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裝B進行時……

　　「殿下，請把『先生』去掉吧，派特不敢當殿下如此稱呼。」派特又是席在地上，拱著手，向方天躬了下腰，然後直起身道：「殿下，派特經過每天晚上的熬煉，得益很多。」

　　得益很多？我看你得個大頭鬼吧。

　　方天淡淡然，不置可否，轉對莫里希說道：「莫里希，近日以來，我對魔法修煉方面，略有心得。六級以下，對我來說，已經透明。三年之內，我當升到六級。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上去？」

　　方天的聲音並不大。

　　但是這一點也不大的聲音，聽在莫里希和派特耳中，卻如千萬道雷霆，竟震得他們連身體都要坐不穩的樣子。

　　「六級以下，對我來說，已經透明。」

　　「三年之內，我當升到六級。」

　　這……這……

　　饒是兩人經歷良多，這一刻，仍然有一種要情不自禁昏倒的感覺。而在將倒未倒之際，那數十年的過往，不由自主地同時在兩人腦海中翻過。

　　那麼多的苦和澀，甚至是血和淚啊……

　　那些沉甸甸，沉甸甸到無法回首不敢回首的許多事，刹那間，在面前這個人的這句話中，轟然瓦解。無聲卻又巨大的轟鳴中，回蕩在兩人耳邊的只是剛才的那句話，「三年之內，我當升到六級。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上去？」

　　願不願意和他一起上去？

　　派特在神情震盪下，恍惚中看到坐在邊上的老友口無一語，只是站起身來，重重地，重重地，對著面前的人，來了一個長身及地的彎腰。

　　他也想啊，可是他還沒有資格這樣做呢。殿下的這話，不是對他說的啊。

　　在方天的吩咐下，莫里希重又坐了下來。

　　此時，氣氛卻又陡然不一樣了。一種說不出的凝重在這三個人的小空間中流淌。

　　「莫里希，一個月裡，你有多少天的有效冥想時間？」方天問莫里希。這個話題，他都能和外面的洛貝爾進行討論，那對莫里希，自是更不需要隱藏，而且，會更直接一點。

　　「回殿下，大概十天左右吧。」莫里希還是有點自豪的。他的資質確實算不上好，元素親和力比較低，但是，單論冥想一項的話，他自信不會輸給大多數人。

　　「唔。」方天淡淡地唔了一聲。莫里希那隱隱的自豪，他感覺到了。但是方天並沒有要在這一點上打擊莫里希的意思。儘管，這種坐井觀天的自豪於魔法的修煉其實無益。

　　這位壯士，也就能在不多的地方能找到人生安慰了，要是在他可能最得意的地方把他打下去的話，那他也就沒有多少力量支撐自己了。

　　但是當然，方天也絕不可能對此表露出稱讚。

　　在唔了一下之後，方天沒有停頓多少時間，怕莫里希會胡思亂想，接著說道：「我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叫做『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魔法的修煉，其實也是這樣。縱觀古時眾多巔峰人物，平時的點滴積累固然絕不可少，但是，真正讓他們走上巔峰的，並不是那些日復一日的積累，而是一些關鍵處的轉折和提升。沒有那些轉折和提升，縱然他們再是勤勞，再是積累，也終究是格局不大。這個世界上，勤勞的人多了，積累的人多了，但是憑此就走上巔峰的，有幾個呢？」

　　站在幾千年的地球文明發展史上，方天對這一點，看得相當明顯。就比如火的發明、電的發明……

　　積累，確實能改變世界。

　　但是真正對世界造成巨大格局變動的，往往並不是積累，而是那些忽然間的閃光。把那些一閃即逝的光芒抓住了，也就抓住了命運的喉嚨。

　　一把火，改變整個世界。

　　一束電，改變整個世界。

　　舍去這些關鍵，那些勤勞，那些積累，雖說未必就能輕描淡寫地盡數一把抹去，但是它們，至多也就只能充當背景罷了，而不能充當撐起整個格局的骨架。

　　從世界來說，是如此。

　　從個人來說，同樣如此。

　　只知遠看，只知高看的人，固然會掉進坑裡。

　　只知勤勞，只知積累，只知低著頭走路的人，不會掉進坑裡，卻會走錯路，結果往往走到死，也走不到目標，甚至走著走著，就遺忘了目標。

　　方天這話，說得淡然。

　　但是莫里希和派特，卻絕對是淡然不了啦

　　這話，比剛才的那話還要讓他們震動。如果說方天先前的話，三年內升上六級什麼的，只是讓他們震驚于方天的天才的話，那現在的這話，就完全動搖了他們整個的認識。

　　聽了方天剛才的話，他們感到暈眩。

　　但是聽了方天現在的這話，他們感到整個天地都在晃悠。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真正讓他們走上巔峰的，並不是那些日復一日的積累，而是一些關鍵處的轉折和提升？」

　　品味著方天這話，莫里希的心裡，漸漸泛起了一種蒼涼的無奈。

　　是啦，他這二十年，自被斥逐以來，可有哪一天中斷過冥想？忘卻了恨，卻並沒有忘卻努力。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太多的疲倦，堆積起來，也就不再是疲倦。於是，慢慢地，他就忘了這個天地間，居然還有一種東西，叫做「疲倦」。

　　可是那些努力，換來的是什麼？

　　四十二歲了，四級的魔法學徒。在楓林傭兵團裡，受到團裡上上下下的看重和尊重，在外面，也會有不少人敬畏地叫他一聲，「先生」。而在這個紅石鎮，他也多多少少算是排得上名的人物了。

　　可是，這些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是一個連家都回不了的人啊，他是一個連父親都看不上他的人啊，還有那些人，提起他的時候，會不會說，「哦，你說莫里希那個廢物？」

　　莫里希感到心中有一種火燒火撩。聽了方天的話後，好像每一時每一刻，對他來說都變成了煎熬。而過去的那二十年，過得是那麼的漫長悠遠，又過得是那麼的盲目和冤枉。

　　如果二十年前，我就遇上殿下……

　　莫里希的心中，流淌著悲愴。這二十年，這可悲、可笑、又可憐的二十年。

　　而現在……

　　這是神的垂憫嗎？

　　不，是殿下的垂憫。

　　就算不報著修煉有成回去復仇的心思，莫里希此時心中也陡然升起一種意欲充塞天地的憤怒——我要讓你們知道，我莫里希，不是廢物。

　　下一刻，他的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可扼止地顫抖起來。

第一百三十章　又是胡扯

　　在方天說這些話的時候，聽眾並不只是莫里希和派特兩人。很顯然的，還有一個沙迦。

　　其實如果要是沒有沙迦在的話，許多話方天都不敢說。這個世界，媽的，竊聽能力實在是太過高超了，而且，有時你甚至都不能說人家是「竊聽」。

　　人家那是光明正大的聽。

　　隨著對魔法理解的加深，以及有位魔法師閣下可以用來作標本觀察，方天再也不是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啥都不懂的傻鳥了。

　　在莫里希和派特震驚的時候，沙迦就不是震驚，而是震駭了。

　　因為站得高，所以看得遠。同樣的一句話，在莫里希和派特聽來，和在沙迦聽來，感受絕對是有極大的不同的。因為他們的高度不一樣，視野也不一樣。

　　莫里希和派特，他們才見過多大的天？

　　當方天說「三年之內，我當升到六級」的時候，這個極為驚人的說法，沙迦其實卻並沒有多少震驚。一方面，這兩個月來，接連不斷的震驚，已經把他給震得麻木了，他的抗震指數被硬生生地提高了老大的一大截，另一方面，他對方天的進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方天的進步，他看在眼裡呢。甚至，他所看到的，比方天自己知道的還要多。

　　讓沙迦震駭的，是被莫里希和派特忽略過去的一句話——「縱觀古時眾多巔峰人物」。

　　這其實是方天的隨口一句胡扯。別說什麼「縱觀」了，他連這個世界古時的任何一個有名的魔法師都不知道呢。可是他這隨口的胡扯，可把沙迦給害慘了。

　　縱觀古時眾多巔峰人物？

　　這話，什麼樣的人物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老師，能嗎？

　　沙迦搖了搖頭。

　　雖然在他心目中，老師當世第一。但是，老師也不過才是大魔法師。大陸古時，有多少驚天動地的人物啊？別說他沙迦了，就連老師，每每提起這些的時候，都是以一種仰望的姿態來述說的。

　　更據說，在往古之時，大魔法師，似乎並不能算是「巔峰人物」的。

　　小友的老師，至少是聖域。這是老師早就確定的。但是這個時候，沙迦心中隱隱更有了一種連他都感到震駭的猜測，小友的老師，也許……

　　也許不止是聖域？

　　這樣的猜測，讓沙迦都感到一陣陣的昏眩。

　　然後在昏眩中，方天說的那些話，被他一字不漏地緊緊記在了腦海裡。很顯然，小友的這話，不會是他自己的看法。那麼……

　　下一刻，沙迦整個人的心神都繃了起來，甚至就連耳朵都有一種要豎起來的樣子。

　　然後他就聽到方天繼續淡然悠然地對那兩人說道：「歲有春夏秋冬，日有晨中昏夜，這天地四時，全都在一刻不停地變化。為什麼我們魔法師的冥想，卻要一成不變？」

　　莫里希和派特都在一言不發地聽著，這個時候，他們沒有說話的餘地。

　　「很久很久以前，據說有一位九級的魔法學徒，嗯，也就是准法師，是比我們要厲害得多的人物。」方天又在信口胡扯了，不過，他確實是負責任的扯。

　　前天的領悟，並沒能讓他切實地邁上一條新的修煉道路，但是，也確如他剛才所說，六級以下，對他來說，已經完全透明了。

　　這種透明，是那麼的忽如其來。幾乎就是一夜之間，暢快而深沉的冥想之後，以往的許多疑問，以及那些被遮遮掩掩得不大看得清的東西，全都豁然開朗。

　　在莫里希和派特面前，他確實有資格胡扯了。扯的是內容，不扯的，真實落實的，是那些精神和修煉要旨。

　　接著上面的話，方天繼續說道：「這位准法師，無論如何，都無法順利晉入法師。他就對他的老師說了：『老師，我該怎麼辦？』」

　　「他的老師對他說：『不能晉升，那就不要升了。這些年來，你一直埋頭於冥想，埋頭於修煉，錯過了很多的東西。你有沒有聽到這風在流動？它流過樹，流過雲，流過山，流過水，那真是天地間最美的景象，最美的聲音。你現在就出去玩玩吧，不要再冥想了，不要再修煉了。走過遠方那樹，走過遠方那雲，走過遠方那山，走過遠方那水，順著風的指引，一直走下去。三年後，你再回來。』」

　　「這些年來，你一直埋頭於冥想，埋頭於修煉，錯過了很多的東西。你有沒有聽到這風在流動？它流過樹，流過雲，流過山，流過水，那真是天地間最美的景象，最美的聲音。」

　　聽了這話，莫里希和派特還沒有怎麼樣，但是沙迦心中巨震。恍惚間，他竟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那位學徒。

　　走過遠方那樹？走過遠方那雲？走過遠方那山？走過遠方那水？

　　一幅遼闊而又悠遠的畫卷，在沙迦的眼前徐徐展開……

　　在三個人的聆聽中，方天以緩慢的語氣述說道：「那位准法師雖然詫異，但是聽從老師的吩咐，出行了。一開始，他總是忍不住想冥想，想修煉。但是老師的話時時刻刻在他的耳邊回蕩，於是他強行忍住了修煉的衝動，中斷了幾十年持之以恆的習慣。而在停止了修煉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每天，竟然有那麼多的時間。以往，修煉中，一月，一年，甚至是十年，都是那麼的短，似乎一晃眼就過去了，而現在，哪怕是一天，都漫長得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他還是慢慢地學會怎麼辦了。而在這段時間裡，他也發現，他以往，確實錯過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早上，一朵花苞的綻放，是那麼的晶瑩剔透，又是那麼的寧靜深遠。在這樣的晶瑩和寧靜面前，他慚愧地發現，他以往自以為傲的冥想，竟是那麼的粗俗，那麼的浮躁。」

　　「中午，太陽高高地掛在中天。一切草木，都被焦灼地低下頭來，失了精神。不過，這只是他以往的看來，而現在，當他細細地觀看著這一切的時候，他才發現，它們低下頭來，一部分是固然是因為敬畏，另一部分，卻是因為感謝。正是因為有這一低頭，才有它們的茁壯成長。是太陽的照耀甚至是毫不留情的灼烤，給了它們成長的力量。」

　　「晚上，太陽落下，月亮升起。他感到月華如水，從天而下。有的時候，仰頭看著天上月亮的時候，他會想，乘著這如水的月華，有朝一日，他能否逆這水而上，去到那高高的月亮之上？在那之上，俯瞰這人間大地，該是不一樣的一番景象吧？」

　　不論是莫里希還是派特，甚至是沙迦，這一刻，都像是中了魔症一般，呆呆地聽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地為師

　　三人全都呆呆地聽著，通過方天的講述，他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或者說，窺見了一扇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的門戶。而這扇門戶，對他們這樣的人，有一種天然的致命吸引力。

　　其實方天所述的那種行為並不算新鮮。

　　別的不說，方天前世時候某位先生的《覆雨翻雲》裡面，有一位姓龐名斑的大大，就這樣玩過，而且人家那還是光著腳玩呢，也不知幾年玩過，得了腳氣沒有。

　　但那，是虛構的。

　　而現實中，這樣的行為，同樣還是有的，不止有，而且有很多。那些人中，有的有名，更多的，藉藉無名。

　　他們跋山涉水，他們餐風露宿，他們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在漫長的似乎忘卻了歸宿的跋涉中，他們與天地對話，與日月對話，與山水對話，與風雨對話。

　　就在這種種對話中，原有的生命，會受到衝擊和洗刷。

　　而在衝擊和洗刷過後，一種嶄新新、活潑潑的生命形態，會就此誕生。而總體的結果是，原有的生命，會得到不同程度伸展和擴張。

　　前世的時候，方天有一位長輩，就是「行者」。

　　受這位長輩的影響，方天曾經在二十二歲那一年，獨自一人，用腳丈量過長城。

　　在那個時候，那座舉世聞名的蜿蜒于群山漫野中的長城，許多許多地方，都早已經破敗，有些地方，甚至看不出曾經有過長城。

　　有的時候，夕陽如血，狼嚎淒厲，抬頭舉目，盡是斷壁殘垣，盡是遼闊荒野。頓時，一種斑駁的歲月塵煙，便穿透歷史的封印，撲頭蓋臉而來。

　　那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方天被淒厲的狼嚎嚇醒。尤其是當某天晚上，他在一棵樹杈上醒來的時候，不經意朝腳下一看，黯淡月色下，閃爍的是七八對綠油油的光芒。

　　和那些真正的行者比起來，方天的那一段旅程，只能算是兒科。而就是這兒科，便讓他的許多人生觀念，生了極其重大的改變。

　　許多以前無視或者忽略的東西，被珍視起來。

　　許多以前看重甚至是珍視的東西，開始從生命中淡去。

　　而此時，此身雖在，卻已隔世。走過一遍生死，再看過往那段行程，方天能作的表態，也就是淡淡微笑了。

　　就在這種微笑中，方天以自身為藍本，以前世那位長輩為參照，以更多的虛擬與非虛擬的精神上的構造為框架，三分真實，七分虛擬地，為莫里希、派特以及沙迦三人，描述了一種短暫地隔絕塵俗、直面天地的行為狀態。

　　給他們說這些，方天並不是要他們就此跑到外面去，當神農架野人，而只是要讓他們，有一種對比。

　　有對比，才會有發現。

　　就像他現在，站在這個異世界，才發現，前世的許多許多東西，都是那麼的可愛。

　　而對於莫里希和派特來說，把他們的冥想與這樣的壯闊的天地行程比起來，不用方天多說，他們自己也會有所領會的。這種領會，無關乎稟賦。

　　就像一個鎮的人來到了城市，城市的人來到了火星，火星的人來到了銀河，銀河的人來到了鎮。

　　除非是先天性癡呆，不然，都會在對比中，有所發現，有所領會。

　　「這位准法師，就這樣，走啊走，走啊走，三個月之後，他忘記了什麼是修煉，八個月之後，他忘記了什麼是冥想。一年過後，他更是徹底地忘記了，他曾經是一位九級的魔法學徒、一位准法師。而就在他徹底忘記的半年後，某天晚上，遙望著天邊的月亮，他忽然心中有感，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

　　「腳步停下，好像時間同時也跟著停下。天地間，是一片說不出的寂靜，而在這種大寂靜中，只有永遠不離不棄跟在他身邊的四系元素圍繞著他在打轉。」

　　「他迷失了，迷失在那大悠遠、大寂靜、大空曠、大自在中。」

　　「不知什麼時候，他從迷失中醒來。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了什麼不一樣。什麼不一樣呢？他迷惑了好久，然後才想起，哦，原來他是一個魔法學徒，一個因為無法進階而奉師命出行的准法師。而這個時候，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發現，這兩年，他什麼都沒做，可是現在，他忽然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進階了。」

　　「沒錯，這個時候，他已經是魔法師了。」

　　方天的語氣平和，方天的語句平緩。在平和中，在平緩中，方天完成了他的敘述。

　　而方天面前的兩人，似乎失魂了一樣。他們看著他，焦點卻投在了不知何處的虛空。而在楓林傭兵團大院十里之外，沙迦不知何時，從閒適的仰躺姿勢換成盤膝而坐，進入了冥想。

　　在面前兩人的出神中，方天悄悄離開了井。

　　這個時候，是他們的獨思空間。

　　任何衝擊、任何對比，都永遠是在第一次的時候最有效。一旦沒有抓住第一次的機會，或許，只是從第二次開始，就變得「熟視無睹」了，而這種熟視無睹，用方天前世的那句話來說，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

　　在後院中方天一邊走著，一邊悠悠歎息。

　　叉叉的，要是真是那樣就可以晉升到魔法師就好了。

　　蒼天啊，大地啊，掉本秘笈給我吧，或者晴空一個霹靂，給我指明前進的道路吧。

　　他的這個心思，要是讓莫里希和派特知道，不知會作何可想。

　　離開了派特房間，方天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前往竹林。有些想法，他還要沉澱一下。

　　剛才的那個故事，僅僅只是給莫里希和派特兩人一個的提醒，提醒他們，也許修煉的方式並不僅僅局限於他們所知道的那些。

　　而在提醒之後，他還是要根據他們的情況，切實地給他們一些指導的。

　　沒有切實的指導，這個所謂的故事，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就是沙漠裡的海市蜃樓而已。它也許確實存在，但是在他們還沒有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渴死了。

　　這既是莫里希和派特的悲哀，也是方天的幸運。

　　方天真的很慶幸，他穿過來的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個魔法學徒，而且是得到九級以下完整傳承的魔法學徒。如果穿成一個普通的少年，那他現在，又該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極情

　　命運，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種東西啊。

　　想著莫里希和派特的遭遇，想著他自己的前世今生，方天一時之間，竟然生出一種天地蒼茫的無限感慨。

　　方天前世看過的一本古文觀止中，曾收錄了一篇叫做《後雪賦》的文章，那裡面說：

　　「若夫瑩淨之姿，輕明之質，風雅交證，方圓間出。臣萬分之中，無相如之言。所見者藩溷槍吹，掀空。雪不斂片，飄飄在中。污穢所宗，馬牛所避。下下高高，雪為之積。至若漲鹽池之水，屹銅山之巔，觸類而生，不可殫言。臣所以惡其不擇地而下，然後浼潔白之性焉。」

　　潔白的雪，從空中飄飄而下。一樣的雪花，卻因為落地點的不同，而有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有的落在高山之巔，成為萬載不變的晶瑩。有的落在湖海溪中，融化成為潔淨的水。有的，與塵泥攪和在一起，任人踐踏。更有的，落在了臭水溝裡、廁所裡，不論它原本的性質如何，都一樣變得污穢不堪了。

　　這與人出生後來到世間何其相似？

　　而事實上，這篇文章它說的就是人、人生。雪，只是一個用來比喻的載體罷了。

　　晚飯的時候，莫里希和派特兩人沒有出現在飯桌上。

　　沙迦倒是出現了，不過他看方天的神色很怪，怪到讓方天覺得自己似乎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史前怪物。

　　小loli則仍然是蹦蹦跳跳的，甚至在快要到方天身邊的時候，擺出了方天早上畫出的一個舞姿，但是很顯然，一個動作支不起身，她就勢抱著方天胳膊一下，然後坐在了他旁邊。

　　兩人的位置，本就是靠在一起。

　　另一邊的小艾薇有點吃味了，不過她能做的也就是把椅子朝方天邊上稍微挪挪，挪得更近一點。

　　小琪琪坐在方天對面，只是嘻嘻笑，把木碗擺弄得團團轉。

　　這一頓，又是粉蒸肉。

　　話說，方天曾經說過要在一個月裡每天給小loli弄一樣好吃的。這個承諾失效的相當快，而小loli這傻丫頭居然沒想起來向方天抗議。

　　晚上，坐在井中，方天默默地計算著時間。

　　大概在八點左右吧，莫里希和派特連袂而來。

　　「殿下，請您指點。」莫里希仍然是長身一躬，派特則像是莫里希的影子一般，照足了他的舉動，只是默然不語。

　　三人仍然是圍成三角席地而坐。

　　「莫里希，不動用法術，你把這根柳條折斷一下。」方天給莫里希遞過了他白天特意準備的道具。說是特意準備，也不過就是在經過後院院門的時候，伸手扯了一下而已。

　　楓林傭兵團大院的後院，院牆後，長著兩株頗有些年頭的垂枝柳樹。至於頗有些年頭是多少年頭，方天不知道。如果讓他估計的話，與實際情況可能出入極大。

　　莫里希有點詫然地接過方天遞過來的柳條。派特臉色依舊，但是眸子中同樣表現出詫然。而隔壁的沙迦，則玩味地似笑非笑。

　　莫里希雖然詫然，但在極短暫的驚愕之後，他仍是小心翼翼地折著柳條。

　　鮮柳條細韌柔軟，必須來回反復轉著折反著折才能折斷。

　　手裡動了幾下，把柳條折斷後，莫里希拿著折斷後的兩截柳條，看著方天。

　　「派特先……派特，也請你幫個忙，幫我把這根柳條拔斷，對，拔斷，請不要用折的。」方天像變魔術一般，從身後又摸出一根柳條。

　　拔斷一根柳條需要多大的力量？

　　派特以前不知道，但是現在，他知道了，不，現在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憑他的力氣，不足以拔斷那根只有他拇指粗細的柳條。

　　響噹噹的五級魔法學徒派特，曾經的傭兵團的鎮團法師，這一刻，臉上不禁透出幾分窘然。

　　方天心中暗笑。其實這樣的花招只能欺負一下他們這些廢柴魔法師。要是換了安德森過來，管你是折還是拔呢，還不都是喀嚓一下了事。

　　然後下一刻，方天轉對莫里希說道：「你們的冥想方法，就是這個『拔』，而我接下來要說的冥想方法，就是剛才的那個『折』。」

　　唰！

　　方天此話一出，在極短的一愣之後，莫里希和派特，全都繃緊了心神。

　　而隔壁的沙迦，同樣心中凜然。

　　沙迦想到了方天那幾次莫名的突然提升，以及這兩個月中的連續快速前進。正是方天第一次的突破，幫助他跨入了法師的門檻。然後，方天在花果山，方天在木樁上……

　　莫非……

　　「一個月，有四十二天。莫里希，你可以抽出四十天來。第一個十天，你讓心中只有喜。你只想著過往生命中所有的值得喜悅的事情，任何一件任何一件任何一點點當時讓你感到『喜』的事情。如果這些全都想完了，十天還沒有用完，那你就反復地想。反復地想還是沒有把這十天用完，那你就想未來。未來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你『喜』？不管是喜還是大喜，狂喜還是驚喜，你可以盡情地想。」

　　莫里希怔然，派特怔然，沙迦怔然。

　　在他們的怔然中，方天接著說道：「這是第一個十天。第二個十天，你讓心中只有怒。想著你過往的遭遇，想著那些讓你怒的人，想著那些讓你怒的事。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上，如果不是身在巔峰或者高位的話，總有人謗你、欺你、辱你、笑你、輕你、騙你、賤你，當著你的面，背著你的面，傷害你。而你，卻奈何不了他們。那麼，就讓憤怒之火，點燃你的血液吧。你應該讓自己知道，你也許還沒有回報的力量，但你的心中，卻永遠在沸騰著、渴求著這種力量」

　　沙迦默然。派特默然。莫里希，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

　　「第三個十天，你讓心中只有悲。有人說過，人生就像一塊布，上面爬滿了臭蟲。就算有朝一日，你把這些臭蟲全部祛除掉、殺死了，你也會現，這塊布上，早已經斑斑駁駁，不復如初。真正的悲，是歲月流過，失去的，再也無法挽回。」

　　沙迦抬頭，默然地看向天空。

　　派特垂於身側的兩手，悄然攥緊，青筋綻露。

　　莫里希垂下了他的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沙迦的怨念

　　一個普通人，只需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而一個魔法師，卻先需要對自己的心負責。

　　不能把握自己心的魔法師，不是一個合格的魔法師。

　　魔法師，是先在自己的心站起來，然後，才能在元素的世界站起來。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認可自己，又怎麼可能奢求這個世界、這些元素認可自己？而自己認可自己的第一步，就是看清自己。不能看清，也就談不上什麼認可。

　　這是方天前天的提升後，最大的收穫。就是這個理解，讓他那天在刹那之間，便覺得元素可親可近、可把可握。然後一夜之間，六級以下，忽然通透。

　　說了喜、怒、悲之後，方天便不再往下。

　　莫里希和派特兩人都沉浸在複雜莫名的情緒，不過，到底方天這話終究是針對莫里希所說，所以派特先一步恢復了過來。

　　「派特，這是我寫的一個小故事，希望能對你有用。」方天把白天剛準備好的幾頁紙封訂成的小冊從身邊拿出來，遞給派特。

　　派特一凜，要站起身的時候，被方天用目光止住，便又是坐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方天彎了一腰，然後伸出兩手，接過小冊，卻是沒有立即就看，而是用手扯了下身邊的莫里希。

　　莫里希被他這一扯，清醒過來，便即對方天道：「殿下……」

　　從目光看出他要說什麼，這一次，方天用手，止住了他的禮歉，然後對兩人說道：「今一晚，就這樣吧。莫里希，一個月後，你再來找我。派特，我則希望你不用再找我。」

　　在全都有點心神失守的兩人告退後，方天又出了井，離開大院，到噴泉那邊去散步。

　　當他繞著噴泉溜達過了幾圈的時候，沙迦背著手，悠悠而來。

　　「小友，你剛才說的拔柳枝和折柳枝，真是精彩。」快要到跟前的時候，沙迦對方天說道，然後兩手從身後分開。方天一看，愕然現他的手正閑閑地轉拈著一枝柳條。

　　其實沙迦想說的，絕對不是什麼精彩。

　　不得不說，這一晚，連沙迦都有點心神失守了。

　　不是因為方天說的東西高深，相反，是它的簡單。

　　正是因為它的簡單，沙迦才能一眼就看出其奧秘所在。說實在的，沙迦對方天現在簡直是有點敬畏了，既不是敬畏他的實力——那是笑話，也不是敬畏他的背景——沒有必要。而是敬畏……

　　敬畏什麼呢？沙迦也有點不大清楚，只是心裡有點毛毛的感覺。

　　他只知道，那個叫莫里希的魔法學徒經過今天這一早一晚，那已經板結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魔法修為，必然會生鬆動。

　　也許，下一刻，不知什麼時候，突破現在的四級是一種輕而易舉的事？

　　「輕而易舉地突破」用在莫里希那樣的庸人身上實在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但是沒辦法，一和小友攪和到一起，它就不再是滑稽，而很快就要變成現實。

　　沙迦此時的心，同樣是複雜萬分的。

　　別說莫里希和派特那兩個四五級的小學徒了，就是他這個法師，剛才聽到方天的那一說之後，都恨不得立時一試。只是，下一刻，他才發現，小友說的那種辦法，竟像是專門給莫里希準備的。

　　不適合那個派特，同樣也不是很適合他。

　　沙迦又想到了方天給小師妹準備的那些——那也似乎只是專門為小師妹準備的？更不用說，今天早上，小友給小師妹畫的那個舞，也只是臨時起意。

　　如果小師妹以前沒有學過跳舞，也許，過幾天，小友就會拿出另一個什麼辦法來？

　　因人設法？

　　不論是什麼人，站在小友面前，只要小友願意，都能為之量身訂制一套修煉的方法？而且這個方法，比那些一般的方法，要好上十倍、一百倍？

　　當沙迦從方天的表現忽然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結論之後，可想而知的，他的心是多麼的震動。

　　這個時候，他甚至想對方天說：「小友，你能不能也給我弄一個……」

　　一個法師，對一個才是四級的小學徒這樣說？

　　沙迦心裡深感鬱悶，又有點怨念。——小友，我也是個大活人呐，我天天活蹦亂跳地站在你面前，你怎麼就想不到我的呢？你想到了丫頭，想到了安德森那頭野豬，想到了莫里希和派特那兩個傻貨，甚至連那些小不點兒都想到了……

　　我涅？

　　我涅？

　　我也是人啊。

　　這不可言表的鬱悶和怨念，下一刻，變成了一句關於拔柳枝和折柳枝的喝彩。

　　而在這言不對心的開口之後，沙迦忽然有點恍悟，為什麼早上當他問小友給小師妹的那是什麼舞的時候，小友會對他說什麼太陽光是什麼顏色了。

　　叮，系統提醒，這一刻，沙迦無師自通地領悟了一種新的技能。這種技能有時被叫做「顧左右而言它」，有時被叫做「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前輩，過獎了。」方天學著安德森他們這些傭兵打招呼的方式，抱了抱拳。

　　沙迦挑了挑眉，接著道：「小友，一個月四十天裡，你剛才只說了三十天。最後的那個十天，要想什麼？」

　　「前輩，你想知道？」方天問道。

　　小傢伙，你這不是欠揍麼？我要是不想知道我問什麼？我要是不想知道我大半夜的吃飽撐著的來陪你到這裡喝西北風？呃，東北風。

　　「前輩，請帶我到那個花果山的山頂去吧，我想到那裡吹個風。」

　　聽了方天這話，沙迦一愣，二愣，三愣。三愣之後，他一把揪起方天的衣領，提著就走。一步、兩步、三步，三步之後，兩人的身影如電如箭，向著鎮外西北方向而去。

　　這幾十里的地，對沙迦來說，那真的是眨眼即至。

　　峰頂之上，山風凜冽。雖然已是即將邁入夏，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仍然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不過顯然，不論是沙迦，還是方天，都不太能算是常人。

　　扔下方天后，沙迦自然地負手。他這背風地一負手，瀟灑到天上去了。

　　方天就杯具了，毫無風姿可言，不過他還是抹了抹雞窩頭，找了塊大半個他高的大圓石，懶懶地靠在上面，對沙迦問道：「前輩，不知這卡拉多河，源於何處？」

　　卡拉多河源於何處？

　　沙迦被他問的又是一愣。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爆吧，小宇宙！

　　卡拉多河自然是源於卡拉多山脈。高山積雨從多個卡拉多分脈衝貫而下，多個激流彙集在一起，多番撞擊，多番彙聚，又因地形山勢，形成了巨浪滔天、詭流遍地、漩渦處處的卡拉多魔淵。

　　卡拉多魔淵不止是在毛里球斯國有名，事實上，在整個南域，它都是大名鼎鼎的一個存在，從古到今，不知被多少吟游詩人傳誦，當然，全都是以反面角色而存在。

　　傳說，那裡是惡魔的產生地，是令人聞名喪膽的地方。

　　三十年前，沙迦曾被老師帶著，觀看了一次魔淵。印象深刻得不能再深刻。——因為那個時候，他抖了。

　　卡拉多魔淵裡的水向南沖貫，穿過三座大山分脈，又彙集到一起，便形成了綿延不知幾千幾萬里的卡拉多河。而到了這個地方，這看起來雖然浩浩蕩蕩但實際上水流甚緩的卡拉多河，不過就是一條小不點魚而已。

　　沙迦是一個不錯的講述者，他用簡省卻精當的語句，三言兩語，就把卡拉多河從源到彙聚，從彙聚到綿延而下的總體情況，相當詳盡地敘說給了方天。在敘說完的時候，他甚至轉過身來，隨手一揮，就在兩人的身邊不遠處，模擬了一個縮微的卡拉多河模型。

　　叉叉的，牛啊。

　　方天慚愧地發現，土著也不是什麼地方都土的，看人家把這沙盤弄的。

　　不過，沙迦的手段雖然高，但方天深切懷疑，他的這個模型很有可能嚴重失真，比例失調。

　　只是，你既然知道得這麼多，那下面就好說了。

　　方天醞釀了一下情懷，然後深沉地說道：「每個人的心，都有一個魔淵。」

　　說這句話的時候，方天不期然地想起了前世的時候曾經一度流行的那句話，「每個人的心，都有一座xxx。」當下不由心惡寒。好不容易扮出來的深沉，一下子失去了大半。

　　不過沙迦是不知道那句話的。

　　所以，他被方天這句偽深沉的總結震驚了，當然，讓沙迦震驚的不是這句話，而是方天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說出了這句話。

　　沙迦把方天剛才在井對莫里希的派特兩個人說的話與這句話一對照，然後，一種模糊的感覺便忽然在他的心頭浮現。

　　事實上，僅僅憑此一句，只要一晚上的思索，沙迦就足以依此明白方天所要表述的意思。

　　不過，方天還是畫蛇添足地補充道：「人在世上，總不可能事事如意。喜怒悲憂，傷驚恐恨，種種情緒，總是會在人的心堆積。每一種情緒，就好像卡拉多分脈的那些積雨河流一樣，在人的心間沖貫。而這一種種情緒，一道道河流，彙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每個人心都有的魔淵。」

　　「只是，魔淵可以找到出口，讓其的積水奔騰而下，而人心的魔淵，卻未必盡能如此。」

　　「天長日久，魔淵，就真正變成了魔淵，惡魔聚集之地。」

　　「卡拉多的魔淵，可以在找到出口後，激蕩山川，沖貫大地，形成千古浩蕩，萬里平流。而人心的魔淵，一樣如此。只有讓心之河，鋪天蓋地，改寫山川之後，才有資格『為天地立心，為生靈立命，為往賢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面對著魔法師大俠，方天不知廉恥地胡吹，大話三千里。

　　並且一次，把前世人家那句牛B哄哄的話，給說了出來。

　　於是，可想而知的，杯具的沙迦又震驚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靈立命，為往賢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嘴裡念叨著這句話，沙迦這一刻，仿佛被萬雷轟頂這幾句話裡，展露的，那是什麼樣的一種精神？

　　大魔法師的精神？

　　聖域的精神？

　　不，不……

　　這一刻，面對著這句話，沙迦好像一個稚兒，忽然置身於卡拉多魔淵之中。無盡激流，無數漩渦，把他衝擊撕毀得粉身碎骨。

　　而在很久很久之後，那些激流，那些漩渦，終於尋著了出口，於是，巨浪滔天，沖貫而出……

　　方天退，退，退，一退再退。

　　沙迦身邊的元素，像了瘋一樣地彙聚奔騰如果不是恰好前天有所領悟，對元素的認識上了一個大大的臺階，方天甚至都懷疑剛才就在那一刹那間，他就能被沙迦身邊的元素激流被沖得飛到八百里開外。

　　媽的叉叉，待在魔法師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一公里開外，方天像個傻子一樣地仰頭看著上方的沙迦。

　　這一帶山勢極高，早無一草一樹，又因山勢大角度平滑向上，因此，一公里的距離，和面對面，在視覺上並無多少差別。

　　在方天的眼，這個時候的沙迦，看起來，就像是一顆核彈爆炸。

　　無盡的元素在他的身邊翻滾，週邊處如雨如霧，裡圍處如浪如濤，而在心處……

　　心處，心處叉叉的那就是他媽的鐳射綻放。

　　在魔法視覺下，那真的是一道道的鐳射，以沙迦的身體為心，向外四面八方激蕩沖貫而出。

　　好大好大的一個大煙花啊。

　　方天也不是啥都沒見過的土包子，但是這個時候，他仍然是在不知不覺，像所有的傻瓜一樣，張大了嘴巴。

　　早知道魔法師厲害，但沒想到可以厲害到這個程度。媽的，這要比魔法學徒厲害到什麼地方去了？他這個四級的小學徒，別說一百個堆在一起，就是一萬個，也不夠人家一隻小手指撚的吧？

　　而且看起來，這位大俠這個時候又有了突破？

　　啊啊啊為什麼突破的不是我啊？

　　像個傻瓜一樣張大著嘴巴的方天，一時間，心裡羨慕嫉妒恨，哦，恨是沒有的，嫉妒也是沒有的。

　　但是那個羨慕……

　　就是把卡拉多山脈的所有樹都砍下來做成紙，也不夠寫的啊。

　　我什麼時候，也能像這樣爆一次啊？一輩子能有這一次，也值了，方天握拳，咬牙。——他終於記得把嘴巴合上了。

　　媽的，再會吹牛，吹一百萬年牛，也不如人家這一爆啊。

　　方天蹲在地上，用小手指劃圈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協定

　　久旱逢甘霖，一滴；他鄉遇故知，債主；洞房花燭夜，隔壁；金榜題名時，做夢。這真是何等的……

　　杯具裡的人蔘，人蔘下的杯具阿！

　　就算俺心理素質高，也別在俺面前上演這種大戲阿。

　　就像你這一年拼死拼活的掙了十萬、一百萬，正在高興的像個傻子似的時候，鄰居過來告訴你，他昨天在大街上撿的一張彩票中了八千萬。

　　啊啊啊！

　　為什麼會這樣捏？

　　畫完了圈圈，方天抬起頭來，無語望天，好半晌之後，喃喃自語：「我真傻，真的……」

　　不知什麼時候，沙迦龍行虎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方天面前。

　　是的，龍行虎步。

　　看著沙迦此時行走間的姿態，方天腦海中第一個浮現上來的就是這個詞，也唯有這個詞。

　　挾著大爆發號的餘威，在元素的拱衛下，沙迦這個時候，簡直就像是站立在世界的中心。整個世界，以他為原點延伸，而他，就是那立體座標

系的原點。

　　至於方天嗎？方天感覺自己就是一粒渺小渺小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塵埃。好像沙迦只要輕輕用口一吹，不，不需要用口吹，沙迦只要眨巴一下

眼睛，他可能就會被掀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

　　這是什麼層次？

　　方天有點呆，腦子裡一桶漿糊。

　　定定的看著方天一會，沙迦開口說道：「小友，請受我一拜。」話畢，緩緩的、鄭重的彎腰，向方天行了一禮。

　　方天既沒想起來動，其實也動不了，就這麼呆呆的受了沙迦一禮。

　　直到沙迦禮畢，方天才回過神來，在腦子裡連唸了三遍「方天你這個大傻叉」。這個咒語果然很靈驗，三遍唸完後，方天清醒過來大半，他站

起身來，向沙迦回了半個禮，道：「前輩，恭喜了。」

　　沙迦微微笑，只是道：「小友，想不想感覺一下？」

　　「我？」

　　事實證明，方天這個時候的表現，確實就是個大傻叉，於是他乾脆閉上嘴巴。

　　下一刻，元素如潮水般，灌入身心。

　　再下一刻，整個天地如同綢緞般，以他為中心蔓延開來。

　　方天看著一公里外山頂那裡剛才他轉身的那塊連山巨岩，心念一動，綢緞應他之念微微一抖。於是，倏忽間，那塊巨岩從裡到外，每一面每一

點，同步瓦解，化為飛灰。

　　幾乎同時，山風吹過，山頂臨崖一面，彷彿下了一場綿綿細雨。

　　俺有這個體驗版的，也夠了！方天束心、清意、寧神，閉上眼，大約半分鐘後，再次睜開，臉上淡淡的微笑舒展開來，對沙迦說著：「前輩，

可以了，我怕再感覺下去，就捨不得了。」

　　「哈哈哈！」沙迦放聲大笑。

　　這是第一次，方天看到沙迦大笑。

　　不再是土著式的優雅，不再是土著式的從容，而是敞開心懷的、發自肺腑的朗聲大笑，笑聲帶動著這一片天地，一起震動。

　　雖然如此，卻是點塵不驚。

　　就連這座山上，把窩砌的海拔最高的幾隻不知名大鳥，也依然安然舒睡，毫無所覺。

　　然後，元素潮水，從方天身心退去。

　　「小友，等會可能會有人過來，我們先走吧？」沙迦向方天詢問道。

　　「前輩，你現在會不會飛？」

　　「怎麼飛？」

　　「像一條線一樣，從這裡直接滑到噴泉那裡。」

　　「我試試看。」

　　沙迦說完，帶著方天，下一刻，兩人身形如線，從山頂，微斜向下，向著楓林傭兵團大院的方向，滑了過去。而在方天的感覺中，他這個時侯

，就好像是站在一葉順風順水的小舟上。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似乎，就是那樣的感覺啊！

　　站立在地上，看著十數步外的噴泉轟響，方天眨了眨眼睛，甚至原地分三次，一次轉一百二十度，共轉了三百六十度之後，才伸出手，豎起大

拇指，對沙迦說道：「前輩，這個本事太好了！你以後出行，可以省了車費錢了！」

　　沙迦又想大笑的樣子，不過可能剛才大笑一次過後，大爆發後的感覺有所抒發，往日的性情又重佔了上風。只是下一刻，他學著安德森他們往

常的樣子，用力摟了一下方天肩膀，然後鬆開，重重地在上面拍了一下，道：「小友。」

　　一聲「小友」之後，下面卻是無話。

　　方天還在等著呢，結果等了半晌，才等到沙迦接下來的話：「小友，往日看你與莫里希那兩人討論魔法，我也有點心熱呢。不如今夜我們兩人

也在這裡，討論一下魔法如何？」

　　我們兩人，討論一下魔法？

　　老大，您也太看得我了哇！

　　方天又是微微笑－－半是苦笑，半是輕鬆笑，道：「前輩，那就由您先開始吧，我先聽您三十年，這三十年，您講我聽。三十年後，我再與您

討論，如何？如果您覺得虧了，我還可以每年都給您研製一道無上美食。」

　　「一道？不夠！一年十個月，每個月一道，一年最少十道。」沙迦把兩隻手的手指掰開數，從一二三四五，數到六七八九十。

　　「十道太多了，不如這個數？」方天把兩隻手合到一起，做了一個合掌的姿勢，只是五隻手指間大大分開。

　　「好吧！誰叫你是我的小友呢？我就吃點虧，接受了，五道就五道！不過你可不能像糊弄丫頭一樣糊弄我，這五道，一道也不能少！我的記性

可好得很，你要是少一道，我就帶著你繞這個紅石鎮飛一百圈。」沙迦拋出他的殺手鐗。

　　「好！就此說定！」

　　一份意義極其重大的協議，就被以這樣的一種接近於玩笑的方式，確定了下來。這個時候的兩人，全都沒有想到，這一份協定將會給兩人的將

來，帶來什麼。

　　方天用法術把地上吹了吹，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

　　沙迦也坐在地上，不過他的姿勢可優雅多了。方天是岔拉著腿，而人家是端端正正的盤著腿坐著。

　　看著沙迦的盤腿，方天嘿嘿一笑道：「前輩，您這個盤腿的姿勢太土啦，一點都不好看。」

　　「哦，小友，還有別的姿勢？」沙迦輕鬆中帶著認真的問著。

　　小友那裡的東西，一向……

　　一向不能等閒視之，哪怕就是隨便一句話，也有可能是登天之鑰。要不是小師妹的事，沙迦早已經決定連夜飛奔向巨岩城而去了。

　　小友今天晚上的那句話，對老師，可能有用，很有用！

　　比在他這裡，有用的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街頭巷尾，哄動的紅石鎮

　　尊貴的大俠閣下魔法師先生，慚愧地發現自己居然無法順利擺出方天所說的那種「傻瓜坐」，他表示會繼續努力，爭取早一日傻瓜化成功，並試著傻瓜一段時間。

　　儘管方天一再申明，這只是他偶然聽說的一種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坐法。

　　這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天，紅石鎮確實如沙迦所說的，「有點熱鬧」。

　　其實何止是有點熱鬧？整個紅石鎮，都快要瘋了。

　　紅石鎮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不管是武者還是魔法師，不管是修煉者還是普通人，不管是本地傭兵還是外來客商，全都瘋了，為一件事而瘋。——紅石傭兵團正在弄的那個「花果山」，在那個山的後面，更高的山上，昨天夜裡出現神跡了。

　　是的，神跡。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生了什麼事？」大街上，群眾演員甲問群眾演員乙。

　　「不知道哇。喂，老兄，你知道嗎？」群眾演員乙拉住從身邊小跑過去的一個看起來像是同行的二十來歲跑堂。

　　「嘿，這位兄弟，你這可算是問對人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你看起來還算順眼，我就告訴你吧。」群眾演員丙停了下來，微微仰著頭，努力地想扮出一種傲然的姿態。

　　無奈，可能平常低眉順眼的時候太多了，形象轉換不是很成功，怎麼看都只像是一隻大青蛙。

　　這位夥計剛才這一說，四周的嘈雜聲立馬一靜，然後再度更熱烈地哄鬧起。唰唰唰，才兩三個呼息的時間，他們這群眾演員甲乙丙就被一層又一層的人包圍。

　　那位青蛙夥計清咳一聲，不過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當然沒有人會適時地遞一杯茶給他，所以在咳一聲之後，沒有水潤喉的他不得不再連咳了兩三聲，這才總算把喉嚨給清了。

　　然後在萬眾矚目……呃，準確地說是百十眾矚目吧，在百十人的圍觀下，這位夥計毫不怯場，相反熱情極度高漲地道：「嘿嘿嘿，大家注意了昨晚花果山生了一件大事。花果山你們知道嗎？」

　　「噓……」現場一陣壓抑著憤怒的冷噓，倒喝彩。

　　有火氣大點的哥們忍不住了：「你個混球球的，前些天我還和小天才說過話呢。花果山是什麼？花你的那只臭鞋你不快點報幕的話，夥計們，大家上，一人一拳，給我揍他也不用揍死，留口氣能說話就行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

　　眼看眾人目光如狼，拳腳欲動，離他最近的那一位更是已經把腳抬了起來，這位夥計顧不得再好好地拉風地秀一把了，更顧不得醞釀氣勢，連聲喊停。

　　不過他有金牌在手，倒也不是真的懼。

　　又咳嗽了兩聲，他的包袱終於抖了出來：「你們不知道啊，我老家村子裡的鄰居的妹子的那口子的鄰居的遠門叔叔，他有一個兒子，你們知道嗎？小時候會點火的。」

　　「啊，小火球嘛，我聽說過的，聽說他去年被我們鎮的一個魔法師收做弟子了。」群眾演員丙這一說，人群立馬有了回應，並迅速對他的資料做出了補充。

　　補充者似乎是一個小販，他的這個發言一下子把眾人的注意力拉過去了大半。

　　群眾演員丙一看，這還得了？當下又是重重地咳了一聲，全場皆聞，然後立刻道：「沒錯，就是那個小火球，可是你們都不知道的是，那個小火球天賦可是很好的，我聽說那位魔法師先生都說過，再過幾年，小火球就能成為真正的魔法師了。」

　　也不待眾人鬧場，吸收了經驗教訓的跑堂先生換了口氣後，就繼續接著說道：「魔法師晚上都是要冥想的小火球昨天冥想過後，正想睡覺，忽然聽到他老師的房間傳來轟隆一聲，像是椅子倒在地上的樣子。他就立馬跑過去。嘿，你們知道生了什麼事嗎？」

　　很顯然，這一次，他的這個消息確實屬於內幕消息，在場眾人竟沒有一個能作出補充的。

　　哼。

　　見此情況，這位夥計得意地，不屑地，向著剛才搶台的那個方向睨了一眼，不過這裡這麼多人，他當然也找不出來剛才到底是啥人搶的台。目光勢壓全場，終於可以顧盼自雄了一會，待底下鴉雀無聲之後，他才接著道：「小火球跑到他老師的房裡一看，嘩，不得了了他的老師正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上。」

　　「小火球立馬跑過去，小心地扶起了他的老師，害怕地問道：『老師，你怎麼了？』」

　　那位該死的夥計說到這裡，又停住了。

　　在場眾人又是期待，又是憤怒，許多人恨不得拿把大錘，直接把他的嘴給捶開來。

　　眾怒難犯的道理這夥計還是知道的，所以只是拿喬了一會，他就道：「沒想到，他的老師，那位魔法師先生一把把他甩開，激動地大喊大叫地說道：『神跡啊神跡啊。』」

　　「你胡扯的吧？魔法師先生大喊大叫？你以為人家像你這個跑堂的一樣？」圍觀眾人，有好幾個人都提出類似的質疑。

　　「呸，那是你們少見多怪。憑什麼魔法師就不能大喊大叫？再說了，你們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嗎？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那夥計連聲冷笑，然後疾聲厲色。

　　他這一套還真管用，那些噓乎的人還真被他給吼住了。

　　下一刻，跑堂先生臨時充當起了吟游詩人，用深情的語氣詠歎著描述道：「昨天晚上，萬道霞光，出現在花果山上。你們都聽清楚了，那霞光可不是一般的霞光，我們這些普通人是看不見的，只有魔法師才能看見。」

　　聞聽此言，四周一片驚歎，個個面露羨慕敬畏之色。

　　很顯然，眾人的這個表現，讓群眾演員丙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再次重重咳了兩聲道：「小天才說過，花果山是天底下魔法元素的老家，是所有魔法師的寶地。這不，就連我們鎮上自己造的花果山，都引來了魔法元素在那裡安家了。你們想想，以後會生什麼事？」

　　嘩。

　　他這個料一抖，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哄動起來了。

　　「魔法元素在我們鎮子外面的花果山上安家了？」大排檔演員一號。

　　「孫悟空就是在花果山長出來的。」大排檔演員二號。

　　「那我要是去山上吸一口氣，會不會也能成為魔法師？」大排檔演員三號。

　　這一下，不得了了，三號的這句話，徹底捅了馬蜂窩。

第一百三十七章　炸窩的魔法師

　　去花果山上吸一口氣，就有可能成為魔法師？

　　甭管這個可能有多大，就算只有一百萬分之一的可能，不，甚至一千萬、一億、一百億分之一……總而言之，只要可能存在這種可能，那就足以讓所有的人瘋狂了。

　　大排檔演員三號的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瘋狂，然後這種瘋狂一傳十，十傳百，以比方天前世時傳銷還要可怕的方式，迅速地在小鎮中漫延了開去……

　　在不一樣的人眼中，世界也是不一樣的。

　　街頭巷尾之言，終究也只是街頭巷尾之言，向來捕風捉影，離奇荒誕，一般沒有太大的實際價值可言。而昨天晚上的花果山一事，自然不會只局限於街頭巷尾。

　　其實，真實的情況是，昨夜晨時還沒到，一股股激流就已經在鎮中回蕩了。

　　只要是魔法師，一般的情況下，晚上都會冥想——這是作為魔法師的最主要的修煉時間和修煉手段。

　　除非是那些自覺有生之年已經無法再進階，或者往往連續幾年中都基本看不到什麼有什麼進步的傢伙。他們大多數基本上就是做十天和尚撞一天鐘，或者只做和尚不撞鐘了。

　　這都是一些該被開除魔法師籍的傢伙，可以略過不論。

　　只說說那些真正的有志於在魔法上走得更遠的魔法師。

　　不過就算是他們，晚上也不會冥想太長時間。——像方天那樣一冥想就是一整夜，或者像沙迦那樣無時無刻不在休息的傢伙，也可以排除在外。

　　昨天晚上，在一小部分魔法師結束冥想進入睡眠一段時間之後，大多數的魔法師都即將陸續準備結束冥想的時候……

　　在魔法的感應狀態下，所有的人都感到被大浪沖襲，有被衝垮的感覺。

　　鎮中，上至一位八級、兩位七級的魔法師，下至那些一二級的魔法師，全都身心巨震，被強行轟出了冥想，有的還能勉力收拾心神，保持身體平穩，有的則直接在放開感應的狀態下，被心神牽連著，向巨浪沖襲的反方向側摔過去。

　　本來，元素的沖襲是無形的，就算是一個三歲的普通小孩，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但是，對於魔法師來說，當他們的心神放開，與元素世界作了溝通連接之後，就很糟糕了。

　　就像方天前世時候的電腦，對於那些不連網的物理隔絕的機器來說，網路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與其無關，但是對那些聯網並且沒有任何防火牆之類東西存在的電腦來說，當超可怕的病毒洪水在整個網路上漫延的時候……

　　那些涉入網路觸角越多的機器，受災的程度就越大，往往整個機器，都變成了跑馬場。

　　對於鎮中的各魔法師來說，昨天晚上，絕對是他們的受難日。

　　許多魔法師，在身心極度放鬆的狀態下，直接淩空摔飛了好幾米，然後狠狠地撞在樹上牆上之類的。而非常不幸的是，在冥想的狀態下，他們非但沒有任何防護能力，甚至，更算是開門迎盜。

　　於是，大面積的災難發生了……

　　有的魔法師，莫名其妙地睜開眼，莫名其妙地吐口血，然後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

　　有的魔法師，莫名其妙地睜開眼，沒有吐血的機會，直接就昏了過去。

　　有的魔法師，在駭然中睜開眼，在駭然中施展出魔法防護，在駭然中把自己的房屋撞破，在駭然中或有經驗驚中不慌或沒經驗手忙腳亂地把自己重重地砸在幾米甚至幾十米外的地方。

　　總的來說，等級越高的魔法師，鬧出的動靜越大。不過，他們也是最快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人。

　　那些昏過去的傢伙就不用說了，而那些沒昏過去的人，全都呆呆地把頭轉向了一個方向。

　　紅石鎮，魔法師們的頭向來沒有轉得這麼整齊過。

　　鎮外，偏西北處，大概二三十里的地方，遠遠的高空，升起了一輪小太陽。

　　無盡的元素，從那個小太陽的中心翻滾而出，形成席捲了不知多少方圓的元素浪濤。

　　這個時候，不需要什麼元素感應了，哪怕就是才入門連一級都還沒到的零級魔法學徒，也能清清晰晰地察覺到那裡的元素狂瀾。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人，全都呆了，包括鎮中等級最高的那個八級魔法學徒。

　　「天災？」

　　「大變？」

　　「異寶出世？」

　　「神降？」

　　種種猜測，浮現在各人的心中。

　　那種猜測是異寶出世什麼的魔法師，二話不說，直接操起法術朝著元素太陽的方向狂奔。不過他們可沒有沙迦的本領，幾個瞬移就能移到幾十里外的山頂上去，他們只能施展飛毛腿的本領，拼命地在地上狂奔。

　　而猜測是天災或者是大變什麼的魔法師，反應就各各不同了。

　　有的施展一個法術轟鳴，把整個院裡的人全都弄醒，然後眾人集中在一起高度緊張地關注著事態的後續發展。

　　有的什麼也不管，直接撒開兩腿，向著小太陽的反方向，也就是卡拉多山脈森林的方向狂奔。——就算是魔法師，心裡也總以為有事的時候，茂密的森林裡會比空地上更安全。

　　還有的則施展法術，上到比較高的樹上，希望能獲得一個更好的視角。——其實這也是瞎搞，就算站在二十米高的樹上，視角也不會和在地上有什麼不同。

　　也還有一些，和第一種人的選擇差不多，向著小太陽的方向而去。只不過，他們不是直奔目標，而是從兩側小山脈，迂迴著靠近。

　　更有的許多稀奇古怪的舉動，無法一一盡述。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所有沒昏過去的魔法師，全都炸窩了。

　　而在這裡，不得不特別著重地提一下紅石傭兵團。——就是他們，在鎮外搞了那個「花果山」，而現在的小太陽，不偏不倚，正正好是花果山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事？」

　　紅石傭兵團中，沒有出任務，在鎮中留守的兩名魔法師，卡特和奎恩，在初始的忙亂之後，和被他們兩人的動靜鬧得第一時間驚醒過來的團裡眾人，在大院中會集到一起，面面相覷。

　　「那裡是我們的地方吧？」團裡不知是誰開聲說道。

　　然後院裡一片靜寂。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仙老虎狗，都往楓林走

　　整個鎮子，此時都是鬧哄哄的。

　　而與外面的鬧哄哄相比，紅石傭兵團大院，卻是寂靜得要命。

　　那裡發生什麼事，對於別人來說，影響還要往後排。可是對他們來說，大不一樣。——他們的許多兄弟，還在那兒呢。

　　「希望沒有事才好。」紅石傭兵團的留守大隊長丹森一臉憂慮。

　　團裡的兄弟，絕大多數都是拖家帶口的。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不好的事，而且是這麼多人一起發生，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團裡沒有幾個是迷糊的人，就算有迷糊的，在這件事上，也絕對不會迷糊。所以剛才某個兄弟一提，然後丹森又這一說，整個大院裡，氣氛凝重到簡直壓得人站不直腰。

　　至於說什麼異寶出世……

　　這個時候，沒有人想到那些。

　　「隊長，要不要過去看看？」團裡一個兄弟問道。

　　「漢娜在那裡，他會處理好的。」丹森搖了搖頭，如此說道。其實有一句話他沒說的是——如果沒什麼事，漢娜足以處理。而如果真有什麼事，看那邊那樣的動靜，就是他們這些人全都過去，也只是把幾隻小魚往大河裡倒，連個泡都不冒。

　　不過，說雖然是如此說，丹森接下來，卻又轉對卡特和奎恩兩人說道：「老卡，奎恩先生，你們過一人過去看看？」

　　卡特和奎恩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卡特道：「我去吧。」

　　卡特說完，也不作任何耽擱，直接駕著風系法術，高高地竄過了幾道牆，向著花果山的方向奔去。

　　只是他的動作雖快，身形卻有點不穩。——剛才元素巨浪襲來的時候，他摔在牆上，左邊的腰，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如果不是戰鬥經驗豐富，左邊一連串肋骨，估計沒有幾根能完好的。

　　眾人望著他的身影，發了好一會呆。好半晌之後，丹森才對奎恩道：「奎恩先生，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說話的時候，丹森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南邊。

　　他所指的「那邊」究竟是指什麼明顯的很，明顯到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明白的。

　　奎恩側頭朝楓林傭兵團的方向看了一下，微微苦笑著道：「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知道。」看到團裡有兄弟對他的這話不解，他才又解釋道：「那位，是不允許朝那邊感應的，要是白天還好說，這個時候……」

　　說到這裡，奎恩沒有再往下說，不過他的神情中表現出來的意思很明顯——夜間的時候朝那邊感應，會有麻煩，而且，這麻煩不會小。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魔法師很少會全方位地放開感應，非常耗費心神不說，還比較招忌諱，又不是吃飽撐著的。而定向感應，那就更要不得了。——除了修煉之外，大多數情況下，魔法師只有對敵人或者目標之類的才會施展定向感應。

　　因此，一個魔法學徒對著一個正式的魔法師的所在施展定向感應？

　　那簡直就是自找麻煩，更弄不好，不是找麻煩，而是找死。

　　奎恩的話語之後，大院裡再次陷入沉寂，各人都找不到什麼話來說，而且，很明顯的，這也不是說什麼輕鬆話的時候。

　　除了紅石傭兵團之外，鎮裡其它所有的中型以上的傭兵團，在這一夜，也基本全都炸了窩。不過雖然他們和紅石傭兵團的情況不同，但採取的手段，卻大同小異。

　　那就是都讓一位魔法師過去看看，然後其他人呆呆地圍集在大院中。

　　和他們比起來，那些小型傭兵團就比較安靜了。——它們要麼團裡連一個魔法師都沒有，要麼就是雖然有魔法師，卻只是一二級之流的貨色，而這些魔法師，要麼早早睡了，啥事不知，要麼就是直接撞昏過去了。

　　至於那些零散的稱不上是傭兵團的小團體，尤其是擁有魔法學徒的那些，就很熱鬧了。和各大中傭兵團不同，它們幾乎做出一致的舉動——全部向著花果山的方向出發。

　　於是，這一夜，就像是爆發了獸潮一樣，至少有一千以上的武者及魔法師，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向著鎮外狂奔。

　　對於他們來說，用方天前世的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就算有所失去，失去的，也只會是鎖鏈，而得到的，可能就是一個大大的新世界。」

　　他們是最渴望奇跡的群體。

　　而和可能的奇跡相比，什麼危險之類的，那就太微不足道了。

　　那些大中傭兵團的魔法師前往花果山，結果等他們到了那裡的時候，那小太陽早已經不見，元素浪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那些上山遍地搜索的散兵游勇們不同，他們基本都迅速地返回各自團裡。

　　紅石傭兵團的卡特也不例外，只不過，去的時候他是一個人，而回來時，卻是一大群。——漢娜等駐「花果山」的成員，一股腦地全都回來了

　　這一夜，整個紅石鎮，就在騷動、不安、緊張、興奮、擔憂等種種情緒中度過。

　　結果，等到天剛放亮，曙光還未全透的時候，整個小鎮，便已經活了過來。各個相熟的傭兵團之間，各路人員走動的那叫一個頻繁，而在紅石鎮的幾條主要街道上，包括楓林傭兵團噴泉那裡的人流集中點，各大中傭兵團的人員比往常多了十倍。

　　甭管是相熟不相熟的，認識不認識的，碰面的時候，彼此都在對方的目光中試探尋找著什麼，而當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用意後，便都是相互示意或者頷首。

　　而楓林傭兵團，這一早上，註定不得安寧。

　　不管是安德森還是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不管是皮埃爾還是他手下的那幾個副管事以及雜役，不管是莫里希還是派特，甚至一直清清淨淨無人打撓的方天，這一天早上，全都被人圍住了。

　　沒辦法，誰叫他們這裡有一個超級高手呢？

　　有事發生的時候，這些傭兵們，自然而然地根據某些規則，迅速地向著一個目標合攏了起來。

　　其實真正進入了楓林傭兵團大院的人並不多，總數也就二三十個，但是，紅石傭兵團外，遠遠近近的，各個方位，都已經被全副戰鬥準備的人佔據。

　　如果有必要的話，十來息之內，整個紅石鎮的絕大部分武力，都會被動用起來。

　　在意外事件面前，紅石鎮的各路傭兵團，表現出了讓方天在事後每每驚心並讚歎不已的合攏和團結，這一件事，也讓方天進一步認識到，這個世界，和他來時的世界，在很多方面，確實非常非常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