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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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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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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9 00:36:19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七十九章 知命,爭命,認命

時至今日,方天早已非吳下阿蒙。

這倒不是說修為層次什麼的,那其實沒什麼好說,就在那擺著。這裡說的,主要是見識,又或者說,關於這個大陸修行及修行界的方方面面。

當年一開始的「織網計劃」,讓方天開闊了很多,而後來,雖然說沒有太明確的計劃,但大的方向一直沒變,直到後來,炎黃城魔法師協會的建立。

看一看,截至目前為止,方天一共結識了哪些人吧:

歐文安德森及楓林傭兵團其他的一眾夥計,這基本上是一些三四級及以下的武者。

南金三老,正常的五六級武者。

小紅毛格羅特,當初的五級、後來的六級、現在可能是七級的武者,大陸三大神異血脈傳承者。關於神異血脈的事,方天也是第一次從他那裡聽聞。

沙迦,當初的資深九級魔法師,現在的高級法師。

木羅、希岩、埃里克、安迪、法爾斯坦、帕特、伊凡、拉姆齊、諾文、克里奧、洛貝爾等一大批散修、半散修級高中低階魔法師。

塞勒、加洛多斯等大魔法師。

葉尼、安山久這兩位聖域。

還有其他的一些零零碎碎。而這些,都是和他有過相當交流的人物,並非僅僅是虛泛「相識」的那種。從這些人身上,方天汲取的有形無形的東西,太多太多。

可以說,不知不覺間,方天這個穿越者,其實已經比這個大陸的土著更土著了。哪怕是關於大陸修行及修行界的相關知識等原來方天最為缺乏甚至可以說是一片空白的方面,現在的方天,都能稱得上是「博識廣聞」級的了。

大陸往古之時,大魔法師又名圓滿法師。

圓滿,其實主要是指對四系元素的完美掌握,這一點,是其和高級法師之間最根本的區別。魔法師從魔法學徒起步。哪怕天賦再好,如小loli那般,其實在對四系元素的感應上,也是有所差別的。有好有差,而就算完美級天賦,在感應上沒有區別,個人愛好上,也還是有區別的。

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只要沒有晉升到大魔法師。這個人的元素掌握,就是不完全的,其身心和元素的互動,也就是不十分協調的。

需要「補」。

緩慢的自我修行是一種補,而通過其它的一些手段,同樣也可以補。

只要補,一直補下去,理論來說,就可以把一個人強行推進到圓滿法師境,就算這個人心境等什麼的不行。也可以通過身體的一點點改善,來反向強行拉動。

這個理論,從提出到證實,方天早已經一手完成了,那就是十全大補丸。

如果說初級版的十全大補丸還僅僅只是停留在這個理論的設想及初步驗證階段,那麼後面的中級版、高級版以至於超級版,就是對這個理論的深度驗證及補完了。

換言之,經歷了老叉角之後的方天,其手中的十全大補丸,已經是從一開始的隨意好玩性命名。變得名副其實了,真正地做到了「十全大補」。

方天之前拿出來的兩份藥劑,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雖然是初級版本,但依然完美貫徹了方天當下的認識高度。而之所以分成兩種。一種培元,一種養神,只是針對武者及魔法師各有側重而已。

事實上,培元的那一種,也養神,然後。養神的那一種,也培元,而且,其功用,還不僅僅限於培元養神。

這也是方天在拿出的時候,未曾把這兩份藥劑命名的原因。——且讓使用的人及後來的人,來為它們命名吧。而遲早,會有人發現它們的一體兩面,而若有人做到了合二為一,那真正的十全大補丸,也就問世了。

知道了這些,也就知道這兩份藥劑到底有多珍貴了。

而更珍貴的,其實還不僅僅是這個,還在於那兩份藥劑的材料單。

方天為什麼會拿出這兩份藥劑?

絕不是要為少數人甚至於是極少數的一小撮人謀福利的,而是意圖把這兩份藥劑作為基礎藥劑,使其在這兩三年的時間裡,最大程度地提升底層以至於中低層修者的實力。

而這「修者」的範圍,將覆蓋當前的所有修者以及非修者,也即普通人。

兩三年的時間,作為一個普通人,再修煉,又能修煉出什麼東西來?那是正常情況。而藥劑,或者說,方天拿出來的這兩份藥劑,可以改變這一點。

為什麼推出那個魔法陣?為了覆蓋到普通人。

為什麼推出這兩種藥劑?還是為了覆蓋到普通人。

策略是這麼個策略,具體的佈置在此也不詳談。而為了做到這一點,僅從藥劑方面來說,最重要的考慮是,這兩份藥劑的材料,必須是最基礎的、泛大陸的。

不能說這一種藥材只有毛里球斯帝國有,甚至於更極限地只有毛里球斯帝國的南域有,而大陸其它的地方,統統沒有。——若是這樣的話,方天拿出這兩份藥劑,將沒有任何意義。

是以,在列材料單的時候,哪怕以當下的層次,方天也仍然費了很大的考量,花了極大的心思,更是親手做了極多的試驗。

而最終,還是達成要求了。

這兩份藥劑配置單的神奇就在於,最大程度地把神奇分解為繁瑣,通過繁瑣的、複雜的、卻又是最基礎的,只要是個合格藥劑師通過反覆的實驗最終就必然能掌 握的手段,用大陸任何一個地方,不管寒帶、溫帶還是熱帶,不管海裡、內陸、平原又或高山等任何一個環境都能找到的尋常材料,來配置出合格的藥劑。

而且,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藥劑師,使用的材料、配出的藥劑,都是不完全一樣的,甚至是大相逕庭的,但在最終效果上,卻又是殊途同歸的。

方天希望看到的是,不久之後,大陸上,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個高、中、低以至於底層的人手中,只要願意,只要付出其可以付出及能夠接受的代價,都可以擁有這兩份藥劑中的一種。

然後通過這種藥劑,輔助修煉,以最快的速度,最大限度地獲得些許可以自保的手段和力量。

至於這種力量有多大,以及最後有沒有用,關於這一點,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吧。——於方天而言,能做的,都做了,其它的部分,就交給命運來安排吧。

這同樣,也是陰陽,陰陽之道的陰陽。

知命,爭命,也認命。不論是關於自身的修行及前行道路上,還是關於自覺不自覺擔負起的外在責任和使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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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9 00:37:08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章 兌換

五原春色舊來遲,二月垂楊未掛絲。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落時。

某人前世,有首詩這麼說道。

在有些地方還為著兩份藥劑的研製煞費心力以至於大為頭疼之時,有些地方,卻已是拿出了成品,並且極快地,根據使用材料的不同,將研製出的藥劑劃分為了三六九等。

西大陸,神聖同盟帝國。

嚴格說起來,這其實是一個類似於聯合國的組織,它由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帝國組成,但與此同時,又有一個大的帝國,作為它的總部。

這裡要說的,就是位於總部的帝國,生命女神殿總部,也即坐落於此。

帝都,大廣場。

和某人前世的廣場其實差不多,只是,從面積來說,要大得太多太多。這一日,風和日麗,而就在這個極其龐大的大廣場上,除了慣常的溜躂者之外,來了很多武者和魔法師。

魔法師至少都是法師以上修為,武者則差不多清一色地都是六級武者,連個五級的似乎都找不到。

這樣的一群人,氣場之強大可想而知,不少在廣場中散步的小武者及小魔法師等差不多都快要嚇尿了,交談的停止交談,散步的停止散步,至於正在作一些小小的武技和法術切磋的,則是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再動一下。

總之,偌大的廣場,一時間陷入了絕對的靜寂。

來者卻是並沒有理會這些,逕自向著廣場中心行去。

之前的靜寂,只是驟然看到這群BOSS級人物的正常反應,本來嘛,一個BOSS都難得一見,這現在一見就是一大群,而且是數以百計的,眾人在目瞪口呆之餘。噤若寒蟬也是情理中事。

不過,那種絕對的靜寂還是很快地散去,只是保持著一種凝肅而已。

更有許多大膽的傢伙,遠遠地。狀若無意地,尾隨著這群BOSS級人物,向著廣場中心位置行去。一個看一個,待見得這種行為並未遭到禁止時,圍觀的人群。就漸漸地形成一種大潮了。

當然,還是遠遠的、稀散型的,並沒有太過猖狂和明目張膽。

到了廣場中心位置時,那群武者,迅速地分散開來,不知道按照什麼陣型,有序地各就各位,而與此同時,只聽一陣踏踏踏的腳步聲,從遠處。廣場外圍,更多的武者向此而來。

這些武者,或四人或八人或十六人一組,每一組都合力抬著一塊石板。四人抬的石板最小,只約一人多高,寬度上和一塊門板差不多,厚度上則是半米多厚。

其它八人抬和十六人抬的石板,差不多是等量放大。

來到剛才那些武者所站的位置,這些石板被依次放了下來,而後。所有的法師都動起手來,或者說動起念來,對這些石板開始刻畫。

一時間,只見石屑如雪。紛紛落下。

很快,幾乎只半個魔法時左右,這些法師便又在眾多目光的關注下,無聲退場,只剩下那些武者還留在這裡。

法師走了,哪怕還有一大票的六級武者。廣場上的氣氛也是輕鬆多了,還有不少人,和這些武者中的人是認識的,這個時候,便紛紛上得前來,打聽問詢。

而更多的,則是走近那些石板,仔細看了起來。

石板的正反兩面,都被刻畫了圖像,極其細緻清晰,除了沒有顏色之外,用「栩栩如生」來形容並不為過。

「這是……纏絲草?」很快地,就有一個人喃喃說道,先是喃喃,而且有些不太自信的樣子,但當其轉到那塊石板的背後,看到了更細緻以及其它形態的圖畫之後,立馬就確定下來,並且自豪似地相當大聲說道:「不錯,這就是纏絲草!」

同一時間,前前後後,也有好些人把其它的一些圖畫認了出來。

「這是苦瓜藤!」

「大哥,你看,連野豬草都有呢,嘿嘿,還真像!」

「這個東西我見過,不過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類似這個說法的,更多。

「這個東西我好像見過,但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類似這個說法的,就更多了,比上面的要多十倍。

但是,和場中的近千塊石板比起來,被認出來的圖畫,不管是知道名字的,還是見過的,又或是疑似見過的,其數量都太過稀少,似乎連一百種都不到的樣子。——這其實挺正常,對許多人來說,一種東西,如果不是特意關注,那麼,哪怕是見過,也未必會留下什麼印象。

除非經常見,又或那東西本身特徵很鮮明。

「閣下,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時,就有人問石板旁邊那些留下來的武者了。

「好事。」那武者笑瞇瞇地道,「這些都是草藥。你要是認識這些草藥,然後帶著這些草藥,不管有多少,帶到城主府去,都能換藥劑。」

「藥劑,什麼藥劑?治傷的嗎?」那人問道。大陸當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提起藥劑,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治傷的藥劑,這也是最常見的。

「不是,是用來輔助修煉的。」武者搖頭說道。

「暴熊藥劑那樣的?」邊上另一人插嘴問道,很是興奮的樣子。

「不是,和暴熊藥劑不一樣,這個是直接加快修煉的。」

「直接加快修煉?」圍觀的人中又有人疑惑的問道,不太理解的樣子,「老兄,麻煩你能否再說說,加快修煉是什麼意思?」

「就是服下這種藥劑,修煉一天,能比上以前好些天。」

這麼一說,所有人就都懂了。

也因此,周圍遠近,凡是聽到這話的人,一下子就全都沸騰了。

「不是吧?」

「不可能吧?」

「閣下,我沒聽錯吧,還有這種藥劑?」

「閣下,你說的,是真的?」

這武者,在僅僅數十息的時間內,就被比剛才要至少多十倍的人給包圍了,其中有不少都是馭風過來的魔法師,然後就有一個八九級樣的老魔法師開口問道:「閣下,你剛才說的,加快修煉的藥劑,是武者用的,還是魔法師用的?」

「兩樣都有!」這武者抱拳一禮,然後掃視四周,對著老魔法師及周圍其他人大聲說道。

再然後,是周圍的各種詢問。

而其中被問及最多的,一個是,「這是真的嗎?」另一個是,「真的是只要帶著這些草藥,就能到城主府換取藥劑嗎?」

得到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然後一下子,這塊石板下的人就瘋了。

不止這一塊石板下是如此,廣場中,近千塊石板周圍,都是如此,前前後後的,無數的沸騰和喧囂,如同一浪又一浪的潮水般,席捲過大廣場。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廣場中的人竟是越來越多。

有很多是聞到「味道」或得到消息匆匆而來的,與此同時,再三確認了得到的消息之後,廣場中原來的人群中,有很多人狂奔而去。

連一天都沒要,僅僅是下午,城主府前,就有一個老者背著一個大大的木筐健步而來,步伐略快,行走間明顯昭示了其人不太踏實的心緒。

這對於一個九級的魔法師來說,是相當少見的。

「諸位,是這裡收草藥嗎?」其實老遠地,老魔法師就看到了「收草藥處」的牌子,但是到了近前,仍然還是客氣地問了一句,問的同時放下了身後的木筐,而筐中,滿滿的都是草藥。

「閣下,您好,正是。請您稍坐一會。」這說話的,也是個魔法師,不過只有六級。而同一時間,邊上的十來個人中站出了兩個,對著老者帶來的草藥開始一株株清點起來。

兩人的動作相當快速,極其熟練的樣子。

只約盞茶時間後,那主接待的六級魔法師便道:「閣下,您帶來的草藥共分三類,低級草藥一百零三株,中級草藥二十二株,高級草藥三株,您想換哪一類型的藥劑?」

「有好多種嗎?」老魔法師問道。

「其實也就兩種,分別是適合武者和魔法師用的,但是每一種都和草藥一樣,同樣分為三級,一株低級的草藥能換低級的藥丸一粒,然後中級和高級的,都是一對一。您想怎麼換?」

對這低級中級高級什麼的並沒有什麼概念,老魔法師只略想了一下,便道:「那就把我帶來的草藥,換成等量相應的藥劑吧。」

「好的。」

很快地,老魔法師帶著期待的心情,帶著低級藥丸103粒、中級藥丸22粒、高級藥丸3粒離去。

而此時的老魔法師並不知道,這一晚,他將徹夜難眠,他更不知道,這一晚之後,他的整個命運,都將徹底地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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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30 00:33:54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一章 有心無心

作為一個魔法師,占那亞的人生可謂中規中矩,似乎有點乏善可談。

他不是那種特別的天才,但修行速度也不算慢,他拜的老師不算太好,但怎麼說也是一個九級的魔法師,而循著老師的步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如此這般地走過,慢慢地,在不聲不響中他同樣也達到了老師曾經的高度。

修行之外,占那亞也有一個魔法師的友好圈子。

這圈子中的人,有一二三級的,有四五六級的,也有七八九級的。

一二三級那些是早年認識的,除了少數一兩個外,其他的大多早已疏於往來,曾經的友好關係差不多已經退化為路人,或者說點頭之交。而疏於往來的原因,也並非雙方中的哪一方輕慢或退縮,只是地位差距大了,許多時候自然而然也就分開了。

這其間,甚至沒有什麼痕跡。待發現生疏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再作親近的理由了。於是,在自然而然的基礎上,再次自然而然,生疏、遠離、淡化、遺忘。

四五六級那些基本上是中年時候認識的,中年的時候,占那亞修行到了魔法師的中級階段,然後也就順理成章地認識了一批中級左右的魔法師,有空的時候,大家一起談談人生,談談修行。

中年,是一個特殊的人生階段。

過了曾經的青春年少,找到了人生的路向並且已經行走了數十年,自己是塊什麼料,此生會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大抵已經清楚了,不會再懷著什麼太多不切實際的夢想。

少年時候的占那亞,嚮往是成為大魔法師,吟遊詩人口中的大魔法師。

中年時候的占那亞,早已知道,不論是實際階位的大魔法師,還是吟遊詩人口中的大魔法師。對他來說,都只能是傳說。距離真的太遠太遠太遠了,遠到,就算是作為一個夢。也太過奢侈。

於是,果斷地放下。

但是對於修行的高遠層次,占那亞還是有著堅定的嚮往和衝勁。「某此生的嚮往,是成就法師。」占那亞這麼說,在他那些四五六級魔法師朋友的圈子裡這麼說。

其實圈子裡也有其他人這麼說。但時間一長,大家就都發現,別人這麼說,只是說說而已,只有占那亞一人是真的這麼想,也這麼做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像一滴油掉進了水裡,開始的時候,油和水都覺得彼此差不多,可以往來。可以成為朋友。但時間稍微一長,油和水就都發現,彼此,真的融合不到一起去。

那就離開唄。

這一離開,就是好幾年。

其實占那亞也並沒有到哪裡遠遊去,而是深居簡出。經歷過之前的交往,占那亞自覺看透了一些東西。以往總覺得如果疏於交往,就會被外界遺忘,於是修煉之餘,占那亞還是很熱衷於交遊的。

但是現在。占那亞深覺其中的無謂與虛妄。所謂的交遊,不過就是和一群無聊的人,共同打發浪費時間罷了。偶爾也會說探討修行,但其實真正探討修行的時候有多少?

十次中佔不到一次!

你要是真的談。人家還會向你投來怪異的眼光。——這麼好的時間,你來談修行?哈哈。「夥計,別那麼認真,放開點吧!」經常有人這麼說,或者表露出類似的意思。

是以,現在。不再有任何交遊,占那亞卻不覺得有任何不安。

因為占那亞知道他的那些老朋友們,還是老樣子。——他們總是老樣子,似乎一百年都不會有什麼變化。

而占那亞不想成為那樣,所以,他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變得很定,意變得很閒,天空變得高遠了,整個人也變得開闊了,而就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下,專心於修行的占那亞得到了相應的回報。他以一種自己都驚異的速度晉升到了七級,然後八級。

從六級到八級,只花了六年的時間,這裡面還跨過了一個大階段。而之前,僅僅是從五級到六級,他就花了八年的時間!

這速度快得,簡直沒法說,就像是做夢。

但這不是夢,是真的。

不過到了八級之後,占那亞也發現,修行的速度,陡然減慢了下來,似乎之前的幾年都是不正常的,而現在,恢復「正常」了。

再加上靜極思動,連續好幾年的不問世事,現在,占那亞決定暫且把修行稍微放一放,出去透透氣。而且,修行上,也積累了一些問題,需要和人探討一番。老師早已過世,現在再遇到修行的問題,除了自己反覆思量著,也只能是找人探討了。

一開始出關的占那亞,進的肯定還是原來的圈子。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隔了六年再來,占那亞發現,他的那些老朋友們,真的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四級的還是四級,五級的還是五級,六級的還是六級,晉升的寥寥無幾。

而那些老朋友們卻發現,占那亞變了,從曾經的六級變成了現在的八級,從曾經的中級魔法師變成了現在的高級魔法師,坐八望九。

曾經的平起平坐,變成現在已經需要他們仰望的大人物了啊!

然後占那亞就發現,這些老朋友裡,一些曾經異常高傲的,油滑的,老於世故的,或者不大喜歡搭理他的,現在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恭謹和敬畏,當然,熱切和奉承更是少不了的。

六年沒進,才一進來,卻就一下子成了絕對的核心人物,所有的話題,所有的關注和焦點,都圍繞著他而旋轉,其他人,都是陪襯。

這感覺真是不錯,占那亞在心裡對自己說。

不過,卻也可笑。

再次在心裡對自己搖搖頭。享受了兩三回之後,占那亞再次遠離了。——這樣的圈子,沒有任何意義。

就這樣,占那亞從自己的家鄉或者說小城,來到了帝都。

帝都。修者雲集之地,在那裡,應該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來到帝都之後,占那亞就慶幸。他來對了,甚至於有點遺憾,沒有早點來。不過再一想占那亞又搖頭失笑,如果沒有之前的一段歷程,才是六級時候的那個他。如果來了帝都,怕是會心神不定,走向迷失吧。

現在這個時候,卻是恰恰好。

正是有言道,好飯不怕晚!

帝都一如先前之想像,這裡的修者真的是太多太多了,而七八九級的魔法師,隨便每一天,在街道上都能遇到一大批。

在這樣的一種環境下,又抱著存心交結的念頭。自然而然地,占那亞就交結了一大批高級的魔法師,而且,在誠心的請教或探討下,他的許多修行方面的問題,也都找到了答案。

一切都好,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慢慢地,占那亞又發現了一些不太舒暢的地方。

這些高級的魔法師,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實際了。實際得可怕。

比如說,「老占啊,到我們這個年頭,也該看得明白啦。八級九級就是我們的命,這人吶,不認命不行啊。」又比如說,「老占啊,看看我的幾個弟子,你覺得哪一個最出色?」

好吧。總是這樣。

我和你們談如何突破晉升,成就法師,你們和我說人要認命;我和你們談自身的修行,你們更多的熱衷於談弟子,更是在問,老占啊,你怎麼不收弟子呢,該收了啊。

呵呵,好一個「該」!

慢慢地,占那亞就發現,帝都,確實是修者雲集之地,然而,這裡本質上,其實也就是一個放大的家鄉,除了人更多、更繁華,修者更多一些、修者的層次更高一些,其它的,好像也沒有多少區別。

至少,那種「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沒有找到。

或許,我該去炎黃城看看?

來自遙遠南天的消息,隨著行商,隨著吟遊詩人,隨著一些其它各種各樣的渠道,慢慢地,也傳到了這裡。在街頭巷屋,在旅館酒樓,占那亞聽說了神之子,聽說了炎黃城,據說有越來越多的修者向著那裡而去,而且那裡,也漸漸地變成了修者的「天下第一城」。

天下第一城啊!

修者之城!

占那亞真的很想到那裡去,不止一次地想,甚至有一次,他都直接要動身了。

但終究是沒有成行。這裡距離南天,真的是太遠太遠了。這裡是西大陸,占那亞反覆打聽,要去炎黃城的話,中間要橫穿過一個龐大的中大陸,進入南大陸,然後才能到達那位神之子所在的炎黃城。

而且那炎黃城更是在南大陸的很南端。

路途真的是太過遙遠。當然,遙遠本身不是問題,問題是他的修為太低,只有八級魔法師的層次。

八級魔法師,在他的家鄉算是高高在上,可是僅僅是在帝都,就不夠看了,默默無聞於人群之中。而若放在整個大陸上,那很可能渺小的影都沒有了。

遙遠的路途加上不高的修為層次,這中間,就平生出無數的曲折和變數來了。

思量再三,占那亞還是決定緩緩。就算要去,也等修為再進一步,等到了九級,並且晉無可晉的時候再去。而自打定了這個主意之後,占那亞又一次地淡出了新結交的圈子。

他的志向,他的嚮往,是在法師。

而不是這一群很「實際」的滿足於高級魔法師成就的老傢伙。

或許,城主、城令府周圍會有一大批的能夠令他嚮往和仰望的人物?可惜,那裡的門檻太高,占那亞一直無緣而入。他最多能做的,也就是有暇時在城中心的帝都大廣場散散步,懷著莫名的心緒遙遙地眺望一下兩府罷了。

慢慢地,不知不覺地,曾經的八級,漸漸地就走到了九級。

而今日,卻是第一次踏足城主府前。

雖然還是無緣入府,不過,好歹是能近距離地看了一下不是?這就是進步。

不過,能促進修行的藥劑?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回過住處,把玩打量著手中的藥丸,占那亞的心緒不由自主地發散,想到了過去,一樁樁,一件件,悉數而來。待他醒覺恍悟的時候,卻早已是夜深人靜該當休息的時分了。

「唉,莫非還真的是老了?」占那亞搖頭微微苦笑。似這般一發呆就發呆大半天的情況,前二十年,前十年,不,哪怕是前幾年,也是絕沒有的。

要抓緊了,時不我待!再耽擱耽擱,很可能真的就沒有一點機會了!

占那亞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番惕然警醒之意。本來就必定會有的晚修,自這一日開始,占那亞決定每天再多修煉一個魔法時。

半晌,於床榻坐下之後,想了想,占那亞還是抱著嘗試的心理,取了一粒換取到的藥劑,最低級的那種,送入口中。他也不嚥下,只是當蜜果一般含在口中,微微攪動兩番,隨即閉目冥想,不再理會。

隨便一株野豬草那樣的東西,都能換來的物事,其價值,可想而知。

也不知城主府究竟是在搞什麼把戲。

占那亞之所以去採集草藥,其實不是為的換什麼藥劑,而是因為換藥劑的地方,是城主府!如果不是城主府,而是換一個別的什麼地方,似這般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會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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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30 00:34:14
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二章 難以置信的冥想感受

第一次吃到蜜果,還是六歲的時候,那時占那亞還和父親在一起,和家人一起生活。

父親是一個小的商販,在幾個鎮子和城池間來回跑,靠搗騰一些東西賺錢,大部分時間不在家,但每一次回家,都會帶一些小東西給他的幾個孩子們,有穿的,有玩的,也有吃的,而吃裡面帶的次數最多的,就是蜜果。

占那亞仍然深深記得第一次所嘗蜜果的感覺,酸酸的,甜甜的,酸止於嘴,甜沁於心。

後來跟隨老師修煉魔法,就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庭,離開了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雖然說還是能經常回家,而且開始時一年至少回家好幾回,但事實上,隨著修行,也隨著成長,漸漸地越來越遠於那個曾經的家庭,已經是一種必然。

於是,童年、曾經,以至於家,這些等等,所有的感覺,慢慢地,被蜜果所代替。

蜜果的味道,就代表著曾經。

因為這個緣故,占那亞深深喜歡上了蜜果。其實他並不常吃,但每個月至少有一次,占那亞會去一趟集市,買些蜜果回來,然後隔三差五,一枚一枚地,細細品嚐著。

這幾乎算是他的一個怪癖,而這個癖好,一直跟隨著占那亞的少年、青年、中年,以至於現在。

中年之後,再買蜜果,有不少次都被不同的商販笑著問:「給家裡小子帶的啊?」也有問是不是給弟子帶的,每當這時,占那亞都會笑而無言。偶爾也會有一點小小的尷尬,當然,只是小小的。

而且很多的時候被推薦著:「先生,我建議你買這種。這種的味道更好,只稍微貴了一點點而已。」

占那亞也嘗了,比他常買的那些,或者說。比他童年時所吃的那些,這種新品味道確實是更好。曾經的蜜果,酸酸的,甜甜的,但其實還有著澀,那是加工粗劣,選果也粗糙的原因。

但童年的時候,自然是完全忽視了那澀。只感受到那酸,以及那甜。

而那樣的感覺,無可代替。所以嘗了更好的,幾乎沒有一點澀的那種蜜果之後,占那亞還是笑著搖搖頭:「我還是喜歡老品種。」

老品種,老味道,而那種味道。注定伴隨一生。

此時此際,夜深人靜時分,床榻上,占那亞嘴裡輕含著一枚特殊的「蜜果」,靜靜冥想著。

其實這種行為算是占那亞的一個老習慣了,冥想前,扔一個蜜果到嘴裡,冥想結束後,再細嚼慢咽,一點一點把那蜜果幹掉。這樣的行為,總讓占那亞莫名地覺得溫暖甜蜜,似乎這樣一來,整個清靜的冥想,都變得溫和起來。讓他沉醉。

這種行為,最初只是無意識的一個嘗試。後來慢慢就成為了慣例,欲罷不能。不過,也不是每一次冥想都這樣,而是隔幾天一次。還是那話,占那亞珍惜這感覺,怕每天都來,會破壞掉。

這一晚,是又一次。

只是這一次的「蜜果」稍微有點特殊而已。而這點特殊,占那亞並沒有在意。或者說,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

藥劑的味道和蜜果的味道自然是不一樣的,遠不一樣。

後者酸、澀、甜,前者麼,甜肯定是沒有,酸也沒有,倒是澀,藥劑幾乎還沒化開呢,那厚厚的澀味占那亞就感受到了,與此同時,還有更厚重的苦味,也一點點從舌尖瀰漫到整個口腔。

那味道,足以讓任何一個孩童把整張臉都皺起來。

不過對於一個九級魔法師兼一個老人來說,這點澀與苦,和蜜果的酸與甜其實差別並不是那麼大,都可以耐心細緻地品味。

占那亞微微閉目,略一調息之後,精神力便從身心深處,緩緩地擴展開,擴展到整個身體,然後擴展到整個小屋。其實還可以向外擴展到很遠,不過那就不是冥想,而是另外一種形式的修煉了。

小屋裡,隨著精神力的擴展瀰散,本來空無一物的空間裡,屬於四系元素的光芒,一點點亮起來。

如果具體點,該怎麼形容呢?這其實就像是一個人站在夜晚的天空下,天空本來是一片漆黑的,像是陰天一樣,但是現在,烏雲一點點散去,星星一點點閃現,並且,越來越多。

這其間,天賦的差異就顯示出來了。

天賦差的,只能勉強感受到元素的,就像是在較陰的天裡,感受一點兩點三四五點疏星,然後苦逼地和那點疏星辛苦地建立聯繫。天賦一般的,就像是某人前世國內城市許多時候的天空,說晴算不上晴,說陰算不上陰,星星不少但也絕對不多,眨呀眨地,像沒睡醒一般,有點無神。

而至於天賦好的麼,只須用某人前世的一首古詩詞來形容足也:「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能變人間世,攸然是玉京。」

好吧,這是形容月亮,不是形容星星的。

但其實差不多,天賦好的魔法師,感受到的元素世界,就是一片澄澈明淨,然後漫天星辰,燦燦爛爛,共月爭輝。

占那亞的天賦,不算差,但也不是太好,準確點來定位應該是中等偏上吧,所以他通常感受到的元素世界,嗯,怎麼說呢,如果某人前世有描寫城市夜晚天空的文章,占亞那若是看了,應該會大有同感、大生共鳴吧,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但是今晚,情況似乎有點不一樣。

「天氣似乎好了一點?」這是占那亞心中的疑問。

當然,占那亞聯想到的,並不是天氣,不過感受是一樣的。那就是今晚的元素世界,比往日似乎明淨了些,而且,好像……

隨著時間的流逝,嘴裡的藥劑,在漸漸一點一點地化開,苦與澀溢滿整個口腔,以至於似乎更瀰漫到整個身體。不過這些,占那亞暫時卻是無心理會的。

他的全部心神,都帶著深深的訝異、驚喜以及不敢置信,投入到對周邊元素世界的感受中。

無形的陰雲越來越薄,一點點散開。

星星越來越多,越來越明亮。

對於星星的感應,也越來越容易,越來越得心應手,唔,得心應意?

占那亞整個人,都是振奮的,若非已是老人,有幾十年的歲月、經歷以及修為壓著,這一刻,他怕是要直接蹦起來,像孩子一樣地在床上蹦跳,甚至還要大聲呼喊。

不如此,不足以舒展心中的快意。

不過暫時,那快意卻被占那亞深深壓著,他不敢也捨不得停歇一下,甚至連念頭都不敢稍轉稍放鬆又或者稍緊張一下,總之是,從身到心,一點點的變化都不敢有,怕一個不小心,現在的那感受就沒有了!

是以,一心沉醉。

然後,沉醉,沉醉,又沉醉,不覺東方之既白。

當結束冥想,睜開眼來的時候,占那亞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長長的那種,似乎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都被滿足所充滿。而快意在此時終於壓抑不住,當然也無須再壓抑,占那亞這時真的是跳了起來。

他是直接跳下床的!

好像倒轉了幾十年的時間,直接重又回到了少年的時候。

而跳下床之後,二話不說,占那亞直接以近乎於瞬移的速度撲到離床不遠的窗前,然後在窗下的一張小案桌前,定下了腳步,定下了心神,也定下了目光。

目光所及之處,是三個小竹筒。

竹筒裡面盛裝的,就是昨天下午換來的藥劑,其中,低級藥丸103粒,中級藥丸22粒,高級藥丸3粒。

而他昨晚扔到嘴裡的,是那103粒中的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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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三章 雷聲響徹

爆竹聲中辭舊歲,轉眼又是一年春。祝大家新的一年萬事如意,步步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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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級的,中級的,高級的。

一百零三粒,二十二粒,三粒。

這就是此時此刻如沸水烈火般激烈蕩漾在占那亞腦海裡的全部思緒。而僅僅是低級的、一百零三粒中的一粒,就讓他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魔法世界,那麼,中級的當如何?高級的又如何?

看著身前案上的三個小竹筒,占那亞微微顫抖。

他現在是九級,也是魔法學徒階段的最後一級。按以前老師的教導,以及最近這兩三年來他自己的體會,更有諸多同為九級的魔法師同儕的探討,占那亞大體知道一個結果,那就是,九級的時候,冥想的效果是最慢的,也是最微弱的,而且必然的,還將越來越慢,越來越微弱。

直至完全的無效果。

然後,不是破階,越升法師,就是倒退,包括整個身心在內的修為水平,一點點地,一點都不快速,幾乎令人難以察覺,但卻又是實實在在地,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救地,令人絕望地,向後退去。

只有這兩種結果,沒有第三種可能。

之前,或者說昨天晚上之前,占那亞的冥想,依然還有著效果,但那種效果,已經是相當之微弱了,距離完全無效果的那一天,不會太遠,然而,晉升法師的曙光,占那亞還完全沒有看見,一點點都沒有!

占那亞目前的狀態,只能說,依然滿懷希望著,但前方其實是一片黑暗。

這幾乎是大陸上所有的九級魔法師都要面對都會面對都遲早會遇到的一種情況,然後在這種情況下,魔法師們一點點蹣跚著摸索著在黑暗中緩慢地向前方探索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有的忽然在無限黑暗中看到一點光芒,然後整個身心就像被注入了無盡的活力,大踏步地向前狂奔,接著整個身心都被光芒所包圍。然後晉升法師,開啟生命中全新的另一段歷程。

有的只是堅持堅持再堅持,除了堅持之外,還是只有堅持,直到生命終結。堅持再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繼續下去。

有的堅持堅持,終於有一天,「醒悟」了,回轉了……就如占那亞遇到過的許多魔法師。其實這樣的魔法師不止是九級才有,八級、七級、六級、五級、四級、三級,甚至二級一級,都有。只不過,九級的最為令人感慨而已。

其實占那亞並不知道未來有一天他會不會是又一個令人感慨的對象,但既然目前還能進步,他又怎麼可能停下自己的腳步?唯有排空其它一切思緒。竭盡全力,奮勇向前而已。

這是總體的情況。

但事實上,近兩年來,隨著冥想效果的越來越微弱,某種疲憊,已經不請自來地時常向占那亞襲來了。

來即驅之,來即驅之。

但卻總是驅之又來,驅之又來。

占那亞不知道有一天,他會不會再也無力去驅趕這種疲憊,甚至於終有一天。即使還勉強有力去驅趕,卻已無心驅趕了,就如在帝都這些年他所拜訪交流過的某些九級魔法師一樣。

往常,關於這些。占那亞都不去想。

一是不敢想,二是沒有時間及心思去想,三是就算偶爾想及,也及時掐滅,竭力避免去想。

但其實就算再不想,某些東西。也都如陰影一般,盤旋駐紮在他的內心深處,或者說意識深處,偶爾地,一不注意,就會翻滾起來,冒出頭來。

甚至有一天,睡眠中,占那亞做夢了。

夢裡,他如現實中一般,奮鬥著,努力修行著,在進入九級之後,修行效果漸漸微弱,終於,完全沒有效果的那一天來到了,而占那亞的選擇是,繼續,繼續,繼續……

繼續到什麼時候?占那亞不知道,因為突然之間,他醒了。

其時,正是夜半時分,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斜照在床,一種難以言喻的清冷和寂寞。

而占那亞就那麼怔怔地呆坐在床上,良久,良久,直至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月光換成了日光,把一點淡淡的溫暖投射在他的身上,才讓他彷彿從夢魘中真正醒轉過來。

夢雖然退去了,夢中的東西,卻那麼清晰如縷地印在身心深處,再不能去。——夢中所見,即現實所思。

夢中的場景,是否在不久的將來,即真實地呈現於他的面前?

而在現實中,他又能堅持多久?

屆時,他真的能比一些他之前暗自鄙夷和不屑過的魔法師更強?

關於這一點,占那亞不敢為自己打包票。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占那亞並不信任自己。——只有修者才知道,此心此意,是多麼脆弱。

今天的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替明天的自己做下任何決定。就算做下了,屆時,也很可能會被明天的那個自己無視掉,或者乾脆無情地否決。

……

許多回憶,許多思緒,就在此時,於占那亞的意識中氾濫起來。

而這個時候,占那亞卻一點都不去控制,不去扼止,反而,他還變本加厲地回想著與此相關的一切一切,好像要把以往太多的克制、勉強以及「委屈」,在這個時候,統統地發洩出來。

有人的發洩是通過酒,有人的發洩是通過淚。

而占那亞的發洩是通過心,或者說意。

就那麼靜靜地站在窗前,站在案前,對著案上的三個小竹筒,占那亞的身體一動不動,而他的意識和心緒,卻在上演著一場狂風海嘯,直至不知多久之後,風息了,嘯住了。

占那亞微微仰頭,對著天空,也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樣的微笑,已不知多少年沒有過了。彷彿向後退轉了數十年的歲月,曾經的青春年少,以及無盡活力,更重要的,還有最鮮活的夢想,再一次地洋溢在整個身心內外。

目光重新放在案前的三個小竹筒上,占那亞有著太多的高興、激動、慶幸以及感激。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令他自己感到尷尬的嫉妒。

是的,就是嫉妒。

這麼好的東西,這麼好的東西啊!

這麼令人難以置信的能夠大力促進修行的神奇之物,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地就能夠得到!輕易到,甚至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高級的可能困難點,中級的可能稍微困難一些,而那低級的,昨天他親身體驗過的,哪怕是,就連伺候田地的那些農夫,都能毫不費力地得到吧?

這真是,真是……

占那亞不知究竟該如何去說。

不過這種無謂的嫉妒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片刻之後,占那亞直接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而待走出不遠,更是直接施展法術,開始持續不間斷地「瞬移」起來,目標,正是城外。

至於要去幹什麼,那還用說麼?

而事實上,這一刻,這一刻之前,這一刻之後,在這個帝都,在其它城池,在別的帝都,別的帝國的城池,在西大陸,在東大陸,在南大陸,在北大陸,在中央大陸,無數的「占那亞」正在誕生,或者說湧現。

出自已經窺透這個世間修行法則的神域者之手的十全大補丸,沒有任何疑問地,這確實是好東西,令這個世間的修者驚喜、激動甚至於瘋狂的好東西,不論是高級的,還是中級的,又甚至於只是低級的,都是一般地,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沒有絕對力量的從上到下的推動,這樣的東西哪怕開始時公開流出,但必定極短的時間之後,就會被截流,然後「圍圈」起來,只有少數以至極少數人才有資格受用。又或者雖然有著絕對力量的推動,但如果資源太過緊缺,那麼在推行過程中,依然會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

而現在,如果所需的藥草遍地都是,再加上,如果成品藥劑的保質時限只有短短的兩三個月,囤積再多也毫無用處,那麼……

那麼推行者當初的意圖,又或者占那亞所想的那一幕,就將會毫無困難以至於必然地出現了——真的是就連伺候田地的農夫,也能並不太費力地得到,只要他們想。

造物無言卻有情,每於寒盡覺春生。千紅萬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聲。

某人前世,有首古詩如是道。

而此時此際,十全大補丸配方的發佈,就如滾過這片世界的一聲新雷,雷聲響徹中,整個世界都被震動,隨之而來的綿綿細雨,將不分上下貴賤地潤澤這方天地的每一個人。

只是,縱然有著這潤澤,這方天地,又需得幾時,才能真正大面積地花開以至於千紅萬紫呢?

是需要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更長?

不過無論如何,那些焦渴的,那些熱烈的,那些強健的,將率先綻放。

而其中的每一朵,都將是一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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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 天下風云

如果從衛星的視角,或者說超視的眼光,再或者說,用“神”的目光從高處俯瞰這個大陸,就會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覆蓋整個大陸的綠意,正以一種緩慢但絕對無法忽視的速度,在漸漸減少,又或者說變淡。

這絕對不誇張!

換言之也可以說,這整個星球的“綠化”,都在遭到一種近乎于毀滅性的破壞。其中尤以卡拉多山脈及另一處神山的山脈為最,分別巍峨縱橫于南大陸及西大陸的兩條大地巨龍,正在被無情地屠吅殺著。

這一切自然是因為那兩份藥劑單的緣故。

那兩份藥劑單,徹底地貫徹了某位閣下前世華夏“無物不可入藥”的宗旨,又或者換到飲食方面,那就是“無物不可入口”的宗旨,當然也可以說,是某位被江吅湖中人稱為貝爺的胃口。

而站在半神的高度,這樣的一個宗旨,更是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是以,不論是家前屋后,還是地邊田坎,不論是山丘上、池塘邊、樹林中乃至于小灌木叢中,更不要說那些遠離凡俗的深野密林或蠻荒山脈中,處處皆可見到適用于兩份藥劑單的藥草。

基于一種很淺顯的可以想象的原因,那兩大山脈特別受到“青睞”。

甚至連某些身為聖域的老家伙,都親自出手,化身為鐮刀大俠,在瘋狂收割著,當然了,用鐮刀什麼的那肯定是一個笑話。而至于大魔法師組團刷地,在連聖域中人都出手的情況下,已經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了,那太尋常,都不怎麼值得一提。

綜而言之,這是一場下至販夫走卒,上至大魔法師聖域,全民參予的瘋狂收割大賽。

如果大地有知,那它這一刻肯定是在哭泣著,乃至于大聲痛罵著。

正常情況來說,某位閣下,罪孽深重!

但這些一切,自然是早在預料之中,並且毫無顧及。——還有什麼好顧及的呢?

就算是將整個星球化為荒漠,如果這樣做就能阻止災難到來的話,那方天肯定會直接拍手,干了!所有的聖域也都會說,干了!所有的大魔法師都會極為地贊成同意,乃至于其下所有人,沒有人會不同意。

但這終究是不可能的事。

正如前世老吅子《道吅德經》中所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地不會因為萬物,而不活動,不翻身,天同樣也不會因為萬物,而不擴展,不收縮。

那身為萬物之中的有靈有識之輩,在大難臨頭之際,窮盡一切可能的手段,來阻止或者哪怕只是極其輕微地減少、降低災難的程度,自然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如果所有被采集下來的藥草堆積在一起,究竟會有多少多重什麼的不好說,但把它們累積成另外兩大山脈,則絕非難事。

而這麼多的藥草,所需要的是同樣龐大的藥草處理人員,或者說,草藥師。

大陸當下冇草藥師的數量夠不夠?

那肯定是不夠,不夠,不夠!

是以,不論是草藥師、魔藥師,還是煉金師等等,舉凡一切能與此哪怕只是稍微掛上一點鉤的人,都被邀請、被征調、被捆綁,對,就是被捆綁,乃至于被一切正反黑白手段地,進入了這個行當里,化身為一名臨時或非臨時的草藥師。

草藥師們原本的家屬或者學徒之類,更是絕對不容錯過的“好苗子”,因此,如果你看到一個三歲的娃娃,真的只是三歲而非虛指!看到這樣的一個娃娃在擺弄藥草,千萬不要奇怪。

這真的是太正常不過了!

若用某位閣下前世的語言來說,大陸當下的藥草處理人員及相關從業人員,比之往常,大有上升,其具體提升幅度無從估計,起碼而言,應在1000000%以上。

簡單而言,萬倍以上。

如果是前世,你在大街小巷上漫步,你會看到街巷兩旁,分布著小食館、快餐店、包子鋪,美容店、美發店、美甲店乃至于健體館等,中吅國移動、中吅國聯通、中吅國電信乃至于什麼移動大賣場等等,當然超市銀行醫院咖啡館休閑會所什麼的,肯定也是應有盡有。

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而在這個大陸的當下,特指當下,你從大街小巷走過,你會看到,一個,一個,又一個,左邊,右邊,前面,后面,四面八方,幾乎清一色地都是草藥店。

當然,它們大部分是沒有牌子的。

但只要看到其門口,或者其院落中,堆積著大量的如小山一般的藥草,你就會知道,它到底是干什麼的。

不過說清一色地都是草藥店,其實也不全對。

草藥是干什麼的?

或者說,歸向何處?

那不用說,肯定是給人用的。

給什麼人用?

同樣不用說,肯定是修者了。魔法師、武者,當然還有其它一些小眾的修行類別。而同一時間,“武者”,其數量亦是激增,太多太多的尋常人等,也都在這個時刻,在這個全民瘋狂全民涌動的時候,化身為武技習吅練者,茫然或非茫然地踏入了修行之路。

不用多問為什麼。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前街后巷左鄰右舍所有人都去做一件事情,甚至你的妻子、兒女、父母等都去做一件事,那你同樣也會自然而然地投入其中。

也因此,傭兵團、講學會館等,應運而生,應運而興。

只要你會點武,哪怕只是個一級的甚至連一級都不是的小武者,往常想加入個最小的傭兵團都困難,人見人嫌,但這個時候,你放心,隨便朝哪個鄉下一走,隨便找個有人的地方吆喝一聲,“伙計們聽著,哥要在這里開辦武堂,想要加入的,快點過來報名啊!”

甚至,還可以在后面再加上一句,“名額有限,過期不候!”

是不是牛皮吹破天不打草稿呢?

還真不是。

是真的名額有限,過期不候!

就是這麼牛!

至于原本就很正規的傭兵團什麼的,這個時候就更是不得了了,不管是主動地,還是被動地,都在擴張著,以一口兩口三口,三口之后就吃成胖子的速度在擴張著,你想不擴張都不行!

各種有關系有交情有來往的人找上門來。

紅石鎮是這樣,炎黃城是這樣,南域是這樣,整個毛里球斯帝國也是這樣。

南大陸是這樣,北大陸是這樣,東大陸西大陸以及中吅央大陸都是這樣!

天下熙熙,皆為武來,天下攘攘,皆為武往。

講武會館,以及草藥堂,在這一刻,平分天下江吅山。

草藥堂類別,因為主觀客觀的原因,從一開始的散亂毫無章法,漸漸地由當地的城主府或生命女神殿統管,講武會館類別,則是由火熱出爐的“傭兵及武者行會”統管。

有人會發現少了魔法師。

魔法師呢?他們這個時候在干什麼?

答案很簡單,幾乎全部的魔法師,在這一刻都發現,自己的修行,還可以大踏步或者小踏步地前進著,哪怕是那些已經墮落甚至是墮落很久了都快要不知道修行為何物的“前魔法師”,這一刻也都發現,自己,似乎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那就搶救唄。

于是,很可能已經很多年都沒再冥想過的魔法師,這一刻,也都開始嗑藥,然后,在藥力的加持下冇,開始冥想,開始修行。

武者,魔法師,草藥師,城主府,神殿,傭兵行會,乃至于魔法師協會,這些人物以及勢力等,在紛繁雜亂中,以其應有的模式,在漸漸地交錯扭合著,而在這個過程中,大陸上,很多向來潛修或隱藏的勢力,也開始漸漸露出水面,有的直接就大張旗鼓亮出山門。

這就是天下總體的狀況。

而在遠離世俗的地方,極南,極北,或者用某位閣下前世的話來說,南極,北極,其地理變動正在日漸加劇。

北極,本來是一派汪吅洋及冰山的地方,現在,正有一片島嶼或者說陸地在突兀崛起,無獨有偶,南極,本來有的一小片陸地,在不停的地動及火山爆發之下,正在被汪吅洋淹沒,而南極之水,也在漸漸地向北擴張和漫延而去……

而這一切,都在大陸幾乎所有聖域的朝夕關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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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五章 風家老祖宗的來信

  大河有水小河滿。

  楓林傭兵團和諸多其它大小傭兵團一樣地擴張著。

  這其中的道理不需多說,舉團上下,歐文、安德森、弗來克以至瘦猴等等,都是有家小親友乃至鄉鄰的,過往時候,這些人由於不擅習武,或者僅僅是資質稍微差一點,走傭兵武者這條路不太好走,便都走了其它的路。

  或為小販,或為走卒,或為田夫。

  而這時,其中的好多人,都開始「歸位」。

  本來頗為敞闊的楓林大院,這時也都變成了菜市場一般,擁擠得不像話。

  其實整個紅石鎮乃至炎黃城,都是一般的擁擠。太高的人口密度,足以讓這個地方成為「最不宜居住」城市,但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這偏偏成了「天下第一城」的最好象徵,讓無數人心中仰贊,並津津樂道著。

  無數往來行商,都把這種繁華景像帶往四方,然後成為吟遊詩人口中新的傳唱,再然後,激起各地更多人的嚮往,而其中的一些,就又下定了決心,向著這裡擁簇而來。

  真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個相當完美的劣性循環。

  而遍視整個炎黃城,惟一還保持著稀疏安靜的地方,也就是魔法師協會了。

  協會四周被數層山脈圍繞,這不是個事;協會平原上方天弄出來的「神秘花海」,已經部分地開放,這不是個事;協會及協會中人開始較之前更大規模地吸納人手,這仍然不是個事。

  蓋因為魔法師及擁有魔法天賦的人,和武者比起來確實有十倍之差,甚至是不到十分之一,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再怎麼折騰,也還是那麼回事。

  方天之前定下的為楓林大院的一群小娃娃作訓練培養,也已經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不過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本來只是楓林的一群小娃娃。進行著進行著,慢慢地加入人員就多且複雜了起來,比如說,協會中人的一些小弟子等等,這時也都托管給方天了。

  這本來也是方天特意開的口子,可以說是來者不拒,所以可以想像,被送來托管的小傢伙會有多少。

  其中還有一些大傢伙,甚至。「老」傢伙。

  比如說,皮埃爾老爹。

  楓林的大管家,楓林大院中那個方天入駐早期,和方天結下了一段特別交情的人。

  正常情況下,方天是不會對這樣一位老者的命運發展作任何干涉的,其一生的大半輩子都這麼過來了,平靜安穩地按照其固有路線繼續下去,是最好的事。

  但現在。方天也不介意再伸手一次,強力干涉一下了。

  當然。這都是小事了。

  總體來說,一切都很平靜,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就連整個大陸的地理變動,都在預料之中,也在幾乎所有聖域的持續觀望之中。這個世界當下雖然沒有衛星,但一群聖域者們,充當了掃瞄及監視的功能。

  目前來說,最為頻繁最為劇烈的變動,還是集中在南北極,或者說星球兩端。兩極之外的變化,雖然較之前略顯頻繁。但分散到整個星球,其實還是不太顯眼。

  而且這個世界沒有網絡,一個地方發生變動,除了那個地方的人,其它地方,甚至就連其鄰近的,也都基本上不可能知道。——沒有消息傳遞的渠道。

  其實,若是放在前世那樣的環境下,以這個星球各地發生的火山爆發及地震等情況,各種末日論什麼的肯定早就火熱出爐了,各種教派勢力及牛鬼蛇神等肯定也都紛紛冒出頭來。

  但在這裡,一切都是波瀾不驚。

  而且或許是這個世界因為是真實有神?所以關於神明及超凡超世種種,既大膽又收斂,既縹緲又實際。

  說大膽縹緲什麼的,遠的也不說,就說「神之子」,其輾轉於吟遊詩人及行商口中的各種傳說荒誕不堪,好多地方想像力真心突破天際,哪怕是從知識大爆炸時代過來的某人,見了其種種故事及傳說,也都是要瞠目結舌以至於嘆為觀止的。

  說收斂實際,就比如末日論,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市場的,一丁點兒都沒有。

  末日來臨?

  扯蛋!

  人們根本不信。

  至於不信的原因,就比較複雜了,難以一言而盡,簡單言之,那可能是源於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或信仰,而且深入血脈。

  就如前世華夏,很少人真的讀過易經,或者研究過古代思想,但一說起「陰陽」,一說起「物極必反」,很多人往往都會哦一聲,然後道:「哦,是有那麼一回事。」

  對普通大眾而言自然是因為不知而平靜,而對於知道消息的那些人,則是平靜之中,帶著一些癲狂了,心中焦灼是肯定的,但當然,作為高階修者,基本的修養肯定是有的。

  對大魔法師尤其是聖域者來說,不論地理如何變動,大抵可以確定基本是不會有什麼事的,正是任它風吹浪打,我自閒庭信步。但設想一下,如果整個星球大變之後只剩下千百人甚至百十來人,那還玩個什麼?

  若真出現這種情況,估計到時候,先是這百十來人分組大戰,戰死一半,戰殘一半,然後戰殘的那些,集體抹脖子自殺。

  這個說法自然是極端了一些,但真的,「但願長醉(睡)不復醒」,這樣的情況卻是極有可能真的出現的。

  而就在一切的平靜之中,方天收到了來自風家老祖宗的一封信。

  其實自從之前的聖域聚集之後,以往天各一方各佔一處山頭差不多是老死不相往來的聖域者們,基本已經形成了一個整體,除了消息互通之外,見面也是極為頻繁。

  別的且不說,就是方天這些日子以來,也和不少聖域者組團在南北極觀察過。

  而以聖域之能,縱然分別位於南極北極,見上一面也是不費什麼事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偏偏是以信件來往,那自然是因為涉及的事件要麼不是太急,要麼不是太重要,又要麼,可能不是太方便當面交談。

  方天拆信閱讀。

  風家那位大佬在信中卻只說了一件事。

  關於「純元血脈」。

  關於此種血脈的來源及過去,以及其種種威能或者說天然神通。

  大體而言,身具純元血脈的人,自身修煉極快速那只是理所當然之事,而除此之外,其身周散發出的無形波動,會讓周圍的元素呈現……呈現某種不可思議的律動……

  然後在這種律動下,其他的修者,極易獲得提升。

  綜而言之,此種血脈,簡直是組團刷級專用。

  整封信就是說了這個,其它沒有。

  作為一方大佬,而且又是此等態勢下,自然不太可能只是單純地為方天作一些修行方面的科普。而之所以什麼都沒說,那自然是要讓收信者自己斟酌考慮的。

  看完手中信件,方天微微搖頭而笑。

  他之前接收的那具小身體,可能確實身具純元血脈,但也可能根本不是那回事。——那位風家老祖宗,站的位置到底還是低了些,所以其也不可能知道某些極幽微隱秘的事情。

  不過是與否,其實都無所謂了。

  以他現在所處的高度,真要想的話,那真是一彈指,便可以有千百萬種神通。

  那位風家老祖宗的言外之義其實是很明顯的,而方天略作斟酌,便也應允了下來。——那已經停下了很久的,並且在方天計劃中原本不打算再開講的卡巴斯基故事,可以繼續提上日程了。

  只不過這一次開講,想來,規模會比之前要大一些。

  嗯,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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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六章 神話開啟之前

  從一位過來人的角度回首一路走過的歷程,不論現今所站的高度是如何的,也不論其表面是如何的平靜如水,但是內心,大約總會是感慨萬分的。

  因為凡是從平凡走向非凡,其中必然經歷過超撥。

  而凡有超撥,則其中必有機緣、巧合以及種種看似簡單實則驚心動魄,可與人說以及不可與人說。

  這種種,是無論多少次回首,都難以淡然視之的。因為那過程的絕大部分甚至99.999……%都可以用努力、汗水和經營來堆砌,但偏偏會有那麼一點點,超出努力,超出汗水,超出經營。

  又或者說,非是單純的努力、汗水以及經營可以觸摸和企及。

  就像一位奔波的旅人,他不停地跋涉,他經歷過千山萬水,他數年如一日地暮暮朝朝,但是有一天,突然有一滴清露從天而降,而被這清露滴到,他就飛上了雲端……

  這個過程,基本就是從平凡走向非凡。

  那些千山萬水那些暮暮朝朝必不可少,因為沒有這個根本談不上其它,但是只有這個真的還不夠,或者說還不太夠,還差了一點。

  一點最關鍵性的東西。

  許多人正是因為缺少這東西,是以一直在跋涉,卻從未能達成超越。他們把這歸因於自己的努力還不夠,於是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再……

  等無法再下去的時候,他們才會如入夢中一朝恍然,然後哦地一聲。哦什麼?哦欲語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而那東西,不知其何以來,不知其如何尋,只能說,該來的時候,它忽然地便來了。是以。總體說來,其約摸可以歸入到所謂的「神秘學」裡去。

  所以凡是經歷過這個過程的人,凡是親身體會過那種奇妙難與人說的人,信命。更信天,信人,也信神。

  迷信?

  有點。

  只緣曾親身經歷,親自感受。

  而這種經歷和感受,鐵打不破。絕非外界的任何言語及理論可以動搖。

  所以在前世的地球上,會有成就非凡的大科學家篤信上帝,會有擁者甚眾的大領袖級人物虔誠於宗教。是篤信,是虔誠,而並非是單純的泛泛。至於其他一般的大小成就者,類似此種的則更是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沒有什麼,比親身經歷,和親自感受,更有說服力。

  一個人。剛從母親身體裡離開,還未落地,甚至連那一個標誌性的哇哇大哭還未開始,其出身已定,其背景已定,其天資已定,甚至,其前一二三十年的平順與周折等也落定。

  買定離手。

  所以有人戲言說,投胎是一門學問,而且是一門大的學問。

  但這終究也只是戲言。因為這東東既不能學也不能問,一切都在你還沒成為你的時候便已經落定,與你毫無關係。就算有朝一日你成就通天,也不可能逆轉因果。在這裡作出絲毫的改變。

  出生了,買定離手了,許多東西都已經決定下來了。

  貧寒或豪富,聰慧或愚蠢,漂亮或醜陋,健康或多病。又或一切都平平淡淡、平平凡凡。

  然後可以努力和經營了,在好或不好的環境下。

  環境的好與不好暫且不論,起點的高低與前後也無須再多言,只一點,努力和經營的程度,決定你是在走上坡路,還是下坡路。

  或者裝B點說,向上,還是向下,這是一個問題。

  但是這些,都是人生歷程裡的「常數」,雖然有的一直處於變動之中,但基本上,仍然可以歸入於容易把握的東西。

  而在常數之外,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變數。

  它們是槓桿,它們是彈簧,它們是跳板,它們是加速點,它們是轉向器。

  在遇上變數之前,你一年前進一步,在遇上變數之後,你一天前進一百步;在遇上變數之前,你的志向是成為一名大科學家,並一直為此努力著,在遇上變數之後,你成了一名小販,你的事業,從一個小貨攤開始……

  在遇上變數之前,你的人生不需要什麼算命先生,你自己就能大體地算出來,而之所以不算,要麼是懶得算,要麼是內心深處不太甘心於人生就這麼平滑無波地繼續下去。

  期待一些高潮、轉折和上升。

  在遇上變數之後,你的人生,誰也無法輕易斷言,任何的斷言,都將可能變得毫無意義。

  上一刻,你毫無出色,下一刻,你燦爛非凡,上一刻,你默默無聞,下一刻,你萬眾矚目,上一刻,你是醜小鴨,下一刻,你是白天鵝,上一刻,你還身在地獄,下一刻,你已高入天堂。

  當然,也可能完全是反過來。

  這並非寓言,更非童話。

  它在古往今來,無數無數人的身上發生過,並且,還在發生著,並且,堅決且堅定決定地,還將繼續發生著,永無休止。

  是以,努力著,默默地積蓄調整著,把自己調整成最好的姿態,隨時以待,心懷夢想,期待奇跡,並不是對身處平凡的簡單安慰,更非謊言,而是一種最深刻的人生箴言。

  它能穿透平凡,它能喚醒麻木,它也能迎來朝露。

  當方天再一次地回首過去種種,以現今的高度梳理分析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點點滴滴,驀然回神之時,確實是迎來了朝露。確切地說,他是一直沐浴在夜露之中,而當新一天的陽光升起,夜露也就變成了朝露。

  還是熟悉的小山脈,以及早已更加熟悉的花草樹木。

  花草有知,樹木有靈,這知這靈雖然不如人類那般明晰和浩大,但確實存在著。人類的靈知若如太陽,彼等的靈知便如皓月,人類的靈知若是皓月,彼等的靈知便是螢火,以及更加暗淡的星星點點。

  雖然相對渺小微弱,但絕對不可忽視。

  因為有著這知這靈,這些花草樹木,和那些山山水水,便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

  自從觸摸到這知這靈,方天和這些花草樹木,便彷彿成了一種天然的不須任何契約的絕對盟友。在彼等的感知感受中,方天的存在應是如神如聖,當然,它們未必有神聖這種概念,但超越概念,一些根本性的東西是差不多的。

  而在方天的感知感受中,彼等的存在,卻是一點又一點的星火。

  一點,一點,又一點。

  一片,一片,又一片。

  這些一點點、一片片,把整個大地,近處的、遠處的,裝飾成了一個生命的搖籃。而在這個大搖籃中,億億萬萬的生靈,或休憩著,或活躍著,搖曳著自身的關於生命的夢想。

  對於現今的方天來說,每一次睡眠,或者用「睡眠」這個詞已經不是很適合,都是一次深度的,和那些花草樹木的對接。

  通過這種對接,藉由那億億萬萬無窮無盡根植於大地的微小生靈,方天自身也和大地,宛如融入,彷彿一體。他們一起沉浸在歲月之河中,向遠望去,一片浩瀚,一片蒼茫,而回視自身,回視腳下,回視身邊,卻是由無數個點點滴滴匯聚成的生命光輝海洋。

  那真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而體會著這種感動,方天也真的有了一種前世所謂的「大悲憫」的感覺。

  而當意識到不久之後,甚至可以說是很短的時間之後,那無窮的生命光輝,可能頃刻之間就要熄滅大半,這整個大地的生命搖籃,都要瞬間枯萎,方天的心情在寧靜之下,更有一種難言的哀傷。

  因為知道一切都已注定,並且無可挽救。

  晨曦漸臨,長夜過去,那許許多多同樣睡眠著的花草樹木,先後不等地依次從沉酣中醒來,然後如很多個往日一般,以自己的方式,或寬厚如長者,或健壯如大漢,或窈窕如少女,或跳躍如稚童,向方天打著招呼。

  其實大都很簡單簡短,如果換成人類的語言,大體相當於「嘿」、「哈」、「喲」等。

  但是配合著萬木招搖,萬條起舞,那光景,無以言喻。

  方天同樣也是如往日一般,通過那深深連接著的意識,傳遞過去關於生命關於陽光的信念,換成人類的語言,大體也就是「加油」、「早上好」、「又是新的一天了」等等。

  離開小山脈,回到人類的世界,方天通過魔法師協會,散佈了一個消息。

  卡巴斯基故事,定於十日後,重新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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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七章 神之子的檔案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自方天重新開講卡巴斯基故事的消息傳遞出去之後,整個炎黃城,就進入了一種由燃而沸的倒計時狀態,不論是武者還是魔法師,也不論這些武者魔法師的修為高低,甚至哪怕就是七星島上的加洛多斯大法師等人,也都心如火燎,焦急等待。

  大魔法師就這等修養?

  只能說,是誘惑太大。

  甚至,不止是大魔法師,炎黃城之外的地方,大魔法師層次之上的人物,也都在等待著。而這個消息若讓人知道,那就真心是驚世駭俗了,不過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坦白講,遍數整個大陸聖域者雖然有一百多個,但分散開來,每個帝國也就那麼一點,甚至只一兩個,而且一兩個的還是居多,再則,聖域者絕大多數都是深居簡出。綜合這兩點來看,所謂聖域,對非聖域的所有人,都只是傳說。

  而且,很可能99%以上的修者,壓根就不知道「聖域」這種存在。

  就以某位現在已經超越了聖域的人物來說,若非機緣巧合,很可能這位閣下直到現在,同樣也不知道聖域為何物,非但是聖域了,就連大魔法師、高位法師什麼的,很可能也都不知道。

  閒話少敘,還是讓我們把目光暫且轉向炎黃城。

  炎黃城,是一座徹徹底底的「移民之城」,其人員組成,來自四面八方,九州十六海(好像有什麼不對?)。

  是什麼讓他們放棄了安穩優裕的家鄉生活,不遠千里萬里地長途跋涉來到這裡?是什麼讓他們放著自家地盤上的老大、大哥甚至是大佬不做,而來到這裡做一個小透明或者是篳路藍縷地重新開始?是什麼讓他們明明有超豪華級的別墅不住,而偏偏來到這裡擠著狗窩似的地方?

  是神之子,是炎黃城城主,是炎黃城城令。

  簡而言之。是方天,是方天,是方天。嗯,所謂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但再根本一點地說。是《西遊記》及《卡巴斯基》系列故事的講述者,是「身具不可思議之能、有大神通、為上天諸神使者、隨手指去即能令任何人平地晉升」的人。

  沒錯,方天在炎黃城眾人的心中,就是這麼一個形象,甚至在魔法師協會內部可能都是如此。而關於這一點,是某位閣下自身也無法扭轉的。

  當然,話回說來,可能某位閣下自身也是反駁不能。

  這些難道不是事實?

  說真的,還真是不好說一個「不」字。若面對此問,縱然身登神域,也只能啞口無言,雖然真相和外界表現出來的「事實」其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但有些東西,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不過這和外界眾人又有什麼關係?人們不在乎真相,只在乎事實。——他們自身所看到以至於親身體驗到的事實。

  修者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說大,是一人一山頭,哪怕是一個只有三五十人的小傭兵團,其內部都有可能分成好幾派,在一些方面各自為營,說小,則是瓜蔓相連,這裡延伸到那裡,那裡延伸到更遠處。連著連著,許多人會極其驚愕地發現,臥那個草,咱們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自家人啊!

  對於炎黃城的眾人來說。就是如此。

  許多南大陸和北大陸的人,按理來說原本一輩子,不,是一百輩子都不可能發生任何關係產生任何交集的人,這時都因為種種關係,給強行拉扯到一起了。然後整個炎黃城的修者,說是數十萬眾(或者更多?具體如何沒人清楚。),但是其實,信息傳遞在其中幾乎是暢通無阻。

  什麼樣的信息?

  關於那位神之子的信息。

  某人的簡歷,不,應該說是詳歷,詳細到不能再詳細的經歷,從初次現身於卡拉多山脈,然後怎麼落戶的紅石鎮,在楓林傭兵團的種種種種表現,包括一開始的《西遊記》是如何開始的,開始時的情形如何,然後一步一步,又是怎麼怎麼的,盡皆被人打探、分析以至於腦補得清清楚楚,簡直可以說是婦孺皆知。

  你要是不知道,稍微有一點點不知道,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炎黃城人。

  這份信息到底傳遞得有多廣呢?

  只說一點,那就是小琪琪童鞋,曾經萌得一塌糊塗地給她的哥哥,對,就是某位閣下,講述關於神之子的故事,笑嘻嘻地說得,而且說得相當之詳細,其中不少細節,甚至是讓方天本人都大為驚詫。

  而小琪琪是怎麼知道的呢?

  從吟遊詩人那裡聽說的,不止是她一個,大院裡的所有小傢伙,都聽過,聽過遠不止一遍,簡直是爛熟於心,而且他們也非常喜歡聽這個故事,有一種「重新認識方天大哥」的感覺,聽完之後更是不明覺厲,「臥槽,方天大哥原來這麼牛B!」

  講完這個故事後,小琪琪摟著方天的脖子,星星眼道:「哥哥,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方天真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摸鼻子。

  而吟遊詩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瞎編的?

  不是。

  再怎麼厲害的瞎編,也不可能厲害到讓當事人都無語以對,難以認同,卻同樣也難以反對。「雖不中,亦不遠矣。」這就是方天對關於他的那份檔案的評價。

  人肉搜索,敢情真心是不可小視啊。

  在這個沒有度娘狗狗的時代,結果就是人肉搜索比前世的那個時代更加的厲害。

  是,許多東西,外界都不可能知道細節,但他做過什麼,那些大體的脈絡,卻是清清楚楚地呈現於外界眾人眼中的,然後「分析家」們便上場了,從種種合理非合理的角度,填補細節。

  而這些分析家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不排除有一些很重量級的人物,可能還不少!

  然後結果就是那樣。——當事人沒有表示反對。

  而在這份幾乎是人人皆知的檔案中,眾人最為關心的是什麼呢?

  神之子的奇遇以及神通廣大什麼的是吟遊詩人及那些不入流的低階、底層修者們津津樂道的,而更多的,也是占炎黃城絕大多數的修者,最為關心的,還是《西遊記》及《卡巴斯基》的故事。

  而在這兩者之中,又以《卡巴斯基》為最。

  一者,西遊記對於修者來說,確實是如同雲裡霧裡,看著高深,看著似乎對修行有所啟迪,而且許多地方很讓人不明覺厲,但時間一長許多修者也都發現,這東西太坑人了,好看,誘人,但夠不著,踮起腳尖也夠不著。

  二者,神之子講述西遊記之時,動靜真的不大,至少比起後來開講卡巴斯基之時引起的動靜,差得真是太遠太遠了,因此在諸多從上到下的修者心中,卡巴斯基的份量確實是遠較西遊記為重。

  也因此,時至今日,卡巴斯基的故事,仍然在炎黃城大街小巷的各大小酒樓客棧以至露天地等循環開講著。

  而對於諸多修者來說,故事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可能都是爛熟於心。

  有一點很確定,那就是他們肯定比講述者自己更爛熟。

  這是沒有疑問的。

  而且爛熟只是最起碼的,進一步,就是思索、分析以至於探討了。——在炎黃城的眾多修者中,有沒有人沒有傾聽或者和其他人探討過關於卡巴斯基故事中的種種?

  答案是,沒有。

  一個都沒有!

  除非他不是修者。

  而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神之子宣佈卡巴斯基故事再次開講,其引起的波瀾及轟動,那是可想而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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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末世天歌 第八百八十八章 蘭葉春葳蕤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名為拉莫爾山的山腳下的一個小鎮上,有一個名叫卡巴斯基的武者傭兵。這個武者修煉的很刻苦,天資也很好,在他三十歲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就成為了六級的武者。

  晉升六級之後,整整五年,卡巴斯基沒有一點進步。也不是沒有一點進步,而是功力每長進了一點,一夜睡過,就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有一天夜裡,睡覺的時候,卡巴斯基忽然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夢境。夢裡,他好像聽到有人對他說:「你已經誤入歧途,回頭吧回頭吧!」

  「怎麼回頭?」卡巴斯基迷迷糊糊地問道。

  ……

  三月的天氣,早上,還有點涼。

  這是清晨,太陽還沒有出來,昨夜的露水很重,鋪滿了整個院子,連地面看起來都是濕濕的,像是剛像下過雨一樣。而至於院子裡的幾棵大樹以及牆角的爬牆草等東西,更是一片鮮綠,看著就讓人有精神。

  阿布伏在桌前,用瘦小但相當有力的小手握著一支筆,認真書寫著。

  早上很涼,石桌還不能用,所以他伏著的是一個做工很粗糙的木板桌,至於坐著的,更是石凳上簡單地墊著一個草墊。說是草墊,其實就是一些乾草隨意地編織在一起,別說一扯就碎,就算掉到地上,都有可能散架。但當它沒散架的時候,確實很管用,有它墊著,石凳就一點都不涼了。

  筆也是阿布自己制的,野鴨子身上的毛薅下來,稍微處理一下,就是一支好樣的筆。這筆當然不是阿布自己的創造,以前掌櫃們用的筆都是這麼做的。

  因為人很瘦,所以今年已經十三四歲的阿布看起來才像剛十歲出頭,甚至不到十歲,但就這麼一個少年。他在「江湖」上闖蕩,已經足足有七八年了。

  阿布的家在落葉鎮。

  鎮上好些傭兵團,因為嫌過來收貨的行商出的價格很不公道,所以有的時候就聯合起來自己把貨給送到巨岩城去賣。雖然這麼做獲的利也並不會多很多,但哪怕只是多一點點,也已經值得傭兵們這麼做了。

  不過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不同的貨品價格波動很大,往往這個月還能賣到這個價。下個月卻只能賣到這個價的一半,而且根本就沒有什麼規律。

  這種情況下,就需要「跑價」的人,也就是在落葉鎮和巨岩城來回跑,把巨岩城那邊的價格打探好,匯報給落葉鎮。

  這件事很重要,但卻又沒什麼難度,是個人都能幹,所以工錢向來不高,而且做的事又一直是從鎮裡到城裡。在城裡晃蕩一圈,又從城裡到鎮裡,悶得讓人想跳河,因此想幹的人不是很多。

  就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六七歲的阿布,很快就從陪跑晉升成了獨立跑價人。

  而這一跑,就是六七年時間。

  一年前,落葉鎮出了大的變故,以前的傭兵團被人吞的吞,散的散。也因此,阿布光榮地失業了。失業其實一點都不算什麼,六七年江湖跑下來,阿布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童。這幾年裡,他見識了很多東西,毫不費勁地就到再找一份工。

  但是也就在這一年裡,把從小就是孤兒的阿布領養大的老阿布去世了。

  說實話,老阿布對阿布並不太親,但是這些年裡。給他吃,給他住,間歇還教他識字。老阿布去世後,阿布在他的墓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起來時,膝蓋都腫了,人更是瘦了一大截。

  回到家,糊弄吃了點飯,又喝了點水,阿布朝床上一躺,又躺了三天。

  以前老阿布會叫他,現在老阿布已經走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啦,別說三天了,就是十天,也不會有人來理他。三天後,坐起來在床上發呆的阿布又瘦了不少,發呆了半天,阿布終於決定了一件事,他要再出去找點事做。

  不然他一直會想老阿布,甚至都想跟著老頭一起走。

  這些年裡,真正對他好的人只有老阿布一個,可是那個有點古怪的老頭已經走了。

  落葉鎮阿布已經不想再待了。

  老阿布不在了,那些傭兵團變化很大,這個從小就生活在這裡的鎮子,對於阿布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陌生到連一點的熟悉都不在。

  他知道鎮頭有幾棵樹,樹上有幾枝椏,椏上有幾個鳥窩,那些鳥窩裡分別都是什麼鳥,可是這都沒有什麼用。對少年來說,這個鎮子,從現在開始,就是陌生的。

  要離開一直生活的地方,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要往哪裡去,但對於老江湖的阿布來說,這完全不是一個問題。他的消息,他掌握的許多東西,很多大人都比不上。

  熟絡地隨便搭上了一個行走的商隊,阿布來到了炎黃城。

  而在這個暫時來說還一點都不像城的城裡轉了兩天後,阿布便給自己找到了事做。——他租了一個小院,弄好了需要的東西,然後開始寫故事。

  卡巴斯基的故事。

  在酒館裡,在街道口,有很多人講卡巴斯基的故事,阿布和其他人一樣地聽,一邊聽,他一邊努力地記著,然後回去把記的東西抄下來,有些地方忘記了,但這沒關係,第二天第三天再來,直到把一回的故事從頭到尾都弄清楚,一點不漏。

  終於弄清楚後,阿布開始完整地抄。

  但是抄完後,看著自己抄出來的東西,阿布直皺眉頭。

  雖然老阿布教他識字,而且這些年在落葉鎮和巨岩城兩頭跑的時候一無聊他就用手指點在駝車上劃字,但正規地在紙上抄字還是第一次,所以抄得有點歪歪扭扭,而且那些字還有大有小,單個地看還可以,一張紙整個地一看,醜死了。

  不過只是皺了皺眉頭,然後阿布開始練字。

  半個月後,阿布拿著一份抄寫好的故事來到大街上,打量了一會。來到一個身著長袍的老者面前,在幾步外深深彎腰,然後道:「老爺,我這裡有一份卡巴斯基的故事。您需要嗎?」

  老者哦地一聲。

  阿布本來想要一個銀幣的,但老者沒有問價,直接給了他一枚金幣,然後拿著那份卡巴斯基故事走了。

  交易完成後,阿布站在那裡一直發呆著。一個金幣,這已經是他之前跑價時,兩三個月才能落下的錢。兩三個月,耗時七八十天,在落葉鎮和巨岩城風餐露宿有一頓沒一頓有一睡沒一睡地來回七八趟,然後陪笑著,一家又一家,從那些管家手裡幾個銅板幾個銅板地討過來。

  有時還要被人臉色好或不好地喝罵上那麼幾聲,或者踢上那麼幾下。至於從地上撿起散落的銅板那更不叫什麼事。

  這些,阿布早就習慣了。

  但他從來沒習慣。有人把一枚金燦燦的金幣輕輕地放在他的手裡。

  站在原地待了好久,終於回過神後轉身離去時,從背影看去,這個瘦小少年,那個一直顯得有點卑微性前躬的身子,似乎莫名地變得挺拔了些。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有順利,也有不順利。

  但現在的所有不順利,和過去比起來。都叫順利。

  而更是有一次,交易完之後,那個同樣是長袍的老者輕輕摸了摸阿布的頭,對他道:「少年。這是你自己抄的?」

  阿布點頭。

  「字寫得不錯,很用心,很端正。」

  老者說著,仔細地打量了阿布一會,然後卻又輕輕搖搖頭道:「可惜……」

  可惜什麼,阿布不知道。

  離去之時。老者遲疑了一會,卻又轉過身來,從懷裡掏出一份冊子,只一看去就和阿布的那份卡巴斯基故事完全不一樣,不但厚多了,而且漂亮和工整多了,就連紙都不一樣!

  「少年,喏,送你了,沒事可以隨便翻翻。」

  阿布很想知道那是什麼,但直等回去,他才敢把這份他匆忙收在懷裡的冊子掏出來,用顫抖的手打開。

  「冥想的基本過程……」

  這冊子第一頁是完全空白的,而翻開了第一頁,在第二頁的開頭,阿布看到了這樣的一行字。

  然後,不止是手顫抖,阿布的整個小身板,都開始狠狠地顫抖起來。

  生活就這樣扭轉了方向,既突然,又似乎毫不奇怪。

  在以往的抄故事之外,阿布的生活中多了很多內容,他學著那份老者給他的那個冊子上講的內容,坐在床上冥想,雖然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冊子裡說的小點點,但阿布仍然固執地冥想著。

  早上,很早的早上,中午,晚上。

  一天至少三次。

  而白天在抄寫故事之餘,阿布會走出去,到大街上,到旅館大堂裡,聽人談論。關於很多東西,神之子,以及修行什麼的。

  曾經的跑價少年,不久前以及現在還是的抄寫少年,在一點點地變化著。

  具體哪裡變了不好說,但真的變了,而且變得好大。

  阿布自己都能明顯地感覺到,直至有一天,走在河邊,不經意地向河中看去,倒影中的少年,長身直立,如樹當風。

  似乎再不見半點當年的模樣。

  短短的半年,恍如,恍如……

  斯時的少年並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恍如隔世」。

  腦子不知不覺變得很清晰,白天看到的聽到的東西,晚間,很輕易地就能完整地在腦海裡重回一遍,半點無漏。但除此之外,冥想時應該出現的那種小點點他仍然沒有感受到。

  但關於這一點阿布從來都沒有在意,他只是依舊一天又一天地冥想著,早上,中午,晚上。

  抄寫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以前,故事只是故事,卡巴斯基只是卡巴斯基,龍傲天也只是龍傲天。阿布和其他的少年一直就不一樣,其他的少年初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或許會想很多,甚至都想自己是龍傲天。

  但阿布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他知道,自己不是。

  然而現在,隨著一遍遍的抄寫,具體地說是默寫,故事中的一字字、一句句,漸漸地化為一種無形的東西,在滋潤著他。

  阿布能感受到。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滾滾長江東逝水,浪滔盡多少英雄!」

  「人言武到六級盡,今知九級猶未初。若是早知此間事,能換冥神不來無?」

  ……

  「這個世間,就沒有不尋常的路。把尋常走好了,就是不尋常。巍巍群山,不過是由點點泥土組成。莽莽叢林,細看下去,也不過就是一樹一草,一枝一葉。江海不擇流,故能成其大。蒼山不擇土,故能成其高。那一土一木,何來的不尋常?」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尋常人。老師,多謝您的苦心。但請容我,自尋其路。您的路,和父親的路,都不是我的選擇。」

  ……

  「你從哪裡來?」

  「我從一無所有中來。」

  「你是誰?」

  「我是一個站在地上,仰望著天空的人。」

  「你往哪裡去?」

  「我欲向天行,苦無朝天路。」

  ……

  「戰天戰地之路,可以橫行。然則身而為刀為劍,久必以自毀終。」

  「長袖善舞之路,可以借力。然則力非己出,終有不逮。縱得意十之八九,其失意十之一二,到底難免。」

  「大勢洞察之路,可以入微。然則空有鑒世之眼,難得轉世之能。身入世局,可以為輔為佐,而無以居正。縱名傾天下,有身覆之殃。」

  「你既擇此路,他日當得無悔。行此之路,當持三物,曰勇,曰力,曰慧。勇則劍心生,力則劍刃成,慧則劍柄就。有勇無力,人人可辱,有力無慧,授柄於人。此三物,乃劍之三要。三要齊聚,方可以持劍,持劍在手,方可以橫行。」

  ……

  「我龍傲天的龍,是龍嘯九天的龍,我龍傲天的傲,是傲視千千萬萬人的傲,我龍傲天的天,是頂天立地的天!」

  「只要有路,我就可以走!」

  「就算沒有路,我也要把後面的路拆了,鋪成向前的路!」

  ……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阿布沒有半點疲倦,相反,一種溫和綿長而又如水激盪的勁力充溢在他的整個胸中。如往常一般,收起紙筆,阿布在小院中從南到北,又從北到南,緩緩地走動著。

  夜色漸起,天上月光淡淡灑下。

  而被月光披照著的小小少年,只見其呼吸漸緩漸緩,最後,竟是和其腳步一樣,由緩轉無。

  院中,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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