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885|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于媜]魔鬼監護人(有膽,放愛過來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0:08 |倒序瀏覽 | x 1
魔鬼監護人【有膽,放愛過來之一】 作者:于媜

自從義父去世的那天起,夏紫茉又變回孤苦伶仃一個人,
直到冒出個監護人──她從沒看過這么高俊完美的男子,
只不過他怎么軟禁她,還一臉冷漠、對她不聞不問?!
哼!什么嘛,以為她會向他低頭、任他擺布,那就錯了!
但他偶發的寂寞神情,又讓她忍不住想多了解他一些……
一份突來的遺囑,徹底顛覆了關驥平靜的生活,
雖然他早和那個家沒有任何交集,但今天只要他簽下名,
就能一夕致富,不過他必須一並接下眼前這個大麻煩──
她像個落難的公主,清靈脫俗得一點也不真實,
如果今天他們只是對普通的男女,也許他倆會有好結果,
只可惜,他們的命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注定……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0:28
序幕

 一份突然送到手裏的遺囑,徹底顛覆了關驥平靜的生活。
  關平山。
  乍見這個近二十年不曾想起的名字,雖然關驥不願承認,卻仍無法忽視胸口微微的刺痛。
  遺囑立書人是他近二十年不見的父親,本以為兩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交集,沒想到父親竟將一間有數十億資產額的公司留給了他——意思
就是,只要他重新踏上臺灣這塊曾經熟悉的土地,就可以立刻成為一間擁有上千名員工的大公司總裁。
  只要他接受這份遺囑,他就不再只是個朝九晚五的計算機工程師,當家家戶戶享受著家庭溫暖時,他也不必夜夜在辦公室裏加班到筋疲力
竭。
  遙望著紐約市璀璨的燈火,他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這種事簡直就像童話裏的故事一樣,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他,一夕之間突然繼承了一份龐大得令人咋舌的遺產。
  望著手裏那份遺囑,他的眼裏卻毫無一絲溫度。
  好個慷慨慈愛的父親不是嗎?
  只可惜,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一心渴望父親溫情的八歲小男孩,這份遲來的歉意絲毫打動不了他冰封的心。
  放棄?
  不,他當然不會放棄。
  因為,這是他欠他的!
  不過,事情當然不只是簽名就拿到遺產這么簡單——

  在繼承東揚企業的同時,繼承人必須一並擔負起本人義女紫茉的監護權,直至她結婚為止,否則,視同自願放棄繼承權,不得有異議。

  遺囑上短短兩行字,刺眼得令他想詛咒。
  一如關驥所認識的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背後都有目的!
  這份遺囑裏頭除了繼承一間公司之外,還有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孩,也就是說,如果他想繼承這筆財產,就必須一並接收這個大麻煩。
  此時此刻,他對於他的父親沒有感謝、只有詛咒,恨不得把他從棺材裏拖出來。
  打從當年父親不顧他苦苦哀求,毅然決然與母親離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這輩子不再見他一面。
  這么多年來,他狠心不見父親、不願知道父親的任何消息,就連母親在三年前過世,他都不曾讓父親知道。
  難道,這就是父親為報復他狠心劃清父子界線下的戰帖?
  很好,如果想挑戰他的能耐,那么他將會如他所願,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1:03
第一章

  清脆的電話鈴聲回蕩在充滿古老氣息的典雅房間裏,坐在一把深色黑檀木椅上的男人伸手從容接起。
  「來了?」男人那一如古宅般幽沉的目光,望著被厚重窗簾擋住的窗口,低沉的聲音讀不出情緒。「我馬上下去。」
  掛下電話,男人霍然起身,一身合身的嶄新深藍色手工西裝,襯得男人結實精壯的身軀更加高大。
  男子踩著平穩的腳步轉身出房門下樓,腳步不急不緩,一雙同樣出自名家手工制作的上等皮鞋,總算從容跨向沙發邊。
  盈滿古老氣息的客廳裏除了管家外,還有一名中年男子跟一名年輕女子。
  「關先生。」
  方律師一見到關驥來到客廳,立即恭敬起身。
  然而關驥對方律師的存在視若無睹,一雙黑眸緊盯著那小小的、好象隨時快被巨大沙發給吞沒的小人兒。
  穿著一件黑色洋裝,及肩長發梳理得柔順整齊,年輕女孩低著頭,雙手整齊交疊在膝上,看起來像個教養良好卻哀傷的公主。
  第一眼,他立刻推翻了女孩會是他父親情婦的可能,她看起來——太青澀稚嫩了,就像剛從枝頭上綻放的稚嫩花蕾,好象只要一陣風就會
將這朵蓓蕾掃上泥地,沾染上不屬於純凈美好的泥塵。
  資料上寫著她十九歲,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她剛以極優異的成績考上臺灣最知名的大學,看樣子這幾年來,她的確受到他那慈悲
父親的良好照顧。
  慈悲?他冷笑。
  對於親生兒子可以冷血的毅然放棄,寧願去收容一個來自孤兒院的女孩為義女達十年之久,展現他身為大企業家的善行與大度風範——這
真是天大的諷刺,不是嗎?
  「夏小姐,關先生來了。」
  哀傷的公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方律師出聲提醒,才讓她急忙回神起身。
  一抬眼,夏紫茉愕然望著眼前的男人。
  天——他好高!
  高仰著小腦袋,她很費力才咽下自己的驚愕。
  幾乎是外國人才會有的高大精壯體格,雖然被包裹在昂貴合身的西裝下,卻依然遮掩不住那像是慣於戶外活動的賁起肌肉曲線,古銅色的
皮膚像是上好的純凈麥汁;在這種純然野性的氣息下,他渾身卻散發著一種清新幹凈的氣息,就像是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充滿全然的矛盾與不
協調,看似率性狂放,卻又冷漠倨傲得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陽剛中融合著一絲文明氣息的俊美臉孔,宛如刀刻般深刻有力,五官被上帝之手雕琢得完美無缺,那雙如寒潭般淩厲回視她的黑眸,正倒
映著她倉皇受驚的表情。
  只可惜,這張完美的臉孔就像是剛從百年寒冰中挖出來的雕像一樣,冷漠得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關、關大哥。」她倉皇的垂眼,以掩飾自己的恐懼與不安。
  大哥?關驥好看的薄唇浮現一抹冷笑。
  「請叫我關先生。」他俐落地在另一張沙發上落坐,冷傲的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突然間,一團硬塊像是卡在紫茉的喉頭,她看了方律師一眼,像是想尋求一些支持與勇氣。
  「呃——關先生,夏小姐一直以來都叫關老總裁為關爸爸。」方律師試圖替夏紫茉緩頰。
  像是在等待些什么的關驥,聞言總算抬頭,用一種譏諷的眼神瞅了紫茉一眼。「她怎么叫那男人跟我無關,不過只準叫我關先生。」
  一旁已經夠蒼白的小臉,頓時更是毫無血色。
  「是的,關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我叫——」
  「夏小姐,我並沒有興趣知道你叫什么,讓我們省去那些虛偽的客套話,把事情盡快解決。」
  紫茉茫然睜著圓眸,好半天會意不過來。
  俯視著眼前這個女孩,他冷然勾唇,打量她的眼神沒有半點溫度。
  她是個漂亮的小東西,才十九歲,卻有張清靈出塵的臉蛋,一雙眼是那樣的純凈無邪,粉嫩白凈的肌膚像是未經污染過的初春融雪,與那
一身黑洋裝形成強烈的對比,卻襯托出她驚人的無邪之美。
  她粉嫩的唇微微輕咬,一臉的不知所措像是走錯地方的小女孩。
  兩個禮拜前回到臺灣,他已經見過公司裏的各部門主管,也大致熟悉掌握整個企業的營運,現在唯一的麻煩只剩下她,不過……
  他只需要用半個鐘頭就能安排好她的一切。
  抬手掃了眼腕表,他約好的人也差不多該到了。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門鈴聲響,關驥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從容起身。
  不一會兒,管家何嬸已將一名西裝筆挺、手提黑色公文包的男子帶進客廳。
  「來得正好。方律師,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律師,康大維律師。」關驥從容介紹道。
  他的律師?
  不止是夏紫茉,就連方律師也楞住了。
  「關先生,這——」方律師心想,自己是關老總裁親自委托的遺囑宣讀律師,怎么關驥還請來其它律師……
  來回打量著關驥跟他所請來的康律師,方律師開始瞧出一些端倪。
  他所認識的關老總裁,是個精明能幹的成功企業家,沒想到唯一的兒子竟也是個善於權謀算計的狠角色,而此舉更顯示出關驥極度不信任
他的父親。
  「既然我的父親賦予我一些照顧你的責任,所以,我對你做了一些『安排 ,希望你會滿意。」說這些話時,關驥的眼裏似乎透露著一絲嘲
弄。
  紫茉白著臉,轉頭看著關驥的私人律師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公事公辦的宣讀起來。
  「夏小姐,關先生的意思是,他願意將目前所擁有的十分之一資產分給你,但條件是往後你不得再跟關家有任何瓜葛……」
  接下來律師說了些什么紫茉完全聽不見,耳邊只反復回蕩著關爸爸的慈藹聲音——
  小茉莉,驥兒是個外強內軟的孩子,我相信他會好好照顧你、疼愛你——
  「夏小姐,如果沒問題的話,請在這份契約上簽名。」康律師的聲音終於將紫茉的神智給拉回來。
  「我不要錢!」紫茉瞪著那紙契約,白著小臉搖搖頭。
  十年前,她生活了九年的孤兒院發生火災,經過電視臺的報導之後,關爸爸親自到收容中心收養了她,不但給她一個家,也給了她一份屬
於父親的愛。
  她想要的只是這些,從來就不是錢。
  康律師停頓了幾秒,迅速點點頭,從容不迫的神情像是早已做好沙盤推演。
  「如果你拒絕接受這個條件,那么,關先生將安排你到美國上大學,會在當地為你安排一棟房子,以及私人的管家、司機跟保母,確保你
的生活寬裕無虞。」
  「你要把我丟到美國?」紫茉顫抖的望向關驥。
  看著她無助的神情,關驥心想,如果他是個母親,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個眼神哀傷絕望、宛如被世界遺棄的小女孩擁進懷裏,但他沒有
偉大的母性,只有商人利益分明的算計天性。
  她那兩道澄澈潔凈如溪水的眼眸,幾乎洗滌出關驥本性中的一絲良知,只可惜對於父親的恨是那樣的深沉濃重,完全沒有心軟的容身之處

  「這是你唯一能夠選擇的條件。」關驥無情的提醒她。
  關爸爸去世了,她以為她唯一的天塌了,沒想到她這段日子以來,期待關驥能成為她庇護所的希望也垮了——她成了一個得任人安排、人
見人厭的絆腳石。
  眼見事情完全出乎當初的意料與安排,一旁的方律師終於不得不插話。
  「咳、咳,關先生,關老總裁的遺囑裏沒有詳細寫明,但事實上,這個遺囑的繼承還有一些條件。」
  「條件?」關驥黑眸驟然瞇起。
  「是、是的。」方律師在關驥淩厲的盯視下,竟忍不住竄出一身冷汗。「關老總裁除了委托我做為遺囑的『宣讀人 ,還另外安排了一位易
律師做為遺囑的『執行人 ,將會在每個月固定探視夏小姐的生活狀況,並且確認她受到良好的照顧,一旦發現您不適任監護人的角色,就會立
刻將夏小姐帶離,同時您也將一並失去繼承人的資格。」
  照方律師這么說,他未來幾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得跟這個女孩綁在一起?!
  又是一個狡猾的圈套!
  本以為自己的計畫已萬無一失,沒想到這個老姦巨猾的老狐狸竟然還留了這一步棋?!
  關驥憤怒的雙手驟然緊握,用力得幾乎將自己的掌骨捏碎,恨不得把跟那無情老父有關的事全丟出他的生活。
  他已經對這老狐狸安排的一切厭惡到了極點——包括這個女孩!
  但許久後,關驥卻只是壓抑的冷冷吐出一句。「果然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啊!」哼!若那男人以為這樣就能逼退他,未免也太小看他的能
耐了。
  「關先生還有什么問題嗎?」方律師推推眼鏡,展現他身為律師的專業。
  康律師主導的角色立刻被方律師給取代,只能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僵坐一旁。
  「沒有。」關驥沉默良久,總算緊繃地吐出兩個字。
  「那么,易律師將會選個日子登門進行第一次的訪視,有關於夏小姐的生活起居,恐怕得請您盡快安排妥當。」
  「我明白了。」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她從明天開始搬進來跟我一起住,我會如我父親所願的妥善照顧她。」一番本該是溫馨的語話,
出自他口中卻沒有一絲溫情。
  「如果關先生同意遺囑上的條件,那繼承程序就算完成了,請關先生在這裏簽名。」方律師像是松了一大口氣,趕緊將遺囑推到關驥面前
,邊掏出手帕拭汗。
  那么慈祥和藹的關老總裁,怎么會有個這么嚴峻、冷漠的兒子?方律師悄悄打量著關驥冷峻出色的臉孔,一邊打量著。
  盯著那張遺囑,關驥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分析的情緒,隨即果斷的在紙上簽下名字。
  「回去把行李整理好,明早八點我會派人去接你。」霍然起身,關驥朝著低頭絞弄小手的小人兒丟下一句,便轉頭朝康律師伸出手。「康
律師,謝謝你來這一趟。」
  「不必客氣,如果沒有需要我的地方,那我先告辭了。」說完,康律師隨即提起公文包轉身出門。
  「我也先走了。」既然關驥已經簽好名,方律師的職責也完成了。
  見兩名律師相繼離去,關驥淡淡吩咐一句。「何嬸,聯絡司機送夏小姐回去。」便徑自轉身上樓。
  「關先生——」
  紫茉急忙開口,試圖喚回他的腳步,但他卻聽若未聞,頭也不回的大步上樓。
  關上房門,關驥輕吐一口氣,像是打完一場硬仗。
  來到窗邊仰望天空,關驥陰晴難測的俊臉看不出情緒,佇立窗邊陷入冥思。
  睽違近二十年,這裏的一切都變了。
  臺北的天空灰蒙得幾乎看不見藍天,就像此刻他的胸口也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緊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原本以為這場仗他會是全面的贏家,孰料終究還是被他父親擺了一道,不得不接手這個他留下的麻煩。
  撫著已蒙上歲月痕跡的原木窗臺,上頭還留著當年曾被他頑皮用刀刻出的一個缺口。
  他沒想到,經過二十年,父親竟還保留了當年他們母子倆曾住過的這棟兩層樓大房子,除了太久無人居住、需要重新整理粉刷之外,屋況
還保持得相當好。
  屋裏的一景一物,依稀還留著當年曾經美好的回憶——
  他冷漠的眼神浮現一抹前所未見的溫情。
  「媽,我們回家了!」他柔聲低語著。
  眼前彷佛浮現一張美麗慈愛的臉孔,像是母親從來不曾離開過。
  「什么?沒接到人?」
  一通電話,打斷了正在進行的重要會議。
  關驥手握手機,迅速掃了眼各部門的高級主管,他暗自低咒一聲,咬牙對著電話吐出一句。「我立刻過去處理!」
  「總裁,會議——」一旁的貼身秘書用眼神請示他。
  「今天先到此為止,明天早上再繼續。」
  「是的。」才跟著關驥兩個禮拜,姚可欣已經摸熟了這個頂頭上司的個性。
  在姚可欣從容收拾上司桌前散落的資料、以及十幾名主管一臉錯愕下,關驥跨著大步走出會議室。
  該死、該死、該死!
  連聲的咒罵也止不住他此刻滿腔的怒火,關驥火速跨上轎車,激活引擎猛踩下油門衝出停車場。
  他依照地址來到外雙溪的一處高級住宅區,在一棟兩層樓的別墅大門前緊急煞車,一臉慌張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
  「她人呢?」一下車,關驥立刻厲聲追問。
  「夏小姐她不見了。」
  不見了?頓時,關驥布滿怒火的鐵眸蒙上一層寒霜。
  「警衛說,夏、夏小姐一大清早就帶著兩大袋行李出門了……」見老板臉色鐵青,司機結結巴巴說道。
  這個小丫頭忒是大膽,竟敢公然跟他作對、玩起失蹤這種小把戲?
  如果這是小丫頭對他下的戰帖,那他就如她所願,接下這個挑戰!
  「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給揪出來!」關驥咬著牙,對著遠處一字一句宣示道。
  「呼,好重!」
  將兩只大行李往床上一放,氣喘吁吁的小人兒也跟著重重跌坐在單人床上。
  邊擦著額際的汗水,紫茉邊四下打量眼前四人一間的學生宿舍,雖算不上新穎寬敞,但衣櫥、書桌、床鋪……等,該有的全都有了。
  看著床上兩大袋行李,裏頭全是她漏夜整理的所有家當。
  為了逃離那個男人,她簡直像是逃犯似的,連要躲到這兒來都得偷偷摸摸。
  但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會向那冷酷的男人屈服,如果他以為她會乖乖聽任安排,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身著一襲白色T恤、牛仔褲的紫茉,只除了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外,看起來就跟一般十九歲的女孩沒什么兩樣,誰也不知道,她還有著這
么復雜的身世跟波折。
  距離開學還有兩個禮拜,無疑的,她絕對是整棟學生宿舍裏第一個搬進來的學生,九層樓的宿舍大樓安靜得有點嚇人——
  「夏同學!」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紫茉彈跳起來。
  「是的,舍監小姐。」她驚魂未定的捧著胸口望向門口的舍監。
  「抱歉,你提早搬進宿舍,可能要請你先把這兩個禮拜的錢繳清。」舍監扶正厚重的眼鏡道。
  「沒問題。」紫茉趕緊找出隨身的背包拿錢。「請問要多少?」
  「一千兩百塊。」
  「好的。」紫茉一打開錢包,才發現皮包裏僅有三百塊,是剛剛用來付出租車費剩下的數目。
  「舍監小姐,不好意思,我現在錢不夠,我等會兒再到提款機去領給你可以嗎?」紫茉捏著幹癟癟的錢包,尷尬的說道。
  「好吧!」舍監本就沒什么笑容的臉上,更多了份不耐。「那記得下午一定要拿到我的辦公室給我。」
  「我知道。」紫茉忙不迭應允道。
  等舍監一走,她立刻到學校附近的提款機領錢,沒想到,連續操作兩次都失敗。
  她還以為是自己一時心急弄錯了,又重新操作一次,但除了一張注明交易失敗的明細表外,提款機依然沒有吐出半毛錢給她。
  當她緊張的跑到銀行請櫃臺小姐幫她查一下時,得到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帳戶被凍結?」
  眨著眼,她的腦筋一下還轉不過來,茫然地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
  是誰?這個人怎么會知道她的戶頭?甚至還有權利凍結?
  「我也不清楚,不過計算機裏顯示這個帳戶是得經授權使用,所以或許是被授權人給凍結了。」
  這個帳戶是十年前她進關家時,關爸爸親自替她開的帳戶,每個月他都會固定存進一筆額外的零用金,讓她能夠自由使用。
  雖然她曾力爭要自己出去打工、賺取自己的零用錢,但關爸爸卻堅持不讓她去。
  在關爸爸的細心照顧與呵護下,她幾乎是衣食無缺、花用無虞,節省慣了的她也幾乎沒有任何欲望,因此帳戶裏的錢從不曾動過,只有在每年關爸爸生日時,會替他精心挑選一份生日禮物,花掉一小筆錢。
  關爸爸過世後,失去經濟來源的她才開始慢慢動用帳戶裏的錢,卻沒想到,竟會突然被凍結?!
  照櫃臺小姐所說的,唯一有權利凍結的人只有關爸爸,但——他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過世了啊!
  眼前唯一的可能就是,關驥繼承了關爸爸一切的義務,得知她不告而別後,不惜凍結她的帳戶好逼她出面。
  「那我該怎么辦?」她現在急著用錢啊!
  「您恐怕得經過授權人的同意,重新開啟帳戶才能使用了。」櫃臺小姐愛莫能助的聳聳肩。
  要她自投羅網,重新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不,她絕不!
  「謝謝。」
  朝櫃臺小姐道了聲謝後,紫茉轉頭衝出銀行。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1:33
第二章

  這個男人實在太卑鄙、太可惡了!
  站在銀行門口的人行道上,熱辣辣的陽光曬在紫茉的臉上、身上,卻遠不及內心洶湧翻騰的怒火熾熱。
  他以為這樣就能逼她認輸,讓她屈服的乖乖回到他身邊、當個任人擺布的陶瓷娃娃?
  她緊握著錢包的掌心隱隱發疼,攤開掌心,幹癟癟的小貓錢包正愁眉苦臉的看著她,突然間,淚水就這么滾了出來,一滴一滴滲進貓臉上

  就算氣惱、怒罵又能如何?全身上下只剩下三百塊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像抹遊魂似的頂著熾熱傃陽一路飄回宿舍,一進門,就見一堵龐大的身影佇立在狹小的寢室裏,原本已經夠狹隘的空
間更是局促得可憐。
  褪去昨天穿西裝、打領帶的嚴肅裝扮,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的他,看起來依然英俊挺拔而冷峻懾人。
  「你怎么進來的?」她像是遇上敵手的貓,警戒的弓起身體備戰。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但用不著多問,反正他已經找到了。
  「走進來的。」他一點也不想認真回答她的問題,冷峻的臉孔沒有半點表情。
  「你出去,這是女生宿舍,難道你不識字,沒看見男賓止步幾個大字?」掌心透著些微溼意的錢包提醒她,絕不能輕易向他示弱。
  他冷冷掃了眼她空蕩蕩的腳邊,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緊繃的嗓音隱含幾分危險。「你的行李呢?」
  「我要住在這裏。」她有點緊張的掃了眼距離他兩步的衣櫃。
  他的觀察力敏銳到讓人感到害怕,捕捉到她的眼神,他立刻傾身跨步一把拉開衣櫃,她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兩只行李就擱在裏頭。
  「我要住學校宿舍。」打死她也不要跟他住在一起、受他的控制。
  「不準。」他拒絕得簡潔俐落。「你必須跟我住,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如果你是擔心律師的定期訪視,那你大可放心,那一天我一定會準時回去,決不會連累你。」
  「你必須跟我住。」他一字一句再度重復了一次。
  「我不要!」她不畏那雙淩厲盯視的黑眸,堅定吐出話。
  聞言,關驥陰鷙的臉色更沉幾分,跟窗外烏雲密布的天色沒兩樣。
  他睥睨著眼前這個身高根本還不到他胸口的小丫頭,不知道她是哪來的膽子敢反抗他?
  「我吩咐過你收拾行李等司機去接,你卻偷偷溜走?」他毫無表情的俊臉,總算出現一絲波動。
  「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我是人,不是你的囚犯。」她高昂起下巴道:「反倒是你,憑什么凍結我的戶頭?」她憤慨的緊握小拳頭。
  「就憑我是你的監護人。」他面無表情地回視她。
  「我不希罕你的監護。」原來,那個幕後操縱的黑手真是他!
  「我也不希罕。可惜的是,我老頭希罕。」他嘲諷的撇撇唇,左右手各拎起那重量不輕的行李,越過她往外走。「跟我回去。」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堅定地朝他高大的背影高喊道。
  聞言,關驥突然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
  他忍著怒氣瞇眼打量她。今天的她穿了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看起來年輕稚嫩得讓人忍不住想疼惜,但臉上倔強的神情卻是那樣討人厭

  「無妨,如果你想這么回去,我也沒意見。」
  突然間,他把行李往地上一扔,開始挽起袖子。
  在紫茉意識到那雙露出的古銅色手臂潛藏的危險之前,整個人已經被攔腰抱起,毫不溫柔的扛上肩頭大步走出寢室。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死命捶打他的背,卻只換來滿手疼。
  那片堅硬的背肌,簡直就跟銅墻鐵壁一樣,她軟弱無力的拳頭對他絲毫起不了作用。
  她像一袋馬鈴薯,松垮垮的橫掛在他肩頭,更令她覺得羞辱與氣憤,鼻腔裏更滿是他身上獨特的氣味。
  換做其它時候,她可能會覺得這種淡淡的肥皂香味與男人獨特的氣息很好聞,但此刻,只要有關他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厭惡。
  隨著他幅度驚人的步伐,她挺翹的鼻子一再撞上他的背肌,疼得她眼淚快冒出來。
  經過一樓的舍監辦公室時,透過散亂的發絲,她看到那張毫無笑容的臉孔——
  「舍監小姐,救救我——求你快阻止他——」她宛如在大海中發現最後一根浮木,大聲的呼喊求援。
  舍監小姐抬起頭,毫無反應的托了托眼鏡,眼睜睜看著她被關驥扛出宿舍大門,然後丟進一輛停在外頭等候的黑色豪華轎車,隨即絕塵而
去。
  紫茉像個包裹似的被一路押解回那棟陰森森的大宅,隨著轎車駛進緩緩開啟的黑色銅鑄大門,在她眼中竟像是地獄之門。
  「下車!」
  車子停在花木扶疏的大門前,日正當中卻感覺不出這棟深沉古宅有絲毫的暖意,一如門外那個眼神冷冽的男人。
  她賭氣地僵坐在座椅上,還為剛剛他那極具羞辱的綁架舉動氣憤難消。
  「看來,你是要我『護送 你下車了?」
  此話一出,紫茉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倉皇的跳下車,發誓再也不會讓他碰她一下。
  臭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他走進大門,前頭的高大身軀在樓梯邊停下腳步,朝她投來警告的目光。
  「你的房間在樓上,何嬸會帶你上去,如果沒事的話你最好安分的待在那裏,別給我惹麻煩。」他最不希望感覺到的,就是她的存在。
  「不要!」他把她當成什么?一個任他擺布的傀儡娃娃?!
  「不要?」他的黑眸冷沉瞇起。「小丫頭,你顯然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
  龐大的身軀朝她一步步靠近,將她逼進墻邊。
  高大的身軀像是一面厚墻,絕望的阻斷她的最後一條生路,牢牢的困住她,逼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在他面前,紫茉總算意識到自己有多渺小脆弱、多微不足道,就像被捏在獅爪間的小老鼠,只能任人宰割。
  「你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備受呵護的小公主了,而是一個必須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小可憐。」關驥勾起薄唇,毫無溫度的笑容中
滿是嘲弄。
  「我不希罕你的施舍,我可以自己想辦法養活自己。」她傲然仰視他,眼神裏滿是不服輸的倔強。
  「好大的口氣。」他低沉失笑。「只可惜,我那慈悲的父親堅持一定要我照顧你,也就是說,你注定得當個累贅。」
  累贅?紫茉的自尊像是被狠狠踩了一腳。
  「從現在開始,你只要記得一件事,這裏由我作主,由我告訴你該做什么,最好別再挑戰我的耐性,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聽清楚了沒有
?」
  「我恨你!」
  「恨?你以為我會在乎?」他倏地笑了,那低沉的笑聲竟讓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他以為她會乖乖的任他擺布,被他當做是換得繼承權的工具?明知道他有多厭惡她這個麻煩,她還死皮賴臉的住在這?
  她憤然轉身就要衝出門,孰料才剛轉身,手腕就被惡狠狠的扭住。
  「好疼——放開我!」紫茉吃疼地揮動小拳,搥打緊掐她皓腕的結實剛臂。
  在高大結實的他面前,即將滿十九歲的紫茉,稚嫩得就像是只需要兩根手指頭就能折斷的花蕾,根本不堪一擊。
  「顯然你還沒記住,這裏發號施令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森冷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冒出來的勾魂呼喊。
  紫茉疼得想掉淚,但她不願也絕不在這個男人面前流淚,毫不猶豫,她低頭往他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可惡!」
  他吃痛的一松手,手臂上已經多了一排紫紅的牙印。
  她竟然咬他?關驥陰冷的目光掃向宛如受驚小貓般倉皇縮到墻邊的小人兒。
  哀傷的公主搖身一變,竟成為張牙舞爪的野貓?!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他掃了眼殷紅齒印冷笑,現在他才恍然大悟。
  這才是老頭的用意,把這個棘手的麻煩留給他,好讓他焦頭爛額,每看她一回就詛咒老頭的老姦巨猾一次。
  很好,他喜歡挑戰!
  他死去的老頭在天上最好仔細睜大眼,看看他接下來怎么擺平這個他所留下來的麻煩。
  「你以為我會打你?」看到她眼裏的驚懼,他皮笑肉不笑的搖搖頭。「抱歉,我不會打女人,尤其是一個幼稚到連女人都談不上的小丫頭
。」
  「我不是小丫頭。」幼稚兩個字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污辱。
  「你是。」他一臉皮笑肉不笑。
  眼前這張跟關爸爸何其相似的臉孔,卻藏著一個陰沉冷酷、毫無感情的靈魂,教紫茉更加心痛。
  「我要回關爸爸那兒去——」她的聲音顫抖。
  原先住的那棟房子裏還留有關爸爸的記憶,而不是像這個冰冷的監牢,還有一個冷面無情的獄卒監控她的一舉一動。
  他面無表情的略一挑眉。他以為這女孩驕傲倔強得毫無破綻,沒想到,他還真高估了她。
  「他死了。」他毫無感情的開口。
  「關爸爸不該過世的,他是個好人,他慈祥和氣、溫柔可親——」
  「那很顯然,我們所認識的父親絕不是同一個人!」他譏諷的打斷她。「我所認識的關平山,是個冷血無情、拋妻棄子的父親!」
  夏紫茉愕然張著嘴,望著他惡意的笑臉。
  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是關爸爸的親生兒子,他太可怕、太冷酷無情,教人完全無法將南轅北轍的他們聯想在一起。
  光是看他說話時眼底的森冷,就讓人不寒而栗。
  關爸爸就像渾身散發著光和熱的太陽,而眼前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骨子裏流著的是冰塊。
  「今天的事最好別再犯第二遍,下回,我可不會像這次這么客氣了。」
  紫茉怔忡的回神,撂下嚴厲警告的挺拔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邊。
  她是絕對逃不開他的!
  木然站在房間裏,她終於領悟到這個殘酷的事實。
  為了關爸爸留下的公司繼承權,關驥一定會不擇一切手段的把她囚禁在身邊,此刻的她就像一把開啟金庫的鑰匙,擁有她就等於擁有一筆
驚人財富的保證。
  她不懂、也想不透關爸爸如此安排的用意,只覺得關爸爸的財產明明就是屬於關驥的,又為何一定要她做為繼承的條件?
  難道,關爸爸不相信她有自己獨立的能力?但從小被父母拋棄、被孤兒院院長從寒冬的騎樓下發現的她,卻堅信自己骨子裏還有著絕處逢
生的韌性。
  環視著房間,房內擺設古典雅致,從窗戶往外看可以看到一大片寬敞的後院,位置十分幽靜,這棟起碼二十年的古宅,依然可以看得出主
人當年事業的輝煌與驚人身價。
  但在她眼中,這裏就跟監牢無異——一座永遠將她囚禁在他身邊的美麗牢籠。
  離開窗邊,她開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白皙小巧的腳丫陷進柔軟的長毛地毯裏,像是在做無聲的困獸之鬥。
  窗外映著一方花園的綠意,陽光自玻璃外撒出一地光點,而她,站在這么靠近自由的地方,卻毫無反抗餘力的被軟禁,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她才不會乖乖的聽話,讓他得逞!
  夏紫茉毅然轉身朝房門走,打定主意要出去走一走,離開這個令人喘不過氣的地方。
  今天的事最好別再犯第二遍,下回,我可不會像這次這么客氣了。
  關驥的話言猶在耳,但她才不怕,她是個人,不是他的囚犯!
  才一打開房門,就見何嬸站在門外,手裏拿著吸塵器,眼神卻像是在監視她。
  「夏小姐,您要去哪裏?」何嬸問得客氣,在她聽起來卻像盤問犯人。
  「我要回學校拿行李。」裏頭全是重要的東西。她轉頭準備下樓。
  「夏小姐,先生吩咐,不能讓你出門。」何嬸丟下吸塵器快步追上來。
  「你們沒有權利囚禁我。」紫茉氣憤地瞪著她。
  「夏小姐,先生是怕你一個人出門危險,你若想出門得先等我問過先生才行。」
  「你——」看何嬸那副不容商量的氣勢,紫茉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唇舌。「好吧,不出門,那我總可以到花園去走一走吧?」
  何嬸想了下,先生叫她牢牢看好夏小姐,但沒說不許她踏出房門,於是她不太敢確定的點點頭。「這……應該可以吧?」
  徑自越過何嬸,紫茉氣悶的步下厚重的紫檀木回旋樓梯、穿好鞋子走到後院。
  後院超乎想象的大,在寸土寸金的臺北市簡直是一種奢侈,最教她驚訝的是,這院子跟關爸爸在外雙溪的花園幾乎是一模一樣。
  除了幾棵茂盛的榕樹外,院子裏還有一方花園種滿了玫瑰,但或許是久未整理修剪,顯得十分雜亂,連一朵花也沒有,顯然跟剛被修剪過
的草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看樣子,這一大片玫瑰花園已經很久不曾開過花了,枝葉茂密成這個樣子,也難怪開不出花來。
  樹下還有幾張斑駁的鐵制休閒桌椅,還有一個看得出歷史的陳舊秋千,擺放的位置跟樣式幾乎都一樣。
  她驚奇卻又不解,關爸爸為什么要把外雙溪別墅的庭院,擺設得跟這棟老宅一樣?
  繞過糾結的玫瑰花叢,碧綠的草地一路延伸到圍墻邊,夏紫茉小心翼翼坐上秋千,看似老舊的木頭卻出乎意料的結實。
  她輕輕擺蕩著雙腳,陣陣微風吹來,心頭那股鬱悶奇跡似的消散不少。
  仰頭透過茂密的枝葉間遠眺藍天,她微瞇著眼,那片自由的湛藍,似乎離她好遠、好遠——
  偉岸的身影端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喝下一大口苦澀的黑咖啡,卻依然平息不了心頭翻騰的挫敗與憤怒。
  關驥失控的將手裏的杯子往墻邊一摔,昂貴的骨瓷頓時應聲碎裂,咖啡的殘漬瞬間在雪白的墻面上漫開一片燃燒的黑色火焰。
  那該死的男人!
  關驥倏然起身,煩躁的拉開領帶恨恨詛咒著。
  這是那個男人欠他的,這二十年來他不曾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這筆資產原本就該屬於他,但為什么他卻得受制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裏?
  他根本不該在這裏,二十年前離開臺灣時,他就已經發過誓,這輩子決不會再跟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扯上一點關係。
  就為了一份不甘,他回到臺灣,把父親大半輩子的心血握進手中,但內心的恨意,卻怎么也平復不了,更得不到絲毫報復的快感,反倒一
再勾起二十多年前的怨與恨。
  但若後悔,為時已晚,他已經讓自己陷入這種復雜的局面裏,騎虎難下,他絕不容許自己在父親丟下的戰書前認輸。
  他是不會認輸的!那個男人越是要他狼狽、束手無策,他就越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掀起衣袖,烙著清晰齒痕的手臂還隱隱作痛,那個小丫頭當真是死命的狠咬他,真不知看似柔弱的她是打哪來的力氣?
  「總裁?」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關驥的思緒。
  不落痕跡的放下衣袖,他平靜地轉身從容步回辦公桌後。
  「姚秘書,有什么事?」
  「您在想什么這么入神,我敲了幾次門您都沒有聽到?」
  姚可欣將手裏的文件放到桌上,目光從關驥英俊的臉孔移向墻邊那片咖啡漬與玻璃碎片,卻聰明的沒有多問。
  一身合身俐落的深藍色套裝,襯托出姚可欣姣好的身段,幹練世故的臉龐上,是一份藏不住的美麗與性感。
  「沒什么。」他淡淡回道,翻開她送來的文件迅速簽閱。
  細心描繪的美麗唇瓣淡淡勾起一道弧度,蹬著高跟鞋的長腿來到墻邊,優雅彎身收拾那片狼藉。
  「別收了,叫清潔人員過來就好。」他煩躁低吼道。
  突然間,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為什么會留下他父親用過的秘書,她洞悉的眼神總讓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沒關係,老總裁偶爾也會像你一樣,我習慣了。」一雙俐落的手將玻璃碎片全數清進垃圾桶裏,像是全然不在意尖銳的碎片會傷了她纖
白的手。
  「別在我面前提他。」他神情一冷,厲聲警告道。
  他才不像他,除了那該死的血緣關係外,他們毫無相似之處。
  一只雪白的小手突然滑上他的肩膀,一股成熟的女人氣息迅速朝他攏來。「放輕松,你的肌肉好緊繃。」
  柔軟的手熟練地按摩著他僵硬的肌肉,帶著些許慵懶沙啞的嗓音聽來異常性感,觸動了關驥的男性本能。
  他轉頭看了眼那雙塗著粉色蔻丹的美麗纖手好幾秒,而後平靜地收回目光繼續簽閱剩下的文件。
  沒有揮開那雙柔荑,他接受了那雙手勁大小恰到好處的按摩,似乎讓他暫時忘卻惹麻煩上身,還有莫名其妙被狠咬一口的煩悶。
  姚可欣是個成熟美麗的女人,而且還有著聰明能幹的優點,無論大小事到她手裏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不在,她也能獨當一面處理不少事。
  他喜歡這種成熟美麗,而且懂得拿捏分寸的女人,對他來說,他最討厭處理女人這類的麻煩,尤其是需要費心處理的麻煩——就像那個稚嫩的小丫頭。
  想起那個小丫頭,他的眉頭立刻多了一道折痕。
  「姚秘書,我要你立刻去替我辦幾件事。」
  「是的。」
  收回纖白的手,姚可欣點著頭、認真的一一記下,沒有驚訝、沒有疑問,美麗的唇始終優雅地勾著弧線。
  「這幾件事要盡快辦妥。」
  「我知道了,總裁。」
  「嗯,去吧!」
  看著姚可欣婀娜多姿的窈窕背影關門離去,突然間他又覺得留下她,是個正確的決定。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2:06
第三章

  無聊、好無聊、窮極無聊!
  紫茉趴在窗臺邊,煩悶的盯著院子裏被風吹得擺來蕩去的秋千,喧噪的蟬鳴讓她隱隱作痛的頭像是快裂開似的。
  昨晚她幾乎是一夜無眠,躺在陌生的床上,聞著房間裏冰冷的氣息,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在地獄的角落,無人聞問。
  瞇著酸澀的眼阻擋刺眼的光線,昨天幾乎是被關驥給綁架回來的她,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因為她所有的行李——一如把她當成累贅似
的棄之不顧,全被他丟在學校宿舍裏沒帶回來。
  那男人像是鐵了心似的,扔下她就徑自出門上班去,到半夜還不見他回來,她身邊沒有半件衣服可以替換,他也完全對她不聞不問,像是
存心懲罰她似的。
  紫茉發誓絕不向他低頭,更不屑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去求他,洗過澡的她依舊穿著原來的衣服,經過一夜折騰,此刻身上簡直像掛著梅幹
菜。
  窗外吹來一陣風,帶來一股清爽的草香,她的目光不自覺觸及那片雜亂的玫瑰花叢,眉頭不覺又蹙了起來。
  如果好好整理一番,這應該會是一座美麗的花園,偏偏它的主人卻對這片雜亂視而不見,她甚至敢說,他根本不在乎。
  「夏小姐,吃飯了。」
  何嬸的聲音,將紫茉的神智從太虛中拉回來。
  「我不餓。」紫茉大半個身子依然趴在窗臺上動也不動,只悶悶回了句。
  房間裏有著沁涼的冷氣空調,但她寧可開著窗忍受炙人的炎熱,多呼吸幾口自由的空氣。
  想到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換衣服,想到她的行李還被丟在學校宿舍裏,裏頭有她最寶貝的東西,紫茉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跳了起來,拿起床頭櫃的電話,熟練的撥出一串號碼。
  「若男——」
  電話才一接通,另一頭立刻傳來一道激動的女聲,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陣質問與抱怨。「紫茉?你是跑到哪裏去了,我好幾天找不到你的人
——」
  「我被軟禁了!」紫茉氣憤而無奈的說道。
  「軟禁?」電話裏傳出劇烈的抽氣聲。「紫茉,你、你被綁架了?」
  「也不算啦,不過差不多了。」她悶悶地回道。
  「天啊——你別怕,我找警察去救你……」高若男聲音顫抖著,卻還是很夠義氣的安慰她。
  原本鬱悶的心情,被好友這么一攪和,突然間讓紫茉有點想笑。
  「若男,我是被軟禁了,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啦。唉呀,有機會我再慢慢說給你聽,現在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時間緊迫,她可不
希望被關驥逮個正著。
  「好啊,什么忙?」高若男忙不迭答應。
  「我想請你開車來接我出去。」紫茉小心翼翼朝門口張望了一下,壓低嗓音說道。
  「拜托,你在開玩笑嗎?你家不是有司機?」高若男拉開嗓門大嚷著。
  「說來話長,有時間我再慢慢解釋,你可不可以立刻過來一趟?」紫茉忍耐的將耳朵離開話筒。
  「你在哪?」沉默半晌,高若男才開口問道。
  「陽明山。」紫茉急急說道。
  「陽明山?你不是住在外雙溪——」
  「若男!不要再問了,你快來就是了!」紫茉捧著又開始隱隱作痛的頭無力低喊。
  「喔,好吧——」
  紫茉深吸了口氣,相信再繼續跟她扯下去,天大概都黑了。「若男,你去拿個紙筆,我這裏的地址是仰德大道XX號,記下來了沒?」
  「記下來了,我立刻就過去。」
  「還有,繞到後院圍墻邊去等我,千萬別讓大門口的監視器拍到了,知道嗎?」這是她鎮日在陽臺眺望時無意間發現的,後院的圍墻是四
部監視器的唯一死角。
  「後院圍墻邊?為什么?」
  「別問這么多,按照我的話做就是了。」
  「好啦,我知道了。」再多的疑問,高若男也都只能暫時吞進肚子裏。
  「若男,這裏的山路不好走,你沒問題吧?」紫茉忍不住又多問了聲,畢竟若男手裏那張熱騰騰的駕照,是一個月前才拿到的。
  「拜托,你什么都可以懷疑,就是不要懷疑我的開車技術。」
  鄭重宣示完,高若男豪氣萬千的掛上了電話。
  拿著電話,紫茉楞了楞,終於露出了多日來的第一抹笑容。
  好半晌,她才終於回過神來,放下電話,動作迅速的進行逃亡計畫。
  她將床上的枕頭塞進被單裏,偽裝成她在床上睡覺的假象,隨即小心翼翼的跑到門邊拉開一條縫,想看看何嬸在哪——
  「夏小姐,你肚子餓了嗎?」
  才一探出頭,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差點摔出門外,原來何嬸就站在門外幾步。
  紫茉狼狽的巴住門板,趕緊站起來佯裝若無其事。
  「喔,對——對啊,我有點餓了。」紫茉眼神閃爍的偷覷著面前的何嬸,突然間靈光一現。「何嬸,我突然好想吃荷包蛋喔,可不可以麻
煩你去替我煎兩個蛋?」
  「好的,我這就去。」何嬸匆匆下樓,盡職的準備去煎蛋。
  眼見機不可失,她手腳俐落的趕緊跟下樓去,趁著何嬸在廚房裏忙著熱鍋、煎蛋,偷偷的拎起鞋往後院跑。
  手忙腳亂穿好鞋子奔向圍墻邊,她抬頭仰望高聳的圍墻,頓時傻住了,只能怔望著幾乎是一個大男人那么高的圍墻。
  微風吹來,帶來陣陣荷包蛋的香味,也驚醒了圍墻下束手無策的她。
  紫茉轉頭迅速朝院子張望了下——
  有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跑到樹下搬起一張椅子,將椅子放在圍墻邊,踩著椅子用力一跳,輕盈的躍上墻頭。
  回頭望了眼在房裏四處找她的何嬸,她得意的咧開小嘴,開始有點佩服自己的聰明。
  當紫茉收回目光準備跳下圍墻之際,卻遽然迎上一張冷峻的臉孔。
  「你要去哪?」冰冷的聲音自關驥兩片緊抿的薄唇中吐出。
  「你——你怎么會在這?」她唇邊的笑容驀然隱沒,驚愕地瞠大清澈雙眸。
  紫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關驥竟然就站在圍墻外面,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墨黑如子夜,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在這么炎熱的
天氣裏,一身筆挺西裝的他卻仍冷峻自若,感受不到半絲炎熱的焦躁與暑意。
  唯一洩漏出情緒的,是那雙燃燒著怒火的黑眸。
  一個閃神,她的身體失去平衡,尖叫一聲,整個人像是布娃娃筆直往下栽——
  關驥瞇起眼,看著那個肯定會被堅硬石地給摔得支離破碎的小人兒衝向地面,一絲細微得連他都來不及厘清的情緒閃過腦海,迫使他做出
決定。
  如果他有些許的遲疑、不去理會即將摔落地面的她,或許他就能從麻煩裏解脫、徹底結束他父親留下的爛攤子。
  但莫名的,他並沒有袖手旁觀,反而迅速伸出手,準確無誤的接住她的身子。
  即使摔下的身子帶著些許衝擊力道,但她卻輕盈纖細得像是一片羽毛,不小心輕拂上他的肌膚,帶來一股細微而又奇妙的觸感。
  但這份輕盈的重量,卻重重挑起他心底那道防衛線,提醒自己回復理智。
  紫茉緊閉著眼,當意識到自己不是摔上堅硬的石地,而是摔進一堵結實的胸膛時,她緩緩睜開眼,餘悸猶存的抬眼望進那兩泓寒潭。
  「你膽子還真大,竟敢找人接應你逃家?!」他瞇起眼,冰冷寒潭隱約翻起了憤怒的波濤。
  如果他的眼神是兩把利刃,此刻她恐怕已成碎片。
  「我應該讓你摔成肉泥的。」
  他雙手無情一松,讓她整個人踉蹌得幾乎摔到地上,好半天才穩住身子。
  「你——」她驚駭得小臉更加蒼白。「你怎么知道的?!」
  「你說呢?」他冷冷回視她。
  不可能,這男人就算再怎么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連她打算從圍墻溜出門、還找了好友接應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難道是她打的那通——
  「你竊聽我的電話?」她狠狠倒抽一口氣。
  他緊抿著唇直視著她,冷諷的眼神像是完全不怕她知道。
  「你——」她驚駭、她難堪,更多的卻是一股打從內心出來的怨。「你太卑鄙了!」
  「你說的對,我是卑鄙,卻遠比事後到處找尋你的下落高明多了。」他滿不在乎她眼底劇烈翻騰的憤恨與屈辱。
  對他而言,收留眼前這個小丫頭,就跟收留一只流浪狗沒兩樣,他沒有責任與義務,更不需要付出關心,唯一能牽制他的只有遺囑。
  「進去!」他毫不溫柔的箝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大門拖。
  「我不要、我不要,放開我——你沒有權力拘禁我。」她怒喊著。
  「我當然有權,我是你的監護人。」他冷冷一挑眉,像是樂於提醒她這個事實。
  「我不需要監護人,更不需要你,我說過我可以自己生活。」她激烈的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出那只大手的掌控。「你這個冷血的混蛋、
卑鄙的小人——」
  「之前我就說過,這種事別犯第二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陰鷙瞇起眼。「不過顯然,你沒把這個警告聽進你存心作對的小腦袋裏去
。」
  他聽若未聞她氣憤的咒罵,執意將她拉進那個囚禁她的牢籠。
  掙扎之間,一陣車子的引擎聲由遠而近,突然一個義憤填膺的驚喊響起。「喂,你想做什么,放開紫茉!」
  紫茉一轉頭,屈辱含淚的眼睛頓時一亮,宛如看到救星出現。「若男,救我!」
  關驥緊蹙著眉回過頭,只見一個頂著俐落短發、穿著T恤牛仔褲、皮膚略顯黝黑的清秀男孩。
  好個英雄救美啊——關驥打從心底發出不屑的冷哼。
  「你、你最好放開紫茉,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儼然像是飼料雞似的男孩,挺著瘦弱單薄的背脊朝他衝過來。
  睥睨的盯著眼前這個小不隆咚的男孩,關驥扯開一抹諷笑。「就憑你這副竹竿似的身材也想學英雄救美?」
  高若男倒吸了一口氣,震懾的仰望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好象看到絕跡的恐龍在眼前出現。
  這個男人最教人害怕的卻不是他高大結實的身材,而是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懾人氣勢。
  但看了眼還被他拎在手裏的紫茉,高若男硬是壓下心裏的恐懼,勇敢的昂起下巴。「放開紫茉,否則、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看那瘦小的男孩雙拳緊握,眼中散發著一股挑戰的光芒,那是所有為了贏得雌性注意與青睞的標準動物本能。
  「喔——」關驥嘲諷的自鼻子發出一聲長哼。「那你想怎么樣?」
  高若男這輩子最受不了被人挑釁,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倨傲神態,更讓她咽不下這口氣。
  「若男,不要!」
  紫茉的阻止仍嫌太晚,高若男已經氣衝衝的掄起拳頭往關驥衝過來,稍嫌柔弱的拳頭還來不及碰到那張英俊的臉孔,整個人已經被一記反
擒給壓制到地上,一只結實有力的鋼臂還牢牢壓在她的胸口。
  關驥俯視著地上的驚悸臉龐,突然間意識到一絲不對勁,他像是被燙著似的緊急松手。
  是個女孩?!
  「若男——」紫茉大喊著衝過來,蹲到地上焦急的來回檢視高若男是否受了傷。「你沒事吧?」緊張的聲音裏還帶著些許顫抖。
  「我……我沒事。」看似爽朗率直的高若男,臉上竟然浮現些許尷尬的紅暈,狼狽爬起身,雙手還防備的護住胸口。
  唯有這一刻,關驥才終於看出被他忽略的女孩神態。
  突然間,糾結在他胸口的那股緊繃莫名消失了,也連帶衝散不少原先的怒氣。
  「跟我回去。」他平靜的望住紫茉,像是逼她在朋友跟自己間做出選擇。
  事實上紫茉確實是嚇壞了,她連累了若男,害她差點受了傷,她不敢想象,若是關驥那雙孔武有力的鋼臂再多施幾分力,後果會如何的不
可收拾。
  「紫茉?」躲得老遠的高若男怕歸怕,卻還是不忘朋友安危。
  「沒關係,你先回去吧,我沒事。」紫茉擠出笑容安慰她。
  「你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我、我可以去——報警……」小聲吐出最後兩個字,高若男還小心翼翼的覷了那名英俊的綁匪一眼。
  雖然他怎么看也不像綁架犯,但看眼前這情勢,紫茉被控制了行動是無可置疑的。
  「不必了,他是、是……」紫茉咬著唇,含在口中的三個字卻艱難得吐不出口。
  「怎么不說了,不告訴你的好朋友我是誰?」關驥無視於她的難堪,殘忍冷諷道。
  「紫茉,到底怎么了?」高若男既好奇又擔心。
  高若男知道紫茉是個孤兒,九歲時才被收養的,也知道她跟關伯伯感情非常好,而且關伯伯不久前才去世,但她從沒聽紫茉提過有關於其
它家人的事。
  「他是我的……監護人。」許久,紫茉終於僵硬地吐出話。
  「監護人?」高若男驚訝低呼,轉頭打量關驥,總算從那張冷峻的臉孔上看出一些熟悉的影子。「你是關伯伯的兒子?」
  來回看著兩人,高若男總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沒錯,也就是說,我是她法律上合法的監護人。」關驥意有所指的掃紫茉一眼。
  「咳、咳,不是被綁架就好了。」高若男開始覺得自己的處境有點尷尬,像是幹涉了人家的家務事。「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支支吾吾的說完,高若男便急忙轉身往車子跑。
  看著若男急奔而去的背影,紫茉感覺像是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飄走了。
  她張開嘴,想把若男叫回來。她不要留在這個男人身邊、她不要被他掌控,但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若男開著車子離去,連一個字都擠不出
來。
  像是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在這熱氣襲人的烈日下,她茫然空虛地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等關驥命令,紫茉木然轉身,在他略顯驚訝的表情中,慢慢走往大門。
  「你找人接應打算去哪?」突然,背後傳來關驥粗聲的質問。
  像是突然在自己茫然的世界中發現有人存在,她頓了下腳步,近乎自言自語的低語。「我只是要去宿舍拿行李,只是拿兩袋行李而已——

  「你要什么,我會差人去買你所需要的一切物品。」關驥不耐的說道。
  「那些東西,對我而言是最珍貴、無可取代、你永遠也買不到的。」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吐出一句。
  看著她轉身往大門而去,沐浴在陽光下的纖細身子反射著耀眼的光暈,卻顯得那樣落寞與哀傷,尤其是驀然回眸那一瞬間,那絕望的眼神
,竟莫名挑動了心底像是被遺忘已久的憐憫。
  看著她按了電鈴,頭也不回的走進緩緩開啟的雕花大門,他恨恨的低咒一聲,詛咒那抹宛如鬼魅般突然冒出來的心軟,也詛咒夏紫茉這個
該死的麻煩,把他好不容易維持一天的平靜全都打亂了。
  關驥跟在她身後踏進關家大門,無視於門口向他恭敬招呼的警衛,徑自跨著大步跟隨前頭那抹飄忽得像遊魂似的身影走進主屋。
  「關先生?您怎么回來了?」看到憑空消失又突然回來的紫茉已經夠教何嬸錯愕了,這下看到突然回家來的主子,更是驚駭得手足無措,
但何嬸最擔心的是,怕被他發現她把夏小姐看丟半個小時。
  關驥看也不看何嬸一眼,徑自跨著大步上樓。
  看著紫茉的房門在他面前關起,他毫不留情的拿來鑰匙,將門給鎖起來,確保她不會再試圖逃跑替他惹出更多麻煩。
  聽到房門被上鎖的聲音,紫茉像是聽到心剝落一角的清晰回音,卻麻木得完全沒有一點感覺。
  她木然走到床邊,「刷」地一聲拉起窗簾,將燦爛的陽光阻擋在窗外,然後緩緩坐到幽暗的床上,屈膝緊緊抱住自己、安全地將自己包圍
起來,不被任何人傷害、不受任何影響。
  黑暗中的她,像是沉進了幽暗無邊的絕望深淵,沒人在乎她的存在,也沒人能將她拉出黑暗。
  那樣深沉的絕望好深、好深,深得讓她幾乎快遺忘自己的存在,深得幾乎察覺不到自己還能呼吸、還有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傳來開鎖的聲音,隨即大門被遽然打開,她瞇起眼望向乍然大亮的門口,一堵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所有的光線,好半晌她才適應刺眼的光線,認出來者是誰。
  她還來不及反應,兩只行李袋就被遽然丟在地板上,一句話都沒說,高大身影再度關門離去。
  而這一次,他沒有再落鎖。
  聽著沉穩的腳步聲慢慢遠去,紫茉驚訝盯著地板上的行李袋許久,她終於站起身打開燈,慢慢走向行李袋,把裏頭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直到看到她最寶貝的相框,裏頭是她跟關爸爸在外雙溪的家裏照的,她坐在草地上依偎在關爸爸懷裏,當年她才十二歲,燦爛的笑容卻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在關家十年,是她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從小在連關心都得分享的育幼院裏長大,關爸爸將快樂與希望帶進她原本晦暗無光的世界裏。
  她從未開口要求過任何一樣東西,關爸爸卻總是不吝給她最好的,讓她享有從未有過的親情,雖然她不是他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女兒,但在她心中,早已認定他是她的父親。
  伸出手輕撫著照片中綻放著慈愛笑容的關爸爸,她強忍的眼淚終於潰堤而下。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2:34
第四章

  關驥依然每天早出晚歸,忙得不見人影;而夏紫茉依然被更加小心翼翼的何嬸嚴密看管著,日子漫長得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後院成了她打發時間的好地方,坐在樹下的秋千上,她發狂似的將自己蕩得老高,像是可以飛上天,飛出這片囚禁她的牢籠——
  喧鬧不休的蟬鳴更加深她的寂寞,沒有了關爸爸,連想見上好友若男一面都困難重重,孤單的她像是被遺棄在這片高高的圍墻裏。
  一鼓作氣的跳下秋千,她煩悶的在院子裏漫無目的的走著,一不小心竟被玫瑰花刺給劃破了手臂。
  吃疼的看著一道逐漸沁出血珠的傷口,她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埋怨的瞅了眼糾給成一團的玫瑰花叢,轉身就要離開,但不知怎么的,玫瑰
花叢卻像是在對她發出呼喚……
  停下腳步,她定定望著玫瑰花叢許久,雖然知道這裏的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但她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想動手整理這團雜亂。
  「何嬸,有沒有剪玫瑰花莖用的剪子?」她毅然轉身跑進屋裏找何嬸。
  「應該有吧!我找找。」何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進儲藏室認真翻找。
  「有了,我找到一把剪子,這應該是剪玫瑰花莖的吧。」何嬸拿了把剪子從儲藏室出來,嘴裏還喃喃有詞。
  「謝謝你何嬸,就是這個。」拿了剪子,紫茉正要轉身,卻又突然被何嬸給叫住。
  「夏小姐,我看你最好戴著手套,玫瑰花刺很多。」何嬸不知又從哪翻出一雙麻布手套。
  看著何嬸遞上的手套,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到何嬸對她其實並沒有敵意,更發現她的臉上帶著關心。
  「何嬸,謝謝!」她低頭含糊說了聲,掩飾被感動逼出來的淚水。打從關爸爸過世之後,就沒人這么關心過她的一舉一動了。
  佯裝忙碌的帶著剪子、手套轉身跑向後院,紫茉仰望著藍天,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便戴起手套開始動手修剪雜亂的玫瑰花
叢。
  不知多少年不曾整理的玫瑰花,糾結的程度教人難以想像,她得將手伸進枝叢間才能順利剪除糾纏的枝葉。
  種了數十年的玫瑰花足足有半個人高,堅韌的花莖上更是布滿尖銳的利刺,就算戴上手套依然無法避免無所不在的襲擊,不消多久,紫茉
細嫩的手臂上已布滿被利刺劃破的傷口。
  慵懶的午後連一點風都沒有,八月的酷暑烤得她渾身汗如雨下,她白皙的臉蛋更被曬得紅通通,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叢玫瑰花像是有魔力
似的,讓她一沾上就再也停不下手。
  她抬手抹了下額上的汗,午後的太陽依然熾烈,鹹鹹的汗水滲進手臂上的傷口,帶來一陣火燒般的灼疼。
  「夏小姐,你還會修剪玫瑰花啊?」不知何時,何嬸突然出現在身後。
  「嗯,以前家裏的花園都是我整理的呢……」只是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說著,紫茉唇邊那抹微笑慢慢褪成感傷。
  何嬸沒察覺到紫茉的異樣,忙著在她身旁探頭探腦。「不過這么一大叢玫瑰怎么連一朵花都沒開?」
  紫茉若有所思的舉起剪子,剪斷歪岔的花莖,不經心的隨口說道:「或許是它不快樂吧——」
  突然一陣風吹來,掀亂了她的長發,像是在呼應著她的話。
  看著那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風,再看看眼前這叢玫瑰花,她好半天怔然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叢玫瑰像是聽得懂她的話似的。
  「唉呀,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去把先生的衣服燙好,還得準備晚餐哪……」
  何嬸的聲音拉回她的意識,一回神,只見何嬸已一路嘟嚷離去。
  甩甩頭,她嘲笑自己肯定是被太陽曬得神智不清了,竟會以為玫瑰花能聽懂她的話!
  脫下手套、收起剪子,她決定今天到此為止,看樣子要把這叢玫瑰花全部修剪好,得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像是終於在生活中找到一絲樂趣,紫茉每天忙得不亦樂乎,花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整個人幾乎曬黑了一圈,總算是恢復玫瑰花圃整齊
的樣貌。
  少了那一大叢雜亂糾結的花叢,整個後院看起來清爽宜人多了,起碼她不必再擔心會被東倒西歪的玫瑰給刺傷。
  總算,暑假只剩兩天就結束,學校就要開學了,她期待著學校生活可以讓她暫時離開這座牢籠,那該是重獲自由的一小片藍天吧?
  位於總裁辦公室的專屬休息室裏,傳出些許引人遐思的聲響,讓向來嚴肅的辦公室增添些許曖昧氣息。
  許久後,男人立劾翻身下床,毫不在意自己的裸露,走向浴室。
  床上的姚可欣睜開迷蒙的眼眸,伸手抓起被單遮掩自己,平時精明幹練的女秘書,此刻臉蛋上布著汗水與紅暈,神態中流露著女人的嬌媚

  她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他的身影,著迷的凝視他毫無一絲贅肉的精壯身軀,陽剛的肌肉線條散發著男人的力量與魄力,教她不由自主地心跳
加速。
  突然間,她有種錯覺,像是看到一頭在叢林間昂首闊步行走的獵豹,渾身散發著捕獵饜足後的慵懶優雅,完全不見一絲疲態。
  姚可欣凝視著他的目光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愛戀,卻巧妙的被及時垂下的眼睫遮掩,因為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是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而
不是感情!
  她夠聰明、也懂得拿捏分寸,知道何時該在工作上扮演稱職的助手,何時在他有生理需要時成為他契合的床伴,如此才能繼續留在他身邊

  五分鐘後,他神清氣爽的步出浴室,圍著浴巾的精壯身軀露出古銅色的上身,糾結的肌肉上布著些許水珠,微溼的黑發散落在額上,看起
來危險而性感。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似乎真愛上這個男人了。
  關驥英俊的臉孔沒多看她一眼,只是逕自從衣櫃裏拿出幹凈的襯衫從容著衣,冷靜沉著,一如平時在辦公室裏的運籌帷幄。
  姚可欣在心底輕嘆,他是一個英俊得不可思議的男人,偏偏那雙深邃犀利的眸底,卻絲毫沒有半點溫度。
  「我走了,離開時替我帶上門。」淡淡留下一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
  步入停車場的專屬停車位,關驥俐落地開鎖坐進駕駛座,將車開出地下室,往回家的路奔馳而去。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客聽裏只剩下一盞燈迎接他。
  佇立在玄關,突然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
  是的,孤寂!即使在三十分鐘前,他才跟美麗的姚可欣享受過熱情的歡愉,即使他如今成為一間資產額有數十億的大企業總裁,即使他手
中幾乎掌握了一切,但在這夜深人靜的一刻,他竟發現自己是如此寂寞。
  沒有人等待他、沒有人期待他回到家門,氣派客廳一角的微弱燈光,襯出他孤伶伶的身影,像是在嘲諷他,三年前他雖只是個沒沒無名的
窮小子,但起碼還有母親這份柔弱卻堅韌的力量支持他,如今,他手中握著財勢,心底卻一無所有……
  「先生,你回來啦!」
  何嬸的聲音驀然拉回他的思緒。
  用力甩去腦中莫名的情緒,他轉頭迎向正從房間走出來的何嬸。
  「您餓不餓?要不要我煮點消夜給您?」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他淡淡交代一句,便跨著大步上樓。
  「是的。」何嬸轉身退回房裏,隨即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開了門。「先生,那個……」
  「嗯?」關驥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一臉欲言又止的何嬸。
  何嬸想替夏小姐邀功,畢竟這么多天來她辛苦整理那片玫瑰花園,兩只細嫩的手臂傷痕累累,實在應該告訴先生,不過,她覺得這種事還
是讓夏小姐自己來說比較好。
  「沒、沒事。」何嬸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股腦又鑽回房間。
  關驥不以為意的再度舉步上樓,寂靜的走廊上留有一盞暈黃的壁燈,映出現線盡頭那扇緊閉的房門。
  很好,他們之間就該維持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驥換了件休閒的上衣、長褲,提起公事包準備到書房繼續看點文件,習慣性的,他站在窗邊往花園裏望去,月光下映
出那個在樹下隨著夜風緩緩擺動的秋千,以及那片光禿禿的玫瑰花園——
  沒有他的允許,何嫂絕不可能擅作主張動這叢玫瑰花,那么應該就是……
  倏地,他的臉色大變,俊臉宛如罩上一層烏雲,憤怒迅速湧現翻騰。
  他遽然轉身跨著大步來到紫茉的房門前,用力打開房門。
  房門「砰」地一聲被甩開,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發呆的紫茉,聞聲整個人驚跳起來,錯愕地望向門口。
  「誰準你亂動花園裏的玫瑰花的?」幽暗的門邊,關驥巨大的身影像是前來索命的閻羅使者。
  「我——」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她好心整理那一大片沒人管理的玫瑰,他還跑來對她興師問罪?
  「上面又沒插牌子不準人動。」她賭氣的回嘴。
  「這是我的地方,不歡迎任何人多管閒事。」他不領情的瞪著她。
  那是酷愛玫瑰花的母親當年種下的,是屬於母親的回億,也是他的,他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它!
  「你以為我希罕整理那堆亂七八糟的雜草?」她氣得口不擇言。
  「你說什么?」他的臉色頓時難看到極點,矗立在門口的高大身軀挾帶著一股危險氣息,逐步朝她逼近。
  那是他母親當年親手種下的玫瑰,她竟膽敢說它們是雜草?
  關驥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這張倔強的小臉,冰冷的吐出話。「果然是沒爸媽的孩子,不但刁蠻、沒教養,而且連一點知恩圖報
的良心都沒有。」
  關驥完全被憤怒給衝昏了頭,只想狠狠將帶著恨意的利劍插進她的心底,讓她痛苦難堪,後悔惹惱了他。
  他沒料錯,這句話果然正中她的要害,讓她臉色遽然刷白。
  她全身顫抖不停,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激烈地跳了起來,卻不是找個地方躲起來舔舐傷口,而是不顧一切的反擊。
  「那不關你的事。」她緊握小拳,失控大喊。「你以為我希罕留在這裏?」
  他譏誚勾起唇,銳利無情的話像是把刀,一寸寸的淩遲著她淌血的心口。「你是不是沒人要的孤兒當然不關我的事,但為什么你偏偏要在
這兒,為什么要變成一個討人厭的累贅、一個丟不掉的包袱——」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陡然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令人心驚。
  紫茉怔著、楞著,直到掌心熱辣辣的痛楚提醒了她——
  她竟然打了關驥一巴掌?!望著他盛怒的鐵青臉孔迅速浮出一個殷紅的掌印,紫茉手掌炙心的痛麻木了,只剩恐懼。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毫無一絲溫度的目光,像是一頭被激怒而失去理智的猛獸,毫不留情的撕咬、吞噬著她,讓她幾乎屍骨無存。
  她驚懼地往後倒退幾步,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床上,屏息仰望著眼前宛如一頭巨獸的關驥。
  他瞇眼瞪視床上幾乎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子,以及那張寫滿恐懼的美麗臉蛋,突然間,他像是意會了什么,一抹冷笑躍上唇角。「你以為
這樣就能逼我趕你走?拱手放棄繼承權?」他發出低沉的笑聲,沙啞得別起她一身雞皮疙瘩。「我的小茉莉,你未免也把人想得太簡單了吧?
!」
  小茉莉這個親昵的稱呼,從他口裏吐出來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彎下身子一把箝住她的手臂,殘酷的緩緩施力。「告訴你,除非老頭死而復生,否則就算要我把你監禁一輩子,我也在所不惜!」
  他的力量大得驚人,她被他箝住的手臂,布滿大小不一被玫瑰刺傷的傷痕,隨著他逐漸施力,一道道的傷口像是被火烙過一樣。
  緊咬著唇,紫茉不許自己喊疼,更不許自己掉一滴淚。
  「你最好安分點,否則別怪我狠心對你採取極端的手段。」遽然松手,他轉身跨著大步走出房間。
  望著遽然被甩上的房門,紫茉屈起膝蓋蜷縮成一團,淚迅速湧了上來。
  她張口咬住細嫩的手,倔強的不許自己哭出聲音。
  早上七點四十分,紫茉穿著一身輕便的粉色POLO衫、白色午仔褲,一頭長發在腦後扎起馬尾,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重新檢查一遍包包裏的重要資料,她背起側背包準備下樓吃早餐。
  今天是學校的注冊日,她得趕在九點以前到學校。
  一下樓,竟然發現那個平時早出晚歸的關驥,破天荒的坐在寬敞的餐桌旁吃早餐。
  想起了前晚的衝突,她走到一半的腳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但為了不示弱,她硬著頭皮下樓。
  聽見她下樓的腳步聲,餐桌前的關驥毫無反應,頭也不抬的繼續看著報紙,像是全然忽視她的存在。
  她慢慢步下樓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平靜,在這種異常平和的假象下,像是隱藏著一觸即發的洶湧波濤。
  「夏小姐,吃早餐了。」正從廚房出來的何嬸見了紫茉,展開笑容招呼道。
  何嬸手裏香氣襲人的火腿跟培根,惹得紫茉饑腸轆轆,她這才發現自己好餓,但目光一觸及餐桌前那個壓根不看她一眼的身影,卻讓她胃
口盡失。
  「我不想吃。」紫茉投給何嬸抱歉的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先生——」何嬸擔心的望向關驥。
  「你沒聽她說嗎?她不餓。」端坐在餐桌後的高大身影喝了口咖啡,目光依舊緊盯著英文報紙。
  聞言,紫茉停下了腳步,緊抓著包包背帶的小手驀然收緊,那種漠不關心的語氣,儼然就是前一夜宣稱不惜監禁她一輩子的冷血野獸。
  走到玄關換上鞋子,她逕自轉身出門,她沒交代要去哪,他也沒問。但她有絕對的自信,她要上學,難道他真敢阻止她?
  踏出門,看到關驥的司機就等在門外,旁邊還有一名看起來十分高大壯碩的男子。
  她沒多想,逕自沿著關家大宅的車道慢慢往大門走,準備步行到公車站搭公車下山。
  「夏小姐早。」門口的警衛和氣的探出頭招呼她。
  「警衛先生你早。」看到警衛融合著清晨陽光的親切笑容,讓紫茉的心情好了起來。
  踩著輕快許多的步伐,她正要步出大門,突然間一輛黑色轎車從門內駛出。
  「上車吧。」關驥那張平靜的俊臉從緩緩降下的電動窗內出現。
  「你要做什么?」紫茉停下腳步,冷著臉盯著他。
  「送你上學。」關驥一派平靜從容。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搭公車去——」
  「上車!」他以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道。
  紫茉倔強的用眼神跟他對峙,但那兩道目光卻像催眠似的,讓她只能乖乖坐進車子裏。
  車子迅速轉出大門,朝山下平穩駛去。
  寬敞的車子裏一片沉默,離那堵高大身軀不到一臂之遙,紫茉渾身不自在的拚命往窗邊縮,像是非要在彼此之間拉開一條鴻溝似的。
  但事實上,關驥壓根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只是逕自低頭翻閱著手裏的文件,憲章紙聲讓沉窒的空氣更加緊繃。
  紫茉開始後悔自己為什么要坐他的車,把自己弄得這么不自在,就算是坐公車跟人擠得滿身是汗,也好過坐在這裏難受得想跳窗而逃。
  她的目光想盡量避開他,卻仍不自覺的往他身上飄去。
  他高大的身軀以輕松的姿態靠坐在椅子上,卻仍掩不去身上那股天生王者的氣勢,交疊的長腿、昂貴閃亮的手工皮鞋,看起來儼然就像個爬到頂端的成功男人。
  握著文件的手指幹凈而修長,看起來有種不可思議的溫柔,像是再大的傷痛都能被這雙手撫慰平息,讓人完全無法跟嚴峻冷漠的他聯想在一起。
  一剎那間,她的心像是被某種微妙的東西給撼動了,心跳竟莫名的亂了節奏。
  實在太莫名其妙了!她明明如此討厭這個男人,怎么會胸口發熱、心跳加速?
  就在她的腦袋瓜陷入一片混亂之際,毫無預兆的,那張刀刻般的俊臉突然轉過來,與她的視線撞個正著——
  她像是做壞事被當場逮著似的,臉蛋驀地漲得通紅,近乎倉皇失措的趕緊別過頭去。
  就算不看他,紫茉依舊可以感覺得到那雙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緊盯著她不放,於是她將臉轉向車外,不理會那道審視的目光,佯裝專心的看著窗外,直到發現越來越不對勁。
  「司機,等一等,你弄錯了,這不是往學校的路。」她緊張的朝司機喊著。
  「沒有錯。」他超乎冷靜的聲音響起。
  紫茉愕然轉頭望著自文件裏抬起頭的關驥,這一刻她真想逃得遠遠的,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很不尋常,像是隱瞞了什么秘密。
  「我的學校不是往這裏走。」她強迫自己冷靜。
  「我替你辦了轉學手續。」他以一派平和冷靜的態度說道。
  「轉學?誰說我要轉學的?!」她驚駭大喊。
  「我。」他坦承不諱。
  「太——太過分了,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這么做?」她氣得渾身發抖。
  從不關心她死活的人,怎么會突然善心大發要送她上學,原來這個男人根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這個決定對你、對我都好,東揚企業長期捐助這所私立學校,相信你在那裏,各方面部會得到最好的關照。」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省省你的虛情假意吧!」她咬牙低喊道。
  他像是聽若未聞的逕自往下說道:「基於安全起見,我還替你安排一個保鏢,往後你上下課由他負責維護你的安全。」
  維護她的安全?她憎惡的想,是為了隨時隨地監視她吧!
  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這一切全是他早已部署好的計謀,他有計畫的想孤立她,好讓她更容易掌控,確保自己永遠也不會替他惹麻煩。
從何嬸、監視器,竊聽器到轉學,甚至是一個全天候看守她的保鏢,她儼然已經成為被徹底控制的禁臠。
  一時之間,悲哀、憤怒、不信與絕望,像是鋪天蓋地的海嘯般朝她瘋狂席卷而來,那種無力的絕望是如此深沉,連巨大的憤怒都無法將她拉出那個無底深淵。
  面對他蠻橫獨裁的手段,她沒有哭、沒有憤怒的喊叫,只是木然的坐著,望著前方,眼神麻木得像是全然沒有任何感覺。
  如果說人心會死,無疑的,紫茉已經看到了盡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3:01
第五章

  關驥一個人獨自坐在辦公桌前,回想今早送紫茉上學的情景。
  他以為,替紫茉轉學的真相一旦揭曉後,憤怒的她必定會有一番激烈的反抗,但出乎他意料的,她竟沒有。
  她平靜得完全看不出半點情緒,清澈美麗的眸底如死水般平淡無波。
  看她背著袋子下車,平靜地走進學校大門,那個夾雜在學生群中的粉色美麗背影,如此纖弱卻又與眾不同,竟莫名勾起他心中一絲不忍。
  他這么做對嗎?為了能完全掌控她、監視她,他不惜在她身邊布下天羅地網,只為了防範那千分之一出錯的可能。
  他完全不顧她的感覺、她的意願,把她當成捏在手裏的一顆棋,一心只想著要如何擺布她,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確保自己不會失去繼承
權。
  但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是不是在一念之間下錯了某個決定,導致局勢全然走樣?
  「總裁,您在想什么?」一道沉穩溫柔的聲音響起,熟悉的香味隨之靠近。
  「沒什么。」關驥迅速斂回神,平靜回道。
  姚可欣嘴裏沒說,但目光卻沒有放過他那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打從他將老總裁收養的義女夏紫茉接回家後,她就發現到他總是不自覺的兀自出神。
  女人的第六感,讓她隱約感到一絲不尋常,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總裁,今天要我留下來嗎?」姚可欣饒富技巧的纖手沿著他的頸項,緩緩滑向他的胸口,嬈好的身軀也大膽貼上他的背。
  向來總是能挑起他欲望的身體,今天卻完全引不起他的興趣,面對那雙挑逗摩掌的纖手,他甚至沒有半點反應。
  「不必了,你準時下班吧!」他冷漠的回絕道。
  一抹失望籠上眸底,但她仍是微微一笑,然後平靜退開身子。
  姚可欣是個值得讚賞的女人,熱情性感卻不過分妖嬈放蕩,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試探他的需要,懂得拿捏進與退的分寸,不惹人生厭。
  「總裁,那我先走了。」微微頷了個首,姚可欣轉身走向辦公室大門。
  看著姚可欣窈窕的身影,關驥惡狠狠地詛咒自己的失常,竟是因為一個不知好歹的小丫頭而起。
  不,他怎么能被區區一個丫頭擺布?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等一等。」關驥突然叫住她。
  「總裁?」姚可欣手握著門把,驚訝地回望著那張陰晴難測的俊臉。
  「過來。」
  他低沉地吐出話,一雙幽暗的冷眸卻熾烈得幾乎快將姚可欣吞噬。
  姚可欣知道自己早在看到這雙眸的第一眼,就再也逃不開它的魔力了。
  她聽話的重新關上門、朝他走去,猝不及防的,她整個人被用力拉進一道堅硬的胸膛裏。
  關驥低下頭,惡狠狠吻住那雙柔軟的雙唇,粗暴地擁著她的身軀。
  「總裁——」姚可欣螓首高仰,感覺得出他舉止間高漲的怒氣,但她什么也沒有問,反而是伸出雪白的手臂緊勾住他的頸項,完全不在乎
他弄疼了她。
  發展潛力無窮的企業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他不需要一個麻煩的小丫頭擾亂他的生活與心思,一旦成為他的絆腳石,他將會不揮手段的除掉
它!
  煩躁中混雜著一股不明所以的怒氣,他將桌上的東西一舉掃下地,將姚可欣放倒在辦公桌上,極盡所能的在她身上發洩所有的精力,直到
徹底釋放為止。
  關驥顯然低估了紫茉這個麻煩,在他布下天羅地網後,她竟還有能耐逃出他的監控?!
  一如往常排滿工作行程的忙碌一天,關驥才剛進辦公室一個鐘頭,就見姚可欣急步走進辦公室。
  「總裁,夏小姐的學校來電。」
  「說什么?」他緩緩抬起頭,眼底隱約閃著一觸即發的怒氣。
  「夏小姐今天沒有到學校去。」
  瞇起眼,他的大掌不自覺略一用力,手裏的筆竟遽然斷成兩截。
  這個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逃走?!
  毫不遲疑的,他拿起電話撥給負責監控的保鏢。
  「夏小姐呢?你是怎么看人的?」電話一接通,他冷聲問道。
  「夏小姐?」保鏢顯然也楞了下。「她人一直在家裏。」
  在家裏?
  「她沒去上課,你為什么沒有通知我?」他憤怒的質問道。
  「您只說要我寸步不離跟著她,沒說她沒去上課也要跟您報告啊?」保鏢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該死!他在心裏怒啐一聲。「看住她,別讓她出家門一步。」
  摔上電話,關驥遽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跨著大步往外走去。
  「總裁,您要去哪裏?」姚可欣急忙叫住關驥。
  「去解決麻煩。」他陰沉地擠出話。
  「那等一下的會議怎么辦?」姚可欣的語氣有著明顯的不讚同。「『遠鴻 可是我們爭取了好久的重要生意,您絕對不能在第一場會議就缺
席的。」
  咬咬牙,關驥又狠狠的詛咒一聲。
  這筆生意是他花了近一個月的應酬與拉攏才爭取到的機會,如今卻因為一個麻煩,可能就此化為烏有。
  「通知對方延期。」經過一番交戰,他終於毅然吐出一句,轉身大步離去。
  「可是——總裁!」望著頭也不回的頌長身影,姚可欣怔然佇立,許久回不過神來。
  她實在無法相信,這個看似精明果斷的男人,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女孩放棄一筆上億的生意,就只是為了那個丫頭蹺課?
  怒氣衝衝一路來到停車場的關驥,沒心情分析自己的怪異行徑,一心只想著要如何捏斷那個叛逆丫頭的脖子。
  他坐上駕駛座一路飛車狂馳到家,見到杵在夏紫茉門外那尊高頭大馬的門神,一股怒氣更是沒來由的升起。
  他硬生生壓下怒氣,走上二樓,用力踢開房門,一眼就看見床上裹在薄被裏的小小身影。
  聽見這聲巨大的聲響,床上的身影動也不動,像是早已準備好面對怒氣騰騰的他。
  「起來!」關驥粗暴的扯開棉被。
  紫茉一張叛逆的小臉沒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回視著他。
  「為什么不上課?」他逼視的眼神就像兩團燃燒的火焰,教人不敢逼視。
  「我不想去。」她別過頭去,答得幹脆。
  「不想去?你才幾歲就不想念書?!」對這個被寵壞的丫頭,他的憎惡更深了幾分。
  「念不念書是我的事,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管不著。」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念書、拿不拿得到文憑,但就是別給我制造問題,我還有正事得做,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宛如拎小雞似的,他惡
狠狠箝起她的手臂,逼規她的雙眸。
  原來,怕她惹麻煩才是他關心的事。
  看到那張英俊好看、卻冷漠無情得讓人不顧一切想激怒他、反抗他的險孔,她甚至還來不及思考,就衝動的朝他吐了口口水,然後憤然扯
回纖臂,將自己牢牢裹進薄被裏。
  她才閉上眼,一個突如其來的巨大蠻力一把抽起棉被,也連帶的將她甩到床下,摔得眼冒金星。
  「你在發什么瘋啊?」捧著被摔疼的身子,她又痛又屈辱,卻倔強的不許自己掉一滴淚。
  「發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竟像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向我吐口水?」他赤紅著眼怒聲咆哮,平時近乎沒有一絲人氣的冷峻蕩然無存。
  「就算再沒教養,也比你盡使些卑劣手段還高明得多。」找到發洩的機會,她活像個勇敢無畏的女戰士,高傲的揚起下巴,迎視他如炬的
目光。
  「你不但沒教養,而且還很不知感激。」他恨恨磨了下牙。
  「感激?」她嘲諷地冷笑一聲。「我該感激你把我當成犯人般找人看住我?還是該感激你替我轉學,讓我努力三年後卻落得進入一所私立
大學?」
  這丫頭才幾歲的年紀,就學會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質問他?「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你最好尊重我一點。」他不容許這個寄人籬下的小丫頭
這么目中無人。
  「你不配讓人尊敬!」她恨恨的瞪著他,他那張酷似關爸爸的英俊臉孔,卻如此可憎。
  「我不配讓你尊敬?」他桃了挑眉,驀地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報復她的主意。「想想看,我合情合法的繼承我父親的遺
產,卻還得同時收留一個跟我毫無關係、遭父母遺棄的小可憐,這種慈悲的善行,難道還不值得你表達一點起碼的感激?」
  「住口!」她的臉色死白,像是一道陳年的傷疤被殘忍的揭開來。
  「我還沒說完呢——」他臉上殘忍的笑意更深。「也難怪你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先是爸媽不要,接著又讓育幼院失火,就連我那想做善事
的倒楣父親都死了,只好讓我來收拾一個大麻煩——」
  還不等他說完,紫茉失控的遽然衝上前,發了狂似的攻擊他。
  她完全沒了理智,只有滿心的恨。
  她恨遺棄她的父母、恨這個殘酷無情的男人,恨這世界之大,她卻只能永遠當個活在夾縫間的卑微小可憐!
  一對小小的拳頭一下下烙上他的胸口,像是想發洩心中所有的怨與恨。
  他略微一驚,迅速回神想阻止她近乎瘋狂的舉動,然而這看似柔弱的小丫頭,力氣竟出乎意料的驚人,讓他幾乎抓不住那雙纖細的臂膀。
  「該死的,你給我住手!」他惱火的低吼一聲,緊緊箝住她的雙臂將她壓制在床上,讓她再也無法動彈。
  被壓在床上的她,在幾次試圖掙扎不成後,終於放棄了抵抗,宛如落進獵人網中的小兔子般等待宰割。
  「聽著!要是你敢再——」冷冽有力的警告才剛出口,他就驀然頓住了。
  她哭了?
  一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發現,那個固執倔強、從不認輸的小丫頭,臉上竟掛著狼狽交錯的淚水,一片薄薄的唇緊咬著幾乎出血,就是不肯哭
出聲來。
  許久,他只能這樣怔然望著她,看著那雙清澈純凈的眸淹沒在淚水中,無聲的哭泣。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被女人的眼淚給觸動了心。剎那間,他的憤怒、他的怨恨竟消失得無影無蹤,腦中除了她的眼淚,什么也無法思考。
  一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身下的她有多小——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肩膀,纖細得像是他稍一用力就會折斷。
  倏地,他像是被燙著似的松手跳起身,不斷起伏的胸口有著他自己才知道的強烈騷動。
  看著床上幾乎是同時跳起來,用一雙含恨的目光狠狠瞪著他的人兒,他竟再無一絲憤怒,而是—一心軟。
  又一次,他對這個棘手的大麻煩再度心軟了。
  倨傲的她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懇求、沒有用任何一種說販的手段,但他的決心卻莫名其妙的在她的眼淚下徹底瓦解。
  是的,他錯在低估這個丫頭的能耐、錯在想把她當成傀儡娃娃擺布,錯在——因為對父親的恨與不甘而答應接收這個麻煩,把自己的心緒
與生活攪得一片大亂。
  像是害怕發現自己的真實心情,他不發一語的遽然轉身,冷凝著臉大步走出房間。
  一等他離開房間,渾身僵硬隨時準備迎戰的紫茉一怔,直到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再也聽不見,她才像個洩氣的氣球頓時癱軟在地
,方才大膽對抗他的勇氣全都消失無蹤。
  她木然轉身坐上床,曲起雙膝抱住自己,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卻止不住渾身顫抖。
  這男人是惡魔——他是惡魔!
  緊咬著唇,用盡所有的氣力才止住幾乎洩出口的嗚咽,她絕對不會在他面前示弱,更不願意讓他聽到她的哭聲,那只會讓他嘲笑她、輕視
她,將她當成一個卑微的可憐蟲。
  她已經一無所有,不能連最後的骨氣都失去。
  她僅剩下的,就只是這一點微薄的希望跟傲氣而已啊!
  「夏小姐、夏小姐——起床了,你該上學了!」
  彷佛來自雲端的另一頭,一個遙遠而縹緲的呼喚不斷傳來,幹擾了幾乎想沉睡至死的紫茉。
  她不想醒來,但肩膀上持續的搖晃逼得她不得不睜開酸澀的雙眸。
  盯著頭頂上那張熟悉的臉孔,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身處何方。
  「夏小姐,你該上學了。」何嬸輕聲說道:「司機在外頭等著呢!」
  司機?他速囚車都替地準備好了?紫茉在心底冷笑。
  「我不想去。」她遽然翻過身,將自己埋進被團裏。
  「可是先生說,你今天得去新學校報到,要我叫你起床,千萬別讓你遲到。」何嬸不清楚關先生跟夏小姐之間的事,只是聽從吩咐罷了。
  「新學校?」聞言,紫茉整個人跳了起來。
  那個男人又自作主張替她轉學?難道他非要將她逼進深丘絕壑不可?
  遽然衝上她腦頂的憤怒,迅速又無力地消退下來。
  有什么好驚訝、好憤怒的?她早從踏進這棟屋子那一刻起,就全被掌握在他手裏、任他操控了。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關爸爸要將她交給這個男人,明明知道關驥的恨之深,連帶痛恨所有一切跟關爸爸有關的人,卻完全沒問過她的意
願,就擬下這種視同出賣她的遺囑?
  這一刻,她對關爸爸不免也有些怨言了——
  在關驥眼中,她幼稚得就像個小女孩,他從來不屑正眼看她,也壓根不關心她,更正確的說,他恨不得能徹底忽視她、假裝她完全不曾存在。
  背上她這個累贅唯一的好處,就只是獲得遺囑的繼承權罷了!
  「我、不、去!」她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可、可是,先生說,如果你不去,他會親自回來送你去。」猶豫半晌,何嬸才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男人,簡直可恨到難以形容,但紫茉知道他這個人絕對是說一不二,她再怎么跟他作對,也懂得權衡事情的利害關係。
  她只得勉強爬起來,宛如一具行屍走肉地盥洗、換衣、然後下樓,連早餐都沒心情吃,就逕自拎著包包走出大門。
  門外,出乎意料的竟沒有監控她的保鏢,帶著幾分狐疑的上了車,司機像是早已得到交代似的逕自開車出大門。
  她不知道下一個新學校是哪間,也沒興趣問,她知道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方法,就是當個不多話的傀儡娃娃,隨她的主子高興怎么支配她。
  閉上眼,昨晚她哭到睡著,連晚餐都沒吃,現在眼睛腫得跟兩顆核桃一樣,連她也不敢面對自己不忍卒睹的模樣,索性消極面對等一下即將到來的例行轉學生介紹。
  「夏小姐,到了!」
  司機的聲音,驚醒半夢半醒間的紫茉。
  拎著包包,她懶洋洋的下車,不絕意一抬頭,校門口鬥大的字教她頓時驚跑了滿腦子瞌睡蟲。
  這是……她原本的學校?!
  她急忙回頭,司機早就將車子開走了,她又驚訝又狐疑的站在門口許久,不敢相信那個冷酷的關驥,竟會將她轉回原來的學校?!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完全猜不透這個深沉的男人,一時之間,竟說不出此刻在心頭激烈洶湧的是錯愕還是悸動,更不知該相信這是一場夢,還是另一個別有所圖的詭計?
  但無論如何,站在這夢想中的宏偉校門前,望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她那快凋零的心像是重新注入一股新的希望,一種對生命新的期待。
  宏亮的鐘聲突然響起,平穩低沉,卻是那樣深刻有力的回蕩在心底,她舉著飄忽的步伐,像是即將踩入陷阱似的,小心翼翼走進偌大的校園。
  半個鐘頭後,當她重新踏出學務處,手裏拿著一份新生資料跟體檢表,那種像是重生的感覺,讓她終於綻開一抹多日來不曾出現的笑容。
  只是,一抹疑問卻自始至終沒有從心中移除。
  上完下午的課回到家,只見何嬸已經在廚房裏忙進忙出。
  帶著份難得的好心情,紫茉逛進廚房裏才發現流理臺上擺了好多食材,就算要喂飽十個她都不成問題。
  「何嬸,你怎么煮這么多菜?我一個人怎么吃得完?」紫茉瞠眸驚呼。
  「先生今天要回來吃飯。」何嬸抬起頭一臉笑意的告訴她。
  關驥晚上要回來?
  不知道為什么,乍聽到這個消息,她的心跳竟莫名的漏了一拍。
  這是來到關家老宅這么久以來,他首次回家吃晚飯。
  過去他不是工作就是應酬到將近深夜才回來,每次聽到他走過門前的腳步聲,她總會偷偷打開房門,一嗅到空氣中的淡淡酒味,她就知道他是應酬去了。
她以為有人能陪她一起在家吃晚餐,將會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天方夜譚,她甚至有了不該有的期待與雀躍——
  「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紫茉一臉故作輕松的開玩笑,想掩飾心中那股波動。
  「可不是嗎?」何嬸也笑著回道,又趕忙把調好味的牛肉放進烤箱裏。
  紫茉幫不上忙,兄能趕緊離開廚房,以免妨礙了何嬸準備晚餐。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3:25
第六章

  夏紫茉若有所思的走進後院,乘著傍晚的涼風坐上秋千輕輕蕩著,享受微風吹拂著臉、滌凈一切煩惱的感覺。
  自從關驥警告她不許動那片玫瑰花後,她就不太願意踏進這裏了,她討厭他眼中那抹被她侵犯私人領域的警戒與防備。
  沒想到這段時間以來,那片經過她修剪過後的玫瑰已經重新長出嫩芽新葉,看起來顯得生意盎然。
  不知怎么的,她竟又想起那夜關驥衝進房興師問罪的不尋常眼神。
  直到現在她還是完全無法理解,看似對什么都冷漠不在乎的他,竟會對這片荒廢的玫瑰花園如此保護,儼然像是多么重要的東西。
  看著在晚霞映照下的玫瑰花叢,她的思緒不知不覺越飄越遠——
  關驥一進家門,發現整個家裏安靜得沒有一絲人息,瞇起眼,他的臉色頓時沉下來。今天已經夠累了,他沒有多餘的體力去應付一個小麻
煩。
  放下公事包,他跨著大步來到她的房間,門也沒敲的逕自打開門。
  果然不出他所料,整個房間空無一人,怒火開始在他掩不住疲憊的眸底竄升,煩躁的松開幾顆扣子,他遽然轉身就往樓下大步走去。
  在廚房找到何嬸,他冷靜的嗓音透露出一絲慍怒與焦急。「何嬸,小姐呢?」
  「她、她在後院。」何嬸被臉色不善的關驥嚇了一跳。
  後院?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往後院走去。若是她又敢動那園玫瑰一片葉子,他發誓一定會把她那多管閒事的小腦袋給扭下來,讓她悔不
當初。
  拉開後院的白色紗窗門,他的目光淩厲的掃向那片玫瑰園,不過出乎意料的,玫瑰園跟上回看到的一樣,只是長出不少葉子,看樣子應該
是沒再被動過。
  他的目光狐疑地四下搜尋,突然在樹下的秋千上看見她的身影,剎那間,他心口竟有種被某種東西重擊的莫名感覺。
  他瞇起眼,看著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的小人兒,微風輕輕吹拂,一頭柔細的發絲在空中飄揚——襯著夕陽的餘暉,她身上宛如被灑下橘紅
的亮片,整個人像是在發光;沒有白色的羽翼、沒有耀眼的光環,但她看起來卻純真聖潔得像個天使。
  這一刻,他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情緒,膠著的目光怎樣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紫茉,突然莫名感受到兩道灼熱的視線,遽然轉頭,只見關驥竟站在門邊,高大的身影半倚在門框上,身上的藍色襯
衫已經松開幾顆扣子,袖子挽起露出古銅色的手臂——不知道為什么,那雙盯視的幽暗黑眸讓她突然心跳加速,一張小臉頓時漲紅,急忙別開
視線不敢多看他一眼,希望他趕快走開。
  他沒開口卻也沒走開,一雙若有所思的眸依舊緊盯住她不放,他們之間不該有這種不協調的平和,偏偏這種怪異的氣氛卻在他們之間持續
彌漫著。
  她不應該跟他說話的,除了對立,他們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和平的可能,但纏繞在心底的疑問越來越需要一個答案,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為什么?」
  挑挑眉,關驥沒有答話,像是在等她把想問的一次問完。
  「你為什么要替我轉學?為什么要撤掉保鏢,為什么——」目光一觸及他的表情,紫茉的話戛然而止。
  「不為什么,我有權決定你的一切。」他的輕描淡寫中帶著一貫的霸氣。
  「這不是答案。」紫茉有些生氣,這毫無誠意的回答不能消除她心中的疑慮。
  「小丫頭,有時候人做某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懂嗎?」
  「別老是把我當小孩。」紫茉氣惱的抗議道。「我已經快二十歲了!」
  「是啊,一個快二十歲的小孩。」他的語氣裏多了嘲笑的意味。
  「我、不、是、小、孩——」她氣得小臉緋紅,活像被踩著尾巴的小貓。
  看著她惱怒的小臉,以及那雙因為染上怒火而熠熠發光的眸,一時之間,他竟移不開視線,不由自主陷落在她雙頰的兩團嫣紅裏。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有這樣平和的跟他說話的一天。
  他突然收回目光,逕自踏進後院,在樹下的一張休閒椅上坐下來,放松的舒展一雙長手長腳;仰起頭,他閉上眼任由涼爽的微風吹拂著,
怡然自得的樣子儼然當做紫茉不存在似的。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展現輕松的一面,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松弛的臉部線條,竟帶著一種平靜得近乎溫柔的味道。
  她呆看著,幾乎出了神。
  她的身體一不小心晃了下,失去平衡的同時,眼看著就要從秋千上跌下來——
  「當心——」一只大手及時伸來接住了她。
  她狼狽抬起頭,當兩人的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像股電流遽然交錯,一種像是被撼動的感覺同時震悸著彼此。
  他懷裏的身子柔軟纖細得不可思議,一股淡淡的、屬於少女的香甜氣息竄進他的呼吸裏,完全不同於姚可欣那種成熟的女人味。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手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他驀地回裨,以略帶暗啞的嗓音戲謔道:「怎么?嚇傻了?」
  她紅著臉,羞害的急忙從他懷裏掙脫。「我、我才沒有。」
  鼻尖劃過他的胸口,她不經意聞到一股極淡的香水味,融合著成熟且性感的香氣——那絕對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抬起頭,她怔然望著他英俊出色的臉孔,像是刀刻出來的陽剛五官,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她相信所有的女人都會為這張魔鬼般的俊顏
瘋狂。
  只是她無法想像,這個看起來如此冷酷無情的男人會喜歡上什么樣的女人,又是什么樣的女人,有勇氣愛上這樣的男人?
  像是為了掩飾那份不尋常的感覺,關驥迅速抽身跟她拉開距離,轉身走向另一頭的玫瑰花園。
  站在玫瑰花圃前,他伸出大手探向玫瑰花叢,溫柔的輕撫著新生的片片嫩葉,縹緲的眼神像是跌進了某個難忘的回憶裏——
  「小心那玫瑰,有很多刺……」看他的大手驚險的在玫瑰花叢間來回,她忍不住出聲提醒。
  「這玫瑰是我陪我母親種下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它們……」他近乎喃喃自語的說道,語氣甚至帶點感傷。
  這玫瑰是他媽媽種的?!半晌,紫茉這才終於明白,為什么她好意修剪這片玫瑰花會令他勃然大怒,原來是怕母親留下的回憶遭到破壞。
  「那……關伯母呢?」明知道不該問,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口。
  「過世了。」而且是帶著對丈夫無情拋棄他們母子的恨離開……
  紫茉無言地望著眼前的背影,落日餘暉下竟透露著一股深沉的寂寞。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同情的安慰抑或是送上一個關心的眼神,都不適合他們現在的關係,但她的心口卻有種莫名的緊繃,像是還泛著點
微微的疼。
  「先生、夏小姐,開飯了!」
  何嬸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散兩人之間那股奇異的氣氛。
  關瞪猛一回神,像是意識到對紫茉透露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急忙別過頭去回避她的眼神。「吃飯吧!」匆忙的吐出一句,他高大的身影逕
自跨著大步走進屋內。
  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許久,她才終於回神,跟著進到屋子裏。
  走進餐廳,一股食物的香氣襲來,偌大長桌上擺滿色香味但全的豐盛菜色,暈黃柔和的燈光映照著桌邊忙著布碗筷的何嬸,以及一個沉斂
平靜的俊朗男人。
  紫茉眨著眼,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恍然間,她竟有種像是置身在一個幸福溫馨家庭的錯覺——
  「坐啊!」
  坐在桌邊的關驥突然出聲,把還沉浸在悸動情緒中的紫茉給驚醒。
  「喔……」紫茉急忙從眼前的感動中回過神來,帶著幾分羞害,挑了個離他好幾個座位遠的位置坐下來。
  「坐到我隔壁來。」
  紫茉驚訝的望向餐桌另一頭神色平靜的關驥,以及他身邊的那個位置。
  「嗯……」此時此刻的氣氛讓人無法拒絕,她只好乖乖坐到他身邊去。
  「開動吧。」
  他輕聲宣布後便逕自拾起碗筷吃飯,她也跟著乖乖拿起筷子。
  餐桌上異常平靜,少了兩人平時一見面就會出現的劍拔弩張,現下只聽得到餐具偶爾的碰撞聲。
  原以為毫無食欲的紫茉,出乎意料的竟然胃口大開,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以前關爸爸還在時,不論多忙都會趕回來陪她吃晚餐一樣。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劃破了這片寧靜,紫茉驚訝地望向大門,關驥則是神色自若的擱下碗筷,像是早已知道會有訪客似的吩咐何嬸去開門。
  關驥抬起昂貴的腕表瞥了眼,心想,這男人還真準時。
  何嬸去開了門,不多時帶著一名男人進來。
  一見到這名訪視的律師,關驥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卻詫異不已。
  眼前這男人魁梧得不可思議,一襲西裝下包裹著運動員似的精壯身軀,看來如此突兀卻又莫名協調,純然的陽剛臉孔算得上英俊,卻淡漠
得沒有半點笑容;從對方緊抿的雙唇、冷靜謹慎的眼神,皆能輕易窺出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藏在鏡片後的犀利瞳眸,似乎連再細微的破
綻都能識穿。
  男人迅速瞥了眼楞在一旁的紫茉,隨即朝關驥簡單頷了個首。「關先生。」
  「易律師。」關驥從容起身,朝他伸出手。
  兩個大男人相互握了下手,隨即簡單的交談起來。
  紫茉怔楞了好半晌,胃裏的食物像是突然衝上喉嚨似的,直叫她反胃欲嘔。
  她終於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關驥怎么可能會突然提早回家,甚至還跟她一起吃晚餐,原來這一切只因為今晚是這位易律師例行探視的日子,關驥只是為了演一場戲。
  沒想到他甚至還費心的陪她在後院花了一點時間,培養演好這場和諧感人戲碼的默契,好讓易律師相信,他確實是個盡職的監護人。
  看出易律師絕非能輕易應付的角色,關驥謹慎也警戒的應對,卻不經意瞥見僵坐一旁的小丫頭,那副模樣,簡直像是準備跟全天下人作對
到底似的不馴。
  「夏小姐你好,我是關老總裁委托的遺囑執行人——易慎人。」突然間,易律師轉身朝紫茉走去,不疾不徐的介紹道。
  紫茉僵硬地盯著眼前高大嚴肅的易律師,賭氣似的緊抿雙唇,久久不發一語。
  「紫茉,易律師在跟你說話,請注意你的禮貌。」掛著一臉和煦的笑容,關驥快步走到她身邊,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溫柔語氣說道:「怎
么?還在為昨天沒趕上那場電影生氣啊?」
  她生氣地瞪著他,不是為了什么沒趕上電影,而是他滿嘴自說自話的謊言。
  「我已經一再道歉了,我保證明天一定會準時回家,好不好?」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大手更是佯裝親昵的為她理順頰邊的發絲,實
則不露痕跡的俯身在她耳邊撂下警告。「微笑!」他咬牙低吼道。
  她倔強抿著唇,用一種不肯妥協的眼神與他對峙。
  「你最好配合點,否則我們誰都得不到半點好處。」關驥很清楚現在的她叛逆頑強、充滿敵意,但她終究只是個小女孩,要對付她,輕而
易舉!
  紫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配合他,最好她能被帶離這裏,永遠離開這個冷血的男人!
  但不知道為什么,可憐又可悲的她,卻仍渴望能擁有一絲家的溫暖。
  雖然在他身邊僅能得到虛偽的溫情,但起碼這裏還像個家,關驥還會在律師每個月一次的訪視中,努力營造出溫暖家庭的假象,讓她能假
裝自己仍是以前那個被旁人在乎關心的夏紫茉。
  像是看出什么端倪的易慎人突然開口。「夏小姐搬到關先生這裏還習慣嗎?」
  關驥立刻投給她一記警告的眼神,要她乖乖聽話配合,但她卻仍用那雙像是恨不得瞪穿他的憤恨眼神回視他。
  死寂的氣氛在略嫌燥熱的室內持續發酵,像是即將揭穿一個天大的謊言,就在關驥以為一切都要搞砸之際,紫茉心不甘情不願的勉強開口
了。
  「呃……習慣。」她言不由衷的回道。
  「嗯。」易慎人雖然在點頭,卻仍是對她怪異的態度不太放心。
  第一眼,關驥就知道這個易律師不好打發,果然他沒有料錯,光從易律師一雙謹慎觀察的眼神看來,今晚恐怕還有不少難關要應付。
  「易律師,要不要一起坐下來吃晚餐?」關驥熱絡的邀請,儼然將一個好人的角色給扮足了。
  「那就打擾了。」易慎人也不推辭,態度從容地就著紫茉對面的位置落坐。
  關驥表面不動聲色,但很清楚易律師絕不是真的想吃晚餐,而是要藉機找出破綻,於是他轉頭吩咐何嬸替客人備好碟子、碗筷,便開始善
盡他監護人的職責。
  「小茉來,吃塊烤牛排,我知道你愛吃,這可是我特地吩咐何嬸做的。」
  關驥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隨即一塊牛排落進紫茉的碗裏,她瞪著那塊肉,像是看到突然降落在她碗裏的外星人似的。「謝謝。」她
機械式的吐出兩個字。
  「快吃啊!瞧你這么瘦,我讓何嬸努力補了一個月還是沒啥起色,一陣風就能把你給吹走了。」關驥像慈父般的叨叨絮絮後,又把一根肥
碩的雞腿夾進她碗裏。
  為了阻止他繼續上演煽情劇碼,她只好佯裝忙碌,努力的將飯扒進嘴裏,但米粒卻像是沉甸甸的鉛沙,一顆顆全沉進了胃裏。
  一頓晚餐下來,紫茉食不知味,原本令她食欲大開的菜肴全都味同嚼蠟,甚至還得配合關驥不斷放進碗裏的食物,以及一聲聲虛偽且親昵
過頭的溫言軟語。
  從頭到尾,易慎人都沒有打斷這幅溫馨畫面,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只是靜靜觀察眼前的一切。
  吞沙大會結束,關驥親昵地攬著紫茉的腰,送易律師離開。
  「謝謝你的招待,打擾了。」易慎人客套的致謝。
  「易律師不必客氣,還歡迎您有空常來,我跟小茉都十分歡迎您來作客。」論起應酬的表面功夫,無疑的,關驥絕對是個中高手。
  「謝謝,有時間我會的。」易慎人沉穩回應道:「我下個月會跟您的秘書約好時間來訪,今天就此告辭了。」
  「沒問題,易律師慢走!」關驥仍是笑容不減。
  「夏小姐,再見!」易慎人轉身朝紫茉點了個頭,手裏遞出一張名片。「有任何問題,隨時撥電話給我。」隨後他便轉身離去。
  怔然接過名片,紫茉望著易律師,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他說這話的眼神並不尋常——莫非,易律師真看出了什么?
  「何嬸,把這裏收拾一下,你早點休息吧!」
  支開了何嬸,關驥立刻一手將紫茉抓到跟前。
  「我對你今晚的表現非常不滿意。」他表情慍怒,冷聲說道。
  「那真遺憾。」她不甘示弱的昂高下巴回敬他。
  「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別壞了一切。」
  「我知道你心裏只有錢。」她既憤怒又悲哀,原來,這才是她僅有的價值。
  「沒錯,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別給我惹麻煩,否則後悔的人是你不是我!」
  前一刻顯露出些許溫情的男人,此刻卻又變成一個冷冰冰、毫無人性的惡魔。
  她甚至懷疑,在後花園看見的那個寂寞背影,只是她的錯覺。
  她用力抽開被他箝制的手臂,轉身奔上樓。
  衝進房間後,她將房門鎖起來,用力投進床上,強自壓抑充滿悲憤的胸口,緊繃得像是快爆炸。
  終於,一聲壓抑的啜泣從口中溢出,她立刻用力緊咬住唇,不讓任何人聽見。
  黑暗中,她的淚水無聲地沉進枕頭。
  她真是個可笑的傻瓜,居然還對關驥那個男人、對這個地方抱著一絲希望,到頭來,這一切都只是個騙局,只因為她能保障他名正言順的取得繼承權、獲得龐大的利益,而她所想要的關心與溫暖,卻始終那么遙不可及。
  這一刻,她心死了。
  她知道這世界上永遠不會有人在乎她,永遠也不會——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4:07
第七章

  一片沉寂的偌大宅子裏,空無一人。
  客廳裏,古老落地鐘的低沉聲響回蕩在空氣中,一聲一聲像是催出更多孤寂。
  何嬸有事請假回家了,而關驥也不見人影,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紫茉一人。
  她像抹遊魂似的在屋子裏走來晃去,整個屋子裏靜得只聽得見她的腳步聲,桌上擺著何嬸離去前準備好的晚餐,但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孤單了,沒想到這屋子裏一旦少了人,她還是覺得好慌、好像快被闐黑無邊的黑暗給吞沒;突然間,她竟對這樣的生
活感到害怕,沒有人在乎她、更沒有人關心她,她的存在只是為了保障關驥獲得東揚企業的繼承權。
  怔坐在客廳裏,她抱住發冷的身子,像是害怕隨時會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
  突然間,窗外映進刺眼的燈光,她難受的別過頭去,熟悉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最後停在大門前。
  車燈滅了,引擎聲也停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跨下轎車,那是他。
  才晚上八點,他今天回來早了。不知道為什么,紫茉突然發現自己好需要屋子裏有個人,就算他對她不理不睬、對她視若無睹,也好過被
孤寂淹沒。
  但她還不想跟他碰上面,她應該趕緊跑回房間去的,可正打算起身跑上樓,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落地聲響,讓她整個人定住了。
  那千真萬確是高跟鞋的聲音,清楚地回蕩在夏紫茉的耳際。
  他帶了個女人回來?
  她腦中的思緒頓時變得紊亂而復雜,全然無法反應過來,但來人優雅的步伐與沉穩的腳步,卻已經一步步朝主屋而來。
  「唉呀,屋子裏怎么這么暗?」一道嬌柔的聲音隨著被打開的大門響起。
  「我來開燈。」關驥的身影來到客廳入口,「啪」地一聲,燈全亮了。
  驟然大亮的燈光,讓坐在沙發上的紫茉倉皇地伸手遮掩刺眼的光線,好半晌才終於適應了光亮,抬頭望向來者。
  一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關驥英俊的臉孔沒有任何表情,反倒是緊隨在他身後的女人,笑容美麗璀璨得讓人睜不開眼。
  「你就是紫茉吧?很高興見到你,我是總裁的專屬秘書,我叫姚可欣,你可以叫我可欣姐。」
  秘書?秘書下班時間還來他們家做什么?
  姚可欣的舉止優雅得無懈可擊,溫柔和藹的模樣,像是把紫茉當成一個收了棒棒糖就會樂上半天的幼稚小妹妹。
  紫茉沒有叫她可欣姐,卻在接收到關驥警告的眼神,才勉為其難地說了聲:「你好!」
  「我以前常聽老總裁提起你。」姚可欣走到紫茉面前,笑瞇瞇的上下打量著她。「你就跟老總裁說的一樣,好漂亮、好可愛。」
  「是嗎?」紫茉冷冷的回視著她,完全不給姚可欣一點面子。
  她沒聽關爸爸提起過這個秘書,事實上,關爸爸回到家後幾乎從來不曾提過公司或生意上的事,他始終是關爸爸,一個全心全意陪伴她的
慈徉父親。
  「呃……是啊。」姚可欣尷尬的回頭看了關驥一眼,沒想到他口中的麻煩竟會是這么難以親近的女孩。
  「要喝點什么?龍舌蘭加冰?」關驥顯然無意調解兩個女人之間的不投契,逕自走向客廳一角的吧臺。
  「嗯,謝謝!」姚可欣風情萬種地朝英挺的關驥一笑。
  紫茉來來回回審視兩人,發現兩人之間根本不只是上司跟秘書這么簡單;他們看來像是維持著一種上司與下屬的禮貌與尊敬,但眼神卻又
不經意流露出一種男人跟女人的親昵。
  紫茉的臉色不覺地緊繃起來,眼神中流露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敵意。
  關驥端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姚可欣,隨即坐進沙發裏,邊舒展一天疲憊的筋骨,邊啜飲著手裏淡褐色的酒液。
  一旁的姚可欣善解人意的立刻放下酒杯,輕聲說道:「我來幫您按摩好嗎?」隨即一雙纖纖玉手擱上關驥結實的肩膀,在紫茉瞠目結舌的
注視下,溫柔且熟練的替他按摩起來。
  她原以為,關驥會厲聲將大膽的姚可欣斥退,但他沒有,反倒像是習以為常的任由她那雙手繼續放肆,在他寬闊結實的背肌上按壓揉捏。
  那個像冰塊一樣難以親近的男人,竟然允許他人這么親密的靠近他、觸碰他,甚至——撫摸他?!
  一種莫名的情緒悄悄自紫茉心底蔓延開來,那種既療又痛的感覺就像被小螞蟻啃噬……
  紫茉遽然別過頭,厲聲阻止自己去猜測兩人之間不尋常的關係,像是賭氣似的一言不發、轉身跑上樓去。
  「紫茉是怎么了?」姚可欣驚訝的望著快步跑走的身影。
  他不耐的粗聲回道:「用不著管她,她向來都是這樣,小孩子使性子罷了!」
  話雖如此,但關驥的目光卻緊隨著那抹纖細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樓梯口。
  像是想掩飾心底那股煩躁,關驥遽然一伸手將背後的姚可欣扯進懷裏,狂烈的吻住她。
  姚可欣熱情的回應這個來勢洶洶的吻,一手勾住他的頭子,另一只手則熟練的解開關驥的扣子,探進他光滑結實的胸膛,技巧的撩撥他的
渴望。
  但不知為什么,姚可欣性感的挑逗卻吸引不了關驥的注意,他的腦子裏還想著紫茉方才離去前,那雙像是融合著嫉妒與厭惡的眸。
  該死!他惡狠狠的詛咒道,他竟然被一個丫頭給莫名奇妙的打亂了思緒,連一向能讓他迅速燃起渴望的姚可欣,都讓他提不起半點勁來…

  紫茉衝回房間後,把自己反鎖在裏頭一整晚,晚餐也沒有下樓吃。
  直到她迷迷糊糊醒來,肚子餓得難受不已,經過一番心理交戰後,她終於還是起身悄悄下樓去。
  整個房子安靜得沒有半點人息,她走進廚房替自己倒了杯牛奶,邊喝邊走到客廳,突然間,她看到玄關那雙層於姚可欣的黑色高跟鞋,還
整齊擺在原處。
  她還沒有回去?
  紫茉怔楞許久,木然將杯子裏的牛奶一口接一口喝盡,洗好杯子、踩著幾近無聲的步伐慢慢上樓。
  站在自己的房門前,關驥的房間門扉緊閉,空寂的走廊上唯有一盞壁燈,投射出她自己顯得有些孤單的影子。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重新躺下卻了無睡意,雙眼盯著黑暗中自窗外透進的些許月影,突然間,靜謐的黑夜中卻傳出不尋常的聲響。
  她轉頭望著一壁之隔的關驥房間,突然覺得心跳加速,像要做什么壞事似的,猶豫幾秒後,才悄悄將耳朵貼在墻壁上。
  一墻之隔的房間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嬌笑聲,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卻被那一聲聲婉轉嬌吟刺痛心口。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他們正在做些什么!她沒有猜錯,他們之間果然不單純。
  她遽然用薄被把自己裹起來,緊緊搗起耳朵,不想聽到任何聲音、不去聯想此刻一墻之隔的房間裏正在做些什么,但關驥跟姚可欣交纏的
畫面,還是不聽使喚的鑽進腦袋瓜裏。
  第一次,她有種心口繃痛得像是快被撕裂成兩半的感覺,只要一想到關驥懷裏抱著姚可欣,她就覺得呼吸困難、像是快窒息似的。
  難道她是在嫉妒?!不!這怎么可能?她怎么會去嫉妒一個跟她毫無關係、毫無瓜葛的女人,就為了那女人跟關驥間不尋常的關係?這太
荒謬、太荒謬了!
  她心慌的想將這些念頭全部逐出腦海,她恨關驥、恨不得離這男人遠遠的。
  她怎么可能愛上一個冷血的惡魔?
  從這天開始,姚可欣幾乎三天兩頭就到關家來。
  當然,他們關起門來都做些什么,紫茉心知肚明,只是在人前無動於衷得近乎冷漠的她,總會在看到他們關上門後,露出心碎而落寞的表
情。
  明知道自己如此討厭他,卻又無法抗拒他的吸引;明明嫉妒姚可欣能獨佔那片胸膛,卻只能佯裝不在乎,獨自承受矛盾與痛苦的煎熬。
  她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思緒卻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直到身旁的聲音驀然驚醒她。
  「紫茉,你有沒有在聽?」
  紫茉一回神,才發現一雙狐疑的目光正盯著她瞧。
  「啊?喔——有,我在聽。」她暗罵自己竟然在做報告的時候發呆出神。
  楊家齊瞥了下手表,他等會兒還得去上個家教課,得趕在七點之前把這部分的進度完成。「那這部分你覺得要怎么寫比較好?」他轉頭詢
問紫茉。
  「我覺得可以引用部分文獻資料——」
  突然間,大門外傳來的引擎聲讓紫茉的話戛然而止,她全身的毛細孔不由自主地急速收縮起來,心跳也不聽使喚的亂了節奏。
  她很快便聽到關驥熟悉的腳步聲進門,以及……姚可欣嬌柔性感的嗓音。
  她的眸色一黯,一顆心像是筆直從高處狠狠摔落,失魂落魄得甚至聽不見一旁楊家齊的連聲呼喊。
  兩人的腳步聲夾雜著談笑聲慢慢上樓來,一路從長廊那頭而來,平時下了班經過她的房門前完全不多看一眼的關驥,一看到紫茉房門大開
的房裏坐著一個男孩,竟然反常的停下腳步。
  「你是誰?」關驥冷冷的聲音劃破沉寂的空氣,直逼楊家齊而來。
  「我——」楊家齊被門口那個高大冷漠的男人給嚇著了。
  「他是我同學。」紫茉很快武裝好自己,站起身冷冷回道。
  同學?關驥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這一切根本不關他的事,但不知為何,方才兩人緊貼在電腦桌前的畫面,卻莫名地令關驥胃酸翻攪、
怒火中燒。
  他的腦子裏甚至浮現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在他回來之前的一整晚,他們都在做什么?
  他冷冽的目光掃向整齊的床鋪,又鉅細靡遺的上下審視兩人的衣著,直到再也找不到一絲可疑的蛛絲馬跡。
  「時間不早了,叫他回家。」他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那毛頭小子一眼。
  「我報告還沒做完——」
  紫茉話還沒說完,就被關驥不客氣的打斷。「請他離開。」他一字一句說道,強硬的態度不客商量。
  紫茉昂高下巴,不甘示弱的用憤怒的眼神與他對峙,終究,還是在他冷冽的限神中敗下陣來。
  「家齊,抱歉今天就到這裏為止,明天下課後我們再繼續。」紫茉轉頭面對楊家齊,抱歉的說道。
  「沒、沒關係,那我先走了。」楊家齊畏懼地看了門邊神色冷肅的男人一眼,急忙背起背包走出房門。
  望著繞過自己的毛頭小子,關驥的視線像是燃燒著兩把火焰,一路緊追著楊家齊逐漸遠去的背影,像是要將他燒得屍骨無存似的。
  關驥倏然收回灼熱的視線,轉向紫茉。「你經常這樣帶男人回家?」明明看得出來他們只是做功課,根本沒什么,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心口悶得想抓狂,讓他直想找個出口發洩。
  「家齊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男人,他是我同學。」
  家齊?瞧她叫得多親密,關驥泛濫的胃酸幾乎蝕穿了胃壁。「容我提醒你,這裏是我的地方,往後未經我允許不準你帶男人回家。」他冷聲警告道。
  「我連帶同學回家的自由都沒有?」
  她一句話堵得關驥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感覺開始急遽攀升。「你最好別惹惱我,這裏由我發號施令,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瞪著關驥近乎無情的陰騖臉孔,紫茉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了。「你出去!」她發狂似的用力推打他結實的身軀。「我不想跟你說話,出去——」
  「這是我的地方,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他陰側側地擠出話,高大的身軀依舊文風不動。
  「紫茉、總裁,你們冷靜一下——」一旁的姚可欣眼見場面混亂,急得想打圓場。
  但情緒完全失控的兩人怎么聽得進去?身高差距懸殊的兩人幾乎扭成一團,一旁束手無策的姚可欣完全不知該怎么阻止,就在這個幾乎是勝負已定的混亂中,紫茉突然張口狠狠咬了箝住自己手臂的大掌一口,讓關驥吃痛得悶哼一聲松手。
  「你竟敢咬我?」關驥氣急敗壞檢視著手背上那個深烙的齒痕,已經逐漸浮現瘀紫,還微微滲出了些許血絲。
  「你敢過來,我會毫不猶豫再咬你一次!」紫茉那含怒的雙眸、帶著些許狂亂的眼神,讓關驥毫不懷疑她真的會這么做。
  「總裁,你沒事吧?」姚可欣焦急的上前檢視他的手背,立刻發出驚呼。「唉呀,你的手流血了!」姚可欣從皮包裏拿出手帕,替他壓住
了傷口。
  紫茉驀地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被姚可欣小心翼翼捧著檢視的手,口中隱約嘗到一絲血的味道。
  流血了?他傷得不嚴重吧?她並無意傷害他,但剛才實在憤怒得失去理智,沒想到竟然會把他的手給咬到流血。
  但紫茉那雙威脅瞪視的眸絲毫不放松,她不願自己洩漏出一絲懊悔跟擔憂。
  「總裁,您的傷口很深,得上點藥才行。」
  關驥一點也不在乎這小小的傷口,方才紫茉使勁張口咬下的痛楚,彷佛不是烙在皮肉上,而是心底。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又再咬他一次,毫不留情的,像是恨他恨到了極點。
  關驥淩厲的眸光彷佛快瞪穿她的靈魂,許久後,才遽然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該死、該死、該死!關驥跨著大步回到自己房裏,在心裏連聲詛咒,卻依然平息不了胸口那股既憤怒又鬱悶的感覺。
  後頭的姚可欣緊跟著進房去,還擔憂的不住望著關驥手上那道深深的齒痕。「總裁,我去拿藥來。」姚可欣說著就往門外跑。
  「不必了!這點小傷死不了人。」
  不等他說完,姚可欣已經跑出房門,快步下樓去,急敲何嬸的房門問道:「何嬸,醫藥箱放在哪?」
  「怎么了?誰受傷了?」何嬸急忙打開門。
  「總裁。」姚可欣簡單說道。
  「先生沒事吧?要不要上醫院?」何嬸一副要衝到電話旁求救的樣子。
  「沒事,只是點小傷,擦點藥就好了。」姚可欣以笑容安慰緊張兮兮的何嬸。
  何嬸從櫃子裏拿出醫藥箱,不放心的又問了句。「先生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姚可欣保證似的拍拍何嬸,拿著藥箱轉身快步上樓。
  上了樓越過走廊,姚可欣趕緊拿著藥箱往關驥的房間走。
  「總裁,藥——」才正要踏進房門,一定睛,姚可欣遽然搗住嘴,阻止了即將出口的驚呼,整個人完全震住了。
  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抹立在窗邊的英俊側影,正在親吻手背上的傷口。
  看著關驥那張完全看不透心思的側臉,姚可欣久久、久久無法動彈。
  他……竟然親吻夏索茉嘴唇碰過的地方?!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2-9-2 23:14:32
第八章

  「紫茉——紫茉?」
  一陣天搖地動將紫茉從睡夢中驚醒。
  迷迷糊糊抬起頭,班上向來活潑的副班代陳蕾,熱情的笑臉毫地出現眼前,立刻驅走她大半的睡意。
  「你昨晚沒睡好啊?」
  昨晚?她想起關驥昨晚帶了姚可欣回家,持續大半個晚上的曖昧聲響越來越放肆,讓她一整晚都不得好眠。
  「嗯,還好啦!」紫茉敷衍的笑了笑。「有事嗎?」
  「今晚有一個聖誕舞會喔,你要不要一起去參加?」陳蕾一臉的神秘。
  聖誕舞會?怔仲好半晌,紫茉才恍然驚覺時間好快,轉眼間已經到了聖誕節。
  「不了,我今天有事。」她回過神笑了笑,委婉的拒絕。她對於這種熱鬧的場合一向沒什么興趣,更何況,她也不會跳舞;想起自己也曾
有過一段不知煩惱憂愁的歲月,但曾經歷於她的快樂,不知何時竟離她那么遠……
  「來嘛,有好多學校的男生都會來,一定會很好玩的。」陳蕾不死心地鼓吹。
  「可是我——」
  「我看你平時幾乎不曾參加過學校活動、班際聯誼,怎么,難道你真想白白處度精採的大一生活?」
  望著陳蕾爽朗的笑容,紫茉突然間開始為自己可悲起來。
  為什么不去呢?就因為怕關驥會不高興,怕他咆哮怒罵她又給他找麻煩,她就必須像個被他拴在手裏的寵物般,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好,我要去。」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豁出去似的應允道。
  明知道今天是易律師來家裏探視的日子,明知道故意跟關驥作對一定會惹得他暴跳如雷,但她卻還是不顧一切地答應。
  舞會在市區某個知名的舞廳舉行,紫茉連回家換衣服都沒有,就搭著陳蕾的小跑車從學校一路奔向舞會,躲開了在校門口等她的司機。
  即使沒有刻意打扮,當紫茉一出現在舞會現場時,還是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紫茉穿著一件簡單的喀什米爾白色毛衣,搭配呢絨及膝裙,一頭如黑緞般的長發在五彩燈光下熠熠發亮,如此自然且未經雕琢的她,依舊
亮眼出色得吸引所有男孩的目光。
  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好幾名男孩立刻包圍上來,都藉機想在美女面前博取深刻的好印象。
  雖然像是眾星拱月似的被眾多愛慕者團團包圍,但紫茉一點也沒有感到飄飄欲仙,她喝著陳蕾替她端來的飲料,心不在焉的應付幾名愛慕
者問不完的問題,目光卻始終望著遠處,偶爾出神、偶爾若有所思。
  關驥現在應該已經發現她失蹤,正暴跳如雷的在家裏咆哮,而且他還得想辦法應付前來訪規的易律師,編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交代她的
去向。
  現場開始放起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紫茉隱藏在反抗後的擔憂,也隨著越來越亢奮的熱舞男女逐漸浮現出來。
  「夏同學,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一個長相相當帥氣搶眼的男孩,突然突破重圍,大膽朝她伸手邀請道。
  「抱歉,我不會跳舞。」她尷尬的搖搖頭,下意識把手裏的飲料握得更緊。
  「沒關係,我會教你。」
  「我真的不會——」她很清楚,自己沒有跳舞的天分。
  「來嘛!」不由分說,男孩一把拉起她,將她帶往舞池中央。
  像是有預謀似的,一看到男孩帶著她出現,原本在舞池中央跳舞的男女同學立刻讓出位置,目光全盯著他們看。
  而原本串連播放的熱門舞曲,也突然變成抒情的情歌,就在紫茉還怔然佇立舞地中之際,邀舞的男孩朝她靠了過來。
  「來,一手搭著我的肩、一手放在我手上。」男孩將大手攬上她的腰,一手將她冰涼的小手緊握進手裏。「很簡單的,只要跟著我動就好
了。」
  她渾身僵硬的靠在男孩胸前,不喜歡這么親昵的貼近,貼在腰間的手像是塊炙人的烙鐵,讓她渾身不舒服。
  此刻,她竟莫名想起關驥的胸膛,想起他強壯有力的雙臂環繞她的感覺——
  突然間,她好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她以為躲到這裏就可以逃開他,卻沒發現,其實關驥早已如影隨形的進駐她心裏。
  荒謬啊!她竟會愛上關爸爸的兒子,一個恨父親如仇敵的男人。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頭頂上突然傳來男孩帶著幾分油腔滑調的聲音。
  「我叫方為剛,方正的方,天下為公的為,剛正不阿的剛,請問小姐芳名?」
  「夏紫茉。」她無意對陌生人解釋太多。
  「紫茉?你的名字跟人一樣美。」方為剛帶著幾分臭屁的說道。「你是第一個對我無動於衷的女孩子。」
  她茫然抬起頭,第一次認真的正規他。
  眼前的男孩確實長得很帥,俊朗帥氣的臉孔足以去拍偶像劇,俐落的五分頭用發膠雕塑得帥氣有型,高大挺拔的身材亦是無可挑剔——
  偏偏,這個帥氣有餘卻稍嫌輕佻稚嫩的男孩,讓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是嗎?」她不冷不熱的回了句。
  看著眼前這個美麗脫俗、冷淡中帶著幾分落寞氣息的女孩,方為剛更決定非將她追到手不可。「我要追你!」突然間,他大手微微收緊,
狂傲的宣布道。
  但紫茉沒有回答、甚至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美麗的眸子只是驚駭地望著遠處越瞠越大——
  遠處,在一片瘋狂熱舞的混亂人群中,一個宛如撒旦般巨大的黑色身影朝她一步步逼來,直到將她完全籠罩在宛如惡魔羽翼的陰影之中。
  他怎么可能會找得到她?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信,才驚覺自己實在太低估這個男人的能耐了!
  比起過去的冷漠疏遠,今晚的他簡直冰冷陰森到沒有一絲人氣,唯有一雙盛怒的黑眸像是想將她揉成碎片似的。
  意識到紫茉的不對勁,方為剛一轉頭,立刻被矗立在背後的關驥給嚇住了。
  關驥淩厲得宛如鞭子的眸光掃過眼前的小毛頭一眼,又重新回到紫茉身上。
  「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關驥毫無溫度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濟出來的。
  「你沒看到嗎?我來參加舞會。」她故意挑釁地攬住方為剛的手臂。
  關驥的目光緩緩移到她緊挽著別的男人的白皙臂膀,牙齒狠狠地磨了一下。
  「回去再跟你算帳!」關驥毫不溫柔地伸手將紫茉往外拖。
  「喂,你——你不能把紫茉帶走。」方為剛鼓起身為男人的勇氣,挺身出面擋住了關驥。
  紫茉?這臭小子如此親昵地喊著這丫頭的名字,這教已經是怒火中燒的關驥火氣更熾。
  「滾開!」關驥從喉中爆出低吼。
  「我不走,除非你放開——」一雙冷冽宛如索命閻羅般的黑眸往方為剛一掃,嚇得他立刻噤聲,腿軟的狼狽閃開。
  突然間,整個舞會現場像是被消了音,每個人都停止了跳舞、嬉鬧,全睜大眼看著眼前這突來的意外衝突。
  感受到在場所有人奇異的目光,紫茉覺得既丟臉又羞辱,關驥簡直是把她當做私人的所有物一樣對待。
  壓抑的憤怒一下全爆發開來,她失控的用力掙扎著,小拳頭不斷往他身上打。
  「放開我,你這可惡的混蛋——」
  「住手!」關驥暴怒低吼道。
  「我不、我不、我偏不!我不是你的囚犯,不是個任你擺布的傀儡,我有自己的生活,更有參加任何活動的自由——」
  看著簡直像失去理智似的夏紫茉,他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把箝住她的雙手,疼得她眼淚幾乎滾出來。
  「想要自由?可以,等你有本事把翅膀長硬了再說!」
  紫茉忘了疼、忘了在眾目睽睽下出醜的羞辱,只能望著他無情的俊臉,整個人像是被抽光了氣力。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關驥面無表情的扛起她,走出鴉雀無聲的派對會場。
  「放開我、放開我——」
  一出派對會場,紫茉憤怒的立刻在他肩頭上拚命掙扎,一雙小拳還死命捶打他硬梆梆的背肌。
  絲毫感覺不到落在背後的拳頭,此刻的關驥只覺得有種幾近爆發的怒火在胸口翻攪,就像洶湧的浪濤排山倒海而來。
  他無法解釋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但剛剛一看到她依偎在別人懷裏,他竟有種憤怒得想扭下那毛頭小子腦袋的衝動。
  他竟然會在乎她?那種憤怒、焦躁、鬱悶甚至嫉妒的感覺——
  嫉妒?這個字眼震駭了他,他竟然會因為她跟別的男孩跳舞而嫉妒?
  不!這太荒謬了,他無法置信,更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他怎么會為了一個恨不得擺脫的麻煩而嫉妒?!
  「放開——」
  肩頭上的人兒依舊拳打腳踢,叫嚷不休,擾得他心情更亂。
  他突然松了手,讓紫茉一時沒有防備,差點摔得四腳朝天。
  「你、你這個人實在太惡劣了!」紫茉氣急敗壞的跺腳怒罵。「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我有自己的社交生活,你沒資格管我那么多。」
  「我沒資格?要不要我再把你最敬愛的關爸爸擬的遺囑拿出來給你看?」
  「關爸爸不是要我當你的囚犯!」她不服氣的回道。
  「你明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卻明知故犯。」她根本是存心讓他難堪。「你一再挑戰我的耐性,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還是想證明你的
能耐?」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惱人的小麻煩就不能安安分分的,非得擾得他生活、情緒大亂不可?!
  「我……我只是忘了。」她眼神閃爍的別過頭去。
  「忘了?」盯著她美麗的臉龐,他冷冷地笑了,早已看出她那簡單的心眼裏根本沒多少把戲。
  「很好,那未來一個月,我將會讓你牢牢記住『不小心 忘記的後果。」
  她倏地回頭,倒抽了口冷氣。「你又想派人把我當犯人二十四小時看管?」
  他冷睨著她,勾唇諷笑,那種像是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不在乎她尊嚴的冷酷態度,讓她一顆心幾乎寒透。
  她好傻,竟然會在意這種只是把她當成傀儡操縱的男人,甚至在這一刻,她還是無法真正恨他。
  突然間,她興起一股想逃離他、擺脫心底那個無形枷鎖的衝動。
  腦子還來不及思考,她便已扭頭朝大街上失足狂奔。
  「該死的,你給我回來!」猛回過神,關驥咆哮道,立刻大步追上去。
  她絕對、絕對不要回去,她無法再承受他任何無情的傷害了!
  關驥的腳步聲緊迫在後,她不要命的拚命往前跑,胸口漲痛得像是快爆炸,臉上也傳來一股熱熱的溼意。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形成拉鋸之際,天空竟然開始下起雨來,線綿的雨絲頃刻間變成傾盆大雨,一下子兩人全身都溼透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帶來一股熱辣辣的痛楚,從眼裏不斷湧出的淚跟雨水混雜在一起,兩旁的街燈、電虹在眼中渲染成一片詭奇的萬紫千
紅,教她幾乎看不清前頭的路。
  突然間,一只大手遽然拉住了她,將她狠狠擒進手裏。
  「放開我——」她喘得上氣幾乎不接下氣,卻依然還是不斷反抗掙扎。
  同樣大口大口喘氣的關驥,低頭看著眼前這張狼狽卻依然倔強的小臉,溼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淩亂的發絲黏在頰邊,顫抖的小嘴被凍得
發紫——
  完全不經思考,他突然用力一拉,俯頭狠狠吻住她的唇。
  瞠大眼,紫茉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她?
  她震驚、錯愕得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任由他霸道的唇予取予求的需索著她。
  他的吻粗暴得像是懲罰,在他滾燙的侵略下,她感覺到一股奇妙的酥麻。
  像是等待已久的交融,四片唇是那樣契合的熨貼著對方的每一處,急促的氣息交纏在一起,雨水不斷打在他們臉上、身上,他們卻渾然不
覺。
  雙手捧著她的臉,他饑渴的更深入吻她,品嘗她不可思議的柔軟與甜美,所有的怒氣彷佛全化成了欲望,只想永無止境的佔有這片溫暖。
  就在紫茉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之際,那雙霸道的唇終於松開她。
  紫茉眨著迷蒙的水眸,搗著紅腫的唇,瞠大眼驚瞪著他,倣佛墜入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但他的唇如此熾熱滾燙,如此真實地烙印在她唇上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唇上還留有他的味道。
  他為什么吻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心意相通,然而,他們之間的藩籬竟輕易就被一個吻給打破了?!
  心頭紊亂的思緒像是被扯亂的毛線團,完全找不出頭緒,讓她只想不顧一切逃離他,把自己藏起來。她一步步的往後退,看著雨中那張同
樣錯愕震驚的俊臉越來越模糊,她遽然轉身狂奔而去。
  關驥怔然佇立街頭,他仍處於震驚之中。望著她的背影,轉瞬間就消失在大雨中,他回過神急忙想追上去,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蹤影。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她,像個荷爾蒙過剩、失去理智的毛頭小子,就在這大雨中、人來車往的大街上?
  他抹去臉上的雨水,懷著難言的懊惱與惆悵,望著空蕩的街頭久久無法回裨。
  「總裁、總裁?」
  迭聲的呼喚驀然驚醒兀自出神的關驥。
  關驥回過神來,才發現姚可欣就站在桌前,正用一雙狐疑的眼神盯著他瞧。
  「喔,姚秘書,什么事?」他佯裝鎮定問道。
  「這裏有份緊急文件要請您簽名。」姚可欣將卷宗遞到他桌上。
  「嗯。」他點點頭,強打起精神打開文件。
  「總裁,您眼睛好多血絲,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她一雙精眸仍不斷審視他。
  「大概吧,昨晚雨下得很大。」他避開她的眼神,沒做正面的回答。
  突然間,一雙柔軟的纖手滑上他的肩頭,熟練且親昵地替他按摩起來。
  「不用了。」他下意識的閃躲姚可欣的碰觸,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不想再跟她有工作以外的關係。
  望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姚可欣怔仲許久,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最後才勉強擠出牽強的笑從他身邊退開。她表面平靜自若,但有股像是
夾雜著苦澀與酸意的波瀾,慢慢在心底洶湧翻騰起來——
  是的,她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無心的男人,明知道他要的只是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愛上他,但她明白,這男人卻永
遠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沒有察覺姚可欣異樣的情緒,關驥心煩意亂的看著文件上頭密密麻麻的字,思緒不禁又飄回昨晚。
  昨晚那場雨下了一整夜,紫茉也一夜沒有回家。
  一整晚,他瘋狂打遍她每一個同學的電話、開著車大街小巷找她,過去曾經視為大麻煩、眼中釘的她,如今卻讓他如此魂牽夢縈,他甚至
恐懼她會就此徹底蒸發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最後,他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在客廳裏苦守了一夜,直到窗外逐漸發白的天色映亮了他酸澀雙
眸。
  他終於知道,他錯了,他不應該跨越那道禁忌的界線,不該用恨意武裝自己,不該一再傷害她後,卻又讓自己愛上了她——
  「總裁?」
  「嗯?」他心不在焉抬起頭。
  「總裁今天好像有心事?」姚可欣精明的眸像是看穿了什么。
  「是跟夏小姐有關嗎?」看著關驥若有所思的眼神,姚可欣立刻就猜出來,他最近經常魂不守舍的原因,絕對跟夏紫茉脫不了關係。
  姚可欣永遠也忘不掉,那晚他低頭親吻手背的那一幕……
  「誰準你質問我的?」一下被看穿心事,讓關驥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沒事的話你出去忙。」他再也沒有心思細看文件,草草簽了名,冷
著臉丟向桌前。
  「是。」姚可欣慢慢拿起那本卷宗,默然轉身走出辦公室,她心口擰得發疼,始終維持的冷靜與從容幾乎快被擊垮。
  看著姚可欣離去的背影,關驥卻想起了昨晚倉皇而去的夏紫茉,想到她渾身被淋得溼透,大眼裏滿是驚慌與震悸的眼神,他終於再也按捺
不住,遽然抽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近乎心急的跨著大步走出辦公室。
  看到突然從辦公室走出來的關驥,正埋首電腦前的姚可欣不禁驚訝問道。「總裁,您要去哪裏?」
  「回家一趟。」
  又是為了那個小丫頭?姚可欣沒有問,但這個答案她心知肚明,她竟能從關驥那雙從不輕易顯露情緒的深邃黑眸,看出他對某個人的牽掛。
  「總裁什么時候回來?」
  「不一定。」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在哪裏找到她。
  「那……下午的會議要幫您取消嗎?」她平靜問道。
  「嗯。」不再看她一眼,關驥逕自走向門外的專用電梯。
  看著關驥挺拔的背影,姚可欣的眼裏第一次浮現了妒意。
  她很確定——他愛上了那個女孩。
  關驥開著車子駛出停車場,人來人往的熱鬧臺北街頭卻讓他怔住了。
  他到底要上哪去找她?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大街小巷四處找尋她的蹤影;過去那個無所不能、像是有通天本領,能將這個小麻煩給牢牢握在指掌間的他,如今卻六神無主,完全沒了主意。
  是不是人一旦動了真感情就會變得盲目無能?
  他那雙把在方向盤上的大掌自以為牢牢抓住、掌控了一切,卻在這一刻才發現裏頭竟然得一無所有——
  突然間,車內的電話響了起來,才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何嬸氣喘吁吁、慌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聲音。
  「先生——不、不好了、不好了!」
  「何嬸,怎么了?是不是紫茉她出了什么事?」他渾身的神經倏然繃緊。
  「是!不、不是——」被這么一問,何嬸更是沒了頭緒。
  「到底是還是不是?」關驥焦急低吼著,完全失去了耐性。
  「是、是家裏失火了,夏小姐還在屋子裏——」何嬸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霎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反應、無法思考,直到一陣尖銳的喇叭聲驚醒他,轉頭才發現自己的車竟然就停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
  「何嫂,你立刻報警,我馬上回去!」他急促的吩咐道,立刻掛斷電話,急踩油門朝回家的路不要命的狂馳。
  失火了,而紫茉還在裏面——
  這個可怕的事實反覆提醒著他,腦中不由自主出現紫茉纖弱的身影被猛烈大火吞噬的畫面,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那種明明距離她這么近,卻像是隨時會離開的感覺讓他恐懼。
  這是自從母親過世之後,他第一次這么害怕會失去一個人。
  不,這個玩笑太過分了,他不會容許老天爺再一次奪走他所愛的人!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13:4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