸,“那次零兒為了救我,就是被寒陽劍給砍傷了背部。”

  “然後呢?”君墨澄對他接下來想說什麼比較有興趣,關於零兒受傷的來龍去脈,他們君家父子都知悉的。他不以為墨澈只是在舊事重提。

  “寒陽劍……顧名思義,即劍本身同時蘊涵著寒陰之氣與陽烈之氣……”君墨澈低抑的嗓音縹緲的緩緩述說——

  “……第一次被此劍所傷的人,縱使日後有幸傷勢痊癒,體內依然會殘留大量的陰寒氣息。若傷者是習武的女子,則將有如虎添翼,因女子本屬陰,所以寒凜的劍氣運行在體內,並不會相衝突。零兒當時即是這種情形,所以使她能夠在短時間內,成就極為驚人的高深武功!

  但反之,若是男子第一次被此劍所傷,則體內陰陽相沖,不出半年,便會血脈鬱滯、精氣耗弱而亡。”他清清淡淡的陳述著熟知的事實,面容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那要是第二次呢?”君墨澄蹙了蹙眉,擔心的問出水飄零的情形。

  君墨澈陡地面色一凝,沉默了好半晌,“同一個人,若是再次被寒陽劍所傷,一旦侵入體內的寒氣遭遇先前早已與血脈融合的寒氣,則會全數丕變為性質,迥然的陽烈之氣!”

  聽到他這麼一說,君墨澄直在心裏大呼不妙,“你……在零兒身上發現到強烈的陽氣了?!所以如此肯定這把是寒陽劍,對吧?”

  這就難怪墨澈神色如此凝重。他雖不甚通曉醫理,可也知道強烈的陽氣若存在女體內,陰陽無法相容,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君墨澄面容亦難掩憂色,零兒是他視若妹子般的親人,這樣眼睜睜看著她遭逢此劫,卻一點忙都幫不上,他心裏並不好受。

  輕歎一聲,君墨澈抬手抹了把倦容,“只能儘快將她體內熾盛的陽氣導出……”

  “如何做?”他問到重點。

  “必須找一個體內運行著陰寒之氣的男子,與她進行氣血互換。在吸收她體內陽氣的同時,亦能將本身的陰氣導入她體內,如此陰陽各自回歸本位,兩人方能均安。”

  體內有陰氣的男子?!這談何容易!君墨澄不禁苦惱起來。

  突然,一絲靈光閃進他腦中——

  體內帶著陰寒之氣的男人……現下不就有這麼一個人完全吻合嗎?

  一絲欣喜之色躍上君墨澄的臉龐,“墨澈,你……應當有足夠的能力與‘條件’救零兒吧?”

  君墨澈原本平靜無波的臉龐,因他的話而出現了複雜的神色,但仍舊微微頷首默認。

  沒錯,他的確是有能力救零兒!可是……

  突然,一個疑問竄進君墨澄的腦中——

  “我有個問題……你們兩人要如何才能交換陰陽血氣?需要像內力灌輸那般閉關數日嗎?還是你有其他需要為兄幫忙的地方?”君墨澄半是熱心、半是好奇。

  “有!”君墨澈倏地神色一凜的冷聲道。

  “什麼?”

  “我要烈焰門從此消失!”君墨澈清冷的嗓音,突兀地道出他的憤怒。

  既然他們膽敢動到他最最在意的人,那就要有勇氣承擔惹怒他的後果!

  “沒問題!這容易得很!”君墨澄輕鬆地對弟弟拍胸脯保證,他還以為墨澈要拜託他什麼大麻煩,原來是這等小事呀!這對身為風蕭神劍傳人的他而言,實在是太容易了!

  他是不清楚烈焰門是如何又和自家人杠上的,但這下新仇舊恨全給加在一起,那就一併來個總算賬吧!

  “這件事你就放心交給我吧!為兄向你保證,至多三日,任何地方都將不會再聽見‘烈焰門’三個字!”君墨澄十足把握的挑了挑眉。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零兒和你究竟要如何交換陰陽血氣?”

  猛地被兄長又繞回來這麼一問,君墨澈清冷俊逸的臉龐上,出現一絲遲疑與微微的……赧紅?!

  “怎麼了?”君墨澄全然不明白弟弟為何會有這種複雜的表情。

  “你不想告訴我嗎?”等了許久,見自家兄弟依舊沉默,君墨澄不禁要開始這麼猜想。

  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定,君墨澈深吸一口氣,沉斂而認真的看向兄長,“有兩個辦法。”

  “那是……”

  “一是放血!”

  “放……放血?!”君墨澄聞言瞪大雙眸的呆愣住。

  不會吧?墨澈指的是要放零兒的血嗎?

  “你……確定零兒禁得起你放血嗎?”他忍不住懷疑的覷向自己的弟弟。

  “不確定!”君墨澈無奈的抹了把臉,搖搖頭,“放血是一記險招,因為必須要同時放我和她的血,每次放滿一碗,然後交換飲下對方的血。”

  這方法實行起來……實在有相當的困難度呀!

  先不說墨澈本身的身體是否受得住,就眼前的零兒來說,他很懷疑她撐得住這般的大量失血?!

  而且……剛剛墨澈似乎提到了,每次必須放滿一碗的血!這個“每次”,究竟是必須要放上幾次才夠啊?

  “墨澈,你說每次得放滿一碗血,那要持續多久?”君墨澄問出他的疑惑。

  “半個月,每兩日一次,不能間斷。”君墨澈神色凝重地道。

  什……什麼?!要那麼久?!這下君墨澄不禁瞠目結舌。

  這……行不通吧!到時恐怕墨澈和零兒兩人都要掛了!

  不成、不成!還是別試這法子好了。

  “墨澈啊!你剛剛說還有另一個法子吧?那是……”君墨澄對弟弟的第二個法子寄予厚望。

  君墨澄閉了閉眼,輕輕的逸出一聲長歎。“行周公之禮。”

  啊?!這但下君墨澄又怔住了——

  他……他沒聽錯吧?剛剛墨澈說的是……行……周公之禮?!

  噢!天……天啊!他忍不住逕自笑了起來,對這出乎預料之外的“好法子”,他實在無法抑制住心中那份不斷膨脹的竊笑與欣喜。

  他灑脫的拍拍墨澈的肩膀——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啦!況且我也聽下人們說了,既然你都已經當零兒是你的未婚妻,那麼,用這個法子救她,會比起剛剛你說的那什麼勞什子的‘放血’來得好!再說,零兒從小救了你那麼多次,現下換你幫她這一次也不為過啊?是吧?”

  君墨澄對於這樣急轉直下的結果,頗為滿意,但他自說自話了半天,卻不見君墨澈臉上有任何和欣喜沾得上邊的正面表示。

  “你怎麼了?難道你不願意?”他懷疑地道。

  “不是。”君墨澈一臉莫測高深的否認。

  “那不然是……”

  “我想讓零兒自己決定,我不希望勉強她這麼做。”

  “為什麼?你在擔心零兒不喜歡你嗎?哎……為兄向你保證,零兒絕對是喜歡你的,你儘管做了便是!”君墨澄一副旁觀者清的十足把握。

  “不是,我希望尊重她的意願!因為……經過這次療傷,我這輩子就註定將虧欠她許多!”

  “為什麼?”君墨澄不解。

  “因為……不管透過哪一種方法,一旦陰陽血氣轉換,零兒畢生所學以及全部內力,都將隨之轉移到我身上,換言之,零兒將從此失去她的武功,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且……甚至會比一般人的身體還要來得虛弱!因為由我身上轉移至她身上的寒陰之氣,有可能會太過強大而令她無法承受!”君墨澈清雋的容顏滿掙扎與沉痛。

  聽聞弟弟這麼說,君墨澄不禁也猶豫起來,但心念電轉間,他有了另一種看法——

  “我想……零兒是不會因此怪你的!因為……她的武功原本就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的!”他一針見血的直切重點,“況且,若她的失去是由你來承接的話,我想她不但一點都不會怨你,反而還會樂意這麼做!”

  君墨澈不語的閉了閉眼,心中因兄長的一席話語而激起澎湃巨浪。

  是的!他相信兄長所言,若今天讓零兒自己抉擇,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犧牲自己以成全他!

  可他實在萬分不忍,讓她得從此拖著贏弱的身軀度過一生,他是如此的愛她,如何對她做得下這種事?

  彷彿看穿了他的猶豫般,君墨澄在此時開口:“你不是很愛她嗎?那照顧她一生又有何問題?縱使日後她的身體再孱弱,我相信憑你的能力,絕對足夠擔負起調養她身體的重任吧?”他淡淡地瞥視了君墨澈一眼,“再說,若你不救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條!”

  君墨澈沉靜著不發一言,冷肅漠然的神情讓人看不透心思。

  “怎麼了?難道你要我找別人來救零兒?若你真這麼為難的話……那我可就另請高明去嘍?”君墨澄不想再費神猜測他其餘的顧忌,於是打破凝滯的氣氛,故作輕鬆地以言語刺激道。

  對於兄長刻意的譏諷,君墨澈並沒因此而動氣,只給了他一個“我知道你意圖”的眼神。

  “我會‘親自’救零兒。”不管是用哪一種方法!他輕淡的嗓音不容挑釁地對兄長回道。

  君墨澄豈會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強調”?

  他這樣的反應可是正中他下懷呢!

  “那為兄這可就放心啦!”他也不怕他擺臉色,大刺刺的扯開了一張在此時看來頗為刺目的笑臉。

  嘿嘿!於情於理,當然是要選擇行周公之禮囉?是吧?

  所以,他這為兄的,只需在一旁等著自己的弟弟提前洞房就好啦!哈哈……君墨澄得意的擅自下了結論。

  “什麼事這麼好笑?”羅雲行才剛跨進門來,便聽到君墨澄的朗聲大笑。

  “沒事沒事!”君墨澄忙不迭地收住自己倡狂的笑聲,嘴角仍微微抽搐的敷衍道。

  老虎嘴上拔毛可也要有個程度,他這個弟弟雖然平時看來溫文淡雅,一旦要惹毛了他,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君墨澄可沒有興趣拿自身一試!他霍地轉身搭住羅雲行的肩——

  “走走走!墨澈他還有事要忙,我們別煩他!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咱們就上茶樓敘敍舊去吧!”

  這廂才剛由外頭回來的羅雲行,根本還摸不清楚狀況,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又被君墨澄給硬將身子轉了個方向,再次往門外走去——

  他一點都不反對有個弟媳的!一點都不!君墨澄在心中笑得萬分得意。

  他看得出來墨澈和零兒兩人是郎有情妹有意,只是都壓抑著對對方的感情不肯表露。而這次,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吧!他們可得好好利用這“天賜良機”,別白白的浪費掉了啊!

  “零兒,你聽得見我嗎?”深夜裏,君墨澈輕聲地呼喚著昏迷中的水飄零。

  他動作極為輕柔的為趴臥在床褥上的水飄零上藥,但即便他動作再小心翼翼,強烈的藥性仍是無可避免的優疼了她。

  看著當藥粉灑上她傷口時,她身軀無意識的因疼痛而陡地顫縮痙攣,纖秀的眉頭亦不自覺的糾結,君墨澈清湛的眼眸不禁透出深深的擔憂焦慮……

  他從來沒這麼害怕過!

  當他看到她奮不顧身的沖向前推開他,為他抵擋了原本該是他承受的那一刀時,他的心瞬間痛苦的扭曲絞緊。

  緩緩的伸出手,他輕柔地替她撥開了落在頰邊的發絲,她緊皺著的面容,似乎是承受著萬分的苦痛。

  面對如此脆弱得扯疼他心弦的她,他很想緊緊的抱住她,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裏。可是,他卻不敢這麼做,怕會弄傷了她,加深她的痛楚!

  輕觸她背上緊縛著的一圈刺目白綢,思及底下那道為他而留下的傷痕,他不忍的閉了閉眼,而後輕喚,“醒來……零兒!快點醒來……”

  黑暗中,有人在呼喚她,水飄零隱約的感覺到。那喊聲愈來愈急切,愈來愈明顯,令她不住頻頻回頭,她覺得自己好似聽到了君墨澈的呼喚!那語調裏帶著哀傷,帶著驚恐。

  她的喉嚨好幹,她好想回應他的呼喊,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熱……她好熱!熾烈的熱流貫穿她的身子,她覺得全身像是快要著火了!她極需一絲絲的冰涼。

  陡然間,她尋到了沁涼的來源,有人在輕撫著她的面頰,指間的碰觸引來一陣沁透全身的酥麻,仿若炎夏酥翻灌頂般的舒服,並夾雜著一股無以名狀的溫馨與甜美。

  “嗯……”一道低低的呻吟逸出水飄零蒼白的唇瓣。

  “零兒?!”乍聞她的聲音,君墨澈欣喜的趨前緊緊握住她軟弱無力的手。

  “二……少主……”

  “我在這裏,你覺得怎麼樣了?”君墨澈瘠啞的嗓音中透著濃濃的心佳。

  “您……沒事……”一雙蒙朧的水眸清靈的瞅住他。

  “嗯,我沒事,你別擔心。”聽到她連傷得這麼重的此刻都還在擔心他,頓時一股濃烈的情感不住在胸臆間翻騰,一陣濕意蒙上他深邃的俊眸。

  傻瓜,自己都傷成這樣了,竟還在擔心他!

  “您沒事……太好……太好了……”見到她心念的人安然無恙,水飄零不禁感動地落淚。

  “別哭,很痛嗎?”君墨澈輕撫她的背脊,語氣中有著一絲她從沒見過的緊張。

  “不……”水飄零輕閉了閉眼,費力的朝他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不痛……一點……都不痛……”有他這樣關心她,再怎麼樣都不痛了。

  “你要趕快好起來,知道嗎?零兒,我會一直在你身旁,我不會離開你的。”

  “嗯……”水飄零陡地痛苦的皺起眉頭。

  “怎麼了?零兒?”君墨澈察覺到她的不適。

  “二少主……”

  “嗯?”

  ‘您……您的手……借我,好不好……我……好熱,好熱……”水飄零因他突然收回覆在她面頰上的大掌,頓失冷卻她體內熱焰的來源。

  君墨澈驀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了!他是帶寒的軀體,體溫向來比常人略低,現在的零兒因體內陽氣反噬,全身必然有如置身烈焰般灼熱難受,無疑的,他是能讓她降溫的最直接辦法!

  輕輕的,他將床上人兒翻了個身,讓她半靠躺著枕褥面對他——

  “唔……”水飄零吃痛的悶哼出聲。

  “對不起,零兒,我弄疼你了嗎?”君墨澈修長的手指不捨地輕撫她的臉龐。

  “不……不會!不痛的!”水飄零勉強自己對他露出個笑容,殊不知這看在君墨澈眼裏,更是心疼到了極點。

  “零兒,你靜靜的聽我說,我有些話必須要告訴你!”君墨澈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認真的眼眸凝臉住她。

  “嗯……”水飄零迷蒙的大眼裏有著濃濃的不解。

  君墨澈輕喟一聲,清黝的俊目堅定的瞅著她,“零兒,答應我,你要平靜的聽我說完,千萬別激動,好嗎?”

  水飄零雖然不明白君墨澈為何一臉凝重,但仍是對他點了點頭。

  君墨澈緩緩將先前告知兄長的一番話,重新再對水飄零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在君墨澈對她說完所有的話語後,水飄零只是兀自怔愣著,任由一室的悄然寂靜蔓延——

  “我……要……放血!”沉默良久之後,水飄零淡淡地抬眼瞧向君墨澈,平靜的開口道。

  她想過了,她與堡主有約在先,縱使現下她有著天大的理由,可以私心的選擇成為二少主的人,也絕不能自毀承諾。

  再說,她終究只是個小小的護衛,而二少主值得更好的姑娘匹配!

  君墨澈眼眸沉痛的黯了黯——

  “零兒!我……我怕你的身子……恐怕……”他擔心她無法支撐得住!

  “不會的!我……一定……一定會……撐下去的!”水飄零對他一笑!“相信我,我可以的……可以的!”

  君墨澈沉默了半晌,痛苦的閉了閉眼,他決定依了她的抉擇。

  畢竟,讓她有選擇的權利……是眼前他唯一能補償她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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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什麼?!”君墨澄驚愕的瞪視著眼前的君墨澈。

  “你……你說……零兒選擇放血?!”

  “嗯。”君墨澈點頭。

  “那……你就真的答應她了?!”

  天啊!君墨澄簡直快要昏倒了!他怎麼有這麼蠢的弟弟啊?

  他難道不會“識相的”誰騙零兒說,只有行周公之禮一途嗎?誰要他這麼老實的呀?坦白也要看情況吧?他以為他說要讓零兒自己選擇,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付諸實行了!

  而更沒想到的是……零兒她……居然……居然選擇了“放血”?!他真是會被他們兩個給氣暈了!

  算了!血放都放了,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太遲,還不如打起精神來,面對現實吧——

  “你還好吧?墨澈?”他有些不放心的瞧了眼自己的弟弟。

  “嗯,我沒事!”君墨澄回道。

  他體內漸漸有零兒過繼給他的陽氣在運行著,所以實際上說來,他的精神體力都要比從前來得好多了!只是因為他現下擔心著零兒的身子,所以臉色顯得沉重而已!

  “你沒事就好,那零兒呢?”君墨澄轉而問到現下最令人掛心的病人。

  “零兒……她……”君墨澈抬手舒緩著緊擰的眉心,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君墨澄瞧見他這副模樣,心裏也大約有底了。

  “哎!墨澈,你好歹也是大夫呀,那何不熬些補身的藥膳給零兒?說不定對她會有所幫助。”

  “有。”君墨澈淡淡地應了聲。

  “啊?什麼?”

  “我每次放血時,都在讓零兒喝下的血中加了藥材!”

  況且,他從小就服食不少靈藥,所以他的血本身多少也帶有補身的功效。

  只可惜……現下流竄在零兒體內的寒氣過重,任他再加多少補藥喂她,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壓過她體內的寒陰之氣、對她產生立竿見影的效用!

  “這樣啊……”既是如此,那為何他還是一臉沉鬱?難不成……

  “既然你都已經在為零兒調藥補身了,那你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難道是你的藥失效了不成?”君墨澄隨口猜測而已,可沒有半點想射對答案的念頭。

  “是,也不是!”

  啊?這是什麼答案?君墨澄不甚滿意的揚了揚眉,“墨澈,你就直說了吧!為兄的我可不是大夫,沒那麼好的本事知道你碰上了什麼困難!”

  君墨澈低低的一歎,“零兒體內的寒氣太重,我下的藥,短時間內根本壓不過!所以……零兒目前只能忍耐,讓藥性在她體內慢慢累積,待一段時日後,才能漸漸在她體內發揮藥效,緩和她過於陰寒的血脈。”

  原來是這樣啊!這就難怪墨澈要這麼一臉鬱色了!畢竟,世上又有幾人能眼睜睜的忍受,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啊?更何況還是要苦上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唉!你也別這麼擔心,說不定零兒她身體的底子不錯,很快就能讓藥性發揮了呀?”他鼓勵自己的弟弟往好的方面想。

  “嗯……或許吧!”君墨澈對兄長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也是這麼希望啊!只是,身為一個醫者,他實在很難這麼欺騙自己,所以他如何能不傷、不痛?不煩、不憂?

  匡唧——

  一陣杯盤碎裂的聲響,劃破寧靜的宅邸。

  倚靠著桌邊而立的水飄零,怔愣的瞧住眼前碎了一地的水杯,緊接著驚疑的眸光望向自己顫抖的雙手。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虛弱到,連喝水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

  她不相信!她真的無法相信!

  一連好些日子下來的放血、飲血,她不斷的勉強自己去適應從此“手無縛雞之力”的生活!

  但即使早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然而在一開始時,她仍舊退縮著、不肯去面對一個幾乎是令她感到陌生的自己,甚至懦弱的曾想以自殘來逃避一切!

  但後來她回想起了君墨澈曾告訴過她,她所失去的一切,將全由他承接後,她動盪的心緒因而漸漸沉澱了下來……

  不再怨、不再恨,因為她明白,她的犧牲有了價值!她這輩子唯一的愛戀……已不會再需要她、或是旁人的牽掛!

  為了應她的要求救她,君墨澈毫無怨尤的為她在他腕上,劃了一刀又一刀傷口;而她回報以她的心、以及畢生所學!

  她該再有怨尤嗎?不了……

  因為,打從很久以前,她就不只一次的希冀過,如果她的付出,可以換來所愛的人永遠的幸福健康,無論是什麼事,她都願意去做!

  只是……眼前的情況,令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習慣……

  她知道自己從此沒有了武功、也沒有了任何的內力,身手會和平常人那般普通,身體更會因接受了大量的寒凜之氣,而要比一般人來得孱弱,這些後果……她都早有了心理準備。

  但她卻錯估了一件事——當親身去適應殘酷的現實時,所帶來的巨大衝擊是這般強烈!

  低下頭,水飄零望向地上碎成片片的水杯。

  每一個細小的碎片,似乎都在提醒著她,她的身體是如何的虛弱與不堪一擊!連個水杯都拿不穩,她無疑像個廢人啊!

  這輩子!她……真的就得拖著這副贏弱的軀殼度日了嗎?

  不……不……水飄零再也無法坦然面對此刻的自己,她心碎的蹲下細瘦的身軀,再也壓抑不住的放任所有悲傷傾泄而出……

  啪——

  猛地,她的房門被一股掌風掃開,君墨澈猶如一陣旋風般沖了進來,俊美依舊的容顏上明顯透著一抹緊張神色。

  “怎麼了?零兒?你沒事吧?”

  方才他在外頭聽見她房內,驟然傳來杯盤摔碎的聲響,立刻緊張的由回廊的那端飛身而來。

  “零兒?”君墨澈瞥視了一眼地上散佈的陶瓷碎片,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旋身輕易地越過碎屑,輕柔的抱起縮在另一角落的水飄零。

  “零兒,你不舒服嗎?”見到她一臉脆弱的怔愣幽神,他的心驀地緊縮糾結,“看著我!零兒!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她空茫飄忽的眼神令他憂心。

  “二……少主……”

  “對!是我!”對她終於回神的瞧向他,君墨澈鬆了口氣的暫時放下心中的大石。方才她的神情,令他怕極了她會以躲入自我封閉的軀殼中,來逃避現實的一切!

  “別嚇我,零兒……別嚇我……”他緊緊的抱住她益發瘦弱的嬌軀,生怕一個放鬆她便會消失般。

  “唔……痛……”水飄零細弱的呻吟聲,從君墨澈的懷中傳出。

  低頭見到水飄零痛皺的眉頭,君墨澈慌忙放鬆緊圈住她的手臂,他不禁暗暗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居然忘了她背上的刀傷未愈,竟還這麼忘我的使力摟抱她!

  “你的手……會很痛嗎?”他突地輕觸上她手腕上紮縛的白綢巾,那裏有著一道道放血所留下的新舊傷痕。

  “不……不會!”她會忍的,即使真的痛,她也會為了他而忍住!畢竟,傷的人不是只有她呀!

  “那……你的身體!有哪里不適嗎?”他關切地詢問,因為昨日他們才剛放過血,他很怕她的身子撐不住。

  “沒有,我沒事的,二少主!”水飄零說著,微微發白的小臉上努力的朝他扯出一抹淡笑。

  “嗯……你想喝水是吧?來,你坐著。”君墨澈對她的話只是揚了揚眉峰,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但即便自己壓根兒不信她的說辭,他也不與她爭辯。因為她身子太弱,他不想她費力與他辯駁。

  親自將她抱坐到床上,君墨澈親自倒了杯茶水喂她。

  “謝……謝謝……”就著他捧著的水杯飲了幾口後,水飄零半倚著床柱稍作喘息。一會兒抬起頭來,她瞧見君墨澈正簡單的清理地上的碎片,不由得怔怔的對著他的身影出神起來。

  他真的不一樣了……和以前的感覺已經有了明顯的差距!

  現在的他,清逸俊朗,而且與往昔的陰弱氣息,揉合出一股獨特的飄逸感!看著他從剛才進門來的一舉一動,她真的肯定,一直以來需要她保護的二少主,從此不再需要什麼護衛了!

  “在想什麼?”君墨澈出其不意的坐到她身側,不甚君子的在她頰畔偷了個香。

  “啊……”水飄零驚呼一聲回神,雙頰跟著染上一抹羞紅。

  “剛剛你在想什麼?看你這麼出神。”

  “呃……我……我在想……”

  “嗯?”

  “我想……看到二少主終於實現堡主和堡主夫人的願望,我替他們感到高興。”

  “我爹娘的願望?什麼願望?我怎麼不知道?”君墨澈的臉龐浮現一絲詫異,他不明白水飄零話中的意思。

  “堡主和堡主夫人的最大願望,就是希望二少主能一輩子身體健康!現下二少主已經辦到了,所以我才說二少主實現了堡主和堡主夫人的願望。”

  君墨澈神情黯了黯,屠啞地喃道:“我奪走了屬於你的一切,這一點都不值得高興。”

  “不!二少主別這麼說!您畢竟是為了救我,請您切莫如此自責!”

  “你不明白我心中的痛!”君墨澈沉聲地道,那種犧牲摯愛的痛苦……

  水飄零搖了搖頭,她是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二少主,您身上背負著太多人的希望,若今天我所失去的,可以換回您的安好,我真的沒有任何遺憾!真的!”

  緊握住雙拳,一股激越的情緒在君墨澈胸臆間翻騰,他一直都不懷疑她願意為他犧牲所有的深刻感情!只是,乍聞她親口道出這項事實……仍是狠狠的揪疼了他的心!

  “二少主……”

  “嗯?怎麼了?”君墨澈低下頭,手指輕柔的為她撩去頰邊的發絲。

  “我……想到外面走走。”

  “不好!”水飄零的請求遭到君墨澈立即的駁回。

  “一下子就好了,求求你……”她已經在床上躺好久了,雖說是為了養傷,但一直受限在這個房間裏,她真的快要被悶壞了。

  “零兒,你的身體還太虛弱,萬一到外頭不小心著涼可就糟了!聽我的話,等過一陣子你身體好些,我再帶你出去,好嗎?”君墨澈耐心的柔聲撫慰。

  “可是……”

  “零兒——”見她尚欲答辯,君墨澈面色微凜的低聲輕喝。

  他知道這些日子來將她悶壞了,他也想過帶她出去散散心,但她的體弱卻讓他不敢冒任何危險。

  然而,當看到水飄零因被他嚴聲拒絕而一臉失望委屈時,他執意的堅持開始動搖……

  “這樣吧,我抱你到前頭的中庭坐一會兒,好嗎?”他提出了個折衷的辦法。

  “真的?!我可以……”水飄零原本黯然的小臉驀地發亮。

  “嗯!不過只有一會兒!”君墨澈笑著抱起她,見她露出喜悅的神色,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

  來到中庭,君墨澈將水飄零安置在涼亭下的長椅上,並解下他身上的披風,細心的為她覆上。

  “這……”水飄零見狀,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便欲脫下他的衣裳。

  “你若脫下來的話,我這就帶你回房了。”他輕易的握住她不安分的柔菱,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圖。

  果然,水飄零乖乖的垂下雙肩,“可是……這樣你會冷……”

  他會冷?君墨澈聞言不禁失笑,“放心,零兒,我的身體很好,一點都不冷。”

  被他一提醒她才想起來,現在他們兩人的情況和從前是剛好相反的,現在弱不禁風的是她而不是他,需要時時擔心受寒的也是她,而非他了!水飄零不覺露出一抹苦笑。

  “咦?墨澈!”

  “澈哥哥!”

  羅雲行兄妹恰巧經過中庭,瞧見亭子裏的兩人。

  “你的身子……好些了嗎?”羅雲行舉步來到水飄零面前,微低下頭關懷地問道。

  “我……”

  “零兒的身子目前仍很虛弱。”君墨澈從容不迫的代替水飄零回答,並伸手佔有性的環住她纖秀的肩頭。

  對於君墨澈宣示性的舉動,羅雲行自是看在眼裏,看來好友八成是對自己太過親近佳人而心生不滿了!

  看他這模樣,他還真想小小戲弄好友一番!畢竟能讓事事端著一臉雲淡風清的君墨澈表現出吃味,可不是三天兩頭就看得到的!

  不過……轉而瞧見好友懷中一臉蒼白氣虛的佳人,羅雲行也不禁失了捉弄的興致。

  “我說墨澈,既然水護衛的身子仍這麼虛弱,你還帶著她出來吹風?這可真是你的不對了!”羅雲行故意語帶輕鬆地道,試圖淡去心中對眼前佳人所生出的不捨。

  “不……不是這樣的!”水飄零急忙出聲辯解,“羅少門主,您誤……誤會二少主了!是我不聽二少主的勸,執意……要出門的。”

  乍見來到他們面前的羅氏兄妹,水飄零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尤其是在見到羅雲行身旁一臉明媚嬌俏的羅馨蕊,更是讓她想起了已好一段時日不曾被她憶起的事實——她,羅馨蕊,是二少主心底真正渴望的人!

  “水護衛,你別這麼激動,很傷身的!”羅雲行可不願自己的一個小玩笑,耗損她所剩不多的元氣,瞧!這會墨澈已很不高興的斜睨他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別緊張。”

  “嗯……”水飄零淡淡低應一聲,絲毫沒有察覺出兩個大男人間的波濤洶湧。

  “不舒服嗎?零兒?”君墨澈敏銳的感受到懷中人兒的心不在焉。

  “沒……沒有啊。”不願讓他發覺她的黯然,她強自鎮定的仰頭對他笑了笑。

  “真的?”他知道她又有事瞞著他了。

  “唉呀!澈哥哥!我看水護衛只是身體虛了點,多休息幾天就好了呀!沒什麼大礙的啦!你別總是這麼憂慮嘛!”一直被冷落一旁的羅馨蕊此刻再也忍不住地圍著君墨澈喳呼起來。

  “馨蕊——”羅雲行輕喝了一聲,對自己妹子的“不識相”感到很是無奈。

  “哥,你別對我那麼大聲,人家又沒說錯話,對吧?澈哥哥?”羅馨蕊轉而巧笑嫣然的望向君墨澈。

  “嗯。”君墨澈對她回以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雲行這妹子向來就極為小孩心性,任性了點但並無惡意。

  可這方的水飄零感受可就大相徑庭了,見到君墨澈對羅馨蕊蒙不吝惜的笑容,加上羅馨蕊言談間嬌俏而不自覺的攀住君墨澈的手臂,整個情形看在她眼裏,十足是一對有情人眉目傳情的畫面!這使得她整顆心頓時擰了起來

  “零兒?!”突然彎下背脊的水飄零,令君墨澈緊張的蹲下身,正欲伸手查探,卻冷不防地被她只手用力推開。

  “零兒!”君墨澈愕然的看向掙脫他懷抱、踉蹌著倒退數步的水飄零。“你怎麼了?零兒?”他不明就裏的趨前,欲扶住她抖若秋風的身軀。

  “別……別過來,我沒事,別過來……”水飄零纖細的身子步履不穩的搖晃了一下,狼狽的制止君墨澈的接近。

  “零兒?”

  君墨澈拔高的音量陡地穿透水飄零狂亂的思緒,猛一抬頭,她對上了他蹙起眉鋒的面容,瞬間,些許理智重新回到她的腦海。

  她……她在做什麼呀?剛剛……對君墨澈大喊大叫的?她竟對他做出這麼無禮的舉動?她怎麼可以……

  一意識到她方才在眾人面前忘形衝動的舉止,羞愧與難堪之情頓時爬上她的臉頰,“對……對不起,我失態了……對不起!”她慌張的朝君墨澈一福身,隨即像是逃避什麼可怕的猛獸般,搖搖晃晃的轉身急奔回廂房。

  “零兒——小心——”

  就當水飄零跑得太過急切,差點因一個步伐不穩而跌倒時,由後頭追上的君墨澈在千鈞一髮之際,長臂一伸,適時的將她摟抱而起。

  望著君墨澈逕自抱著水飄零遠去的頎長身形,羅馨蕊不滿地努努嘴——

  “什麼嘛!澈哥哥居然就這樣走開了!人家都已經來了這麼多天,可他連一天都沒有陪我玩過!以前就算他再忙,至少也都還會陪著人家到處走走的啊!”

  “馨蕊,水護衛為了保護你的澈哥哥而傷得很重,所以他現在必須花很多時間照顧水護衛,沒有時間陪你玩,你別這麼責怪他!”羅雲行對自家妹子婉言解釋道。

  “可水護衛向來都很健康啊!沒病沒痛的,又有一身功夫,就算生重病也一定是過幾天就會好了的嘛!澈哥哥幹嘛這麼擔心,真是的!”羅馨蕊非常不以為然。

  羅雲行對妹子天真的一番抱怨,只能苦笑以對,她不明白墨澈和水飄零之間暗藏的情愫,當然能說得如此簡單瀟灑。

  “算了!不陪就不陪,我自己玩去!”

  羅馨蕊隨便的丟下話,便往另一頭跑開去,那一蹦一跳興高采烈的身影,身上絢麗輕軟的衣袖裙擺飄蕩了起來,仿若一隻輕靈飛舞的彩蝶般。

  唉!這小妮子……沒大沒小的,真是寵壞她了!羅雲行看著妹子離開,不覺苦笑的在心中唉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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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君墨澈抱水飄零進房,動作極其輕柔的將她放至床上。

  猶半靠在君墨澈懷裏的水飄零,敏感的感受到他傳來的隱隱怒意。

  她想,他定是因方才在中庭裏她失當的話,令他在羅雲行兄妹前失了臉而不高興吧!

  於是,她決定主動先向他道歉,畢竟以下犯上,理虧的是她。

  “你——”

  就當她抬頭欲表達對他的歉意,君墨澈也巧合的在同一時間開口。

  “別再叫我‘二少主’了,好嗎?”君墨澈看著她沉痛地道,神情難掩激動的單手捶向床柱。

  他是這麼愛她呀!可為什麼她總是堅持著以這種稱謂,拉遠他倆的距離?

  水飄零下意識的朝床內瑟縮了一下,她明白她的刻意疏遠令他難受,可她是不得已的,她心裏其實是比他更難過的呀。

  “二少……”

  “別再稱我二少主了!別再說了!”君墨澈截斷地的聲音,“不許你再這麼叫我,我不要聽!”

  “可是……我……”

  “沒有可是!我要你直接喊我的名字,零兒!不要再用那該死的稱呼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了,好嗎?”君墨激激動的板住她的肩膀,凝視她的深雋瞳眸中,滿含不容錯認的傷痛。

  他決定不要再忍耐了!

  他發覺他的耐心等待,只是給她更多退縮的空間,讓她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遠而已!

  “我……”水飄零尷尬的囁嚅著,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可是……那樣是於禮不合的!

  況且,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當著堡主的面,喪失直呼他名諱的資格了!不……不對!應該說是她從來就不曾具有這種資格!

  “你——”對水飄零支吾了好半天仍不見下文,君墨澈著時感到挫折萬分。

  “唉……罷了——”窮極無奈的,他不禁仰天長歎出自己滿腹的無力感。他不想她再次縮回她的保護殼裏頭,可一逼迫她,見到她臉上隱隱的脆弱,又令他心生不忍……

  “你剛剛在中庭裏,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深吸口氣,緩下緊繃的情緒,他突地問起了她方才激動失態的原因。

  “剛才……”水飄零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所指為何。她不想再讓他生氣,可卻也不願他得知自己內心自私醜陋的思想。

  是的!她在嫉妒,她在嫉妒羅馨蕊!

  即使她明白自己壓根兒沒半分的嫉羨立場,可卻無力阻擋心中那一陣陣刺痛的酸意。

  不過,她是不會讓君墨澈知道這一點的!她不願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妒婦!無論如何,她都想要保有在他心中最後的印象。

  “我……那時……只是突然覺得傷口有點疼,所以才會那麼失態的。不過現在好多了……”她試著找出一個比較能讓他信服的理由。

  “說謊!”君墨澈聞言,幾乎是立即的蹙起兩道劍眉,隨之沉啞了嗓音透出明顯的不悅,“不許騙我!我要聽真話!”

  “我……沒有……”她不要他知道!不要!

  “零兒——”君墨激激動的低喊出聲。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零兒總是不肯相信他?他們之間到底問題出在哪里?

  “為什麼……你總是不肯對我說實話;難道到現在,你都還當我是不值得信任的外人嗎?”他凝視她的清邃星眸中,盛滿了無法言喻的哀傷。

  見他如此,水飄零心中亦痛苦的陣陣抽痛,“我沒有……沒有!我沒有當他是外人!沒有!”

  她崩潰的搖頭否認,淚珠紛飛。在他們這般親密的血脈互融之後,她如何能當他是外人?她如何能夠?只是……

  “那為何你總是不肯對我坦白你的心事?我是這麼想瞭解你的每一個感受、每一絲情緒,可你總是把我拒在你心門外,拒絕去感受我對你付出的情感,更拒絕去面對我們彼此相愛的事實!你這麼做……”

  “不不不——”水飄零尖聲打斷君墨澈的話語,狂亂的搖著頭,“不!你說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君墨澈有剎那的錯愕,“什麼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那是騙人的,你只是哄我的而已,不是真的……”水飄零驚疑的大睜著蒙上一層迷蒙淚霧的雙眸,瞪視著君墨澈,瑟縮的低喃。

  瞧見水飄零這般脆弱驚恐的神色,君墨澈的心仿若被狠狠的劃過一刀。

  “零兒,看著我,告訴我,你認為哪件事不是真的?”他坐上床沿,輕握住她的雙手,低聲柔和的哄誘她說出她所認定而他卻不知的事。

  “你說……我們……我們……”

  “嗯?”君墨澈溫柔的凝視她,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們……我……和……你……彼此……相……愛……”

  對她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他對她點點頭,再肯定不過。

  “騙人!你騙我!”她噙著淚珠哽聲的否定他。

  “我騙你?!”君墨澈倏地面色陰鬱的微眯起眼眸,“為什麼說我騙你?”

  “你明明愛的是羅馨蕊!”

  “羅馨蕊?誰說的?”這下他簡直錯愕到了極點!

  “你……你……”水飄零一時委屈辭窮。

  君墨澈懷疑的一揚眉鋒,“我?!你是指……是我自己告訴你我愛的人是羅馨蕊?”這可好笑了!怎麼他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對雲行的妹子有此番心意?

  “呃……不是!你沒有明說,你只是暗示……”

  “暗示?”君墨澈臉色更難看了。

  “你倒是說說,我是如何暗示你的?”他想聽聽究竟是他說了哪些話,讓她這般誤會他。

  “之前你說……你有喜歡的女子,所以要我假裝成你的未婚妻……幫你追求她的啊!”水飄零想都不用想,就能說出當初的情況,只是頗為納悶,怎麼現下君墨澈卻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明明這事還是他主動提起的!

  “然後呢?”

  “然後?”水飄零怔了一下,這樣說了難道他還不清楚,還要她再講得更明白?好吧!

  “你雖然沒有明說那女子是誰,可你說你已經喜歡她有好一段時日了。根據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的觀察,這些年來出現在你身旁次數最頻繁的,就屬羅馨蕊小姐,而且你也和她最為熟悉,所以……我想除了她之外,你中意的女子不會再有別人了!”她儘量讓自己心緒平穩的說完,不過微微發抖的聲音,仍是洩漏了她內心的脆弱神傷。

  君墨澈聽了她這一番自以為是的推論,差點想拿塊軟豆腐自殺!

  他抬手揉了揉緊蹙的眉心,沉吟了好半晌,才逸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唉……原本想用來套牢她的計畫,不料到頭來卻整慘了他,也害苦了她!就如同雲行先前所說的,他這是自作自受啊!不過……

  “難道你真認為在我身邊最多時間、也最為熟識的,除羅馨蕊外不作第二人想?你……不是‘一直’都待在我身邊的嗎?”君墨澈定定的瞧住她,話中有話。

  水飄零的心因君墨澈的話語,而猛烈地跳了一下,不……不會吧?他可是在暗示她什麼嗎?

  “你……還不懂嗎?”

  唉……果然,這小妮子對他真是一點信心也沒,看來他若是不講明白,她是永遠也不會懂的了!

  “我的心裏自始至終,就只有你一人,零兒!”他澄明的深邃幽瞳再認真不過的凝視著她。

  這……這怎麼可能?!水飄零對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有些恍惚不實的感覺。

  “你……愛我……”她不敢置信的輕輕蠕動蒼白的唇瓣求證,生怕是自己會錯意,“你是在告訴我……你……愛我?”

  君墨澈的回答是將她摟進懷中,狠狠的給她一個濃烈綿密的深吻。

  “現在還懷疑我嗎?我的小零兒?”許久之後,君墨澈稍微放開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水飄零,滿意的瞧見她的唇瓣在他的努力下變得水嫩豔紅。

  “你……”一回神對上君墨澈戲謔卻不失溫柔的眼神,水飄零羞得將頭裏進他懷中。

  “別害羞,零兒,這可是我給你的專有權利呢!”見她害羞,令他更想捉弄她。

  “可是,你……為什麼要我假裝是你的未婚妻?”在他的深情包圍下,水飄零狐疑的問起之前讓她莫名心傷的這件事。

  “這……”他俊臉上浮現一絲暗紅的尷尬。

  “不能跟我說嗎?”見他猶豫,她水靈靈的大眼頓時蒙上憂傷。

  算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就老實招了吧!免得他的小零兒胡思亂想的,又誤會了他!君墨澈源源本本的向她招認他先前的“誘妻計畫”。

  “你……”水飄零愕然的瞪大眼眸,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原來……她一直都是在吃自己的醋?!她一直在嫉妒的人……竟然是自己?!

  雖然心中有些為自己黯然神傷了許久感到不平,但另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情卻壓下了所有的不滿,不斷在心中氾濫開來……

  “難怪打一開始,你就不曾避諱的昭告所有人,我這個假未婚妻的身份,一點都不怕羅馨蕊反感!”她若有所悟地喃道。

  “當然,我要的人是你,何必在意別的女子的感受?”君墨澈一雙俊目透出濃濃的窒息。

  “啊——”水飄零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很是突兀的大喊了一聲。

  “怎麼了?”君墨澈緊張的抱緊她。

  “我——”水飄零惶惶然的抬頭覷了他一眼,隨即赧紅了一張臉。

  因為她突然想起,若是照方才她所得知的事實,那……那次在後山賽馬後,她的那一番告白……他……不就……不就都……

  “怎麼了!零兒?”君墨澈納悶的抬起她滿紅暈的粉臉,有點擔心的問道。

  “我……你……”她尷尬的支吾。

  “嗯?”

  “我……那……那次在後山……”

  “後山?”

  “我們賽馬……”

  “你是指我們前一陣子在後山賽馬?”他臆測她想表達的意思。

  “嗯。”水飄零點點頭,“那時……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嗯,對!”他的確是這麼問過她。

  “我……呃……我……對你……說了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她吞吞吐吐的不敢看他。

  “莫名其妙的話?”君墨澈顯然極不認同的挑眉望向她,他終於明白她想說的,是那次對他的告白一事!但她居然形容那些話是……

  “你覺得對我的告白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低沉的嗓音隱含不悅的危險氣息。

  “你……你……記得?”這下她真的丟臉丟大了!水飄零不由得在心底唉歎。

  “當然記得,你忘了那可是你堅持要我不能忘記的!”君墨澈見她一副尷尬的局促,沒來由的就是很想小小戲弄她一下,“雖然說當初那番話,你並沒指名道姓,可明察秋毫如我,又豈有不知之理?你說是不是呀?我的小零兒?”

  他……他這不就擺明瞭,當時他早已知曉她心中的人是誰?噢……水飄零不禁開始懊惱起自己那時的多話。

  “其實那也很公平的。”君墨澈看到了她臉上浮現懊悔的神色,而他並不樂見,“因為當時我也對你做了告白哦!”

  “啊?”告白?他對她?哪有?

  君墨澈只消一眼.便知她的一臉疑惑從何而來,他不覺莞爾,“當時我不就說了嗎?有一個又善良、又特別的女孩,讓我喜歡了好久好久,雖然她總是拒絕我,可我這一輩子卻只願娶她一人為妻,就不知……你……可願答應我?零兒?”他笑語中帶著無比真誠的凝視著她。

  他……他在向她求親嗎?他這麼卓爾不凡的英偉男子,竟在向她求親?!面對君墨澈直言不諱的深情表露,水飄零無法克制的留下感動的淚水……

  他愛她呵!夠了……這樣就夠了!她明白自己不被允許愛他,所以這項認知已讓她餘願足矣……

  在她離開無涯堡、離開二少主之前,能夠親耳聽到他說愛她,她是該知足了!

  “別哭!我說這些不是想惹你哭的。”君墨澈輕柔無比的為她拭去淚痕,他知道她感動,卻不願見她落淚。

  “別哭了,嗯?我會心疼的。”君墨澈摟著她輕聲安撫,希望能平息她激動的心情。

  然而倚靠在他胸前的水飄零,眼淚卻一發不可收拾。

  君墨澈傾身柔柔的吻上了她,吻去了她的淚痕、她的哽咽,也吻出了深藏兩人心中的深濃情愫……

  難以自己的,他頎長的身軀摟著她纖弱的身子,緩緩往床榻傾倒,大手隨之一揮,順勢拉下了床慢,掩去了一室屬於情人間的璀璨旖旎……

  天!她居然真的和二少主親密相融了!

  後山坡上,水飄零兀自呆坐著發愣。對於前些日子她和君墨澈意外的肌膚之親,她仍是十分難以置信!不過,深深的內疚、自責,卻已先在心底生根發芽!

  這……她怎麼這麼糊塗呢!居然讓這種事發生了!這要是讓堡主知道了可不得了! 她鐵定會被趕出堡的!

  可是……她的心裏卻又不自主的因這件事感到一些些喜悅……

  天啊!請原諒她的背信與不爭氣!

  水飄零猛地搖了搖頭,想暫時忘卻腦子裏的漫天煩憂,於是她深吸口氣站起身,決定當下來偷偷練習幾招基本功夫。

  緩緩的,她默背出小時曾學過的內功口訣,悄悄地練了起來……

  好一會兒,原本一切看似進行的十分順利,她才正要放下心,猛地卻感到體內一陣強大的血氣翻湧而上,令她驀地慘白了一張嬌顏,一道怵目驚心的鮮紅血柱當下從她口中噴出——

  “啊……”摔不及防的,她虛軟的跌趴在地上。

  不——她居然連這麼簡單的內功心法都無法演練?!

  她知道自己體虛,但是私心底下,她還是對練功抱有一絲絲期望的。

  可是,現下的狀況卻擺明瞭告訴她,她根本是在癡心妄想!

  不……她的奢望在一瞬間被硬生生腰斬了!她苦笑的淚水和著嘴角的血絲滑下……

  同一個時刻,在後山的另一側——

  羅馨蕊躡手躡腳的偷偷牽出君墨澈那匹高大的黑色座騎,不時還露出得逞的笑容。

  嘿嘿……誰叫墨撤哥哥不讓她騎!

  不論她怎麼哀求,他都不肯答應,說什麼她不適合這麼高大烈性的馬匹!這下可好不容易讓她逮著了這個大家都不在的機會,她非要好好試一試不可。

  “我就不信我真的不能騎!”她好強的睨視眼前的黑馬不服輸地道。

  可是……它好像真的太高了點……

  她斜側著頭打量眼前的情形,一抹懊惱的神色爬上臉龐。

  唉……她又不像墨澈哥哥那樣會輕功,可以輕而易舉的就躍上馬匹,這下可要如何才好呢?

  正當她苦苦思索著如何上馬時,靈動的雙眸朝四周瞟了瞟——

  有了!

  馬廄旁的一副木制階梯,突地落入她眼中——啊哈!這下真是太好了!

  七手八腳的搬來木梯,她開開心心的爬上馬背。

  瞧!她這不是騎上來了嗎?她得意的低頭俯視底下有一段距離的地面。

  她依著記憶中看大哥騎馬時的模樣,依樣畫葫蘆的拉起韁繩——

  “哇——”她驚叫一聲,壓根兒沒料到馬兒被她這麼一勒,竟倏地抬起前腳嘶鳴起來,害她差點被它突然立起的身驅,給摔了下去!但她還來不及有下一步反應,身下的黑馬已向前急射出去——

  “哇——救……救命!救命啊——”她驚嚇得放掉手中的韁繩,緊緊抱住馬兒粗壯的頸背大喊。

  水飄零才心傷的晃到這頭來,瞧見的便是這幅危險的景象一

  她……她在做什麼呀?!竟然……偷騎君墨澈的夜色?

  放眼望去,四下根本沒有其他的人,若她再折回堡內搬救兵來肯定會來不及!而且,照眼前馬兒胡亂飛奔的情形看來,羅馨蕊隨時都有摔斷脖子的危險

  一思及此,當下水飄零決定先採取行動——

  即使她已沒有從前的好身手,她仍然儘快的由馬廄牽了匹馬,努力的騎上馬背後,卯足全力的朝羅馨蕊疾馳而去——

  驚慌中的羅馨蕊見水飄零騎著馬朝她奔來,顧不得兩人之前才同座下馬匹而起過爭執,直緊張的拔尖嗓音高聲大喊:“救……救我!快救我!”

  水飄零催促著身下馬匹趕上她,當和她並馳的那一刻,“快!快過來——我會接住你!”水飄零邊喊邊伸出手。

  羅馨蕊驚懼的搖頭,“不……不要……我……我不敢!”她死命的抱住馬頸拒絕。

  “快一一快點——”水飄零焦急的催促她動作。

  “不……不要……你接不住我的……”羅馨蕊害怕的對她一徑搖頭。

  “你——”水飄零氣結的一翻白眼,實在是拿她沒轍了!眼看前頭就是斷崖,若再照她們這種速度賓士下去,她毫不懷疑她們絕對能夠很快回姥姥家報到去。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水飄零緊張的衡量了一下眼前的狀況:看來她勢必得賭上一賭了!深吸了口氣,她極為吃力的往旁邊一攀,幸運的翻上了載著羅馨蕊疾馳的黑馬。

  “抱緊我——”她只來得及對她說這麼一句話,身下馬匹已奔至崖邊。

  “啊——”羅馨蕊恐懼的失聲尖叫。

  千鈞一髮之際,水飄零奮力護著她翻落馬背——

  羅馨蕊驚懼的緊閉上雙眼,隨著身軀急速的下墜,不住的狂亂尖喊。

  她感覺自己被水飄零拉著,自高高的馬背上跌落,又因原本賓士的速度太快,一時收不住勢的被她抱著在落地後翻滾了好一段距離……

  過好久以後,羅馨蕊感覺自己已經穩穩的接觸著地面,她偷偷睜開眼睛

  “水……水護衛……”她輕輕的撥開水飄零圈護著她的雙臂。

  “水護衛?”她見水飄零仍毫無動靜的逕自闔著眼,於是拔高了叫喚的音量,並伸手猛力搖晃躺在她身下動也不動的她。

  “喂——你怎麼了?快醒醒啊!”見水飄零仍是動也不動,羅馨蕊開始慌張起來。“喂——你……你別嚇我啊!你快點張開眼睛啊!”她不死心的更用力扯住她的衣襟搖晃她。

  驀地,羅馨蕊花容失色的驚喊一聲,“這……這是……”她面色倏地慘白的看著水飄零被她這麼一使勁拉扯,一片令人膽顫心驚的殷紅便這麼汩汩的在地上蔓延開來。

  她……她……流……流血……羅馨蕊無法克制的顫抖著身軀,驚恐的瞪視著眼前迅速擴散的刺目血紅——

  不!不行!她不能再這麼呆愣下去!她得趕快找人來……得趕快找人來救她才行……

  羅馨蕊強迫自己從一片慌亂中回過神來,勉力撐起驚嚇過度而顯得虛軟不堪的雙腿,努力的朝堡裏拔足狂奔找救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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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6:24
第八章

  再一次的,君墨澈嘗到了神魂俱裂的心痛!

  “噢……”水飄零被君墨澈在她身上的傷口上藥時痛醒。

  “別動!”

  突如其來的低喊聲在身旁響起,水飄零困難的轉頭朝低沉嗓音的來源望去,瞧見君墨澈一臉的冰寒。

  “你……在……生氣?”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難掩急切的攀住君墨澈的衣袖怯怯地道。他定是為她跌傷了自己而生氣!一定是的!

  “我……不是故意的,那時我……沒有別的辦法,我……我不能……不能不保護羅馨蕊……”

  君墨澈面容一窒,正忙碌上藥的雙手猛地頓了一下,她說得沒錯!該死的……她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可即使她是不得已的,他還是心痛到了極點!

  “我生氣……不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壓抑著緊繃的情緒,以再平靜不過的聲音對她道。

  “那……那是……”水飄零錯愕的一怔。

  “你……有內傷!”君墨澈的手指輕輕點過她的腕脈,明白的提點她,他精湛的診脈功夫,可不會連練功所受的內傷都分不出。

  水飄零的身子不覺一頓——

  “我不是說過,你的身子再也不適合練武了?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水飄零局促的對上他清淡冷峻的指責眸光,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眼前的他明明就是在生氣,但卻是以一副完全相反、沉冷平靜的神色在對待她,她不喜這樣!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冷冰冰的他……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好遠,讓她無法探知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你……唉……”一陣沉默後,君墨澈斂眸發出一聲長歎。

  他真的很生氣,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這麼折磨他的心!

  明明她身子已經虛弱得有如秋風落葉,卻還不聽勸的瞞著他偷練武!

  而且,方才他為她把脈時,察覺到她的心脈似乎較之前更耗弱,這對他而言,不啻是一項痛苦的打擊!他是花費了多少心血在挽回她贏弱的身子啊……而她卻瞞著他耗損自己!她難道不知道傷在她的身上,卻是痛在他的心上嗎?

  “我……”水飄零伸出顫巍巍的素手,輕扯動君墨澈的衣袖;面對他全然的沉靜不語,令她沒來由的感到害怕與陌生。

  “別再練武了!嗯!”君墨澈仿若無事般淡淡地道,在處理完她的傷勢後,他輕柔的為她覆上錦被,“好好照顧自己。”他俯身在她頰畔低語,隨即轉身便要離去。

  “啊……”見他要離開,水飄零緊張的想要喊住他,她想告訴他,她並非故意不聽他的話,她只是想試一回看看而已啊……

  “對了!”方走到門口的君墨澈忽地身形一頓,轉過身來,“我想……我該告訴你,我並不需要一個護衛了……”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再讓她套上那樣的身份!

  別說她的身子從此不允許,就他現今所具備的一身好功夫而言……也的確是不需要!

  他需要的是一個妻子,一個他會疼寵一輩子的妻子,而那個值得讓他這麼做的人,只有她……水飄零!

  他希望她能夠明白,他愛的是“零兒”,而不是“水護衛”!

  但顯然水飄零並無法理解他的這番心思……

  當君墨澈平淡地說出“他不需要護衛了”這番話時,她的身軀猛地一震,臉龐驟然刷白。

  她的世界……因他的話而崩塌了……

  他否定了她這麼多年來唯一的驕傲!否定了她一直以來的生存價值,同時也扼煞了她繼續在無涯堡內待下去的立場!

  而諷刺的是……那還是她親口對堡主承諾的身份呵!

  強烈的心痛啃噬著她,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一串串滑落頰畔……

  看來,合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水飄零悽楚的咬住唇瓣,任由一絲淡淡的苦笑爬上她的嘴角。

  不過,在離去前,她猶想私心的放任自己做一件事……

  “等……等等!”她撲上前,扯住君墨澈的衣袖。

  君墨徹黝邃的眼瞳閃過一絲訝異,“你身上有傷,這麼劇烈的動作會再扯裂那些傷口的!”

  就著他偉岸的身軀支撐住自己身子的水飄零,仿若對他的叮囑不當一回事般,逕自睜著一雙水玲剔透的瞳眸瞅住他,而後一言不發的主動吻上他的唇……

  君墨澈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零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氣急敗壞的拉開水飄零緊貼住他的嬌軀,並制止她不斷在他唇上落下的一串細碎親吻。“你……”他原本想阻止的話語,在對上她一臉我見猶憐的脆弱時,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她難道不知道她這麼做是在玩火嗎?君墨澈拼命壓下體內被她那一串生澀親吻所喚起的欲火。

  他承認他很想要她!但不是現在!

  現下她的身子太過虛弱,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要她!

  而彷彿像是要挑釁他的意志力般,水飄零在此時幽幽地道:“你……不要我?”一層淚霧瞬間蒙上她的眼眸。

  不!她別再用這種眼神看他!天曉得他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將她緊緊抱入懷中的衝動……

  “零兒,我很想要你,但現在不行!”他苦笑地對她道,髮鬢兩旁隱隱滲出涔涔汗水。

  “為什麼?”

  “你現在的身子……”

  “沒關係,我可以的……”一知道他也是想要她的,水飄零再也毫無顧忌的放任自己,在他身上撒下一波波的情潮。

  她大膽的再次貼近他的身軀,仰頭捧住他的臉頰,在他薄薄的唇片上熱切的親吻起來……她要給自己製造一個最後的、最美的回憶!

  “零……零兒!”君墨澈對她意外熱情的舉止受寵若驚,儘管腦海中的理智已所剩無幾,但他仍猶做困獸之鬥的,想要撲滅在兩人間不住蔓延的熊熾烈焰。

  然而,幾番掙扎後,他愈形微薄的克制力,在水飄零猛地將他往床榻上推去後,倏然不翼而飛。

  “噢……零兒!”不行了!他真的……再也忍耐不住了……

  床榻上,君墨澈已倦極的沉沉睡去,而一旁的水飄零卻兀自睜著一雙大眼,了無睡意的直瞧著他,微低下頭,她望向那張令她魂縈夢牽的俊顏……不由得泛開一抹笑。

  她的二少主呵……

  她這輩子唯一交付全部身心的男子!現下能夠實際擁有他這片刻,已足夠當她日後最美的回憶了!

  輕輕的,她推被下床,轉身,她再次戀戀不捨的望了他一眼……

  他……會忘了她嗎?在她離開後,他會不會還記得她?

  其實,她私心的希望他不要忘了她,但這麼做又對他不公平了!畢竟拋下一切走開的人是她,要他抱著對她的想念度日,委實太殘忍了些!

  也罷……他還是將她忘了,就當兩人從來不曾相識過吧!

  主意既定,水飄零緊咬牙根的狠下心,趁著夜深人靜,悄悄的拖著帶傷的虛弱身子,離開了載滿她無數回憶與牽掛的無涯堡,只留下了一封簡短的信箋給君墨澈——

  她對他坦白了一切……包括從前她對堡主的承諾,以及她對他經年累月的全心愛戀!

  如今她已然自毀誓約,所以,她只能選擇離開!希望他能夠從此忘了她,好好去過屬於他自己的人生,他有大好的前程等著他,不該因她而受到任何羈絆!

  “不——不——”君墨澈悲痛的緊捏著信箋大喊。

  乍然發現水飄零悄然離去的事實,令他傷痛得無以復加!

  他無法相信零兒就這麼離開他了!

  “你回來啊——零兒!回來——”

  寬廣的月竹軒內,只聞君墨澈一陣陣悲戚的狂吼聲……

  但終究……還是沒能喚回佳人身影……

  漠北 擎天門

  “哥!你又要上哪兒去了?我也要去!”回廊上,羅馨蕊踩著匆匆的步伐,追上一身外出遠行裝束的羅雲行。

  “馨蕊,哥這趟出門是有要事在身的,不是去玩的!”羅雲行頭疼的停下來解釋。

  “我不管!我也要去!人家已經好久沒出門,都快悶死了!先跟你說哦,你不帶我一起去的話,我就自己偷偷跟!”

  “馨蕊!”羅雲行一個頭兩個大的低斥,正大刺刺的站在他面前威脅他的妹子。都怪爹娘太寵她了,瞧!她壓根兒沒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裏!

  “好嘛!哥,帶我去啦!人家真的好無聊喔!”見到兄長一副不肯輕易妥協的模樣,羅馨蕊改采哀兵政策,纏拉住羅雲行的衣袖撒嬌,“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也不忍心見到妹子我悶病吧?”

  羅雲行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對自己半撒嬌、半威脅,這小妮子……他就知道出門前給她碰上,准不會有好事!

  “馨蕊,哥這趟出門可不比以往……”

  “為什麼?一樣都是出去呀!該不會爹娘又給了什麼秘密任務吧?”她一副鬼靈精的瞅向他。

  “一半一半。”羅雲行沉思地道,爹娘的確是交代了些事情給他,但那並不是他煩惱的重點,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一半?!只猜對一半啊?”羅馨蕊紅撲樸的小臉上顯出不服氣的神色,“那另一半是什麼?”看兄長那麼神秘兮兮的,讓她不好奇都難。

  “無涯堡。”羅雲行淡淡地透露了三個字。

  “啊?!哥,你要去找澈哥哥啊?”這下羅馨蕊腦子可清醒了大半。

  若哥是要上無涯堡去的話,那她就要考慮考慮了,畢意現在的澈哥哥和從前不一樣了,自從那個水護衛不見後,他就變得又冷又冰的,讓人好難接近,即使他的外貌一點都沒變,還是一樣俊得令人咋舌,可少了那股親和力的澈哥哥,只讓她覺得好陌生。

  羅雲行自然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他這趟去主要也是為了墨澈!

  無涯堡這半年來都是墨澄在主事,但過慣閑雲野鶴生活的他,顯然已經快要受不了了,所以才會十萬火急的要他儘快去一趟!

  一想到向來閒散的君墨澄,正坐困愁城的一肚子無奈,就令他不禁感到好笑!不過思緒一轉,想到了墨澈……他半就點都笑不出來了!

  唉!情字真是傷人哪……他在心中不勝教戲感歎。

  對墨澈的為愛神傷,他打從心底感到同情,就不知那芳蹤杳然的水飄零,可有回心轉意的一天?

  她可知唯有她重新回到墨澈身邊,才能讓他真正算是一個完整的人?現在的墨澈,不過是頂著一具空洞的軀殼在過日子……

  “嗯……我要去!我決定了,我還是要跟著你去!”在腦子裏經過一番拉鋸戰後,羅馨蕊決定她還是想跟著出去玩。

  至於冷峻的澈哥哥,頂多她不要纏著他就好,反正澈哥哥也不會對她凶,只是臉孔冰了點,她可以找別人玩去,或者自己去玩都行!

  羅雲行聽到了妹子在深思良久後的回答,令他錯愕得差點打跌!

  他這妹子真的是沒藥救了!滿腦子淨想著玩,他這趟行程恐怕別想有清靜的好日子過了!

  這天,羅氏兄妹倆來到一處民風純樸的小鎮。

  “哥!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我的臉好癢喔!”羅馨蕊走在羅雲行身旁,悶悶的抱怨著。

  都是哥哥啦!說什麼為了她安全著想,要她換穿男裝也就算了,還堅持她得易容成現在這副黑不隆冬、土氣十足的小男孩模樣!白白浪費了她原本姣好的麗容,而哥哥他卻自己頂著張完全不同風貌、卻依舊俊帥的臉皮!真是不公平!

  聽到妹子的抱怨,羅雲行也明白這副扮相的確是委屈了她,“可能是我們趕了太久的路流汗的關係,你先別抓它,我們這就到前頭的茶樓去歇會,等身體的熱氣散掉後就不癢了。”

  “噢……好吧!”羅馨蕊認命的收回原本想狠狠搔抓臉龐的手,要不是哥哥事先威脅過,要是她膽敢破壞她臉上的人皮面具,他定會再給她糊上一張更誇張、更難看的臉的話,她早就把它給撕下來,扔到天邊去了!

  “咦?那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羅雲行銳利的眼神突地捕捉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客——

  那不正是令無涯堡傾全力找的人嗎?!天啊!居然讓他在這兒碰上了……

  沒有任何猶豫的,羅雲行當下飛快的朝那熟悉的人兒追去——

  “唉呀!哥!哥一一你別走那麼快啦!”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羅馨蕊邊喊著、邊吃力的追向前頭的兄長。

  就當羅雲行將追上那抹近在咫尺的儷影時,驀地一輛疾馳的馬車由另一頭的路口竄出,眼看就要撞上眼前的佳人……一時間驚叫聲四起……

  “危險——”

  千鈞一髮之際,羅雲行飛撲上前抱住佳人,俐落的縱身一躍,遠離了馬蹄踐踏的範圍——

  呼!好險!順利躍離街道中央的羅雲行,不禁冷汗涔涔的在心裏慶倖。

  “嗯……”

  懷中細細的呻吟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你……你……還好吧?”他關切地探問懷中的人兒,方才倉促間,他並沒多少時間好好的看她一眼,而這會兒一低頭細瞧,眼前的景象卻令他鍺愕得怔愣住——

  她……懷孕了……

  他驚愕的瞪視著懷中嬌軀那明顯隆起的腹部,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究竟……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她……已經嫁作人婦了吧?

  老天爺,千萬不要是這種答案!否則他那八拜之交的好友君墨澈,肯定會瘋掉!

  “這位公子,謝謝你!我沒事!”水飄零由羅雲行懷中抬起頭來,對上她那憔悴蒼白的面容,羅雲行猛地心中一緊,不禁擔憂起來。

  她這段日子究竟是怎麼過的?怎麼將自己折騰成這番模樣?

  眼前她這副贏弱的病容……別說墨澈會心痛,連他看了都不忍心!而且她現在又懷有身孕,要是再不趕緊調補身體的話,他懷疑她能夠再支撐多久?

  “公子?”水飄零詫異的輕喚眼前兀自發愣的男子,“公子,您若沒有其他的事的話,請恕我先行離開了!”

  水飄零認不出易容過的羅雲行,當然也就更不可能曉得他心裏在想什麼!

  她見他瞧著她出神了好半晌,原以為他可能是那種乘人之危的登徒子,但又看他一臉正直英挺,而且過了好半天,也沒見他對她動手動腳的,於是從容的起身,軟言的向他辭謝。

  “姑娘且慢!”一意識到她要離去,羅雲行慌忙出聲留人。

  開玩笑!好不容易讓他給找著人,怎可這麼輕易的就讓她再次溜走?無論如何,他都得幫墨澈這一次才行!

  “嗯?”水飄零不解的回過頭,她不明白眼前這位陌生的英偉男子喊住她有什麼事。

  羅雲行正苦思著有什麼好藉口可以留住她,恰巧羅馨蕊就在此時氣喘吁吁的趕到。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都還沒站定,馬上劈裏啪啦的就落下一大串不滿的抱怨——

  “哥——你……你真是不夠意思!跑那麼快!也不想想我追得多辛苦!你要英雄救美,也不要把我甩得那麼遠啊!害我追得要死要活的!真是沒良心……哥……”

  羅馨蕊這才順了氣的抬頭,猛地便噤了聲,她不敢置信的微張著小嘴,驚詫的瞪著眼前正一臉有趣瞧著她的女子——

  她……她不是那個……那個……水……水護衛嗎?!

  她沒看錯吧?她不是失蹤了?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他是你弟弟?”水飄零笑著看向羅雲行,對眼前羅馨蕊扮成的“黑小鬼”覺得很有趣。

  羅雲行卻倏地一愣,一時間因她突然展現的笑容而深感受寵若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毫無芥蒂、沒有半點因身份隔閡而刻意拉開距離的水飄零!

  弟弟?!羅馨蕊聞言怔了怔,隨即明白水飄零指的是她。

  她差點忘了自己現在可是個小男孩,理所當然……只能說她是弟弟囉!“你……你好!他是我哥!”這她可沒說謊。

  “你弟弟很可愛。”水飄零笑語。

  可愛?!她敢保證她要是知道她是誰,恐怕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在她還是“羅馨蕊”,而她也還是“水護衛”的時候,她們之間可還不曾和平相處過!

  不過這都要怪她太不通人情、又總是冷冰冰的,才會導致她們過去這麼生疏!要是她從前就像現在這般,總是對她溫和的笑、又不吝於稱讚她可愛的話,她早就愛死她了!

  羅雲行顯然也對水飄零的讚美不甚認同,她這妹子不煩死人就不錯了,說她可愛?算了吧!她——

  不過,對水飄零竟意外的不排拒小男孩扮相的妹子,甚至還很是溫婉親切,他不由得心生一計——

  咳!他輕咬一聲,“在下邢雲,這是舍弟邢蕊,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啊?哥葫蘆裏在賣什麼膏藥啊?羅馨蕊不甚明白兄長刻意的“隱姓埋名”所為何來。

  “嗯……”水飄零沉吟了一會,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若姑娘不方便說的話,也無妨……”羅雲行適時的打斷她的遲疑,並料准了她接下來會有的動作。

  果然,羅雲行的故作大方,激起了水飄零心中的小小內疚。

  雖說是萍水相逢,但好歹眼前的公子剛剛才從馬蹄下救了她一條小命!

  再說人家對她完全是一派坦然豪爽,而她卻連告知個姓名都還要猶豫半天,未免也太過小家子氣了!水飄零不禁在心中責備起自己。

  “真是抱歉,剛剛是我出神了,還請公子莫要見怪!公子稱我零兒即可。”一番思索後,她覺得沒有必要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這麼見外。

  零兒?這下更讓羅雲行在心底肯定,她是水飄零不會錯了!

  “零兒姑娘,請恕在下冒昧有一事相托。”

  “什麼事?”水飄零秀眉輕蹙的看了看他,不明白談不上什麼交情的他,想託付她何事。

  “在下想將舍弟托予姑娘暫為照顧,不知姑娘……”

  “啊?”不光是水飄零一愣,一旁的羅馨蕊聽到這話,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她完全不知道哥哥在搞什麼鬼,但她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為什麼?你不擔心你弟弟嗎?”水飄零深思的看向羅雲行。

  羅雲行刻意露出滿臉無奈痛苦的神色,“零兒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即將遠行經商,但此去路途遙遠,舍弟又尚年幼,恐不耐舟車勞頓……”

  “你們沒有其他親人?”

  羅雲行一臉遺憾地搖頭,“在下自小與合弟相依為命。”

  羅馨蕊差點為自家兄長入木三分的演技而大笑,她從來不曉得原來哥哥竟這麼有演戲的天分!

  “這……”水飄零仍是覺得有絲不妥的遲疑著,“你我並不算熟識,你不怕我虧待了令弟?”

  “我相信零兒姑娘!”羅雲行對她懇切一笑。

  打死他都不相信她會虐待馨蕊!他認識她水飄零可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就算過去稱不上熟稔,好歹也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嘛!零兒姐姐,我跟著哥哥一直東奔西走的……好辛苦喔!而且哥哥脾氣又壞,常常罵我,還是零兒姐姐最好,都會說我可愛!”羅馨蕊打蛇隨棍上的向水飄零撒嬌道,言語間還不忘貶損自己的兄長一番。

  她是不曉得哥哥究竟意欲如何,但依著眼前的情況,她大概也瞭解了兄長約莫是想留著她監視水護衛,自己好快馬加鞭的跑去向澈哥哥通風報信吧!

  對妹子識時務的幫他一把,羅雲行悄悄挑了挑眉,對她露出一抹讚賞。

  這小妮子難得配合度這麼高,看來她八成也摸清了他打的主意!不過她頑皮的個性還是沒改多少,竟一點顏面也不留給他,在水飄零面前刻意貶損他!有妹如此……真不知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零兒姐姐,我好累喔!我和哥哥已經走了一天了呢!我們去你家休息好不好?”羅馨蕊收到兄長的眼神鼓勵,於是更加賣力的演出。

  她向來在家裏像大小姐般的要賴慣了,對於這種死纏爛打的黏人本事,她演起來可是相當得心應手。

  “好吧!你們隨我來!”在思考了許久之後,水飄零感到這一對兄弟似乎不難相處,而且也沒有什麼惡意。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好拒絕救命恩人的請托,畢竟只是看顧他年幼的小弟而已,她沒必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不是嗎?

  一聽到水飄零的應允,羅雲行終於暫時放下一顆緊張的心,他和羅馨蕊交換了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容,兩人隨即興奮的跟上走在前頭帶路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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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8-26 23:56:49
第九章

  “墨澈又沒用膳了嗎?”君墨澄緊蹙起眉心,看著傭僕正將原封不動的飯菜撤走。

  半年了……都已經半年了!他這個弟弟卻還是依舊這麼令人擔心。

  自從水飄零不告而別後,墨澈便和稍後回到堡的爹大吵一架,不為別的,只為了爹和零兒多年前的那勞什子約定,害他丟了心上人!

  其實……關於這一點,君墨澄也是站在弟弟這一邊的!

  他也覺得爹不該讓零兒做那樣的選擇,結果到頭來害墨澈丟了未婚妻,而他失去了現成的弟媳!

  不過,幸而後來爹也不再堅持,因為當年他其實並非刻意要排斥零兒,只因他並不知曉零兒和墨澈早已兩心互許,所以才會造成今天這種活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的僵局。

  所以,他言明瞭,只要他們能找回零兒,他絕對接納零兒成為墨澈的妻子、他的媳婦。

  然而,爹的允諾,似乎來得太遲……

  失去了零兒,墨澈一夕之間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由一開始的傷心憤怒,整天馬不停蹄、近乎瘋狂的到處找人,直到現在的冰冷沉靜,仿若遺世獨立般,從早到晚難得說上幾句話。唯一不變的是,他從沒放棄尋找水飄零的下落!

  可是,卻始終得不到水飄零的任何音訊!她就像是在天地之間消失了般,一絲蹤跡都不曾留下……

  唉……君墨澄真是感到頭疼極了!

  零兒究竟是躲到哪兒去了?她難道當真想躲墨澈一輩子嗎?噢……千萬別這樣!否則痛苦的可不單是只有墨澈一人,他也是身受其害哪!

  他那意志消沉的弟弟,已經近半年不管事了,而雙親更是在數月前再度遠行,所以……他這為人兄長的壓根沒選擇,只得被迫挑起掌管無涯堡的全部責任!

  天可憐見,這種哪兒都去不得、只能鎮日認命的待在堡裏,為一切奉獻忙碌的生活,對向來酷愛自由的他而言,簡直就如同是水深火熱的煉獄!

  不!不行!他一定得幫墨澈將零兒找回來,為了他自己往後的幸福著想,他一定得找回零兒!

  他真是懷念以往在外頭閑雲野鶴般的生活呀!君墨澄重重的長歎一聲,心中滿是無奈!

  淡淡的瞥了眼大搖大擺走進門來的兄長,君墨澈依舊無語的維持著紋風不動的姿勢,衣袂飄飄的站立在窗前。

  他深幽的眸光凝向遠方,明顯消瘦的清冷俊容照著一層宗霜,讓人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麼。

  “還在想她?”話甫出口,君墨澄馬上後悔了。

  他真是拙啊!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白癡也知道他這死心眼的弟弟現下最碰不得的痛處,他竟還不知死活的一腳踩上去!

  靜靜的立在窗前的君墨澈瘦削的身形驀地一震。

  是的!他的確是在想她,在想著他的零兒!

  整整半年了,他對她的思念一日甚過一日!

  每天,他早晨醒來睜開眼的剎那,第一個想到的是她,直到晚上入眠合眼前,心底的最後一個意識,刻劃的……依然是她!無時無刻,她的一顰一笑,佔據了他每一份的思維。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沒有她的日子還能支撐多少,真的……不知道!

  打從失去她的那天起,他的心彷彿也跟著沉寂枯竭,除了心上人的消息外,再沒其他事情能引起他的關注!

  經過半年多來的努力,即便佳人芳蹤依舊杳然,他仍是堅決不肯放棄任何找回她的希望!

  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執著,所以就算是要窮盡他畢生的歲月,他也要找回他的零兒!

  “墨澈,我知道你思念零兒,可為兄的不得不提醒你,你要是再這麼有一餐沒一餐的下去,不用等到找著零兒,你自己就會先垮了!再說,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為爹娘想想吧!要是他們回來瞧見你這副活死人的模樣,他們心裏會有多難過?”看著弟弟愈形消瘦的頎長身軀,君墨澄不禁心痛地道。

  “我想,零兒要是知道你這麼的不愛惜自己,一定會心痛萬分!”他刻意提起零兒刺激他。

  果真!君墨澈因兄長的話而身形一震,他瞥了眼君墨澄,眼神深幽而複雜,“苦肉計不是一向最有效的嗎?”他淡淡的泛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君墨澄當然懂弟弟的意思,但他用的時機一點都不恰當啊!

  苦肉計之所以有用乃在於“傷之在已,而痛之他人”!

  但墨澈這苦肉計的苦根本是白技的,因為水飄零可半點也不知情哪!

  “唉……”君墨澄不由得一歎。

  “我想,江北這一帶,我們出動了大批人馬找了這麼久,卻一點零兒的下落都不曾有過!由此可見,她應該是早已離開了江北!不如,我明兒個加派人馬,往江南方面再次仔細搜尋一趟,或許這次能讓我們給找著些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不!這次我一個人去!”

  “啊?什麼?!君墨澄一愣。

  “我一個人去江南,找零兒!”君墨澈轉身面對自己的兄長,一雙清明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股不輕易妥協的堅定。

  “千萬別這麼做呀!墨澈!否則你就要和你的寶貝零兒失之交臂囉!”

  一道吊兒郎當的帶笑嗓音由門口傳來,羅雲行大刺刺的跨步進門、臉上帶著濃濃的促狹神色。

  “什麼意思?!”眨眼間君墨澈已閃身來到羅雲行面前,他突兀的一席話比起他莫名其妙的出現更加令他震驚,“你……你說零兒怎麼了?!你有她的消息?!他不敢置信的輕顫著嗓音。

  “我是有她的消息!”羅雲行一臉桀笑,老實地道。瞧見好友在乍聞心上人兒下落時的激動,讓他不忍再拐彎抹角的捉弄他。

  “她在哪里?”一得到肯定的答復,君墨澈再也捺不住胸臆間翻騰的思念之情。

  “你別急,先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呀!你這樣冒冒失失、什麼都不清楚的就跑去,要是一個不小心,把我好不容易幫你找著的零兒又給嚇跑了,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下回能夠再這麼幸運,能幫你找到人囉!”

  羅雲行這番半提點、半威脅的話,果然立即奏效,令君墨澈硬生生的打住急欲飛奔出去的身形。

  良久,羅雲行才交代完他巧遇水飄零的一番經過。

  “原來零兒她躲到漠北去了呀!”難怪他大江南北的派出一大堆人手都找不到她!

  漠北耶!他們壓根兒沒想到她會躲到那兒去!君墨澄在心裏直犯嘀咕。

  “我已經藉故讓馨蕊留在她身邊監視著,所以短時間內你們不用擔心她會跑掉的!”羅雲行得意的說道。

  “真有你的!雲行!幸好你們當時易了容,否則恐怕要留住零兒不是那麼容易!”

  “是啊!若她知道我是誰的話,可能會跑得比誰都快吧!”羅雲行苦笑。

  “現下馨蕊跟在她身旁,應該……沒問題吧?”君墨澈有點擔心她執拗的大小姐性子。

  羅雲行灑然一笑,“這你們別擔心,也不知馨蕊是覺得有趣還是什麼的,總之,她這小妮子這次挺合作就是了!”

  “噢……那就好!”他還真怕羅馨蕊一耍起任性的倔脾氣,把水飄零給氣跑了,那墨澈准會發火的!別看他這弟弟平常溫溫淡淡的性子,一旦真惹怒了他,那穩會吃不完兜著走!

  始終在一旁靜默著的君墨澈,此時突地起身朝外頭走去,“我去帶她回來!”

  “墨澈!你——”

  “算了!讓他去吧!”羅雲行攔下君墨澄的制止。“他能沉得住氣聽我把話說完,已經算不錯的了!”

  也對啦!君墨澄深表同感的挑了挑眉。

  “啊一一糟了!”羅雲行突地一聲大喊。

  “怎……怎麼了?”君墨澄也感染了他的緊張,不由得跟著站起身。

  “我忘了告訴墨澈,零兒她懷孕了!”

  “什麼?!”這下換君墨澄驚喊得比誰都要大聲,“你……你說零兒懷孕了?!零兒她不但嫁了人,而且還有了身孕?!”

  “不是!是……”

  “噢……天啊,這下墨澈這麼急匆匆的殺去,准會將對方給宰了的!”君墨澄打斷羅雲行欲出口的解釋,逕自在一旁急得團團亂轉。

  “不行不行,我得趕快去阻止墨澈做出傻事才行!”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如何的深愛著水飄零!無論如何,他是絕對忍受不了零兒琵琶別抱的!

  “停,墨澄!”羅雲行好笑的拉住就要往外沖去的君墨澄,“我可沒說零兒她嫁了別人哦!”

  “啊?!”這下君墨澄一頭露水的傻了眼。

  “零兒她的確是懷了身孕,可我到她住的地方看過,那兒沒有任何男人住過的跡象!而且加上馨蕊傳回來的消息,零兒她是一個人獨居的!她並沒有成過親!”

  “啊?你是說……”君墨澄吃驚之餘,腦子裏的思緒飛快的轉動著,“你是說……零兒懷的可能是墨澈的孩子?”

  “嗯!”羅雲行再肯定不過的哼了哼。

  照零兒的情況看來,至少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而五六個月前,她人可還是在無涯堡裏的!那時能讓她懷有身孕的,除了君墨澈之外,還會有誰?

  而這邊的君墨澄恰巧比羅雲行多知道了一點點內幕——

  因為墨澈曾對他坦言過……零兒和他早已生米煮成熟飯了,所以,在聽了羅雲行的一番推測後,他這下可肯定了零兒腹中的小孩非墨澈的莫屬!

  唉!這下更是糟糕!要是什麼都不知情的墨澈,在一怒之下,誤傷了零兒和腹中的胎兒,日後他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為了避免自己的弟弟鑄下不可挽回的大錯,君墨澄不由分說的拉著羅雲行便往外走去——

  “走走走!我們得趕在墨澈見到零兒之前,通知他一聲才行!否則要是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誤會了零兒,那麻煩可就大了!”

  “零兒姐姐!你一定很愛小孩的爹爹,對不對?”

  簡陋的小茅屋裏,羅馨蕊雙手撐著一張黑炭似的小臉,興致勃勃地問著。

  也許是懷孕的關係,也或許是她真當她是陌生人的關係,總之,羅馨蕊真的覺得眼前的水飄零比起從前溫柔了好多好多!

  “為什麼這麼說?”正擦拭著木桌的水飄零淡淡一笑。

  她沒有隱瞞她並未成親的事實,也沒有為了讓自己易於面對世俗的眼光,而刻意編出“寡婦”的身份。她十分明白,縱使自己早已遠離了有君墨澈的日子,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對他滿滿的愛戀依舊是無法停歇。

  因為愛他,她不願詛咒他死,不願自私的詛咒孩子的爹親!

  “因為我常看到你好溫柔的對著肚子在說話呢!所以你一定很愛這個小孩,那也一定很愛他的爹爹了!”羅馨蕊十分肯定的晃動著一顆小頭顱。

  “嗯!我……很愛他!”水飄零停下手邊的動作,凝視著遠方。

  “那為什麼不回去找他呢?”

  “回去?”

  “是啊!你這麼愛他,為什麼不回到他身邊?”羅馨蕊對她半年前突然離開無涯堡所引起的軒然大波,依然記憶猶新。

  水飄零黯然了眼神,低下頭,“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會懂的。”面對眼前的小男孩一臉的天真,令她不由得露出苦澀的笑容。

  “怎麼會不懂?”羅馨蕊不服氣地氣鼓了雙頰,“既然你愛小孩的爹爹,那就應該回到他身邊啊!你這樣自己帶著他的孩子跑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她忍不住為澈哥哥發出不平之鳴。

  “他不知道。”

  “啊?什麼?”

  “他不知道我懷孕了。”水飄零笑了笑,抬手輕撫上明顯隆起的腹部。別說君墨澈不曉得,連她自己也是在離開他後才發覺的。

  “那……那你正好可以給他個驚喜啊!羅馨蕊不放棄說服她回到澈哥哥身邊,因為她還是比較喜歡以前那個和藹可親的澈哥哥。

  水飄零搖了搖頭,“不行的,我不能回去!”

  這下羅馨蕊簡直要昏倒了,她捺著性子說了大半天,居然還是換來她的一句“不回去”!

  忍耐!忍耐!她拼命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忍耐,絕不能在這時發起她的大小姐脾氣,否則要是把她給氣跑了,她准會被哥哥給扒下一層皮來!

  就在她拼命吸氣,努力的壓下一肚子不滿時,她突然眼睛一亮,瞧見敞開的窗子外頭,有一抹極為熟悉的身影,正急速朝這兒接近中。

  哈!這下有好戲看了!

  羅馨蕊眼尖的認出來人,並在心裏興奮的拍手大叫!

  不過,就這麼輕易的放過水飄零,她還是有些些不甘願,畢竟她浪費了她那麼多口水呢!

  突地!一個小小的計謀在她腦海中成形……

  她轉了轉一雙漂亮的水眸,端出一臉天真無邪的湊近水飄零——

  “零兒姐姐!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小孩的爹爹是誰呀?”

  “孩子的爹?”

  “是啊!反正你都不想回去了,那告訴我小孩的爹爹是誰,應該沒關係嘛!”羅馨蕊撒嬌的拉著水飄零的衣袖,使出她一流的纏功向她套話,末了還露出一個再純潔不過的大大笑容。

  水飄零徽蹙起眉頭,看了她一眼,“這已經不重要了!”在半年後的此刻,她並不想再刻意提起君墨澈。

  “好嘛……人家好好奇喔!”

  水飄零笑著輕點了下她的額頭,“小孩子這麼好奇不好喔!”

  “嗯,我想,他一定是一個很差勁的人,才會讓你不想回去!而且還帶著他的孩子躲起來!”羅馨蕊故意說著反話刺激她。

  “不!”水飄零急忙的反駁,突然拔高的音調嚇了羅馨蕊一跳,“呵!真是抱歉,嚇到你了!”

  羅馨蕊雖然怔愣著,但心底卻對她激烈的反應竊笑起來,“那他是什麼樣的人啊?”她趁勝追擊的再問道。

  “他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水飄零對她清淡一笑,眼神中不覺流露出已收藏起好一段時日的深濃情感。

  “真的嗎?他有比零兒姐姐你溫柔?”

  “嗯。”水飄零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比我溫柔太多了。”

  “既然他這麼溫柔,為什麼零兒姐姐你還要離開他呀?”

  水飄零輕輕一歎,“我……我配不上他。”

  “啊?為什麼?”這下可問到重點了,羅馨蕊有點緊張的在心裏暗暗祈禱,她千萬別在這時打住,否則她可就功虧一簣了!

  幸好,已然陷入回憶中的水飄零,並沒有回神的跡象,“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而且他太好、也太溫柔,我根本無法匹配他。”

  “可是……我覺得零兒姐姐你很好啊!”

  “我?”水飄零搖了搖頭,“他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子!”

  “才怪呢!我才不相信那人真有這麼好!一定是他配不上零兒姐姐的!”羅馨蕊故意擺出一臉的不認同。

  水飄零但笑不語,著實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羅馨蕊差點就要被一室的凝滯氣氛給悶死,方才聽見她淡淡地道:“你還小,可能不知道無涯堡……”

  “無涯堡?那是什麼?”羅馨蕊一徑天真的瞧向她。

  “那是在江北一帶一個很大的組織。”水飄零被她的故作無知給騙倒。

  “哦?零兒姐姐愛的那個人在那裏嗎?”

  “嗯,他在那裏。”

  “江北呢!好像有點遠耶!難怪他會不知道零兒姐姐懷了他的孩子!”

  水飄零被她的童言童語給逗笑,“是啊!我們離得太遠了!”

  “對了!零兒姐姐!你想把小孩兒取作什麼名字呢?”羅馨蕊東扯一句、西搭一句的問著,令人只覺得她是在漫天閒聊。

  水飄零不覺失笑,“還沒想過,我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所以等生下來再說吧!”

  “這樣啊……”羅馨蕊一臉失望,不過只一瞬間,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的笑開了臉,“這樣好不好,零兒姐姐,我來幫你的寶寶娶名字!”

  “啊?”

  不顧水飄零一臉的詫異,羅馨蕊自顧自地道:“如果是女孩兒呢,就叫作‘娃娃’,那如果是男孩兒的話嘛,就叫‘寶寶’好了!”

  娃娃?寶寶?這有取跟沒取不是一樣嗎?水飄零在心中感到好笑。

  “啊……那娃娃和寶寶要姓什麼呢?”羅馨蕊一副傷腦筋的微偏著頭。

  “娃娃和寶寶的姓氏是不能自己取的。”水飄零見小男孩苦惱的神色,於是溫婉的解釋道。

  “哦?那是……”

  “一般來說,小孩都是跟著爹爹的姓氏。”

  “那寶寶和娃娃的爹姓什麼?‘’

  “你這麼想知道?”她笑。

  “當然呀!我想看看把姓裝上去之後,念起來好不好聽嘛!”羅馨蕊為自己的堅持,找了個光明正大的好理由。

  “那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告訴別人,連你哥哥都不能說!”水飄零拗不過小男孩純真又熱心的滿臉企盼,可又怕他告訴別人會失了風聲,而引來君墨澈,於是只好事先跟他約法三章。

  “不會的啦!我才不會告訴別人呢!這是我和零兒姐姐兩個人的秘密!”她露出一臉貓吃奶油般的得意。天曉得,她可是在心底暗笑到差點岔了氣!

  這又何須她說呢?門外的人根本就直接聽得到了嘛!

  “君!”

  “什麼?”羅馨蕊故意裝作聽不清楚的要她再說一次。

  “寶寶和娃娃的爹姓君!”

  哈!這下夠清楚、夠大聲了吧!羅馨蕊趁水飄零不注意時,得意的朝門口一瞥,“喔!原來寶寶和娃娃的爹姓君呀!”她刻意若有所悟的大聲說道,“嗯,君寶寶……君娃娃……”

  “其實,你不用擔心好不好聽的。”水飄零打斷她的低喃。

  “啊?為什麼?”

  “因為寶寶和娃娃不會姓君!”

  “可是……零兒姐姐你不是說……”

  水飄零落寞的拍了拍她的頭頂,“寶寶和娃娃的爹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他們跟著我姓,姓水!”

  “你是說……寶寶和娃娃的爹不會要他們嗎?”羅馨蕊說著臉上露出濃濃的疑惑。

  “我不知道……”水飄零的神色有瞬間的茫然。

  “可是……水寶寶……水娃娃……”羅馨蕊不認同的皺縮起一張小黑臉,“我覺得……還是君寶寶和君娃娃比較好聽呢!零兒姐姐!”

  “不行的……”水飄零苦澀的搖搖頭。

  “真的不行嗎?”毫無預警的,門口響起一陣低沉熟悉的嗓音。

  水飄零猛地回過頭——

  當瞧清楚正倚在門旁的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時,她一顆心頓時驚跳的提到胸口。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水飄零不願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下意識的,她只想到要逃離這裏。

  不過,就在她要飛奔過門檻時,一雙健臂猛地將她撈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這下我可將功贖罪囉!”羅馨蕊笑嘻嘻的走向君墨澈,在經過他身旁時,不忘暗示著自己這次幫他留住佳人的功勞。

  沒辦法,誰教她在很久以前曾害水護衛墜馬受傷呢?好不容易她總算可以功過相抵啦!哈哈!

  “嗯!”君墨澈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露出許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那……剩下的就交給你囉!激哥哥!”得到他的首肯,羅馨蕊如釋重負的拍拍君墨澈的手臂,一蹦一跳的從他倆身旁竊笑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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