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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浣紗]紫電奪愛(天空之城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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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28: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2-9-16 16:41 編輯

紫電奪愛(天空之城之五)  作者:唐浣紗

身為人人稱羨的北堂家族繼承人,北堂綺羅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是被收養的,所以只要是養父母決定的事,她只能乖順地照做,
  她並非不懂感恩之人,但連婚姻大事也是他們說了算,她實在無法接受!
  因此,趁著到巴黎去採辦嫁妝時,她做出了生平第一次的小小反抗——
  答應幫一個陌生女孩的忙,代替她前去「服侍」一個叫神崎慎吾的男人!
  即便早就知道她要提供的服務是什麼,可見到對方後她卻打退堂鼓了,
  當然不是他長得奇醜無比,相反地,他完美到不行,
  令她卻步的,是他渾身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
  事後,她未留隻字片語,帶著一夜美好的回憶返國,
  可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一個月後他們竟再度相逢,
  而且糟的是,他居然是她未來夫婿的表弟!
  嗚~萬一東窗事發的話,她不被養父母打死才有鬼咧!
  人果然不能做壞事,她現在該怎麼甩開勾勾纏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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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29:1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戰爭是殘酷的。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每個人以自己的信仰,以自己愛國的方式,在歷史上留下痕跡。

  叛逆不羈的青春年少,有六個熱愛電玩的大學生,他們以頂尖的智力和深沉謀略,在台灣電玩界闖出一番名號,並曾組隊遠赴南韓,參加世界電玩大賽。當時的他們,手上握著精密搖桿,模擬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激烈空戰場面──

  海盜呼叫雷霆:「注意!沖繩五百公里的海面上發現敵機──紫電!它的機腹上還吊著Cherry  blossom──櫻花,預計又是自殺式攻擊!」

  雷霆回答:「收到!我機組成一列縱隊,確認目標,採取襟翼戰術!」

  流星呼叫雷霆:「另一隊敵機出現!是德制戰鬥機──夜梟!在九點鐘方向,高度一萬三千公尺有噴射雲。」

  神翼呼叫流星:「流星,打開攝影槍,拍下紫電的詳細照片!它的機體前端裝有一千兩百公斤重的穿甲炸彈,就是『櫻花』!只要發射一枚,就可以讓我們的母艦完全燃燒沉沒!」

  海盜呼叫。「注意!夜梟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持續下降,敵機電波微弱……」

  雷霆咒罵。「該死!夜梟一定是要掩護紫電,好讓它發射出『櫻花』,採取自殺式攻擊!全體注意!一定要攔截『櫻花』,誓死保護母艦!」

  紫電冷笑。「哈哈!夜梟,來吧!繼續掩護我!為了躲避敵機的雷達,我還要繼續下降!以火藥分離機腹的Cherry  blossom──櫻花後,我就可以直接撞沈敵艦!再見了!」

  雷霆呼叫僚機。「注意!我們已進入敵艦的射程範圍!轉成輪形艦隊,打開瞄準器,開火射擊!務必攔截住『櫻花』!」

  「開火!」

  「砰砰砰──」

  「砰砰砰──」

  兩方激戰中,紫電和機腹的「櫻花」已經分離。拋棄副油箱後,燃燒成一團火球的櫻花,以時速六百公里的速度,筆直地撞向敵機母艦──

  戰亂的時代,有太多太多的悲哀與無奈。然而,儘管海面上腥風血雨,但在雲海的上空,卻是永遠不會下雨的……

  電玩高手之個人檔案──

  褚凱傑,代號神翼。擁有驚人的藝術天分。完成學業後赴法國發展,為全球首屈一指的時尚專家,在時尚潮流界佔有呼風喚雨的地位。

  歐陽浩磊,代號海盜。中義混血,擁有吉普賽血統。血液中充斥著流浪的因子,永遠無法安定下來。個性叛逆不羈,像是一匹最難馴服的野馬。為船運大亨,擁有自己的郵輪王國,而且每個港口都有他的女人!

  雷鼎中,代號雷霆。自從初戀女友在他眼前死去後,便徹底絕情絕愛,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接近他,一直到尹湘琪的出現。

  神崎慎吾,代號紫電。日裔,先祖是日本貴族,從小受武士教育長大。個性自負,唯我獨尊,性情激烈狂妄。

  岳羿陽,代號夜梟。蓄著俐落的三分頭,慣穿黑衣黑褲。個性冷冽低調,不愛與人往來,像是遊走於荒野中的孤狼。

  韓維介,代號流星。風度翩翩、溫文儒雅,宛如中古時代的貴族,但一遇到他命中的剋星、也是他最愛的女人──沈薔,便會完全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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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2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巴黎,五星級酒店。

  北堂綺羅走向浴室,手抖到幾乎握不住門把。她回頭看著神崎慎吾,只見他手執酒杯,側立在落地窗邊,高大頎長的身驅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威嚴感與男性魄力,琥珀色的眼瞳中跳躍著凜凜激光……綺羅更覺恐懼地倒抽一口氣。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她居然變成了一個應召女郎?!

  綺羅不禁回想起抵達巴黎後所發生的事……

  香榭麗捨大道上,人聲鼎沸。這裡是巴黎最繁華漂亮的街道,LV、CHANEL、GUCCI等一流名品店林立。點綴在精品店之間的,是一間間華美可愛的咖啡屋,咖啡香佐著情侶的歡笑聲、談話聲,揉合成浪漫又詩情畫意的巴黎。

  露天咖啡座上,小澤純子喝著拿鐵,搭配香滑可口的巧克力蛋糕,悠閒地欣賞來來往往的人潮。突然,一輛加長型豪華禮車緩緩地在前方停下來,身穿深色制服,戴著白手套的棕髮司機恭敬地打開後車門,服侍一位東方女子下車。

  同一時間,另一側的車門也被打開,裡頭步下一位黑髮婦人,婦人以日語恭敬地道:「綺羅小姐,您採購的物品我會親自送回飯店,這張是您七天後要回日本的機票。這一段時間,請您務必小心,您乃千金之軀,又是北堂家族重要的繼承人,萬萬不可有所閃失。老爺一再交代過……」

  女秘書滔滔不絕地講完一連串的叮囑後,才坐上轎車離去。

  目送車子離開後,北堂綺羅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她一轉向咖啡座,純子就興奮地撲了過來。

  「天啊!綺羅,你越來越漂亮了!你剛剛下車時我差點認不出來,還以為是哪位東方美女來了呢!喔,我們多久沒見面了?一年?還是兩年?」

  綺羅向侍者點了杯咖啡後,微笑地坐下。「兩年多了!大學畢業後,你就到巴黎來唸書了。說真的,我真羨慕你可以留在這麼美麗的地方。巴黎堪稱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我這次來巴黎打算停留一個星期,時間很匆促,真希望有多一點的時間可以到法國南部去看看,聽說那裡的景色更漂亮,有滿地的薰衣草和向日葵花田。」

  小澤純子笑道:「法國南部的確很美,尤其是聲名遠播的普羅旺斯,有許多女孩都渴望能到那裡去看看一大片美麗的薰衣草田呢!不過美歸美,巴黎的物價指數可是高得嚇人,連一瓶礦泉水都很昂貴呢!唉,你都不知道,我來唸書這兩年變得好節儉,天天都吃最便宜的長條麵包不說,還要找機會打工好應付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她家雖然也是經商,但比起富可敵國的北堂家族,可是有如天壤之別。

  說到這裡,純子羨慕地看著綺羅身上的春裝。「這套衣服好別緻喔,是CELINE最新款的春裝吧?袖口處的蕾絲真漂亮,袖扣用的還是頂級珍珠呢!哇,這個包包就是愛馬仕著名的凱莉包嗎?綺羅,我好羨慕你喔!你可是真正的名門千金呢!身為堂堂北堂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就連你到巴黎來玩,都有專用秘書和司機全程照顧著,住的又是最高級的『麗池酒店』。唉,『麗池』一夜的下榻費用,可是我好長一段日子的生活費呢!」

  「什麼全程照顧?」綺羅漂亮的星眸一黯。「純子,你應該知道我的處境,他們只是在監視我,怕我做出有辱門風的事罷了。」幸好他們沒有同住一房好「就近」監視她。「如果可能,我真想跟你交換身份。我寧願捨棄一切的物質來換取真正的自由,我寧可四處打工賺生活費,也不想永遠活在別人的監視下!」

  她的語調低沉又痛苦,像是隱忍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純子一愣,同情地拍拍她的手。「別這樣,綺羅,我瞭解你的感受。」

  「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話……」咬著唇瓣,綺羅幽幽地看著藍天。「也許在外人眼底,我已經很幸福了,因為我擁有許多人渴求的一切。北堂家族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不論在政界或商場上都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我,是他們唯一的繼承人,雖然這個繼承人是收養來的……」

  純子沉默地聽著,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綺羅原本是個孤兒,四歲那一年北堂家族的長輩由孤兒院領養了她,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她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瞬間變為億萬財團的唯一接班人。

  緩緩地攪拌咖啡,綺羅低聲道:「對於我的養父母,我一直存著無比敬重的心。從小,我的每一任保母和家庭教師都教導我要懂得感恩,我也很明白,如果不是北堂夫婦收養了我,我不會擁有如此富裕的生活。我知道這份恩情比天大,所以只要是養父母決定的事,我一定乖順地接受,沒有第二句話。在養父母的刻意栽培下,我學習了所謂『名門淑女』的各式規範,我進入最好的女子大學就讀,我學習傳統禮儀、正宗茶道、花道……我瞭解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北堂家族,不可有所逾越,我所學的每一樣事物,也都是為了當一個最完美的家族繼承人……」

  綺羅淡笑,眼底的苦澀令人心酸。「我可以接受養父母的任何安排,我也可以為他們做牛做馬,奉獻一生。但,我真的很難接受他們竟連我的婚姻也要一手支配……他們要我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這趟旅行美其名是讓我出國散心,其實是要我來巴黎好好採買精品當作嫁妝,回國後就要開始準備婚禮了。」

  「你的婚事已經決定了?!」純子很驚訝。「天啊!你才二十四歲,正是最燦爛的年紀耶!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入婚姻了?」

  綺羅放下咖啡杯。「其實這並不太令人意外,不是嗎?我早就知道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完全得由養父母決定,婚姻這件事只是他們壯大企業的手段,他們要我嫁給誰,我就得乖乖聽命,這是我必須為北堂家族盡的義務。」

  純子還是很難接受。「可是,婚姻不是兒戲,而是一輩子的事啊!戀愛的滋味多美好,有哪個女孩不希望能跟喜歡的男人大談戀愛,而後再甜甜蜜蜜地走入婚姻中?他們竟要你嫁給一個陌生人,一生從此定案?日本的社會風氣是那麼的保守嚴謹,女人一旦嫁入夫家,等於是夫家的財產,從此以後必須以丈夫為天、唯夫是從,一點兒自我都沒有。唉,我光是想到就害怕!」她本來就很不能接受日本傳統的婚姻,在日本,女人的地位非常卑微,結婚後就像是男人的附屬品,除了家庭之外沒有自我,那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如同煉獄!

  看著好友消沉的臉色,純子關心地問:「綺羅,你真的決定一回國就嫁人嗎?」

  綺羅淡淡回答。「那是我必須盡的義務與本分。」心底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又如何?她終究無法掙脫命運的安排。

  「可是……」

  「別可是了!」綺羅展顏一笑,不願好友為她擔憂,她一口氣喝光咖啡,拉著純子站起來。「走吧!我難得來到最浪漫的巴黎,不要再談掃興的話題了。我們去左岸逛逛藝廊,再去藝術家最多的拉丁區尋寶!對了,晚上你要帶我去哪裡看夜景?」

  「晚上我男朋友說要陪我們去塞納河畔看夜景,也可以登上艾菲爾鐵塔盡覽巴黎的燈火,巴黎的夜色非常迷人喔!」

  綺羅微笑。「你跟阪井的感情真好,一提到他,你就笑得像朵花似的。對了,上次在E-Mail裡,你說你們完成學業後就會一起回到日本,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一提到親親男朋友,小澤純子的臉上就洋溢著更璀璨的光輝。「我跟阪井是在巴黎認識的,感情進展神速呢!我們已經規劃好,一起回日本之後,要先專心打拚事業,之後再來談婚事。阪井沒有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義思想,對我很體貼喔!」

  綺羅欣慰地點頭。「看來你真是遇到了一個好男人,要好好把握喔!走吧,我們去玩玩,先去吃一客最香濃的Berthillon冰淇淋!」

  兩個女孩並肩走在香榭麗捨大道上,金燦燦的陽光灑落下來,製造出一地深淺不一的樹影。

  綺羅羨慕地看著好友嫣紅的臉蛋,談戀愛的滋味似乎很棒,她多麼渴望自己也能擁有像純子一般的幸福,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她往後的人生已經全被別人決定好了,她會由北堂小姐變成某某夫人,姓氏雖然變了,但生活方式卻是不變的──永遠沒有自我,像部黑白紀錄片,過五十年和過一天完全是一樣的!

  她所擁有的,是一個沒有任何樂趣與變化的人生。

  巴黎很美,繽紛的街景卻讓綺羅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真的好不甘心,她一點兒都不想嫁給那個陌生男人!她好渴望能為自己活一次、能恣意地揮灑青春,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這趟巴黎之旅是她告別單身前的最後一趟旅行,七天,她只有這短短七天的自由!七天後,她必須帶著採買好的嫁妝回到日本,認命地接受別人的安排。

  在這之前,她好想、好想為自己做一件特別的事……






  法國南部 亞維儂

  空氣中滿溢芳草的清香,田野小徑兩旁是大片青綠色的葡萄園,筆直的道路由葡萄園旁劃開,蜿蜒到天際。到了夏天,這裡還可以看到滿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景色美不勝收。

  這兒是教皇在仲夏的避暑聖地,也是法國南部最著名的酒鄉,十六世紀開始種植葡萄,至今仍以出產全法最高級的葡萄而聞名。

  林蔭大道頂端有一間由修道院改建而成的葡萄酒莊,地下室的酒窖是十六世紀時留下來的,幾代易主後,酒莊目前的主人是旅法的天才服裝設計師褚凱傑。他買下這棟古色古香的葡萄酒莊,當成獻給愛妻──陶皖玲的生日禮物。

  當年電玩隊的死黨此時全部聚集在法國,雷鼎中和嬌妻尹湘琪來自美國;岳羿陽和新婚妻子童雪曦、韓維介和愛妻沈薔來自台灣;還是黃金單身漢的神崎慎吾來自日本;而風流花心的「海盜」歐陽浩磊,則乘坐著自己的豪華郵輪趕來,在馬賽港口登陸。

  身為地主的褚凱傑和陶皖羚夫婦言笑晏晏,神采飛揚地招呼著好友。他們一年一度的男人聚會,這次選在法國舉行。褚凱傑帶著大夥兒由巴黎一路玩下來,他們打算玩遍里昂、亞維儂、尼斯、坎城、馬賽……到處品嚐美食、喝好酒、看美景,盡情地享樂。

  這一站,他們到達以美酒和藝術聞名的亞維儂,順道到褚凱傑所擁有的葡萄酒莊鑒賞美酒,晚上則下榻於此,聽著教堂鐘聲,看著滿天星斗,享受典型的山區生活。

  他們喝著酒莊釀製的頂級葡萄酒,用來佐酒的點心也很講究,盛在水晶盤裡的是舉世聞名的黑鑽石松露。松露搭配有著成熟果香的葡萄酒一起下喉,堪稱人間美味!另外還有價格平易,但滋味十分道地的當地橄欖當下酒菜。

  男人們愉快地品酒,交換全球各地的旅遊情報,並預約明年的度假時間和地點;女人們則甜蜜地聊老公、聊小孩、聊巴黎時尚……氣氛十分融洽。

  歐陽浩磊丟了顆黑橄欖到嘴巴裡,懶洋洋地拉著褚凱傑走到外面抽煙透氣。「呿,悶死人了!我每次聽到你們這些已婚男人的『愛妻宣言』就覺得噁心,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他揚著漂亮的劍眉,不以為然地道:「對我而言啊,婚姻是全世界最最最不幸的錯誤,每對手牽手去結婚的情侶都像是受了巫婆的詛咒,提早了斷快樂的一生!婚姻根本就是戀愛的墳墓嘛,你們每天下班乖乖回家就像是去『掃墓』、急急忙忙趕回家的舉動更像是『奔喪』!」

  褚凱傑笑意橫生地看他一眼。「你這番謬論如果被裡面的娘子軍聽到,一定會被她們亂棒打死再大卸八塊,骨頭還會被扔到壁爐裡當柴燒!你說婚姻是戀愛的墳墓?那我第一個就不同意!你看,我娶到皖羚後,整個人就幸福得不得了,每天眉開眼笑、走路有風!韓維介追回他可愛的沈薔後,更是變得風趣幽默,笑口常開!還有啊,連素來不苟言笑,沉默得像塊冰似的雷鼎中,碰到尹湘琪後,就像是遇到超級大烤箱,不僅瞬間融化了,而且化得連一小塊冰層都不見呢!」

  他更誇張地道:「最厲害的就是那個我們一直懷疑得了自閉症的岳羿陽,他哪裡自閉啦?一碰上真命天女童雪曦就乖得不得了,不但對他老婆晨昏定省、噓寒問暖,還對他那個寶貝女兒百依百順,簡直像是老萊子娛親呢!這些都是甜蜜婚姻的最佳範例。」不愧是沉醉在婚姻中的幸福男人,褚凱傑一口氣就可以提出許多婚姻成功的範例,當然啦,「唯妻是從」的他更是當中的最佳典範!

  「你完了,瞧你一提到你老婆時那副誠惶誠恐的矬蛋狀,你這輩子鐵定被皖羚吃得死死的了!」歐陽浩磊故作哀傷地一掏同情之淚。「唉,想當年咱們電玩隊裡叱吒風雲的『六匹狼』,現在居然已經『陣亡』了四匹,不幸跌入婚姻的墳墓裡,唉,真教人悲傷啊!不過……說真的,你不覺得神崎慎吾那小子很討人厭嗎?老是一副悠悠哉哉、冷眼旁觀的模樣,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最理智,永遠都不會栽在女人手上。嘿嘿,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找個女人給他,好好地『教訓教訓』他一下呢?」

  「找個女人?」聽到要修理好友,褚凱傑的雙眼頓時一亮,很感興趣地問著。「你的意思是指……?」哈哈!他承認,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推別人下海多有意思,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歐陽浩磊笑得更加邪氣,壞透了地眨眨眼。「看在多年好友的分上,我們就給他一個surprise,算是他離開巴黎之前的『小甜點』!來,附耳過來,我準備×××××××……」

  聽完了「海盜」的計劃後,褚凱傑猶豫地問著:「這樣好嗎?你確定神崎那小子事後得知是我們搞的鬼後不會翻臉?」他的語氣帶著三分猶豫,卻有七分的蠢蠢欲動。呵呵,聽起來的確很好玩,不整整神崎那小子真是太可惜了,會怨歎一世人的!

  「翻什麼臉啊?」歐陽浩磊笑得好賊。「我保證那小子會感謝我們一輩子的!嘿嘿,有我們這群『體貼入微』又『創意十足』的死黨,真是那混小子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別猶豫了,咱們快動手吧!你長住巴黎,是個巴黎通,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啦!哈哈哈哈……」






  抱著由「奧賽美術館」採買來的複製畫,北堂綺羅走在塞納河左岸,濃郁的咖啡香和花草香味撲鼻而來,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告訴自己要記住屬於巴黎的味道。

  明天她就要離開巴黎,搭機回日本了。

  為期一周的假期,轉眼間居然已經快結束了。前幾天,小澤純子和她男朋友陪著自己到法國南部遊玩了好幾天,把屬於普羅旺斯的美景盡收眼底。

  薰風吹拂,幾個年輕男女嘻嘻哈哈地與綺羅擦身而過,由他們簡單的衣著和雙肩背著的大背包,綺羅猜測他們應該就是所謂的「背包旅行者」──全部家當都在背後的大背包中,採取最簡單、最省錢的旅行方式四處遊玩,缺錢就在當地打工,賺到旅費後就去買機票,繼續浪跡天涯。

  綺羅羨慕地看著旅人們臉上的燦爛笑容。真好!他們的笑聲是這麼的飛揚輕快,宛如銀鈴;雙眼是這麼的炯炯有神,彷彿全世界都在他們的腳底下!

  如果可能,綺羅多想拋棄一切,拋棄這些虛浮的物質生活,像他們一樣背起最簡單的背包,到處流浪、四海為家,過著最儉樸卻心靈豐富的生活。

  不要傻了,別再想不可能的事了……她苦笑地提醒自己,明天就要回日本了,北堂夫婦對她有再造之恩,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任性地一走了之,她必須遵從養父的指示結婚,好壯大北堂家族。

  強迫自己把眼光由旅人的身上收回來,綺羅正要上橋回到右岸,卻聽到橋下傳來一陣爭吵聲。

  爭吵聲很大,再加上對方使用的是日語,因此綺羅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男人怒吼著。「涼子!你瘋了嗎?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不答應!把我殺了我也不准你出賣自己!」

  叫做涼子的女孩氣紅了臉,倔強地否認。「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出賣自己?我只不過是要去餐館打工而已,你快放開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你不要再騙我了,你跟那個男人的對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拿了一大疊鈔票給你,要你今天晚上去『麗池酒店』陪一個日本男人對不對?涼子,你怎麼可以出賣自己?你是我的最愛啊,我捨不得讓你受半點委屈!」

  「麗池酒店」?那不正是她下榻的飯店嗎?聽到這裡,綺羅更加好奇了。

  涼子流下淚來。「對,我知道我是你的最愛!但,源二,你也是我的最愛啊!我們在巴黎的日子實在太苦了,為了昂貴的學費,你居然忍著身體的嚴重不適而不肯就醫。我愛你,所以我不要看你再繼續受苦了,我們需要錢!」

  她看著源二,哽咽地道:「我可以做到的!我出賣的只是自己的身體,不是靈魂。源二,我們都不是囿於世俗眼光的人,我們有自己的夢想,這件事只是通往夢想的一小步罷了……源二,不要嫌棄我……」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源二痛苦地抱住涼子。「我愛你!我們一起到巴黎辛辛苦苦地求學,為的就是能實現日後的夢想!可是,涼子,我不要你去做這種事!我好恨自己為何不能好好地保護你?我──咳咳咳……」他突然一陣狂咳,由發黃的臉色可以看出,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亮起了紅燈。

  「源二?源二?你沒事吧?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去就醫呢?」

  聽到這裡,綺羅再也忍不住地由橋墩後走出來,她的腳步聲引起橋下男女的注意。

  「你是誰?為什麼偷聽我們談話?」涼子充滿敵意地看著她,以英語發問。

  「對不起,很抱歉聽到你們的談話,但我沒有惡意。」綺羅用日語回答。看著眼前緊緊相擁的男女,雖然他們衣衫簡樸,但充斥在兩人之間的卻是溫馨的氛圍。那是戀愛的氛圍,一道溫馨而牢固的粉紅色結界,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他們之間。

  綺羅動容地看著他們,她好羨慕存在於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這是一份生死相許、不雛不棄的真愛。

  「涼子,別理她,我們走,跟我回去!」源二硬要把涼子拉走。「你立刻把錢拿去還給那個叫史密斯的男人,就算我死了,也不准你出賣自己!」

  「源二,你別這樣……」涼子拚命想抽回自己的手。「拜託你不要這麼固執,你的臉色好差,還是讓我先陪你去醫院吧?」

  「咳咳咳……」源二狂咳,像是要咳出血來,他瞪大眼怒吼道:「你把我送到醫院後,就要去酒店找那個男人出賣自己是不是?不!你叫我怎麼能安心就醫?你不如殺了我!」

  涼子的眼眶更紅了。「如果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病倒,那你才不如殺了我!源二,你能不能替我多想一想?你如果死了,我要怎麼活下去?」

  「涼子……」

  眼看兩人爭執不下,呆站在一旁的綺羅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竟開口道:「呃……源二先生,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對勁,還是快讓你女朋友陪你就醫吧!涼子小姐,你安心地陪他上醫院吧,史密斯先生那邊我可以替你解決。」

  此言一出,不但小情侶十分驚訝,綺羅自己更是嚇到差點咬了舌頭。天啊!她她她……她在胡說些什麼啊?她哪有能耐解決這種問題?況且她連史密斯是誰都不認識啊!

  「你有辦法解決?太好了,真的太感謝你了!」源二一聽她這麼說,感激得不得了。「這位小姐,請你一定要告訴史密斯那些人,叫他們永遠不要再來騷擾涼子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綺羅的目光落在他緊緊護住涼子的手上。他真的很愛她,這麼相愛的兩人,不該遭受到這麼多的苦難。

  「你……你是誰?」涼子的表情由震驚轉為疑惑。「啊!我知道了,你是史密斯先生的『秘密武器』是不是?我去找他的時候,他說他最近找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東方女人,但是正在密集訓練,等過一陣子訓練完成後,未來將成為他麾下的秘密武器呢!他講得眉飛色舞,還一再稱讚那女人有多麼的明艷動人,原來是你啊!」她恍然大悟。「也難怪,你真的好漂亮,而且氣質優雅,完全不像是做那一行的。史密斯先生說過,越是高雅的美女,價錢就越驚人!」

  秘……秘密武器?綺羅覺得臉上出現了三條黑線。天啊!她怎麼會跟皮條客的「秘密武器」扯上關係啊?倘若被日本的長輩們知道了,一定會把她活活打死,罵她敗壞門風的。

  但,管他的!明知不太妥當,可心裡那股反叛的聲音卻越來越大聲。她再也受不了了,也許她現在要做的這件事真的很荒謬、很瘋狂,可她北堂綺羅已經規規矩矩地為別人當了二十幾年的乖乖牌了,而且回日本後,她就要從現在住的監牢跳到另一座更牢固的大監牢內,再也沒有外出喘息的機會。

  所以,就容許她瘋狂一次吧!這是她的生命,她唯一一次的青春,讓她為自己的人生徹底地癲狂一次吧!

  「太好了,幸虧遇到了你!」涼子的表情如釋重負,一臉歉疚地看著源二。「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出賣自己,我知道就算我真的做了,你也不會嫌棄我,但那個陰影將永遠存在我們之間。抱歉,之前讓你擔心了。」

  她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鈔票,遞給北堂綺羅。「這是史密斯先生事先交給我的一半,請你……請你替我還給他。我再也不想做這種事,我會想辦法去打工賺錢的。」

  看著涼子猶豫又掙扎的表情,綺羅脫口說道:「錢不用還,這件事我會替你處理好的。你男友的身體看起來真的不太好,快帶他去看醫生吧!」這筆錢對出身北堂家的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大數目,但她看得出對涼子而言卻是一筆天文數字,而且是一筆非常迫切需要的救命錢!

  「真的可以嗎?」涼子顫抖地抓住她的手,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了。「你真好、真好!謝謝……」

  涼子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將包包裡的一個紙袋拿出來交給她。「那,就請你替我把裡面的衣服和資料送回給史密斯先生。今天晚上,請他找別人前去『麗池酒店』吧!源二,我們馬上就去醫院掛號,這一次一定要把你的病給徹底治好!」

  「真的非常謝謝你,謝謝!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小情侶對綺羅深深鞠躬,連聲道謝後,才相偕離去。

  真好!綺羅羨慕地看著他們互相扶持的背影。也許在外人眼底,她北堂綺羅是天之驕女,擁有揮霍不盡的萬貫家財,但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她有多麼的貧瘠。她願意捨棄一切,只求能換取一段最真實的感情。她好渴望也能遇到一個用生命來愛她的男人,兩人患難與共,不管貧賤富貴都互相扶持,不離不棄!

  別傻了,你根本不會有這種機會的,你注定是跟幸福無緣的,否則,為何年僅四歲就被親生父母遺棄,送到了孤兒院?她無奈地告訴自己。

  手上拿著涼子交給她的紙袋,綺羅很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她打開紙袋並抽出裡頭的衣服,不看還好,一看,她瞬間羞得滿臉通紅!

  My  God!竟然是一套無比性感的兔女郎裝,還有黑色網襪……

  像是碰到燙手山芋似的,綺羅面紅耳赤地把衣服又塞回袋子內,並心虛地轉頭瞧瞧四周。幸好,附近的行人都悠閒地走來走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舉動。

  剛剛看見袋裡好像還有其他東西……綺羅好奇地再度打開紙袋──是一封信!她抽出信封,打開,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張字條。

  紙條上有以法文寫著的一行字──

  今晚十點,「麗池酒店」1001總統套房,神崎慎吾。

  神崎慎吾?綺羅皺起眉毛。這應該就是那位尋芳客的大名吧?真噁心,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把女人標好價碼的超級爛男人了!

  不過,她對神崎這個姓氏倒是很熟悉。神崎、北堂、相川、蒲島,並列為日本四大最古老也最擁有權勢的大家族。這四個家族的先祖是日本幕府時代的貴族,數百年來一直主掌日本政治經濟的命脈,勢力之大,連皇室也要敬他們三分。

  其中的相川更是她未來的夫家,她必須嫁給相川龍世好壯大北堂家的版圖。

  這個叫做神崎慎吾的男人,不可能就是那個神崎家族的後代吧?綺羅揣測著,應該不會這麼巧才是。

  信封裡好像還有相片?在嚴重的好奇心驅使下,她又掏出了相片,只一眼,她的視線立即被定住了!

  她一直認為所謂的尋芳客長得一定是一副油頭粉面、無恥好色的齷齪狀。但,相片中的這個男人卻完全不是她所想的樣子。

  他有一雙非常犀利的眼睛,精銳眸光像是帶著魔法,閃爍著炫人光芒,單是凝視他的眼,綺羅就覺得呼吸急促,好像整個心魂都被他攝去了。

  相片中的男人騎在一匹駿馬上,眼神看著前方,英氣逼人,俊眉朗目中有一股君臨天下的傲氣,更有一股掌控一切的領導者架勢。單看相片,誰都可以看出他絕不是個普通男人,那股凌駕萬千的風範就足以令人心折不已。

  綺羅真的想不透,這樣的男人為何要召妓?只要他想,隨便一個誘惑的眼神都可以令一群女人瞬間癱倒在他腳下,為他的風采而傾倒啊!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好像蘊藏著無限的力量,他一定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

  老天,我在想什麼啊?發現自己腦裡居然浮現出曖昧畫面,綺羅羞得手足無措。她要不是真的瘋了,就是被巴黎浪漫旖旎的氣氛給沖昏了頭!她不該想這些的,她是庭訓嚴謹,絕對不能做錯任何事的北堂綺羅啊!她怎麼可以為了一個陌生男人而怦然心動呢?

  理智告訴她該把相片丟回袋子裡,可雙手卻背道而馳,她的心已悄悄背叛了她……

  深深凝視著相片中的男人,綺羅覺得自己的耳根開始發燙,心跳也逐漸變得不規則。

  這裡是花都巴黎,是離日本很遠很遠的地方;這是她告別單身前的最後一個假期,一個短暫自由的假期。她一回到日本後,就得嫁給完全不愛的男人,過著沉悶單調、毫無變化,過一天和過五十年沒有任何差別的生活!

  那麼……那麼……

  她的呼吸急促,一個荒謬又危險的念頭無法抑制地在腦裡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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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怦怦、怦怦、怦怦……

  晚上九點五十,北堂綺羅站在房間的穿衣鏡前,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鼓起勇氣把視線移向鏡子,不到一秒又羞愧地迅速移回。天啊,殺了她吧!她真的不敢相信,鏡中的女人會是自己!

  雖然成長過程中,她一直接受著嚴謹的教育,不曾涉足風化場所,但由一些新聞報導中,她知道兔女郎服裝是很多尋歡客的最愛,甚至還有許多男人喜歡買兔女郎衣服回家給老婆穿,增加夫妻之間的床笫情趣。

  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穿上這種衣服……

  回到下榻酒店後,滿腦子想在婚前反叛一下的她,好奇地把兔女郎衣服拿出來換上,還尷尬地戴上兔耳朵、穿上黑色網襪和三吋細跟高跟鞋。然後,她像是中邪似地替自己素淨的臉抹上淡淡粉彩、點上唇蜜,還刷了一層透明睫毛膏。

  透明睫毛膏讓她清亮有神的眼睛看來更加嫵媚、更加誘人!

  站在鏡子前,綺羅一直發抖。這件衣服的深V字形超低領口,讓她美麗的乳溝隱約可見,臀部也開了高衩,整件衣服非常暴露,簡直比泳裝還暴露!天,如果被家族中的長輩們看到她變成這副模樣,一定會腦中風、吐血而死的!

  她不該這麼荒唐的!她最好快快換上正常的衣服,迅速收拾行李,搭機飛回日本,了斷自己滿腦子的怪念頭!

  可是,她真的要這樣過一生嗎?由行為嚴謹的北堂綺羅變成更加嚴謹保守的相川綺羅,在沉悶的相川家族中過著沒有聲音、沒有靈魂的日子,甚至要跟一個完全不愛的男人度過一生,還要為他生下合法的繼承人?

  不!她好不甘心!她真的不想就這樣過一生!就算被迫家族聯姻,但她不希望自己最美好的初夜是給一個完全不愛的男人。

  可……神崎慎吾是她喜歡的類型嗎?綺羅的目光移到茶几上的相片。坦白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畢竟她根本不曾見過他。但那對深邃鋒利的男性闃眸好像會散發一股可怕的蠱惑力似的,誘惑她反抗、誘惑她為自己活一次、誘惑她去做一件最瘋狂的事……

  別再猶豫了!

  綺羅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咬牙不再看自己身上的暴露服飾,拿起一旁的貂皮大衣。

  說來很巧,她跟這個叫做神崎慎吾的男人居然住在同一間五星級酒店,只不過她下榻在九樓的花園套房,而他住的卻是十樓。

  綺羅知道十樓屬於更高級的區域,只有一間總統套房,房內的豪華奢侈令人咋舌。那間套房的奢華程度居全巴黎之冠,為許多國家元首、政要,以及演藝界天王巨星投宿時的不二選擇。

  兩人的房間只差一層樓,她可以迅速搭電梯上樓,不怕被別人撞見,而且事後也可以悄悄溜回自己房內,再火速辦理退房,搭機直奔日本。到時一切就有如船過水無痕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什麼都沒發生過……對,就是這麼簡單!她拚命為自己打氣。

  趁自己的勇氣還沒消失前,她穿上手中的大衣,毅然打開房門。

  一心一意專注在克服恐懼的她沒有注意到,電梯旁邊躲了個男人──

  躲在大型盆栽後面的男人戴著鴨舌帽,手上緊緊抓住相機,看到綺羅的臉時先是一愣,繼而想起她是誰,剎那間,他興奮異常地迅速衝向一旁的樓梯,一邊拚命按下快門。這棟飯店只有十樓,北堂綺羅進去電梯後,電梯指示是往上──她一定是到十樓!

  十樓?雖然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拍攝日本職棒天王到巴黎會情婦的精彩相片,不過,潛入「麗池飯店」後,他也特意做了一番調查,知道同時間投宿的還有神崎家族的繼承人神崎慎吾,莫非……

  機會來了!天生的八卦嗅覺告訴他──堂堂北堂家的大小姐穿成那樣,一定事有蹊蹺!而且,這件事還是跟神崎慎吾有關!哇哇!兩大家族耶!太有趣了,這回絕對可以挖出爆炸性的內幕!

  他由一旁的樓梯衝上十樓後,立即躲在電梯旁,一樣藉著大型盆栽來掩護,果然看到北堂綺羅走出電梯後就緩緩步向十樓唯一的總統套房。

  男人拿出相機,拍下好幾張北堂綺羅在房門口深呼吸的相片,然後,他看到她按了電鈴,門打開,出現一張熟悉的男人臉孔──

  哇,果然是神崎慎吾!八卦記者差點興奮地大叫出聲。卯死啊、真的卯死啊!看來他此行就算拍不到職棒天王海外偷腥的照片,回國後也不怕沒交代了!神崎醫療集團的最高領導人耶!女方還是在日本以嚴謹著名的北堂大小姐!哈哈哈,他在心底狂笑到要抽筋。

  這下子有好戲可看了!






  神崎慎吾步履不穩地回到酒店。該死,他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今晚他真的喝太多了,不但喝了一大堆葡萄酒,又灌了好多瓶威士忌,明天早上的宿醉一定會痛到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給敲碎!

  他明天下午要出席一場在巴黎舉行的學術高峰會,故先由法國南部搭快車回來巴黎,那群死黨則留在那兒繼續他們的「美酒之旅」。

  慵懶地脫下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再扯開真絲領帶後,他走到小吧檯前沏了杯濃茶想解酒。「麗池酒店」不愧是國際級的高級酒店,客人訂房後,酒店人員就會搜集客戶喜好,在房中增添客戶喜歡的物品或食物。此刻吧檯內就有酒店體貼提供的日本高級玄米茶和抹茶,還有非常可口的日式涼糕。

  其實平常的他飲酒還算節制,但今晚不知怎麼搞的,那五個男人像是預謀什麼詭計似地聯合起來灌他酒,一起圍攻他,好像巴不得他當場醉翻似的!

  尤其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歐陽浩磊,更是笑得像個賊,不但親自送他去坐快車,還一再叮嚀他抵達巴黎後一定要早點回飯店休息。這群怪男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慎吾越想越納悶。

  喝了幾口濃茶後,門鈴響了。神崎慎吾疑惑地看著門口,會是誰來找他?服務生?可他並沒有要求客房服務啊!

  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只看到門外站著一個東方女郎。

  女人?

  慎吾打開門,犀利的雙眼迅速打量著眼前的女郎──對方穿了件貂皮大衣,神情看起來相當緊張,兀自低垂著頭看地毯,身軀還隱隱顫抖著。

  「什麼事?」他聲音低沉地開口,語氣不含半點溫度。這女郎雖然穿著保守的大衣,但大衣只及膝,露出一大截被黑色網襪包裹住的修長小腿,頭上還戴著充滿性暗示的兔耳朵……

  瞬間,他心底已經有數了!原來「海盜」那小子拚命把他灌醉又催促他快回飯店的原因竟是……

  該死!如果那五個大笨蛋此刻就杵在他面前,他真會狠狠地把他們痛揍一頓,然後再撬開他們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都裝了些什度?一群神經病!竟然找個女人送給他?!

  察覺男人身上迸發的怒意,綺羅更加緊張。別慌別慌!她匆促地以日語開口。「我……可以……可以進去嗎?」呆站在走廊上使她更覺緊張,萬一被熟人看見她就死定了!

  慎吾眼神更加銳利地審視她。他不是沒遇過這種女人,按照以往的慣例,他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把她們攆走,他神崎慎吾可不需要花錢找女人!

  但此刻……看著女郎眼底的驚慌失措,一股非常怪異的感覺突然掠過心房。這雙眼睛……這麼單純笨拙的眼神,不像是那種行業的女人會擁有的。

  他不置可否地轉身,率先回到屋內。

  綺羅緊張地跟進去,並把門關上,長毛地毯吸收了高跟鞋敲地的清脆聲,也讓室內更加寂靜。詭異的沉默像是怪獸掐住了她的喉頭般,她突然好想奪門而逃!

  老天,她真是太莽撞了!她不該這麼冒失地闖進來,還可笑地扮成兔女郎!

  神崎慎吾面無表情地坐在法式沙發上,投射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打出深淺不一的陰影,讓他的臉龐更具立體感,灼灼生輝的幽眸閃爍著令人悸動的光芒。

  「要來杯酒嗎?」他的聲音冷冽又低沉,像是午夜的大提琴聲。闃眸落在她略微敞開的領口上,黑色大衣將她的美頸烘托得更加雪白粉嫩。

  「不、不用了,謝謝……」北堂綺羅被動地在他對面坐下來,雙手互絞著不敢看他。她突然很佩服那些歡場女人,她們一定具備極大的勇氣,才敢走入陌生男人的房間。

  慎吾精銳的眼看著她不安扭動的雙手,學醫的背景讓他擁有超乎常人的觀察力,他發現這女郎真的很特別,至少,她完全不像印象中的風塵女子,她太嫩、太單純,也太容易緊張了。

  他知道很多淘金女喜歡表現出生澀的模樣來滿足大男人的征服欲,但他看得出眼前這女人的青澀不是偽裝出來的。

  她真的是個應召女郎嗎?他很好奇。

  他莫測高深地盯著她。「你似乎很緊張?」

  「我?還……還好……」什麼還好?她抖得差點咬到舌頭了!綺羅真希望自己能表現得鎮定一點,不要一直發抖。

  神崎慎吾笑意更深,起身倒了杯葡萄酒,興味盎然地盯著她。「也許你會需要一杯酒。酒精濃度很低,醉不了人的。」

  「呃……謝謝。」綺羅被動地接過來,為了避開他燙人的視線,匆匆地啜了口。

  好苦啊~~她忍不住輕皺秀眉。從小到大,她根本沒喝過多少酒,不管什麼絕世佳釀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苦澀。

  她微蹙眉頭的表情沒逃過慎吾犀利的眼,這女孩真的太單純了,對酒精的反應這麼大又這麼直接,要如何從事這一行?

  他問:「這是你第一次接客?」他猜她是剛下海的小女孩。

  綺羅一愣,呆了兩秒才回答。「是……」接客?好怪異的形容詞。

  慎吾更肆無忌憚地審視她,鋒利的視線似乎要穿透她的靈魂似的。「你還是學生嗎?留學生?為何要下海援交?想買名牌服飾?」他知道在日本有很多女學生為了物質需求而援交,出賣自己的身體去換取名牌東西,但他沒料到在巴黎也會遇到這種事。

  「還有一件事……」他咄咄逼人地問著。「你滿十八歲、成年了嗎?我可不希望惹上官司。」他覺得這女孩怎麼看都像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搞不好還未滿十八歲呢!

  「我早就成年了!」綺羅氣憤地反駁。她已經二十四歲,最恨別人把她當小孩子看了。

  她霍地站起來。「抱歉,我想我應該是走錯房間了!」她急著往門口衝去,心底後悔死了!北堂綺羅,你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就算你想造反想瘋了,也不能做出這麼荒唐的事啊!

  慎吾優雅地移動身子,高大的身軀頓時宛如山嶽般擋在她面前,笑睇她臉上的怒火。「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更何況,我確定你絕對沒有走錯房間。」

  這小丫頭還真有趣!三言兩語地就被他激得怒火狂燒,這麼單純的思考方式,根本不適合在風塵界打滾。更何況……什麼叫做「走錯房間」?他絕不允許她穿著如此性感的服飾到其他男人房裡!……很奇怪,他和這神秘的女孩見面還不到十分鐘,卻已燃起莫名的佔有慾了。

  他離她好近好近,粗獷的男性氣息噴到她身上,綺羅的心更慌了,好害怕會被他強悍的氣勢給吞噬掉。

  她支支吾吾地道:「我真的走錯房間了,如果你不……不滿意,我可以……可以雙倍退費給你……」

  唉,真是衰透了!她北堂綺羅是招誰惹誰啊?沒事攬來這麼大的麻煩,還要倒楣地賠錢給這個臭男人!但此時此刻,她願意付出兩倍、十倍甚至是二十倍的「夜度資」,只求能盡快離開這個男人!他太危險也太邪魅了,不是她惹得起的。

  「沒這麼簡單!」他冷峭地挑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紅透的臉蛋。「小丫頭,男人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你以為你可以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嗎?」

  綺羅恐懼地倒退。「那你想……你想怎麼樣?」好可怕啊,這個男人渾身滿是邪佞之氣,好像體內的魔獸即將破柙而出似的!

  「我說過別緊張。」他恣意大笑,非常喜歡逗弄她的感覺。他猛地欺身靠近她,剽悍氣息籠罩著她纖細的身子,嗓音像索情的咒語。「你的嘴角有葡萄酒汁,我幫你……」

  男性指尖輕輕拂過她柔滑的臉頰,在紅唇邊曖昧地摩挲著,以指腹熨貼她細緻的唇瓣,來回徘徊。

  又酥又麻的感覺擊中綺羅全身,她的膝蓋一陣癱軟。老天!這男人真是調情聖手,僅是以指輕拂過她的臉蛋和嘴唇,魔魅的氣勢就像要吞噬掉她似的!

  更詭異的是,只是站在他身邊,她的身體就莫名地發燙,他精壯的胸膛散發著極大的誘惑力,教她想不顧一切地投入他的懷抱……

  不行!

  殘存的理智喚醒她,綺羅羞紅了臉,匆促地推開他。「抱歉,我……我先去一下化妝室!」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沒命地逃向角落的化妝間,深怕再延遲個一秒鐘,自己的雙腳就會背叛她。

  跌跌撞撞地衝向化妝室,綺羅在握住門把時悄悄回頭,就見神崎慎吾步履優雅地走到落地窗前,側著身子,俯視著腳下的繁華燈火,激光跳躍的幽眸讓人參不透他的心思。他像是夜遊的惡魔,渾身充滿著危險訊號,卻讓女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綺羅趕緊衝入化妝室,關上門。慘了慘了!她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她天真地扮成兔女郎,想來個「婚前造反」,卻萬萬沒料到會遇見一個比惡魔還可怕的男人!

  現在該怎麼辦?她該如何脫逃?如何全身而退?

  唉,煩死了!綺羅索性脫下大衣,掛在牆上,扭開水龍頭,掬水朝臉蛋潑,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用飯店提供的卸妝乳洗去臉上的彩妝,非常懊惱地瞪著大片玻璃下的巴黎夜色。該怎麼逃啊?她突然很渴望自己能化成一堆泡沫流向排水孔,或者突然變成蜘蛛人,好攀牆逃逸!

  也許,她該鼓起勇氣出去向神崎慎吾解釋,解釋說這一切都是誤會,她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應召女郎,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在婚前造反,結果不小心挑上他當她造反的對象……

  這樣好嗎?他會信嗎?就會放她走嗎?還是……會氣得當場殺了她?

  腦裡閃過亂七八糟的對策時,雕花浴門突然被推開,神崎慎吾大跨步走了進來。

  「啊?啊──」沒有心理準備的綺羅嚇得放聲大叫。「你怎麼會進來?」

  「我為何不能進來?我怕你把自己悶死在裡面。」他笑意橫生,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轉為深沉。「你脫下外套了……」雖然兔女郎服飾難登大雅之堂,但穿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竟要命地性感!胸前超低的V字形領口露出一大片欺霜賽雪的玉肌,她的腰肢纖細,恐怕他一使力就會折斷,往下望更令人血脈僨張,挺翹的臀部緊緊包裹在開高衩的連身衣裡,黑色網襪讓她修長的美腿更加誘人,暈黃燈光投射下,她全身上下的肌膚彷彿閃爍著蜜糖般的性感光澤!

  這是一副會令任何男人瘋狂的胴體!熾熱的火花在他的眸底跳躍著。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綺羅被他吃人般的視線逼得更加手足無措,害怕地一直後退。「你別……別看我……」

  羞死人了!她羞得巴不得抓起一旁的大浴巾包住自己。他怎麼可以突然闖進來呢?她只穿著兔女郎的衣服啊!

  她一直後退,細跟高跟鞋一個不穩,絆了一下。「啊──」綺羅發出低喊,眼看就要跌個四腳朝天!

  神崎慎吾的動作飛快,一把摟過她的腰肢,牢牢環住她曼妙的身子,在她來不及反抗之前,灼熱的唇已壓了下去。

  「唔……」綺羅被他辛辣的氣息給迷惑了,他口中淡淡的酒味衝向她的腦門,她被他擠壓到牆壁上,背貼著冰冷的牆壁,但兩具緊緊糾纏的身軀卻異常焚熱。

  綺羅被他吻得嬌喘連連,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他的眼底迸射出強悍的光芒,那是她看過最男性的眼神,邪肆又危險,性感得足以引誘出她體內的狂野,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

  他眼底的火焰跳到她的胸口、小腹、雙腿之間,他浪蕩的吻完全喚醒她體內的女性自覺,溫暖她每一個細胞……

  經由他的舌,她嘗到難以言喻的甜美,她聽到兩人衣物掉落的聲音,而後,發燙的嬌軀完全陷入他所創造的激情風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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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個月後 日本

  庭院深深,悠揚的琴聲迴盪在典雅的院落間,粉嫩櫻花在枝頭輕顫,傳遞著屬於春天的氣息。

  蓮步輕移,北堂綺羅穿著一襲古典的黛青色和服,腰部以京都友禪染出產的腰帶繫緊,恭敬地道:「母親,您找我嗎?」北堂家的庭訓嚴謹,晚輩對父母都必須以父親、母親等敬語來稱呼。

  「嗯,坐下吧。」北堂順子威嚴地放下茶杯,看著亭亭玉立的養女道:「你的婚期訂在三個月後舉行,這段時間內,你還是得繼續學習一整套包括烹飪、茶道、花道、美姿美儀、社交禮儀等新娘課程。另外,昨天你上完花藝課後,水野老師對我說,她發現你最近似乎不太專心,前天的琴藝老師也向我反映過這一點,她說你似乎常常發呆。」

  「對不起,我會改進。」綺羅低頭道歉。與其說這是母親對女兒的訓話,倒不如說這是經理在罵小職員,完全沒有半點家庭溫情。

  「我絕不容許這種情形繼續發生。」北堂順子嚴厲地強調。「你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北堂家,萬萬不可有所閃失。你似乎從巴黎回到日本後,才開始心不在焉的?綺羅,你要明白,我們讓你出國旅行是希望增長你的見聞,而不是讓你把心給玩野掉,變成一個輕浮的女人!懂嗎?」

  「是的,母親。」綺羅繼續垂著頭,胸口卻像是突然被小蟲一螫。巴黎?是啊,也許問題就是出在巴黎。她回日本快一個月了,卻似乎忘了把心一併帶回來……

  「明白就好。」北堂順子很滿意綺羅的乖順。「這幾天,我們會安排你跟相川龍世多多約會好培養感情。相川是很古老的大家族,在政商界的地位與北堂家族不相上下,所以你們的婚姻將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安排?這五個字聽在綺羅耳裡,卻無比沉重也無比諷刺。什麼叫做最好的安排?她只覺得週遭的人拚命在把她往墳墓裡推,想要活埋她,她快不能呼吸了!

  「將來你嫁到相川家族後,更要謹言慎行,千萬不可丟了北堂家的臉。在我們兩大家族結合下,龍世的從政之路必定會更加平穩順暢,你很快就會成為國會議員的夫人,龍世還會一路高昇,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又訓誡一番後,順子才示意她可以告退。

  茫然地穿越重重迴廊,走到有著假山流水的花園,綺羅怔怔地望著迎風輕顫的八重櫻。櫻花開得好燦爛,像是染上早春最艷的紅,可她卻覺得,任何一株植物都比她的人生來得燦爛。

  就這樣決定了嗎?她的一生將就此定案,由這一個監牢移到另一座更大的監牢,過著沒有靈魂的日子嗎?她,北堂綺羅真的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渴望高飛,渴望以自己的雙手追尋自由,但,她能捨棄北堂夫婦的養育之恩嗎?

  閉上眼,她在心底輕輕地、溫柔地回想起巴黎那個夢幻般的夜晚。也許,那是她這一生僅有的最美麗、最溫柔的回憶了。

  那個夜晚,他與她瘋狂地纏綿,巴黎的夜好浪漫,有一股勾心攝魂的誘惑力。她無法忘記他火熱的吻、他男性大手滑過她肌膚時那股戰慄、他進入她時的震撼與滿足……他填滿她、滋潤她,而她亦深深地擁有他!

  他那雙晶燦生輝的幽瞳,比滿天星斗更加閃亮。有一天也許她會忘了呼吸,但她絕不會忘了他的眼、他的吻、他的懷抱……

  神崎慎吾,一個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的名字。

  她在天色微亮時悄悄離去,回到自己房中收拾行李後便退房,趕到機場搭了第一班飛機回到日本。

  也許在旁人眼底,她的行為是荒唐的,但她感謝在巴黎發生的一切,她把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全留在巴黎了。

  「也許我該知足了……」低喃著,曾經有個男人可以進入她的靈魂深處,給予她最溫暖的擁抱,就算情緣只有一夜,她已經覺得足夠。這份美好的回憶將會化為勇氣,陪伴她走完接下來的歲月。

  只要想到自己曾經被那個熱烈的眼神膜拜著、寵愛著、讚賞著,她就覺得好滿足、好富有。

  這樣,就夠了。

  就夠了……不是嗎?






  位於半山腰的山中別墅佔地廣大,雪白的主屋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此刻草坪上搭起花棚與桌椅,在爵士樂隊的現場演奏下,紳士名媛愉快地穿梭其間,享用美食、品嚐好酒,盡情地施展社交手腕。

  這場宴會由相川家族舉辦,名義上是要替相川老太爺暖壽,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實相川家是想藉著這個機會替預備參選國會議員的相川龍世多做一點宣傳,並順便介紹准媳婦北堂綺羅,正式發佈兩大家族聯姻的訊息。只要消息一放出去,保證兩大家族旗下產業的股票都會大漲!

  兩名珠光寶氣的貴婦笑咪咪地走向北堂順子。

  「北堂夫人,您真是好福氣啊!不僅令千金如此秀外慧中,而且馬上就要擁有一位乘龍快婿了!說實在的,綺羅小姐和龍世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知羨煞多少人啊!」

  「是啊!」另一名貴婦也諂媚地巴結,深恐落於人後。「這可是最近社交界中最期待的世紀婚禮呢!綺羅小姐是標準的名門閨秀,在您的調教下氣質自是不凡,而龍世先生堪稱最受矚目的政界金童、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嘖嘖,北堂夫人,您真是太好福氣了!」

  「哪裡、哪裡!」北堂夫人被捧得眉開眼笑。「其實綺羅這孩子什麼都不懂,將來還要麻煩你們多多關照呢!」她頓了頓,轉身看向一旁的養女。「綺羅,快過來打招呼,這位是山下部長的夫人、這位是『廣博電機』社長的夫人。」

  身著一襲優雅禮服的綺羅微笑地點頭致意並寒暄,許多美麗的社交詞彙不需經過大腦就可以順暢地默出。唉,她實在很不喜歡這種場合,更不喜歡對陌生人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但,她沒有辦法拒絕。

  看著衣香鬢影的宴會現場,她的心底更加悲哀。她的未來就是這樣嗎?淹沒在一場又一場的無聊應酬中,面對所謂的「紳士貴婦」,說些不切實際的話?

  如果可以,她多渴望能脫掉這身礙事的禮服、踢掉腳下的高跟鞋!她好想逃走,好想在山徑上狂奔!

  好不容易又跟一些陌生人寒暄完後,相川龍世出現了。北堂順子笑咪咪地把綺羅交給龍世,要他帶她參觀後院的高爾夫球場和溫室。

  兩人先走入玻璃溫室內,相川龍世看著她。「綺羅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有些蒼白。」

  綺羅勉強微笑。「沒事的,可能是我還不太習慣出席宴會。」她豈止是身體不舒服?她連靈魂都很不舒服!她好想逃走!

  「呵,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習慣的,畢竟這一類的聚會在上流社會裡是非常平常的事。」相川龍世一臉得意。「就拿我來說吧,這一陣子我在父親的引領下,幾乎天天謁見政商名流,昨天還和眾議院院長、副院長,以及中根前首相一起參加馬術俱樂部的宴會呢!對了,前天在京都舉行的皇室午茶宴,我也受邀代表相川家族出席,太子妃與我相談甚歡,非常滿意我的見解呢……」

  一心想從政的龍世滔滔不絕地細數自己和政商名流的友好關係,神情非常得意,彷彿對參選一事勝券在握!

  綺羅聽得昏昏欲睡,她實在對那些所謂的上流人士半點興趣都沒有,更厭惡虛偽的交際應酬,只好低頭看著各式各樣的美麗花卉來轉移注意力。

  相川龍世眉飛色舞地說了大半天後,才看著綺羅微笑道:「當我知道自己要跟綺羅小姐相親時,心底其實還有些排斥。年輕人嘛,還是比較喜歡自由戀愛。不過,一看到美麗端莊的綺羅小姐,我就非常感謝家父的安排了。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宜室宜家,可以幫助我拓展未來的賢內助!」

  他明白自己的婚姻一定是建立在互利上,因此必須集團聯姻。但,當他親眼看到北堂綺羅時,原先的不甘願卻在瞬間化為烏有。她不但外型清麗出眾,全身上下還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謎樣韻味,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他很滿意這樣的婚姻!

  相對於相川龍世的志得意滿,綺羅的臉色卻更加僵硬。她雙眼盛滿疑惑地看著口若懸河的相川龍世,這,就是她未來的夫婿嗎?這是她要相處一生一世的男人?單是待在他身邊不到五分鐘,她就感到厭煩且呼吸困難了,她真的不敢想像,婚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她要如何捱過漫長的一生?

  思緒慢慢遠颺,飄得老遠。她突然想到在巴黎遇到的那對小情侶──涼子和源二,雖然那兩人看起來經濟拮据、衣衫簡樸,但彼此相視的眼神卻是那麼溫柔又堅定,迴盪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是最堅固的愛情,是一份無須任何法律上的婚姻約束也能不離不棄、患難與共的真愛。

  心底好難過、好孤獨。她什麼時候才能擁有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她什麼時候才能品嚐那種生死與共的真情呢?她不需要任何虛華物質,她可以吃苦,只求能遇到一個靈魂相契,真正懂她、愛她的男人!

  別傻了,北堂綺羅!她幽幽地提醒自己:你這一生的命運早就被別人決定好了,你是個與幸福無緣的女人,連生你的雙親都不要你了,怎會有任何人來愛你呢?

  心房空蕩蕩的,眼前又浮起那雙蘊藏熱情的雙眼。她無法忘記那個男人發燙的手、他溫暖的擁抱。當他抱住她時,除了肉體的吸引力,她真切地感受到一份屬於靈魂的相契與歡愉,那是靈魂頻率相同的兩人才能感受到的歸屬感。

  她好想他,明知不該再想起的,但……

  「綺羅?綺羅?」相川龍世疑惑地看著她。「怎麼啦?你在發呆嗎?」

  「啊?」綺羅驀地回神。「沒有……什麼事?」

  「你知道神崎家族吧?相川、北堂、神崎、蒲島,可謂日本最具權勢的四大家族。」言談間,龍世又流露出一股驕傲。「全日本的人都知道,這四大家族所擁有的,就是無法估計的權力和富貴。呵呵,我還真是幸運,不但要迎娶北堂家的掌上明珠,而且,神崎家族也是相川家族的遠親,和我們一直有良好的互動!待會兒,神崎家的繼承人,也就是我表弟將會出席這場宴會。啊,說人人到,他們來了!綺羅,來,跟我去打個招呼。若有了我表弟的幫助,我未來的事業會更加順利!」

  又要進行無聊的應酬了。綺羅被動地跟著相川龍世走,然而,當她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時,整個人像是被悶雷打到一般,雙眼瞪得好大,腳跟也開始發抖!不、不……

  不可能的!

  那個鶴立雞群又欽磊出眾的男人,立在一群富賈巨紳中,他穿著尊貴的手工三件式西裝,打著晴藍色的真絲領帶,整個人顯得氣宇非凡。昂貴的服飾不僅沒有奪走他本身的風采,反倒把他的英氣彰顯得更加逼人!

  他瀟灑地與人寒暄,充滿魅力的笑容電死好多女人,他像是太陽神阿波羅,是個渾然天成的發光體,走到哪裡都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相川龍世微笑地對綺羅道:「他是神崎家族年輕一代的接班人──神崎慎吾,也是『神崎醫院』和『神崎生化科技』的主要負責人,年紀輕輕就執日本醫療和生化科技之牛耳,也是日本皇室最信賴的御醫領袖,真的是青年才俊!許多人不太清楚神崎與相川的遠親關係,那是因為神崎家族對於此事一直很低調,不願意張揚。將來有了慎吾的引薦,我應該很有機會接近皇室成員,甚至躍居政治的最核心……」他得意地盤算神崎慎吾可以為他拓展的豐富人脈。

  綺羅壓根兒沒把龍世的話聽進去,僅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神崎慎吾。老天!太巧了,巧得可怕!為什麼剛好是他?為什麼?

  神啊!這是懲罰嗎?是給她一生只有一次出軌的懲罰嗎?倘若真的是,那也來得太快了吧?她好渴望當場昏死算了!

  在巴黎時她就知道他叫神崎慎吾,但當時她以為僅是同名同姓,不可能會這麼巧的,卻萬萬想不到,居然真的是同一個人,而且他還是龍世的遠房表弟?!

  神啊,為何要給她這麼大的懲罰?乾脆殺了她吧!

  壓根兒察覺不到綺羅心情變化的龍世,興致勃勃地領著她走到慎吾面前,笑道:「慎吾,好久不見了!你所主導的生化科技部門版圖一再擴大,甚至直接與瑞士的醫療體系接軌,成就令人欣羨啊!恭喜你,也非常感謝你今天撥冗來參加這場宴會。來,我向你介紹,這是我即將訂婚的未婚妻北堂綺羅,也是北堂家族的唯一千金。綺羅,這位是神崎慎吾,『神崎醫院』的院長。」

  「你好。」

  「你好。」

  兩人禮貌性地點頭致意,綺羅緊張到幾乎要胃抽搐了,根本不敢看他;而神崎慎吾的表情則是似笑非笑、深沉難測。

  就在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之際,相川龍世的秘書走了過來,恭敬地道:「少爺,老爺請您到書房去,中根前首相蒞臨了。」

  「哦?中根世伯也來了?真是太好了!」龍世一聽便很興奮。「綺羅,你幫我招呼慎吾。慎吾,真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滿腦子只有權力慾望的龍世忙不迭地往主屋走去,完全沒有察覺到綺羅怪異的臉色。

  不要!不要丟下我!看著龍世興高采烈地離去,綺羅驚駭到快昏倒了。現在是什麼狀況?龍世怎麼可以把她丟在神崎慎吾旁邊呢?

  慎吾噙著淡淡淺笑,好整以暇地瞅著她忽青忽白的臉蛋,危險的念頭已在腦中竄起。

  無可否認地,當他乍見到北堂綺羅時,內心是驚喜的,但在驚喜過後,有的卻是更多的疑惑與憤怒。

  他氣她為何不告而別?為何在經歷一個美好的夜晚後突然消失?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想把她當成一個只有露水姻緣的女人,更不想把那個夜晚發生的事當成逢場作戲,他跟她之間沒這麼簡單!

  最重要的是,他憤怒她竟敢欺騙他,她根本不是什麼應召女郎!

  她離去後的當天中午,飯店櫃檯打電話給他,期期艾艾地說有一位日本女孩在接待大廳,非常堅持一定要見他一面。

  那時他以為是她回來了,滿懷期待地到Lobby去,不料看到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和一個自稱源二的男人。

  那個叫做涼子的女人,在巧遇皮條客史密斯後,才發現史密斯旗下根本沒有那個女孩。涼子在疑惑之餘,很擔心那女孩,所以才跑到飯店去一探究竟。

  從涼子口中,神崎慎吾猜測與他發生關係的女子應該只是觀光客而不是應召女郎。事實上,無須涼子的佐證,他的心底早有定數──她絕對不是歡場中的女人!因為她太稚嫩、太生澀,接吻時,甚至還緊張到全身發抖,更沒有吻技可言。

  但,該死的她卻像是一枚威力驚人的原子彈,在他體內掀起驚濤駭浪!她不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上床的技巧也非常生澀,但她就是偷走了他的心!他無法把那一晚當成一夜情來看待,他該死地懷念起她青澀的吻、她微微冰涼的指尖、她害羞時從小臉一直蔓延到頸部的嫣紅、她眼底的璀璨星辰……

  更重要的是,他在大床上發現到屬於她的初夜痕跡,這一點更讓他震撼且百思不解!

  倘若她不是應召女郎,為何會心甘情願地把第一次給了他這個陌生人?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她怎能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生命中,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後便消失?他甚至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要釐清所有的謎點,他更想再度見到她。

  因此,在巴黎時,他要褚凱傑那個當地人動用所有可以用的人脈,替他找出那晚的神秘女郎。

  褚凱傑乖乖照做了,誰讓那傢伙和歐陽浩磊要想出那個餿點子──送個女人給他!因此被他罵到狗血淋頭、自認理虧的褚凱傑只好替他做牛做馬地找人了。

  可惜,一無所獲。那個神秘女郎就像是露珠般,一到清晨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此,慎吾沒有想到居然會在回國後又遇到她。

  「這真是一場有趣的邂逅,不是嗎?」他湊近北堂綺羅,闃眸躍著掠奪光芒。「說來好笑,我不知道自己該稱呼你一聲『表嫂』?還是『神秘女郎』?」

  綺羅被他那狂妄氣焰嚇得倒退一步。「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裝傻!她抱持鴕鳥心態地選擇裝傻來逃避這一切。

  「不懂?呵呵,需要我進一步說明嗎?」他笑容冷峭,犀利的目光足以殺死她。「一個月前,在巴黎『麗池酒店』的1001號總統套房,有一個扮成兔女郎的女人在深夜來敲我的門,並跟我共度一夜。一個月後,這一個神秘女郎卻搖身一變,變成日本望族的千金小姐,甚至很快就要嫁入豪門,成為我的表嫂。呵呵,北堂小姐,也許你可以向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戾氣狠煞,幾乎逼得她無所遁形!綺羅內心更慌,非常害怕有人聽到他們倆的交談。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他們目前站在玻璃溫室內,溫室裡沒有第三個人。

  她慌得手心直冒汗。老天爺,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她快被這個男人的狂狷氣勢所吞噬了。唉,說到底都是她的錯,她千不該、萬不該在巴黎亂發神經,妄想在婚前做件瘋狂的事,她更不該愚蠢地招惹上神崎慎吾,他不是她惹得起的男人,他比毒蛇還危險!

  她無助地搖頭。「抱歉,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

  「呵……」慎吾笑意不減,眼底的肅殺卻更令人膽寒。他淡淡地道:「無妨,既然你還想不起來,日後有得是解釋的『機會』。不過,北堂小姐,我必須說一件事──逢場作戲時,你的眼光精準,但在婚姻上,你真是沒有挑選男人的眼光。相川龍世根本不適合你,他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一輩子都無法交談。倘若真的結婚了,那真是天下最大的悲劇!」

  「你──」綺羅氣得小臉脹紅。「你太失禮了!婚姻是很私人的事,不管我要嫁給什麼人都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這個陌生人來批評!」她像是被人突然擊中內心最脆弱的角落,又慌又亂。

  「陌生人?」這三個字卻像導火線般點燃慎吾的怒焰,他陰狠地逼近她,危險地笑著。「很好,北堂綺羅,就衝著你這句話,我會讓你確確實實地明白我到底是不是陌生人,我有沒有資格干涉你的婚姻!」

  看著他一直逼近的高大身軀,綺羅恐懼地直退後。「你、你想做什麼?」

  他一個箭步逼上來,扣住她纖細的腰肢,把她拉往一旁的常綠闊葉林中,直接以行動證明一切。

  他的唇壓下來,瘋狂地噬咬她的唇瓣,一手扣住她的腰部不讓她逃走,另一手擱在她後頸上,發燙的指尖挑逗著她敏感的耳垂。

  天啊!這男人居然敢吻她?而且還是在相川家族的地盤上?他都不怕有人闖進來撞見一切嗎?綺羅害怕地閃躲,可她不論怎麼逃都逃不過他那強悍的熱吻、逃不過他粗獷的氣息、逃不過那令她暈眩的大手、也逃不過自己內心的顫動……

  他的舌尖深深探入她嘴裡,有一瞬間,綺羅恍惚了,她好像又回到巴黎,回到那個滿天星斗的夜晚,空氣中似乎充滿了花香與流浪氣味。他熾熱激情的吻將她捲入一個綺麗而迷幻的時空,她忘了一切、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她將是相川龍世的未婚妻……

  她只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只感受得到十指相貼的溫暖,她沉醉在他一手創造的魔法中。

  好可怕……焚焚烈火包圍著她,她可以感受到兩人緊貼著的身軀都在發燙,令她又羞又戰慄。

  「小莉,來!跟著姊姊,姊姊帶你來看漂亮的玫瑰花!」了亮的童嫩嗓音響起,緊接而來的是小孩的歡笑聲和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

  小孩的聲音?!綺羅渾身一震。老天!她究竟在做什麼啊?她居然跟神崎慎吾在這兒接吻?她一定是瘋了!

  面無血色地推開慎吾,她迅速整理衣襟,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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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31: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綺羅像是驚弓之鳥,在家躲了好幾天。遇到神崎慎吾後,她變得更加膽怯且小心翼翼。她把自己悶在屋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花容失色,父母親投來的一個複雜眼神也會讓她害怕,害怕是不是東窗事發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在巴黎做過的荒唐事?

  她非常不願意出門,但這天在北堂夫人的安排下,她必須前往銀座一間高級精品店採買許多晚宴服和皮包、首飾、高跟鞋等配飾。

  坐在司機駕駛的豪華轎車內,綺羅意興闌珊地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一顆心像是被打了好幾個死結。

  好亂……事情完全失去控制了!都怪她一時鬼迷心竅,在巴黎那一夜她真的是瘋了,竟把自己扮成兔女郎去敲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門。

  但,她後悔嗎?

  如果僅是悔不當初,也許她還不會這慶痛苦。令她困擾的是,她發現自己由巴黎回來後常常發呆,眼前老是無法控制地浮起一雙危險熾熱的眼睛,尤其是經過溫室那一吻後……

  相川龍世根本不適合你,他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一輩子都無法交談。倘若真的結婚了,那真是天下最大的悲劇!

  那男人冷峭的言語又在她耳邊響起,綺羅告訴自己不用去在意神崎慎吾所說的話,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句卻像是生了根般,牢牢地攀附在她耳底,讓她的心變得好悶、好沉重。

  是不是那個邪魅的男人說中了她的心事?他說出了沒有人敢承認的錯誤,所以她才無法忘掉這些話?那個男人逼著她看清自己的心。

  相川龍世不適合她?綺羅飄忽一笑。無所謂,反正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完全由養父母決定,她只要乖乖聽話就好,嫁給誰對她都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

  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地在問她:在她嘗到反抗的刺激與甜美,在她瞭解到原來人世間還有一種生死與共的真愛後,她真的還能無動於衷,還能不痛不癢地嫁給不愛的男人,像個幽靈般默默地過一生嗎?

  她當然知道相川龍世不適合她,單是待在他身邊五分鐘就快要窒息了,她根本完全不敢想像要如何和他共度一生?但她還能怎麼樣?她無法背棄父母的養育之恩,沒有養父母就沒有今天的北堂綺羅,她狠不下心做出讓他們失望的事。

  煩死了!綺羅煩躁地捏緊雙拳。這一切都是神崎慎吾害的!他為什麼還要出現?更可怕的是,他跟相川龍世居然還是遠親?My  God!她沒有把握應付接下來的狀況,她不敢想像還會發生什麼事?

  她只能安慰自己:雖然神崎和相川這兩個家族是遠親,但畢竟不是往來非常熱絡的親戚,也許她日後遇到神崎慎吾的機會不大……

  對,應該不會再遇到他了,她不會這麼倒楣的。別怕、別怕!

  喃喃地為自己打氣,手機卻在這時響了。

  她馬上接聽。「喂,您好。」

  『綺羅。』彼端傳來北堂夫人的聲音。『你到了嗎?』

  綺羅看著前方。「快到了,再過一個街口就到。」胃好像又開始抽痛了,她皺眉按住腹部。

  『那就好。』北堂順子的聲音十足的貴氣。『記住,參加宴會的禮服你必須多準備幾套,嫁入相川家族後,你會有更多參加應酬的機會,你的衣著品味就代表著相川和北堂這兩個大家族,千萬不能有任何的差錯,我們可丟不起這個臉,明白嗎?』

  「是的,母親。」綺羅應和,胃部卻悶悶地抽痛。她發現,這一陣子自己只要聽到養父母的聲音,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甚至胃部痙攣。

  北堂順子又交代了一些她該注意的儀態後,才掛上電話。

  綺羅沉默地跟著收線。司機已經把車子停在百貨公司氣派的大門口了,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也恭敬地站在門口迎接她。

  在門市人員慇勤地簇擁下,綺羅被迎入店裡,看著琳琅滿目的奢華精品,心底卻沒有半絲的喜悅。難道她真的要這樣過一生嗎?從沉默的北堂小姐變成更加沉默的相川夫人,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是跟著丈夫參加各種虛偽無聊的上流宴會?久而久之,她恐怕會忘了自己的血液裡曾經流竄著叛逆的色彩,她會連靈魂都遺忘掉。

  她只是由一座精美的牢籠,移入另一座更豪華、更加牢固的牢籠罷了……






  銀座是東京物價指數非常高的一個地區,這兒寸土寸金,消費水準相當的高昂,鎖定的都是金字塔頂層的消費者。而綺羅光臨的這間百貨公司更是個中翹楚,它網羅了全球最知名的高級精品,像是愛馬仕、香奈兒、施華洛士奇、卡地亞、MOSCHINO、LOEW等等。

  為了方便名媛淑女盡情採購,名牌專櫃還採取預約的方武,錯開每一位貴賓的消費時間,好恣意享受尊貴獨寵的滋味。

  貴客抵達後,百貨公司還會派出至少一個的服務人員全程陪同,不管客人想逛哪一個樓層或哪一個專櫃,服務人員都會在旁解說並提供專業的建議,並且還可以合併結帳,非常方便。

  「北堂小姐,您好,敞姓鈴木,非常榮幸能為您服務,請跟我來。」服務小姐領著綺羅進入貴賓專用電梯,微笑地解釋。「一樓是化妝品區,二樓是名媛精品部。我們有一百多坪的賣場陳列各家精品,貨品主要來自巴黎、倫敦、米蘭、比利時、紐約等地。在這裡,您一定可以選到適合自己的服飾。三樓則為名牌珠寶區,全球知名的珠寶品牌一應俱全。四樓是精油SPA區,采會員制,隱密性相當高,全區佈置成南洋風情,好讓貴賓的身心都感到非常舒暢。

  「對了,北堂小姐,您的婚期快到了吧?在此先恭賀您!您可以看看剛到貨的新裝,巴黎設計師這一季的作品非常浪漫漂亮,再搭配上我們一樓剛到貨的梵客雅寶限量珠寶,絕對可以讓您在晚宴中彰顯出最獨特的氣質。對了,今天您打算採購晚宴服、午宴服、平常居家服以及搭配的相關配件,是吧?北堂小姐,請問您偏好什麼款式?簡單型或是浪漫復古型?」

  「我?隨便,都可以。」面對目不暇給的豪華霓裳,綺羅臉上卻沒有半點新嫁娘的喜氣,因為穿什麼衣服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是嗎?」服務人員又問:「那麼,您喜歡什麼顏色?例如是中間色系或是粉嫩色系?還是大地色系?」

  綺羅還是一臉淡然。「都可以,隨便。」面對門市人員的一臉熱絡,她也很想打起精神回應,但只要一想起即將來臨的政策聯姻,她便覺得索然無味。

  「好的,我知道了。」鈴木小姐不愧見多識廣,她們最怕遇到的是傲氣凌人,喜歡頤指氣使、處處挑剔的貴夫人,像綺羅這種悶葫蘆的客人反而好服務。

  鈴木先將綺羅領入香奈兒的專櫃,門市小姐已經為她準備好試穿的衣服了。

  「來,請您先試裝,有任何問題我都可以為您服務。」

  綺羅走進去,這才發現這間更衣室還真是寬敞得不可思議。她要試穿的衣服被一套套地放在木質平台上,靠牆處有一片很大的落地鏡,可以從任何角度看到換上新裝的自己。長毛地毯上擺著舒適的沙發,貴妃椅上則丟滿可愛的抱枕。

  茶几上的花瓶插著白玫瑰,古董梳妝台上有香奈兒所提供的卸妝乳、乳液、眉筆、蜜粉、吸油紙、香水、口紅試用卡、棉花棒等簡單的補妝道具,桌上還擺著造型典雅的薰香燈,空氣中滿是玫瑰的甜香與薰香燈所散發出的幽雅香味,讓人不知不覺便放鬆了心情。

  甚至連客人用的咖啡杯都是採用高級骨瓷杯,顏色鮮艷的咖啡杯很搭配這裡的華美氣氛。咖啡香味撲鼻,口味也是綺羅個人偏好的焦糖拿鐵咖啡,搭配的甜點是香橙舒芙裡。早在客人預約消費時,客服部就會詳細調出主顧的偏好,事先準備好客人喜歡的點心。

  這個試衣間挺舒服的,而且完全沒有侷促感,相當寬敞,旁邊還有相連的洗手間。

  綺羅拿起一套香奈兒套裝換上,穿好後,她站在落地鏡前看著自己。其實她並不適合穿香奈兒,尤其是這一季的連身套裝設計得更加保守,感覺上太成熟了。

  她微微蹙起秀眉,鏡中的自己好像更加憂鬱……算了,穿起來不好看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她穿上香奈兒套裝,長輩們就會頻頻點頭微笑,適不適合她反倒不是重點了。

  在她試穿的同時,神崎慎吾也在服務人員的引領下,到達二樓。

  慎吾懶洋洋地對秘書道:「真搞不懂你為什麼硬要我來?反正愛馬仕皮包每個都長得一樣,你隨便幫我挑一個就行了。」

  「話不能這麼說啊!少爺。」中年女秘書笑容可掬。「同樣一個皮包,老夫人只要知道是您親自為她挑選的,她就會更加高興,最重要的是心意嘛!」

  神崎慎吾不置可否,緩緩步入愛馬仕旗艦店。反正大河秘書最瞭解母親的喜好,由她來陪同挑選禮物準沒錯。

  接待人員笑咪咪地迎上來。「神崎院長,歡迎光臨!來,這邊請。接到秘書的電話後,我馬上就為您準備好愛馬仕這一季的限量珠寶和皮包了,其中還有亞洲限量一套的手環組,簡單大方且獨一無二的設計,相信神崎老夫人一定會喜歡的。」她邊說著,雙眼邊充滿愛慕地看著英挺耀眼的神崎慎吾。他可是全日本女人心目中的黃金單身漢啊!不但外型帥氣挺拔,而且氣勢卓絕,年紀輕輕就主掌「神崎醫院」和「神崎生化科技」,身價難以估計。

  大河秘書興致勃勃地看著五顏六色的新裝和皮件,忍不住低呼。「哇!是Beige色澤的Birking  Bag耶!這個比凱莉包更稀有且高貴,尤其是這種古典的色澤,相信老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這時鈴木小姐來到愛馬仕專櫃,先是有禮地向慎吾打招呼。「神崎院長、大河秘書,你們好!今天來選購新貨嗎?」

  大河秘書熟悉地跟她閒聊。「對啊,我是來幫老夫人選貨的。對啦,最近有什麼夢幻逸品嗎?」她常常來這裡替老闆挑禮物,跟這邊的小姐早已熟悉,當然,薪水也幾乎全敗在這裡了。

  鈴木笑道:「FENDI來了一些新貨,建議您有空可以去參考看看,皮包都非常漂亮,很適合大河小姐的氣質喔!」

  大河秘書聽了又興奮、又害怕。「FENDI?哇,我最無法抗拒他們家的皮件和馬靴耶!嗚,看來我這個月的薪水又要全部泡湯了啦!」

  鈴木微笑地對愛馬仕店員道:「Jully,你們家的新款絲巾借我一下,我有位客人在香奈兒試裝,應該可以用來搭配衣服。」

  Jully好奇地問著:「有貴客來嗎?」

  鈴木低聲道:「是北堂家族的千金小姐,聽說她好像快嫁給相川家的大少爺了。唉,她長得就是一副超級好命的甜美臉蛋!」

  Jully一臉羨慕。「哇,豪門聯姻耶!那位北堂小姐還真幸運,一生衣食無缺,只要煩惱能不能搶到限量珠寶就好了!哪像我每天辛苦地站櫃,還是連一個凱莉包都買不起!嗚嗚,命運真不公平啊……」

  「別說嘍,我要去招呼貴客啦!」鈴木拿著絲巾離去。

  他們交談的聲量很低,但坐在沙發上的慎吾卻聽得一清二楚。北堂小姐?他們說的一定是北堂綺羅,她也來了?

  嘿,有趣了!

  突然間,他覺得親自來一趟百貨公司不再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

  把大河秘書叫到一旁,他低聲囑咐幾句後,大河瞪大眼睛看著他。

  「少爺?你……你確定要這麼做?這樣好嗎?不會出事吧?」

  慎吾慵懶地瞥她一眼。「好不好我自有主張,更何況這裡可是公共場所,我還能對她怎麼樣?把她吃了嗎?照我的話快去做,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甚至把那家店的衣服買回家也可以,總之先把香奈兒專櫃的小姐帶開!」

  「好吧!不過我只能絆住她們一會兒喔!」大河秘書只好先下單訂購Birking  Bag,然後步向另一端的香奈兒專櫃,假裝要試裝也要看珠寶,要求服務人員全過來替她服務,連鈴木小姐也硬被她給拖住。

  障礙清除!神崎慎吾笑容詭異地慢慢走向位於角落的更衣室。他常來此購物,很清楚這裡的地理位置。

  試衣間裡傳出暈黃的燈光,北堂綺羅應該在裡面吧?

  綺羅正由珠寶盒裡拿出門市小姐替她準備好的香奈兒珠寶──山茶花鑽表、珍珠手環和珍珠項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再度搖了搖頭。唉,她真的不適合這種造型,看起來暮氣沉沉又毫無自我風格,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罷了!反正只要母親喜歡就好。懶得再試其他的衣服了,綺羅把珠寶放回盒子裡後,又換上自己的衣服。一想到母親的叮嚀和即將來臨的婚期,胃部好像更疼痛了……

  她按住腹部,坐到沙發上。胃痛已經好一陣子了,自從知道自己的婚事被決定了後,她便時常感受到間歇性的胃抽痛。

  吃顆胃藥吧!綺羅打開皮包,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片吃下去,正想按鈴請鈴木小姐進來時,木門卻被推開了。

  「鈴木小姐嗎?我都試好了,麻煩你幫我把這幾套衣服和首飾包起來──」不經意地回頭,一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時,她嚇得差點昏倒!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臉色發白地瞪著來人。「你怎麼會在這兒?這裡是女用更衣室……」

  相對於她的慌張失措,神崎慣吾卻像是勝券在握的獵人,微笑地一步步接近她,意味深長地道:「女用更衣室我就不能進來嗎?只要我想,沒有我無法進入的地方。」

  好狂妄、好可惡的臭男人!綺羅氣到臉色發青,但看著他一直逼近的偉岸身軀,她慌得只想躲起來。「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大叫了!」門市小姐為何都不見了?為何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天啊,她們到底都到哪兒去了?

  「悉聽尊便,你想『叫』多大聲我都沒有意見。」他丟來更邪氣的一句話,凌厲的目光掃了那些保守套裝一眼後,不屑地道:「這麼俗不可耐的東西,不適合你。北堂綺羅,你只是一個傀儡嗎?不管是婚姻還是自己要穿的衣服,你都沒有半點主張嗎?你到底在怕什麼?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為什麼不敢說出自己的意見?」

  一聽到她要嫁給別的男人,他就覺得怒火狂燒,可更教他氣憤的是她對待自己的方式!他在她臉上看到一股深沉的悲哀與無奈,年輕的臉龐沒有半點活力,她似乎已經把「認命」這兩個字烙在臉上。

  同為日本四大望族,慎吾很清楚北堂綺羅的出身,當然,這是個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也是在無意中得知的。當年北堂夫婦收養養女時十分保密,不但要求知情人員不得透露半點口風,而且北堂夫人甚至還躲到國外好幾年,之後再帶著「在國外出生長大的女兒」返日,為的就是要給北堂綺羅一個合理的繼承身份,他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北堂家族的繼承人只是一個孤兒。

  她是因為自己的出身而覺得自卑,為了償還養父母的恩情,所以強迫自己接受這樁政策聯姻嗎?一想到她的思想竟如此的消極,慎吾更覺怒火高張。

  看著他眼底翻騰的怒焰,綺羅在恐懼之外還感到一絲悲傷。

  這男人……儘管他狂妄又自大,但他卻清楚地看透她的內心。他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看穿她的膽小、她的畏怯、她的自卑……

  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為什麼不敢說出自己的意見?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外人眼中看到的,不是她北堂綺羅這個人,他們只看到「北堂家族」的顯赫威勢,長輩們以滿意但嚴苛的標準不斷地要求她,要求她必須做得更好。他們不關心她有沒有自我主張,只擔心她是否能把家族的勢力更加發揚光大?

  長久的被忽略與自卑,讓綺羅幾乎忘了自己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習慣壓抑自己的意見,她習慣讓別人為她決定未來。

  可如今,面對慎吾強悍的視線,她竟覺得在慌亂中又有一股奇異的歡愉,好像貧瘠乾涸的心田終於冒出了一株新芽。

  他咄咄逼人的氣焰讓她無法躲避,他嚴厲地逼問著她。「說話啊!」慎吾傲然地坐在沙發上,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北堂綺羅,不要妄想藉由服飾來壓抑你的本質,你不是一個會乖乖認命的人!就算你欺騙得了全世界的人,也騙不了自己的心!你真要強迫自己接受政策聯姻嗎?」他笑得鄙夷。「哼!那種虛偽無聊的日子會把你逼瘋的!」

  他的每一句話都深深打入她的心,綺羅的指尖開始發抖。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他為什麼能如此輕易地看穿她?在他面前,她好像變成了一個透明人,沒有半點心思可以隱瞞。

  她害怕這種感覺,所以憤怒地反擊。「你懂什麼?神崎慎吾,你沒資格干涉我的私事,你真的太失禮了!」

  「沒資格嗎?」他撇唇冷笑,模樣既輕佻又邪佞,目光放肆地在她玲瓏的身段上遊走。「我相信自己絕對有資格說這些話,畢竟沒有任何人比我還瞭解你,我甚至知道……在你的左胸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夠了,不要說了!」好像有一座火山在她體內爆發似的,綺羅憤怒地吼著。「你住口!你太過分了!出去,馬上給我出去!」她快被逼瘋了,這個男人到底要怎麼樣?他怎麼可以又提起那一夜的事?

  「為什麼不能說?你在怕什麼?」慎吾優雅地起身,像是準備狩獵的猛獅,一步步逼向她。

  綺羅膽戰心驚地後退。「你……你別想威脅我!」她咬著牙。「就算你把那件事情公開,我也……也不怕……」儘管渾身發顫,但她命令自己一定要勇敢。

  「是嗎?」看到她又氣又怒的模樣,神崎慎吾笑得更加愜意,眼底跳躍著激狂的火花。「很好,沉睡的小野貓終於伸出利爪了!看來你已經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了,既然如此,去取消婚約!勇敢地說出來,說你不想嫁給相川龍世!」這個女人是他的,他可不是傻瓜,不會傻傻地退讓,更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取消婚約?取消婚約……這四個字好像不是經由他的嘴,而是由她喉嚨深處喊出來似的!

  她像是被催眠了,差點傻傻地跟著說「好」,猛一回神才趕緊閉住嘴巴。天啊!她瘋了嗎?這男人真的太可怕了,那幽凜的眼神好像有操縱人心的魅力,她差點就被他玩弄在股掌問了!

  「走啊!」神崎慎吾不打算放過她,一把抓起她的手。「現在就去對你父母親說清楚,說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繼承北堂家族,但不可能接受政策聯姻。走!」

  他拉著她就要走出更衣室。

  「不、不行,放手!」綺羅慌亂地抓住桌腳不肯動。要她馬上去對父母親坦承一切,說出她在巴黎的荒唐事?不!那不如直接殺了她!她沒那份勇氣。

  「我叫你放手你聽到沒有?放開我!」眼看自己的力氣根本敵不過他的蠻力,綺羅氣得大吼。「神崎慎吾!你根本是個瘋子!你沒有資格決定我的未來!誰說我不想嫁給相川龍世?不,我很喜歡他,我巴不得趕快嫁給他,成為他的女人!」

  慎吾定住腳步,回頭,冷冽的闃眸閃爍著致命的怒火。「你說什麼?再說一次。」這女人居然敢在他面前說她愛的是別人?她一定是不想活了!

  綺羅被他突來的怒氣嚇得有些膽怯,但仍強迫自己再次說道:「你聾了嗎?要我再說一百遍都可以!我喜歡相川龍世,我愛他、我愛他、我愛──唔……」

  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慎吾已怒吼一聲,剽悍地將她壓在柔軟的貴妃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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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片唇瓣相貼之際,兩人原本的怒火霎時都變成另一種火焰。身軀緊密地重疊在一起,男人的堅硬與女人的柔軟完美地契合。

  他狠狠地吻她,狂野地需索她的甜蜜、翻攪她的小舌,不讓她有半點喘息的機會。這個可惡的小女人快把他逼瘋了,慾火焚身的他現在只想完全將她吞噬掉!

  當他的手大膽地拉下她背後的拉鏈,把衣服往下拉時,綺羅有片刻的窒息。她知道自己應該推開這個惡棍,並逃得老遠,但他那發燙的大手卻將她撩撥到意亂情迷。

  赤焰風暴完全席捲兩人,他們已經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彼此的身份,此刻只想完全擁有對方,盡情地進入對方身體的最深處。

  他粗吼著,狂烈的眼神像是要跟她一起融入火中。「你明明這麼熱情、這麼特別,為何要壓抑自己?綺羅,放鬆,為我放鬆,我要看到最美的你!」

  「啊……」她的喘息更加柔媚。她學著他吻她的方式咬他的頸項,噢,她怎麼可以如此迷戀他的氣味,迷戀與他肌膚相貼時的感覺?也許她真的被他給帶壞了,她是個壞女人!

  可是,偎在他的懷中,讓汗水滴在他堅實的臂膀上,她竟感到難以言喻的快樂和解放。她好喜歡他說她是特別的,他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公主,是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的珍寶。

  當情況即將失控之際,綺羅的長腿不小心踢到了茶几上的花瓶──鏘!

  水晶花瓶掉落在地,應聲化為無數碎片,玫瑰花也散落一地。

  巨大的聲響喚醒沉醉在慾海中的兩人,綺羅嚇得推開神崎慎吾,嬌軀半裸地瞪著一室的凌亂。天!她羞得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是被鬼附身不成?居然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她竟差點在隨時都有服務人員進入的試衣間裡跟他……

  不!她不敢相信這麼放蕩的女人會是自己!

  「綺羅?」慎吾看到她的臉色呈現不正常的青白,欲摟住她。「別緊張!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是我的!」堅定的眼眸直視她眼底。「把一切交給我,我會向相川家族解釋這一切,你不能嫁給相川龍世,你是我的女人!」早在巴黎的那一夜,他就在她身上烙下了自己的印記,他要她!

  你是我的女人!綺羅被他大膽又深情的宣示給嚇壞了,同一時間,她想起了養父母那嚴肅冷酷的臉龐,她好怕、好怕!養父母能接受這一切嗎?接受她即將跟表哥訂婚,卻又打算反悔,要嫁給表弟?不!她不敢想像他們得知後會有的反應。

  「別碰我!不要逼我!」看到他欲伸過來的大手,綺羅驚恐得像是看到伸出了黑色羽翼的惡魔般,急促地撿起自己的衣物,頭也不回地衝入相連的洗手間,並重重落鎖。

  一切都完了……把自己鎖在洗手間內,她面無血色地掩面蹲到地上。天啊!她竟把自己推向最混亂的地獄!她已經變成一個最放浪、最無恥的女人了!

  完了,她真的完了……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後,綺羅還來不及去向母親請安,便看到奶媽眼角含淚地立在玄關,一見到她便彎下身子,哽咽地道:「小姐,你回來了……我是來向小姐辭行的。」

  「辭行?」綺羅好驚訝。「你要去哪裡?」奶媽一輩子都在北堂家工作,而且還一手把她帶大。

  「我要回家專心照顧我老伴,他的日子……也許不長了,能多陪一天是一天……」老奶媽說著說著,又掉下淚來。

  森田爺爺?綺羅記得他以前是在北堂家當園丁的,後來因為身體不適離職了。「爺爺他不是在鄉下休養嗎?他怎麼了?」

  「他有心臟病,發作時會呼吸困難甚至昏倒,即使回鄉下老家休養,還是沒有改善。我們去遍所有的大型醫院,結論都是要開刀根治,但他已經七十歲了,再加上諸病纏身,身體很虛弱,醫生說開刀的難度太高、太危險,所以沒有半個醫生願意替他開刀……」

  奶媽邊說邊哭。「我真的好想把他治好啊!不管要花多少錢……我不能失去我老伴!我跟他當了幾十年的夫妻了,失去他我要怎麼活下去?」

  「奶媽……」綺羅心疼地抱住她。奶媽跟森田爺爺結褵數十載,恩愛逾恆,綺羅非常羨慕他們之間歷久彌新的真情。

  「別哭了,一定會有辦法的。」綺羅安慰著。她決定要幫助奶媽,因為她是將她帶大,也是成長過程中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

  綺羅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半夜發高燒,燒到快四十度,那時她剛好住在北海道的別墅,養父母出國旅行了,別墅裡只有奶媽、森田爺爺和管家。

  暴風雪將聯外道路都阻絕了,管家打電話去醫院求救,院方卻說至少要一個小時後才會有車子過來。小小年紀的她渾身發燙,眼看就要燒到昏迷了,結果,森田爺爺毅然地將她一把背起,不顧外頭的酷寒風雪,一步一步地走到山下的醫院去求救。奶媽也一直緊緊陪在她身邊,不斷地安慰她,緊緊握住她的小手,給予她溫暖。

  當時的她雖然病得奄奄一息,卻清楚地記得森田爺爺和奶媽為她奔走的一切,還有他們滿溢的憐惜。這對老人家是打從心底地疼愛她,給予她從來沒有過的溫情。

  他們就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般,如今知道森田爺爺病成這樣,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奶媽,你先坐下來。」綺羅扶著她坐在沙發上。「你說爺爺得的是心臟病嗎?明天我就請人去打聽,看看全日本哪一家醫院的醫生最好,我會馬上讓爺爺住進去,並安排開刀的。」

  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現實,連生病的人都需要靠「關係」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顧,綺羅不願意隨便動用北堂家的資源,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知道唯有動用家族的力量,才能救森田爺爺。

  「謝謝……」聽到她這麼說,奶媽感動得熱淚直流。「小姐,你有這份心我真的很感動……我已經打聽過了,神崎院長是日本心臟方面的權威,再難纏的病例,只要他肯接,就有辦法把病人救活。但,倘若連他都拒絕的手術,全日本怕是真的沒有醫生敢接了!」

  神崎院長?綺羅的臉色倏變,僵硬地問:「你是說……『神崎醫院』的神崎慎吾?」老天!她不會這麼衰吧?又是他?!

  「是啊!我問過好多人,他們都向我大力推薦心臟科的權威──神崎院長。可是,我一再想辦法求見他,都被他的秘書擋下來了。聽說院長的工作行程表早就排滿了,除非有特殊關係,否則不輕易答應動刀。」

  奶媽滿懷期待地看著她。「小姐,你有辦法幫我求求神崎院長嗎?我知道我沒有很多錢,但我願意耗盡畢生積蓄,只求他親自為老伴開刀,求他救我老伴一命!」說著,奶媽又傷心地啜泣著。

  「奶媽,你別哭,再哭下去會哭壞身子的。」綺羅為難地安慰著她。唉,她還能說什麼?她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翌日。

  坐在房裡,綺羅瞪著矮櫃上的電話,足足瞪了有一世紀之久,內心正經歷一場可怕的天人交戰。

  電話怎麼還沒響?那傢伙是死了是不是?好大牌啊,居然還不回電?

  為了救森田爺爺,儘管綺羅非常害怕再跟神崎慎吾有任何接觸,還是先把森田爺爺送進了「神崎醫院」,然後硬著頭皮撥電話給他的秘書。

  原本,她的如意算盤打的是:不用親自跟那傢伙見面,只要在電話裡提到這個手術就行了!

  沒想到,昨天她打了一整天的電話,神崎慎吾的秘書都說「院長正在開刀(或開會),很抱歉無法親自接電話!」然後要她留下大名和聯絡方式,並表示院長會再跟她聯繫。

  因此,綺羅只好留下自己的聯絡專線,可等了一天,那該死的電話還是沒響!

  可惡的傢伙!居然跩得二五八萬似的!綺羅氣憤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恨不得把地板跺出一個大洞來!神崎慎吾真的有這麼忙嗎?她就不相信他會忙到連回一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氣憤地拿起話筒,又打電話過去詢問。

  秘書有禮地回答:『您是北堂小姐嗎?是的,我已經把您的來電呈報給院長了,不過他說他希望能親自跟您見一面,洽談手術細節。……院長?喔,很抱歉,院長目前在開刀房,無法接聽您的電話。』

  氣死人啦~~又是無法接聽?!綺羅抓狂地掛上話筒。該死的神崎慎吾,他在耍什麼大牌啊?

  他說要親自見她?可惡!一股潮紅湧上綺羅的臉。他就是吃定她不敢找他是不是?好,見就見,有什麼好怕的?!她北堂綺羅行得正、坐得端!她就不相信他長了三頭六臂,能吃了她!

  火冒三丈地站起來,綺羅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衝。






  綺羅橫衝直撞地闖進院長辦公室,憤怒的氣焰幾乎要把這裡夷為平地,後面跟著大呼小叫的秘書。

  「小姐,請你別亂闖,院長真的不在!你是哪位啊?」

  砰!綺羅狠狠地踹開木門。這輩子她還沒這麼粗魯過,但這個神崎慎吾真是惹毛她了!

  偌大的辦公室果然空無一人,寬敞明亮的大片落地窗好像在嘲笑她的莽撞。

  綺羅更氣憤地推開相連的衛浴間──可那王八蛋還是不在這裡!可惡!到底躲到哪個地洞去了?

  秘書跟在背後直嚷:「這位小姐,你再不離開的話,我就要報警了!你快住手!」

  「閉嘴!」綺羅叱喝著。「神崎慎吾那傢伙到底躲在哪裡?快把他交出來,不然我就把這裡拆了!」救人如救火,她沒時間再跟那個痞子瞎耗下去了。

  「院長他──」

  秘書的話還沒說完,一旁卻傳來渾厚的笑聲。

  「呵呵,沒想到我在開刀房替病人開刀的同時,也有人想拿我的辦公室開刀?真是精彩啊!我有沒有錯過什麼好戲呢?」

  綺羅忿忿地回頭,只見穿著一身綠色開刀服的神崎慎吾大跨步地走了進來。

  秘書緊張地解釋。「院長,我阻止過這位小姐,叫她別亂闖,但她……」她害怕到直吞口水,好害怕性格火爆的院長會因她辦事不力而當場開除她。

  慎吾一揚手,打斷秘書的解釋,淡淡下令。「沒事,你出去吧!」

  「是!」秘書不解地瞥了綺羅一眼。真怪,院長向來最痛恨有人亂闖他的辦公室,尤其是以前那些不識相的女人。不過他對這位小姐好像另眼相看……唉,不干她的事,反正飯碗是保住了,她還是快快閃人吧!

  「等一下。」

  秘書欲退出之際,慎吾又下了一連串的指示。「關於3257房的病人,他是因為心肌炎而安裝心臟起搏器,手術非常成功。但這幾天要特別注意病患對起搏器有無排斥現象。告訴主治醫師採用動脈擴張療法,並密切注意病患的血壓和脈搏等狀況。」

  「是……」秘書點頭,忙碌地記下重點。

  綺羅在一旁聽著,雖然滿腔怒火,但她不得不承認,此刻神崎慎吾的眼神犀利而專注,眸底有股凌厲的光芒。那是屬於菁英才會有的奕奕神采,她簡直要看呆了。男人專注於工作時不但很吸引人,還散發出一種致命的性感!

  「OK!就這樣,記得交代主治醫師和總醫師,你出去吧!」慎吾看也不看綺羅一眼,邊動手脫掉身上的手術服,邊走到衛浴間去。

  綺羅傻傻地站在外頭,直到聽見裡頭傳來沖水聲,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傢伙躲到裡面去沖澡了?可惡!她怒火沖天地跑來找他算帳,他不但不甩她,還大搖大擺地逕自去沖澡,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可恨、可恨!此仇不報非君子!她氣得直咬牙,恨恨地想著:神崎慎吾,哪天你就不要栽在我手上,不然本姑娘一定要你好看!

  就在她氣得七竅生煙之際,慎吾推開浴室門,神情愉悅地走了出來,身上還換了一套亞麻針織上衣和駝色休閒褲,看起來非常清爽。

  因為常常要進開刀房的關係,他習慣在辦公室放幾套換洗衣物,結束一天的行程後就立刻進淋浴間沖洗。

  他連頭髮也洗了,此刻拿著一條大毛巾懶洋洋地擦乾頭髮,髮絲微亂,恤衫領口敞開,水珠沿著古銅色頸項滑到他壯碩的胸膛……綺羅的耳根莫名發燙:心虛地移開視線,在心底暗罵自己:北堂綺羅,你少沒出息了!你是來找這混蛋算帳的,不要像個花癡似地看呆了!

  慎吾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緋紅的臉,眼底有著壞壞的笑意。他走到酒櫃前挑了一瓶波爾多的紅酒,詢問她:「要來一杯嗎?」每當完成一場艱困的手術後,他都會犒賞自己一杯陳年好酒。

  綺羅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是要問你,何時可以替森田爺爺動手術?說完我就走。」這人真可惡,明明知道她的來意還裝傻。

  「動手術?」慎吾亮開一口白牙,笑得很無賴。「我不記得自己答應過你要動什麼手術啊?」他知道此話一出肯定會讓她氣到冒煙,但他就是喜歡逗她,喜歡看她小臉氣得通紅的模樣。

  「你──」綺羅簡直要氣瘋了,這惡棍真有把她活活氣死的本事!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低吼。「OK!我知道你這位神崎大院長很忙,行程表排到大大大大大大……後年去了,比美國總統還忙!所以我才特地前來拜託你替森田爺爺動手術,請你務必排出空檔!當然,醫藥費不是問題!」語氣中的火藥味很濃,如果不是老爺爺還在等他救命,她早就狠狠地擰下他的頭當球踢了!

  慎吾興味盎然地欣賞她眼底跳躍的怒火,意態悠閒地晃動酒杯,讓冰塊和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身體斜倚吧檯,道:「老爺爺得的是心臟瓣膜炎,病因是心臟四片瓣膜其中之一發炎、或是閉鎖不全而導致心力不全。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動刀植入人工瓣膜來改善,這不是多麼艱難的手術,難的是老爺爺的年紀太大,可能無法負荷漫長的手術過程,再加上他本身有諸多慢性病,體力很差,而且肝臟腫大,很可能手術進行到一半,老人家就會撐不過去了。」他平靜地解說著,低沉的語調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威嚴感。

  綺羅緊張地聽著,一顆心都提到胸口了。「手術的成功率是多少?有多少危險性?」

  「危險性高達七成。」慎吾將琥珀色液體一口飲盡。「不過,如果由我親自動刀,危險性將會降到四成。」斜飛的濃眉有掩不住的傲氣。他對自己的要求無比嚴苛,也因為認真,所以有本事自傲。

  這男人還真狂妄!綺羅在心底嘀咕,可她知道他不是夜郎自大,這兩天她認真打聽過了,許多醫界前輩都異口同聲地稱讚神崎慎吾,說他是心臟科的權威,他的專業技術無人能望其項背,就連外國元首也親自飛到日本,指名要他操刀!

  她瞪著他。「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答應親自動刀?要多少錢?你儘管說吧!」

  「呵……」慎吾又從容地倒了杯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把她從頭看到腳,再從她纖細的足踝看到頭,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的美麗。「談錢太俗氣了,而且,小可愛,你應該知道我要的不是錢。」

  綺羅的臉爆紅。他肆無忌憚地看著她,那邪氣的眼神像是在一件件地剝掉她的衣服似的,而他那句「小可愛」更是曖昧到極點,百分之百是勾引!

  她面紅耳赤地避開他噬人的視線。「請你別亂說話,我……我就要跟相川龍世訂婚了,你放尊重點!」說話的同時,她竟感受到自己的內心在歎息,好像已預見了自己慘澹寂寥的後半生……

  「不,除了我,你不會跟任何人訂婚!」慎吾搖頭,語氣非常篤定。「你是我的!從巴黎的那一夜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你愛我!」凜凜幽瞳跳躍著炫目光芒。

  他眼底的深邃光芒溫暖她的心,剎那間,綺羅突然不想再跟自己爭辯了。自欺欺人有什麼好處?沒錯,她愛的是神崎慎吾!如果愛一個人會因他的眼神而臉紅、會因他的笑容而雀躍、會無時無刻回想著與他有關的一幕幕、會在夜闌人靜時偷偷回味著他的吻、會在最脆弱時渴望得到他的擁抱,那麼,她是愛他的,而且愛得很深、很深!

  但,一直橫亙在心底的最大問題卻一再地跳出來阻絕她。

  她痛苦地閉上眼。「我沒辦法……沒辦法逃避命運的決定。我不能背叛養父母,我必須償還他們的恩情……」

  慎吾冷笑。「製造一樁不幸的婚姻,把兩個不相愛的人永遠綁在一起,就是你所謂的回報嗎?傻綺羅,為何你還不明白呢?婚姻不是交易,不論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你的養父母,你都必須拒絕那樁錯誤的婚約!」

  慎吾把她拉到落地鏡前,強迫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看看你的臉!你要以這副槁木死灰的表情去嫁給相川龍世嗎?你到底是去結婚還是去上斷頭台?笨女孩,我不允許你這樣對待自己!你是北堂綺羅,你是一個最完美的女人,你有權利得到最幸福的婚姻!」

  綺羅結霜的心湖被他真誠的話語給融化了,她動容地看著鏡中的男人。他的眼神熾熱,沒有半絲嘲弄或虛偽,她是他眼中的公主!而他那一句「你是一個最完美的女人,你有權利得到最幸福的婚姻」,更是深深地打動她!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愛她、珍惜她,毫無保留地為她付出。但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嗎?

  體內好像放著一座天秤,天秤的一端是慎吾,另一端則是養父母殷切期待的臉。她的內心波動得好厲害,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她好希望把手交給慎吾,讓他帶領她態意翱翔,可她又害怕對不起養父母……

  「我……」

  「別說話。」她眼底的萬千掙扎令他心痛,他不會苦苦逼她,他們兩人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

  「把一切的煩惱都忘掉,讓我吻你,我現在只想好好吻你。」他由背後抱住她,火熱的唇落在她小巧的耳垂和粉頸上。

  粉臉通紅的綺羅不敢睜開眼,她感覺得到他的唇好燙、好暖,他的吻綿綿如雨點,一波又一波的酥麻電流竄過她全身,她彷彿置身在茫茫雲間。

  她情不自禁地回應他,學他吻她的方式,把自己的身軀完全嵌入他懷抱中。她好愛他!她渴望他的吻、渴望他發燙的指尖,她依戀他的氣息。

  她的回應令慎吾為之瘋狂,他粗吼一聲,將她壓在長沙發上,迅速脫掉兩人的衣物。

  黝黑佔據瑩白,他深深地進入她體內,瘋狂地衝刺、再衝刺。

  此刻,愛火熊熊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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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數日後 「神崎醫院」

  頭等病房內,奶媽抹著淚,感動地對綺羅道:「真是太好了!多虧院長的高明醫術,老伴的手術相當成功!小姐,謝謝你,我們夫婦真的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多謝你幫我請來神崎院長親自動刀,還讓我老伴住在這麼好的病房……」

  「別謝我了,這都是小事。」綺羅微笑地把奶媽拉下來坐著。「你跟森田爺爺就像是我的親人,還談什麼謝謝呢?讓爺爺多休息幾天再出院吧,畢竟心臟手術可是項大工程呢!」

  綺羅又道:「對了,奶媽,你在這裡照顧爺爺好幾天了,今晚早點回去休息,我留在這裡照顧爺爺就行了,明天起我也會請看護來跟你換班的。」

  奶媽惶恐地搖頭。「不!小姐,這萬萬不可啊!你可是千金之軀,我怎麼可以讓你做這種事呢?我的身體還挺得住,可以自己照料老伴的。」

  「奶媽,你的年紀也大了,倘若先病倒了,將來誰來照顧爺爺?」綺羅微笑。「更何況,你也知道看護費用對我而言並不是多沉重的負擔,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養好精神才能一直陪伴爺爺呀!」

  在綺羅的一再催促下,年邁的老奶媽才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去住處好好睡一覺。

  喂老爺爺吃過睡前的藥後,他便沉沉入睡。綺羅看著他的臉,雖然因開刀的關係仍有些蒼白,但氣色比之前好多了。神崎慎吾的醫術的確令人讚歎!這麼高難度的心臟手術,他卻有辦法將危險性降到最低。

  頭等病房的設備很好,除了有完善的設施外,還有個小屏風隔開空間,成為家屬的休息區,舒適的床鋪讓前來照顧的家屬也可以好好地入睡,養足精神。

  綺羅坐在森田爺爺的床畔看書,過了午夜後,她的眼皮逐漸沉重,眼看老爺爺一切無恙,她便安心地躺在休息區的看護床上入睡。






  凌晨一點,一襲黑色風衣的神崎慎吾步履優雅地走出電梯,筆直地邁向走廊底端的頭等病房。

  其實忙了一天,他已經累了。他今天的行程非常緊湊,一早就飛到香港和台灣去開醫學會議,回到日本時已經深夜了,但一下飛機,他不顧自身的疲憊,還是要司機把他送到醫院來。雖然機率不大,但他猜想綺羅可能還會待在醫院,他想見她!

  前天他安排森田爺爺動手術,由他親自操刀,手術非常成功,初步觀察也沒有任何排斥或身體不適的狀況。

  揚起愉快的笑容走向病房,慎吾發誓,在不久的將來,他跟綺羅的會面將無須掩人耳目,他要光明正大地見她、擁有她,他要讓這個可愛的女人冠上他的姓氏!他要讓她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不過,他也明白,奪取綺羅的過程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不但社會大眾會議論紛紛,相川家族更會恨他入骨!

  但是他不在乎輿論的壓力和世人的蜚短流長,他向來就是睥睨俗塵、不把任何世俗禮教放在眼底的男人,沒有任何閒言閒語可以傷他,他更不在乎別人議論他搶了表哥的未婚妻!

  真愛是無罪的,他跟綺羅是真心相愛的,擁有愛情而形成的婚姻遠勝於可笑的政策聯姻!他何罪之有?

  相川家族必定會勃然大怒,他的所作所為也肯定會破壞兩家長久以來的利益關係。但,who  cares?只要他想,他有能力把家族企業帶領到顛峰,他可以繼續開拓無限的事業版圖,在專業領域中,他是所向披靡的巨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打倒他!

  當然,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他想要的東西,尤其是他的女人!

  北堂綺羅是個很矛盾又充滿吸引力的女人,她高雅漂亮,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大家閨秀。但在巴黎的那一晚,她卻茫然得像是只迷路的貓咪,非常的脆弱。在她嚴謹的外表下,有一雙令人犯罪的謎樣水瞳,還有一顆蘊藏熱情與叛逆的心。

  她不是索然無味的千金小姐,一開始,她謎樣的風情與壓抑的眼神就引起了他的好奇,等到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越來越在意,甚至到了想獨佔她,無法忍受她跟任何一個男人結婚時,他知道,這已經超出好奇的範圍了。

  他是真心想要這個女人,他想把她救出那個黃金打造的牢籠,讓她恣意飛翔,恣意展現出最活潑燦爛的一面!

  進入森田爺爺的病房後,慎吾果然看到躺在看護床上的綺羅,但她睡得很不安穩,額上直沁冷汗,像是正被惡夢糾纏著。

  慎吾靠近她,她臉上的蒼白擰痛他的心。她總是這麼孤獨、這麼寂寞嗎?

  她小小的身軀似乎承載著萬千愁苦,早在不懂事的童稚歲月,她就被迫飲下比別人多上好幾倍的痛苦,小小年紀的她已經明白自己是被父母棄養的孤兒,她要用一生一世來償還養父母的天大恩情。

  他知道綺羅的個性會如此壓抑不能怪她,因為她身邊的親人從沒有真正無條件地愛她。北堂夫婦的愛是有目的的,他們要她當一個永遠不會犯錯的名媛,好好壯大北堂家族。只要這個養女聽話,是誰都無所謂!相川龍世的愛也是有目的的,他評估過迎娶北堂綺羅對自己的前途大有助益,所以他的婚姻完全是建立在交易上。

  慎吾緊握雙拳,狂猛的怒意衝上大腦。這一刻,他對自己發誓,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不會讓任何扭曲的愛誤導她、壓抑她。

  情感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不管是親情或愛情。但,在情感這條路上,孑然一身的綺羅到底受了多少罪?她跌跌撞撞,一再伸出小手渴望得到一點點真正的愛,到頭來卻總是那麼失望,絕望地把僵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收回去。

  咬著牙,慎吾發誓他會好好地守護她,讓她明白──她北堂綺羅,值得被人喜愛、被人歡迎,而且是無條件的!不是因為她出身北堂家,而是她夠好、夠特別,她擁有獨一無二的魅力!

  「嗯……」夢中的綺羅又回到了四歲那一年,她拚命地奔跑著,滿臉是淚也是汗,發狂地跑、沒命地往前衝,跑到雙腳都脫皮了還不肯停歇。然後,她狠狠地跌了一跤,膝蓋摔破皮了卻還是奮力地爬起來往前跑。

  她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親就在前面,她甚至可以依稀聞到母親身上的淡淡香味,那是她對生母唯一的印象,也是她一聞到就會流淚的香味。

  「不要走!爸爸、媽媽……」小小年紀的她哭得好傷心,她聲嘶力竭地吼著,好怕會被丟下。「求求你們不要走,不要丟下綺羅!爸、媽,你們在哪裡?求你們出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們!」

  不要丟下她,不要啊!她不知道自己的雙親有什麼苦衷不得不遺棄她?但她好想對他們說:不管日子再苦、再艱難,她都不會抱怨,她會努力做一個乖小孩,她真的會當一個最乖的好孩子!不要遺棄她,就算是粗茶淡飯,甚至三餐不濟,她都甘之如飴。她只渴望能留在父母身邊,她好想好想擁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她不要被任何人收養,不要!

  別丟下她啊!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媽媽,只有她沒有?為什麼?

  「不要……」她緊閉著雙眼,哀戚地哭喊著。「媽媽,你不要綺羅了嗎?為什麼要丟下我?爸爸,你在哪裡?求求你們出來,我好想跟你們回家,我要回家,請給綺羅一個家……」

  「不要拋棄我……」她用盡力氣在哭吼。「我會當一個乖孩子,不要把我丟在孤兒院,請你們帶我回家……」

  慎吾站在一旁,震驚地聽著,心都要碎了。在這之前,他就猜到綺羅曾被棄養的記憶可能會是她心頭最大的陰影,但他不知道傷害居然會大到這種地步!這麼絕望的哭聲,像是受盡欺凌的小動物,在暗夜發出最無助的悲鳴,教人為之斷腸。

  可憐的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在成長的過程中,她可曾真心地歡笑過?可曾為自己爭取過半點快樂?可曾對養父母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恐怕連一次都沒有!

  「綺羅,別哭,我在這裡!綺羅,別怕,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慎吾心痛地喊著,坐在床邊把瘦弱的她緊緊摟入懷中。他無法讓時光倒流,無法回到二十年前阻止悲劇發生,也無法承擔四歲綺羅的痛苦。但,他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而且是用盡餘生最大的努力去做──他會永遠守著她,給她一個最溫暖而堅固的家!

  再也沒有遺棄或背叛,他不會讓她再度陷入恐懼,更不會讓她在暗夜裡痛哭。

  臉上爬滿熱淚的綺羅慢慢甦醒了,好像有一股很溫暖的聲音告訴她不用怕,嗓音是那麼的醇厚,她像是被包圍在暖暖棉絮中,頓生萬千勇氣,讓她覺得好安心。彷彿有一雙有力的大手牽著她,帶著她一步步地走出黑暗。

  她睜開眼,看到身邊的男人,並看到他握住自己的手,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是幻覺,是慎吾的聲音引領她走出夢魘,是他的大手把她由重重惡夢中解救了出來。

  「你……怎麼來了?」她眨眨眼,髮際上還殘留著冷汗,但一看到他,她竟感到莫名的溫暖和安心。他就像是個大火爐,可以為她驅趕冰冷。

  「先擦汗。」慎吾不回答,掏出絹質男用手帕,溫柔地替她擦拭額頭和臉頰上的汗珠,動作是那麼的輕柔,像是他有一生一世的時間可以呵護她。

  綺羅默默地看著他,發現他眼底有許多血絲,忍不住問:「你今天不是去香港開會嗎?剛回來?怎麼不回家睡覺?」這男人是從機場直接趕來醫院的嗎?她的心底有一股被寵愛的感覺,暖烘烘的。唉,她真的越來越依賴他了……

  慎吾緩緩地整理她微亂的髮鬢。「你常常作惡夢嗎?像今天這種惡夢。」

  綺羅一愣,隨即明白慎吾所指為何。

  她低下頭道:「被收養時,我已經四歲了,我知道自己被遺棄,是警察把我送到孤兒院的。一開始,我跟院方的小朋友一樣,固執地相信自己的父母親一定會出現,他們才不是故意遺棄我,他們一定會把我接回家的!我天天守在孤兒院門口等,不管晴天雨天、不管外面是不是下著雷雨,即便修女要我回去吃飯我也不肯,而且我也不想睡覺,因為我好怕好怕,好怕稍一離開,就會錯過爸爸和媽媽,我要他們看到我在這裡,我好想跟他們回家……」

  一行清淚墜下。「但是好多天過去了,從花開等到寒冬,我還是一直沒有等到爸媽出現……我最恨別人說我是孤兒,我也痛恨那些來捐款的人的憐憫目光。我不是孤兒,我有自己的爸爸媽媽……」

  她慘笑。「很傻,是吧?但,不論我在孤兒院怎麼等、怎麼盼,不論我每晚睡前跟上帝多麼虔誠地祈禱,我的爸媽還是沒有出現。他們……一直沒有出現……」

  淒楚地搖頭,她又道:「所以,我才會這麼重視森田爺爺和奶媽,他們可以說是我唯一的親人,他們是真心疼愛我,把我當孫女看待。我一直記得,幼年時我曾經發高燒,那時我養父母都出國了,我留在北海道的山中別墅,因大風雪而求救無門,後來,是爺爺不顧狂風暴雪,硬背著重病的我下山求醫。快二十年了,我還是清楚地記得爺爺和奶媽那時的心疼和憂慮,爺爺背著我吃力地走在雪地上,奶奶在一旁以雙手緊緊壓住包裹著我的毛毯,深怕我再受風寒。但他們兩人的頭上和發上卻全是風雪,渾身的衣服都被大雪打濕了,還是一心一意地保護著我……」

  綺羅哽咽。「那是我成長過程中最珍貴的回憶,他們不是傭人,而是發自內心愛我的家人!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份感動,那份唯一被呵護過的感動……」

  「夠了,不要說了。」慎吾聽得心如刀割,更猛力地抱住她,把她完全嵌在自己懷裡。「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面對這一段往事。」

  綺羅沒有掙扎,她沉默地偎在他懷中,把臉龐緊緊貼住他的胸膛,熱淚源源湧出,但她心頭的痛苦卻也隨著淚水慢慢釋出。

  這是她第一次可以這麼平靜地對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提起被拋棄的感覺,不用擔心別人會看輕她、不用擔心有人憐憫她,只因這個人是神崎慎吾,一個絕對不會傷害她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信任他,可她就是知道,這個男人雖然狂妄,但他絕不會傷害她。在他的懷中,她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像是飽受暴風雨欺凌的小舟,終於回到了最渴望的港灣。

  「哭吧!」慎吾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頂,雙手牢牢扣在她肩上。「這裡沒有別人,盡情地大哭吧!」他知道連「痛哭」這一點對綺羅而言也是難得的,因為她從小就被嚴謹禮教所約束,笑不露齒、行不搖裙,舉手投足之間都必須嚴守庭訓,壓抑久了,她恐怕連最基本的情感發洩都遺忘了吧?

  綺羅伏在他身上盡情地痛哭,淚水濡濕他的襯衫,她把二十年來所有的痛苦、委屈、寂寞、孤單、挫敗……所有的負面情緒完全釋放出來。

  她知道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一個地方比這個懷抱更加安全了,因為這個男人懂她、珍惜她,永遠不會傷害她。

  大哭之後,綺羅才慢慢停住淚水。嗓子差點哭啞了,心情卻分外輕鬆。好像長久以來一直壓在心版上的大石終於被移走了,她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慎吾見她終於平靜下來,輕輕地放開她,走到浴室擰了一條溫毛巾出來,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他小心地控制指尖的力道,動作輕柔而專注,像是深怕傷著了掌中的珍寶。

  綺羅從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她怔怔地回望慎吾,輕抓住他的手。「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問了個傻問題。」他的笑容漾滿寵溺。「男人一旦愛上女人,就會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不由自主地想對她好,想盡力保護她,給她更多更多。」

  愛?綺羅著迷地看著他眼底的情焰。他的愛是這麼的激烈且毫不保留,這個男人深愛她!他的愛讓她知道自己是特別的,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他的愛讓她逐漸有了自信,有了為自己追求幸福的勇氣。

  幸福?這兩個字宛如小石般,令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把慎吾的手執到唇邊親吻著,這一刻,她下定決心要勇敢,她不想再當懦弱退縮的北堂綺羅,她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她更要給慎吾幸福!

  向養父母坦承一切也許會引起兩老的勃然大怒,但她有信心承受一切。偎入他的懷中,她甜蜜地勾勒著美好的遠景。

  也許溝通的過程會很辛苦,但他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一定可以……






  綺羅還沒想好要如何向養父母說明自己的心意時,一個極大的醜聞卻在這時爆發出來了。

  這天是森田爺爺出院的日子,綺羅一早就到醫院替爺爺辦理出院手續,手續都還沒辦完,一個男人就突然慌亂地闖入病房。

  綺羅詫異地看著來人──高橋牧吏,北堂家族的對外發言人,也是養父重要的左右手。

  她問:「高橋先生,有什麼事嗎?」他居然會直接衝到醫院來找她,必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向來沉穩的高橋牧吏此刻顯得氣急敗壞,他把綺羅拉出病房,走到走廊底端隱密的小空間後,把一本雜誌遞給她。「綺羅小姐,請你快看看!」

  綺羅接過來,發現這是一本專挖名人隱私的八卦雜誌,也就是俗稱的狗仔雜誌,封面是一個三級片女星挽著政界名人的照片。她正疑惑高橋先生為何拿這種雜誌給她看時,卻赫然發現封面的右下角居然出現自己的照片──她穿著兔女郎衣服,進入電梯的照片!

  剎那間,綺羅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凍結了,她的心臟迅速收縮,手指顫抖地翻開雜誌。

  不!不會的!事情不會是這樣的……

  連續出現的彩色相片徹底地擊潰她,她穿著兔女郎衣服走出電梯、她停在某間房門口按門鈴,甚至還有神崎慎吾出現應門的照片!

  由於角度是採取正面拍攝,所以很清楚地拍出慎吾眼底的醉意,甚至連她腳上的黑色網襪都拍得一清二楚。

  相片旁還有煽情聳動的標題──

  名門後代海外大玩換妻性愛遊戲?!是亂倫還是3P?北堂千金魅力過人?北堂綺羅如何周旋在兩個表兄弟之間?神崎院長與北堂綺羅巴黎偷情之夜全紀錄!

  內容則是露骨地描寫著平時在日本多麼端莊保守的北堂綺羅,骨子裡卻熱愛性愛變裝遊戲,甚至罔顧人倫,放蕩地周旋在相川龍世和神崎慎吾這對表兄弟之間,需索無度!她先是傳出將與相川龍世訂婚,成為兩大望族女主人的消息後,又對高大挺拔的神崎慎吾念念不忘,甚至追到巴黎去,化身為妖嬈的兔女郎勾引他……

  撰文者甚至大膽地寫著──這些名門子弟可能在日本太保守了,所以只要一出國就變得放浪形骸,3P、4P、雜交派對、變裝癖、吸毒等樣樣都來!

  文中並大肆批評北堂綺羅,把她描寫成一個放蕩不堪、性慾高漲的女人,不僅在日本時就曾偷偷摸摸地找過午夜牛郎,後來甚至到巴黎和神崎慎吾幽會,而且聯姻政策宣佈後非但未加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以過人的手腕繼續玩弄這對表兄弟,還沒進門就給相川龍世戴了一頂超級大綠帽!

  週刊還找來什麼麻辣心理學家、兩性關係研究師、命理家、星座專家等驚人的陣仗,一一分析這三人的「性愛觀念」。

  命理家說神崎慎吾命帶桃花,一生很難安分,而且性格強烈狂傲,只要看上眼的女人,動手就搶,壓根兒不理什麼禮教規範!

  星座專家繪聲繪影地說綺羅的個性十分壓抑,沒有安全感,所以需要很多男人來填補她內心的空虛,在性愛方面也一樣,需求量大得驚人,這一生都不會是個安分的女人!

  麻辣心理學家則說,其實這種亂倫的現象,在上流社會已屢見不鮮,因為名人的壓力特別大,沉重的壓力長久累積下來,往往更容易做出離經叛道,甚至是淫亂荒謬的事來發洩壓力,所以這三人才會上演一出性愛醜聞。

  兩性心理專家更是大書特書,像是寫專題報告般,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

  最可怕的是,週刊上還登出北堂綺羅最近進出醫院的相片,揣測她可能是懷孕了,因為不能未婚生子,而且也搞不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不得不上醫院「解決」!

  綺羅越看,臉色越加慘白,胸口尖銳地疼痛著,整個身軀幾乎要痛到撕裂。不、不!怎麼會這樣?她不敢相信,在巴黎的那一夜居然會被狗仔隊悄悄拍攝下來,她和慎吾的臉龐居然會被清楚地刊登出來……

  她更氣憤的是,這些八卦記者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竟加油添醋地描寫她其實是一個生性放浪的女人,在日本的保守端莊全是偽裝出來的,玩弄相川龍世還不夠,每年甚至還要出國好幾次,在海外盡情狂歡作樂,幽會對像從名門後代到當地的午夜牛郎都有,私生活極為不堪入目!

  太過分了!綺羅氣到雙手不停的顫抖。他們怎能這樣傷害她?就為了雜誌的銷售量,所以殘忍地踐踏別人?所以杜撰出一個荒謬離譜的故事硬往她的頭上套,甚至連她這次到醫院照料森田爺爺都被謠傳成墮胎?

  好恐怖,她像是走在街上,突然被人剝光衣服般的難堪!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竟從巴黎一路被跟拍回到日本,甚至連進出醫院都不放過。

  但,他們為何不在她一回到日本時就把在巴黎的照片刊登出來呢?難不成是因為得到消息,知道她即將和相川龍世訂婚,所以想藉機爆出更加腥膻的報導?!真是太過分了!

  「綺羅小姐,這是事實嗎?」高橋牧吏滿頭大汗。「早上雜誌一出刊,家裡和公司的詢問電話就響個不停。一大堆媒體記者,甚至還有SNG連線車團團包圍了府邸,老爺和夫人怒不可遏,他們要我先來詢問你這些報導是不是真的?倘若相片是被人惡意剪接合成的,他們會立刻提出法律訴訟,把這家八卦雜誌告死為止!北堂家族有的是錢,不怕上法院打官司。另外,相川家族也來電表達嚴重的關切,他們無法接受小姐居然鬧出這種新聞,他們說龍世少爺看完週刊後勃然大怒。唉,這下子兩家的關係一定會掀起巨大變化的……」

  說到這裡,高橋停頓下來,憂慮地看著北堂綺羅。「綺羅小姐,那些全是假的吧?是他們胡亂杜撰的對不對?可是……相片上的時間好像就是你去巴黎的時間啊!」

  綺羅臉色灰敗地看著雜誌,無法言語。她多麼希望這些狗仔隊乾脆拿刀殺了她,也好過如此殘酷地羞辱她!

  「難道是真的?」看著綺羅灰敗的臉,高橋牧吏驚慌了。慘了,這下真的麻煩了!他慌得喃喃自語。「完了,相川家族怎能吞下這種奇恥大辱呢?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老爺想和相川家族維持良好關係的苦心經營,恐怕要一夕崩盤了。還有,相川和神崎這兩大家族的關係一定也會變得很緊張。慘了慘了,這下子,商場要掀起可怕的驚濤駭浪了……」

  日後的局面必定很詭譎,高橋越想越害怕,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連忙接起來,聽到對方所說的內容後,表情變得更加沉重。「什麼?!是……我知道了……家庭醫生已經趕到了嗎?好,我立刻趕過去!」

  在一旁的綺羅聽得心驚膽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一股不祥的感覺狠狠地攫住她,她知道又有事要發生了!

  高橋牧吏收線,神情萬分凝重。「綺羅小姐,我們快回家吧!老爺受不了外界的輿論壓力,高血壓發作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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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2-9-16 16:34 編輯

第七章

數日後。

  綺羅失神地呆坐在房中,臉頰消瘦到令人心疼,這幾天她彷彿置身煉獄,她經歷了外人難以想像的謾罵、指責、冷嘲熱諷。養父母嚴厲地教訓她,傳播媒體也不肯放過她,每一本八卦雜誌都爭先恐後地大書特書上流社會的名媛有多淫蕩、多荒唐。

  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每一天,她都絕望地看著窗外,她像是被剝光衣服丟到大馬路上一般,她再也受不了眾人的訕笑了。

  好想見慎吾……她在心底悲鳴。她快被逼瘋了,她快要崩潰了!她好渴望見到他,她想躲到他溫暖結實的懷抱中,她知道這幾天慎吾一再登門要求見她,但都被養父母悍然拒絕了。北堂夫婦氣到七竅生煙,他們覺得情況已經夠混亂了,因此不允許神崎慎吾在這時又湊上一腳。

  「砰!」

  用力地甩門聲喚回綺羅的意識,她看到養母一臉怒容地走進來。

  「母親。」

  「閉嘴!像你這種下流荒唐的賤丫頭,不配叫我母親!」北堂夫人鄙夷地撇唇,惡狠狠地瞪著她。「氣死我了,我們辛辛苦苦地養育你,給你最好的物質享受和教育,結果呢,你居然做出這麼不堪的事來回報我們?賤丫頭就是賤丫頭,哼!當年我真是看走眼了,才會收養你這種來路不明的孤兒!」

  輿論的壓力讓北堂夫婦度日如年,最要面子的他們氣瘋了,覺得非常丟臉,因此把滿腔怒火全部發洩在綺羅身上。

  綺羅咬著下唇。她可以忍受養父母這幾天的瘋狂謾罵,她也覺得很抱歉,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她問:「父親……他還好嗎?」她真的很想見養父一面,她好擔心養父的身體,但養母硬是不肯。

  北堂順子更加厭惡地瞥她一眼。「好什麼?托你的福,老爺子氣到高血壓發作,差點就沒命了!哼,你這賤丫頭還真厲害,不但把相川和神崎那對表兄弟玩弄在股掌之間,甚至連老爺也差點被你氣死!賤丫頭就是賤丫頭,麻雀永遠變不了鳳凰!」

  外界的閒言閒語就像是一把利刃,順子快被輿論壓力給逼瘋了,只能藉辱罵綺羅來發洩自己的怒火。

  她冷叱。「鬧出這麼荒唐的事,相川家族的長輩氣得直說要取消婚約,他們不敢要你這種不安於室的兒媳婦!幸好在我一再地遊說之下,相川龍世總算肯答應見你一面。你待會兒好好打扮打扮,會有司機來接你出去的。」其實是龍世要求見她的,但順子卻硬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綺羅呆住了。龍世要見她?「母親,您的意思是……」

  北堂順子不屑地道:「上流社會的利益關係是很複雜的,龍世這孩子的頭腦比他父母清楚,他明白這樁婚約不能說取消就取消,畢竟這關係到兩大家族的龐大利益。哼,算你這臭丫頭走運,龍世還肯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一定要洗心革面、謹言慎行,別再惹任何事端了!」

  綺羅萬難相信。「母親,我不懂,龍世為何還要跟我訂婚?」對於相川龍世她真的感到很抱歉,她也以為龍世在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會要求取消婚約的。

  順子刻薄地冷笑著。「以你這麼笨的頭腦,當然搞不清楚上流社會的利益運作!我就明白告訴你吧,龍世最近來找過老爺,他還是要求照常舉行訂婚儀式,可以的話,甚至希望能直接結婚。當然,這是有條件交換的。事實上,『相川產業』面臨很大的財務危機,只要老爺答應資金援助,龍世可以對外發表聲明,說他堅信你的清白,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全部都是穿鑿附會的,不足採信!」

  順子冷哼。「懂了吧?上流社會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要先想清楚利益在哪裡,絕不吃虧。只要你們按照原訂計劃結婚,甚至對外表現出一副很恩愛的模樣,所有的流言就會不攻自破。這麼一來,相川家族得到了他們要的金錢,北堂家族也沒吃虧,可以產業結合。最重要的是,你們一結婚就等於幫老爺度過這個醜聞。你該知道,對日本男人而言,面子重於性命!老爺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受不了別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說他養出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哼,說來說去都是你這個臭丫頭惹的麻煩,我真後悔當年收養了你!」

  綺羅聽懂了,同一時間卻感到更加悲哀。面子、面子!面子到底是什麼?在這些所謂的「上流人士」眼底,除了金錢和利益外,還看得到其他更珍貴的東西嗎?他們對真情嗤之以鼻,一生汲汲營營,只為個人利益。

  最悲哀的是,她跟相川龍世明明互不相愛,居然還要按照原訂計劃完婚,甚至表現出一副幸福夫妻的模樣?!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些重重枷鎖?什麼時候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慎吾……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她真想丟下這混亂的一切,跟他遠走高飛,再也不要理會任何閒言閒語。她只想跟慎吾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平淡地過日子,當一對平凡但相愛的愛侶。

  「你在發什麼呆?快去梳妝打扮啊!」北堂順子厲聲命令。「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惹出什麼事讓北堂家族二度蒙羞,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司機把綺羅載到位於山區的一間別墅後就回到北堂家了,因為相川家的傭人告訴他,他們少爺會送小姐回家。

  這是相川家族的產業,別墅四面環山,地形十分隱密。

  在僕傭的帶領下,綺羅走到裡頭的書房,相川龍世獨自坐在裡面,面容冷肅。

  僕傭默默退下,書房內只剩兩人,綺羅看著臉色鐵青的龍世,默默在心底歎息著。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她只希望能阻止這樁婚姻,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我很抱歉。」綺羅端坐在榻榻米上,面對龍世,彎下腰致歉。「我知道自己的行為給你帶來了莫大的困擾,對不起。」

  「對不起?」相川龍世冷笑,笑容無比詭譎陰沈。「除了這三個字,你沒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嗎?」

  「我……」綺羅鼓起勇氣道:「我不知道你為何還堅持要跟我訂婚,但我只想告訴你:抱歉,我真的不適合你,我沒有辦法跟你結婚,這樁婚姻不會幸福的。」

  「你閉嘴!」龍世忿忿地用力拍桌,力道之大,連木几上的茶杯都被震了下來。他充滿恨意地看著她,罵道:「北堂綺羅,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外界現在是怎麼形容你的?你淫亂不堪、名聲全毀,已經是殘花敗柳了!難得我大度量,願意包容你,你居然敢跟我說『不』?!你……你瘋了是不是?」

  他本以為,只要自己釋放出仍然願意跟她結婚的消息,北堂綺羅就會感激涕零地跪在他面前謝謝他的大恩大德!

  綺羅遺憾地看著他,再一次確定自己的抉擇是對的。她不能嫁給他,她與他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連語言都無法溝通!

  她再度強調。「關於雜誌報導所引發的風風雨雨,我對你感到很抱歉,我不該讓你捲進這可怕的漩渦。但,我不後悔我在感情上的抉擇,更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她挺直腰桿,不卑不亢地道:「也許你們無法認同我的行徑,但,我愛慎吾,這一輩子只愛他一個人!我不敢奢望還能再見到他,或是與他有任何結果,但這份愛是永遠都不會動搖的。」

  她知道自己在巴黎那一夜的行為很荒唐,可她不後悔!如果不是那一夜,她不會知道自己可以這麼瘋狂地愛著一個人,她不會知道情愛的滋味是如此的濃烈甜美,她不會知道兩心相許是多麼聖潔的一件事!

  她愛慎吾,就算被世人唾棄、鄙夷,還是無法改變這份愛,她會在心底默默愛他一輩子的。

  「你該死、該死──」相川龍世聞言更加怒不可遏地嘶吼著。「你就這麼愛他?愛到遭受千萬人的唾棄都不怕?神崎慎吾那混帳有什麼好?他哪一點比我優秀?他什麼地方比我強?」

  綺羅搖頭。「對不起,我真的只能對你說這句話。你很傑出優秀,在許多方面,也許慎吾無法跟你相比,但我就是愛他。我愛的是他個人的特質,與他的家世背景無關,我的眼睛只看得到他的好,我也只要他的愛,你明白嗎?」

  好想趕快結束這一場混亂。她祈求地道:「請你取消婚約吧!你並不愛我,不是嗎?何苦要跟一個不愛你的女人製造一場注定失敗的婚姻呢?資金方面,我相信只要你肯,會有很多財力豐厚的集團期待與相川家族聯姻的!」

  龍世冷笑。「你說得沒錯,雖然我的家族面臨財務危機,但身為日本古老的貴族,只要我願意,還是有很多財團爭先恐後地想與我聯姻。日本人最注重門第,相川家族的悠久聲望正是那些新財團們渴望得到的,我並不是非要北堂家的資金援助不可。」

  他的眼神轉為凌厲。「但,我要你!北堂綺羅,這輩子只有我相川龍世拋棄女人的分,還沒有任何女人膽敢拒絕我!我都還沒玩膩你,你竟敢拒絕聯姻?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他更猙獰地暴吼著。「那混蛋哪裡好?你竟為了他而拒絕我?我不甘心!我絕不退讓!就算要搞到兩敗俱傷,我也絕不成全你跟神崎慎吾那個雜碎!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休想拋下我遠走高飛!」

  一直以來,他就把有親戚關係的神崎慎吾當作假想敵,不管在學業還是事業上,他都不允許自己輸給自小就聰穎過人的慎吾。而今北堂綺羅居然在他面前口口聲聲地說她愛慎吾,而且因為愛那個混蛋所以不能嫁入相川家,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雖然他一點兒都不愛綺羅,但他絕不成全那兩人!他不會讓慎吾稱心如意的,他要狠狠地折磨他們!

  眼看龍世的眼神變得瘋狂駭人,綺羅心中的警鈴立即大響,恐懼地站起來。

  「很抱歉,我想今天不適合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先告退。」龍世變得好可怕,他眼底的殘佞令人不寒而慄。

  她腳步才剛移開,龍世卻一把撲了過來,抓住她的身子,將她狠狠地壓在榻榻米上,獰笑著。「想逃?別傻了!敢給我戴綠帽,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別碰我!」綺羅驚駭地看著他。「相川龍世,請你放尊重點!你憑什麼這樣羞辱我?嚴格說起來,我並沒有對不起你,我與你並沒有婚約,就算我愛上慎吾,那也是我的選擇,我並沒有背叛你!」

  「你閉嘴!」龍世大吼。「你還敢說你沒對不起我?你放棄我跟那個混蛋走,就是對我最大的侮辱!北堂綺羅,你最好認命,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好過的,我要把你折磨到死!」

  他以蠻力壓住綺羅不斷掙扎的身體,雙手粗暴地拉扯她的衣服,試圖拉下她的長裙。

  「不要!別碰我!」綺羅尖叫,奮力踢動雙腳想逃脫。「相川龍世,你再不放我走,我就要叫救命了!」

  「你叫啊!叫啊!」眼露猩紅的龍世笑得詭異。「這裡是相川家的別墅,僕人只聽命於我,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根本不敢進主屋來!至於事後你父母那邊,就更好打發了!你鬧出了這種醜聞,他們正頭痛著呢,只要我還願意娶你,對他們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賜了,我相信他們才懶得管我在婚前對你做了什麼!哈哈哈……」

  綺羅覺得好悲傷,為什麼會這樣?她以為今天她是來向龍世道歉的,沒想到他居然……但她悲哀地知道,他說得沒錯。對養父母而言,她是個燙手山芋,只要龍世還「肯」娶她,保全北堂家的名譽,他們就謝天謝地了,壓根兒不會管龍世如何待她的……

  「別碰我!你滾開!滾──」她猛力掙扎,一覷到機會就狠狠地踢向龍世的胸口,把他踹到一旁後,倉促地就想逃。就算會走到腿斷掉,她也要立刻逃下山去!

  但,她的手才剛碰到紙門,就被一股蠻力狠狠地抓回去。

  「賤女人、死女人、下三濫的賤丫頭!你居然敢踢我?」被她踹了一腳的龍世發狠地甩了兩大巴掌在她臉上,惡言辱罵。「明明都被別人玩爛了,還給我裝什麼清高?下賤!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老子對你來硬的!」

  又是一大巴掌甩過來,綺羅被他打到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他用力扯開她的襯衫,「啪」的一聲,她胸前的鈕扣迸落滿地。

  「哈哈哈!我看你還能往哪兒逃?賤女人,這是你自找的!」龍世發出尖銳的獰笑,以粗壯的身子壓住她,動手扯她的胸罩。

  「不要!住手──」綺羅悲吼著。不!她寧死也不接受這種侮辱!龍世沒有資格這樣對她!

  她又叫、又踢、又踹,拚命地扭動身體,發狂地咬他的手臂和嘴唇。她絕不受辱!她不准慎吾以外的男人碰她!

  「好痛!他媽的賤女人,你竟敢咬我?」龍世抽回自己的手,看見上面一排清晰的齒痕時,立即怒焰攻心,更用力地甩了綺羅一大巴掌,而後找出抽屜裡的繩索。

  他尖銳地狂笑。「你這賤女人不肯乖乖就範是不是?行!你想玩花樣,老子就陪你玩到底!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喜歡激烈的性愛,你喜歡性虐待,對不對?我差點就忘了,你在巴黎時還曾扮成兔女郎去誘惑那個混蛋,你根本是個慾求不滿的女人,肯定最喜歡刺激的玩意兒了!」

  他牢牢抓住綺羅,拿起繩索就綁住她的雙手和雙腳,讓她再也無法踹開自己。「哈哈哈!開始吧,你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不要!放手!不要這樣對我──」綺羅羞憤地哭吼著。天,這是惡夢,一定是!上天不會讓她遇到這種事的!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愛上一個男人啊!她只是死心塌地地愛著慎吾,她不想再當傀儡,不想嫁給相川龍世製造一樁不幸的婚姻,這樣有錯嗎?忠於自己的感情有錯嗎?

  她萬萬想不到外表斯文的相川龍世居然是個變態,他無法接受她要慎吾而不要他的事實,所以發狂地想藉著傷害她來得到滿足。

  「求你住手,不要逼我恨你……」綺羅淚流滿面地看著龍世。「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做又可以改變什麼?就算你強暴我一百次、一千次,我愛的還是慎吾,我只愛他一個人!」

  「閉嘴──」她的話更加刺激龍世,連續好幾個巴掌毫不憐惜地落在她臉上。「賤女人、爛女人!我不准你愛他!神崎慎吾算什麼東西?我相川龍世才是最強的!你越愛他,我就越要糟蹋你!」

  啪!長裙在他手中裂為兩半。在綺羅的尖叫聲中,他繼續拉扯她的蕾絲小褲,同時想把自己的衣服脫掉。

  「不要!你這個禽獸!住手,放開我!」綺羅厲聲哭吼。就算沒有人敢進來救她,她也絕不乖乖受辱!她伺機想撞牆自盡,她寧可死也絕不受他侵犯!

  「你敢說我是禽獸?你跟那王八羔子才是禽獸!是豬狗不如的畜生!」相川龍世狂吼著,眼底閃爍著不正常的猩紅。「賤女人!你掙扎什麼?踢什麼?你裝什麼清高啊?你可以給那個混帳玩,為什麼不能給我?媽的,難道你這賤女人還替他守節啊?笑話!」

  瘋狂地咆哮著,隨後又是好幾個巴掌甩在她臉上。已經喪心病狂的龍世牢牢壓住奮力掙扎的綺羅,同時解開自己的褲頭。

  「不要──」綺羅絕望地哭吼著。她被打到快要昏厥過去,額頭也因先前撞牆的舉動而流出血來。一切都完了……她閉上眼睛打算咬舌自盡。一直到這一刻,她仍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不後悔愛上慎吾,她只遺憾無法在死前看他一眼。慎吾、慎吾……她好渴望能見到他,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不會傷害她……

  欲自盡之際,綺羅突然聽到外頭傳來驚天動地的打鬥聲。

  有拳頭互擊聲、桌椅紛紛倒地聲,還有傭人的聲音──

  「你站住!喂,你別亂闖!站住!」

  「混帳,你找死!」慎吾的怒吼聲響起。「要命就滾開別擋路!綺羅,你在哪裡?綺羅──」

  「媽的!××××……」欲逞獸性的相川龍世聽到來人的聲音,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放開綺羅。該死!他怎麼會找上這裡的?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他還來不及穿好褲子,「砰」的一聲,紙門已被用力踹倒,渾身怒焰沖天,像是一尊戰神的神崎慎吾衝了進來!

  「綺羅!」慎吾看到裡頭的景象時,簡直痛不欲生。他最心愛的女人竟然衣衫不整、半昏迷地倒在榻楊米上!不!不!他好恨自己為何來得這麼晚?為何讓綺羅受那麼多苦?

  「該死的王八蛋!你竟敢傷她?我殺了你──」由喉頭深處發出淒厲的嘶吼,慎吾殺氣騰騰地抓起相川龍世,如鋼鐵般的拳頭發狂地落下。他恨、他恨、他恨!他恨相川龍世傷了綺羅,他更恨自己沒有好好地保護她!

  「啊啊!痛啊!我的肋骨斷了!嗚……」慎吾的拳頭又快又狠,相川龍世被打到毫無招架能力,像攤軟泥般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我的骨頭斷了,嗚……」

  先前被龍世打到快昏迷的綺羅,意識已經漸漸渙散,聽到慎吾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安全了,終於安全了!她再也不用害怕、不用哭泣了……

  好想支起身體抱住慎吾,但她沒有力氣,她的額角和嘴角都在流血,意識也慢慢抽離了肉體,眼前起了一片黑霧……

  她只聽到拳頭的撞擊聲和相川龍世的哀嚎聲,然後,她感覺到自己被慎吾緊緊地抱入懷中,他拚命地叫喚她……

  「綺羅?綺羅?!睜開眼睛,看看我!」

  好痛、好痛……她全身上下都好痛、好累……真的太累了,活在世上好累、好累……

  身體好痛、好沉重,但意識卻越來越飄忽,聽覺也慢慢消失,終於,她完全陷入了昏迷……

  「綺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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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6 16:3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神崎慎吾之所以能及時趕到山中別墅救了綺羅,全拜森田奶媽所賜。那天晚上,奶媽看到綺羅極為不願地讓司機送去見相川龍世,表情哀戚而無助。奶媽不能公然忤逆北堂夫人,只好在司機回來後詢問他到底把小姐載到了哪裡?然後,她偷偷打電話通知慎吾,因為她知道綺羅非常脆弱,一定很想見他。

  喪心病狂的相川龍世當然受到了報應。他被狂怒的他打到差點殘廢,鼻粱斷了、肋骨斷了、門牙碎了、下巴脫臼、雙腿也骨折,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慘不忍睹!

  他甚至還把相川龍世移送法辦!雖然相川家族知道兒子闖了大禍,一再地替他求情,但他怎會輕易放過傷害綺羅的人?相川龍世的官司是吃定了!

  至於那本該死的八卦雜誌,慎吾更是不會輕饒!他除了循法律途徑控告雜誌的報導不實外;私底下,他還找人狠狠地教訓了雜誌社的社長和那名該殺的記者。那兩人嚇得連滾帶爬地逃出國,這輩子怕是再也不敢踏人日本一步了!

  但,就在一片混亂之際,卻發生了件令他錯愕的事──綺羅失蹤了!

  獲救後的綺羅被他送到自家的「神崎醫院」治療,住院的隔天她就甦醒了,但那天夜裡,她卻神秘地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他簡直要瘋了!他運用自己與日本各界高層的人脈拚命尋找綺羅,甚至由北海道一路找到最南端的琉球,卻還是找不到她。她就像是煙霧般,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一年後 巴黎

  春天的巴黎飄滿花香和咖啡香,雪融之後萬物復甦,洋溢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氣息。

  沿著塞納河畔,在接近西堤島的兩岸擺滿舊書攤和復古傢俱店,店內賣著五○年代的二手傢俱,留聲機、煤氣燈、黑膠唱片、古董化妝台、古老的桌椅和黑白電影海報……把空間點綴得非常具有懷舊風。

  這一帶是巴黎當地人很喜歡逛的地區,不僅物價便宜,還常常可以發掘到有趣的小玩意兒。這裡沒有巴黎市中心的熱鬧,也沒有大批觀光客,少了喧囂,多了點靜謐與人文氣息。

  在一排二手傢俱店中間,出現了一間很特別的小店。店面不大,也沒有明顯的招牌,生意卻很不錯,因為這裡販售的是手工製作的日本人偶,人偶的品質精緻,而且獨一無二,讓附近的巴黎人趨之若騖。

  他們總喜歡買幾尊造型優雅的人偶回去裝飾房間,增添異國氣息,也正好趕上了這幾年全球大流行的「東方調」。是以,店裡總是可以看到好幾位客人興致勃勃地挑選商品。

  送走了幾位老主顧後,玻璃門又被推開,鈴鐺叮叮略咚地響起,綺羅一抬頭,只見涼子笑咪咪地走了進來。

  「綺羅,你還在忙啊?我剛才又看到威爾遜太太了,她又是大包小包地出來,買了不少人偶吧?你的手藝真巧,只要一做出人偶,馬上就會被搶購一空。」

  手上拿著鮮艷的布料,正聚精會神地幫人偶裁製衣裳的綺羅微笑。「不是我手巧,是這裡的鄰居特別照顧我。其實我做的都是很簡單的人偶,沒有什麼特殊技巧。」

  「別謙虛嘍!」涼子很自動地從小冰箱裡拿出一瓶可樂,坐在椅子上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巴黎人的鑒賞眼光是一流的,他們從小就在充滿藝術氣息的環境下長大,如果你的商品不好,賣得再便宜他們都不屑一顧!所以啦,你親手製作的人偶能大受歡迎,代表你真的很有創意呢!」

  綺羅聽了只是微笑。曾經慘白的臉蛋如今變得紅潤且充滿朝氣,她很滿意目前的生活,畢竟,她是曾經死過一次的人。在巴黎,她感到自己擁有前所未有的自由與信心。

  她拿出繡線細心地為人偶的衣裳縫製花邊,隨口問著:「你下班啦?老公呢?」

  一提到親愛的老公,涼子就笑得好甜蜜。「我今天上早班,一下班就跑來找你了。源二進錄音室了,他要幫一位東歐歌手進行數位混音,進錄音室後可能要兩、三天才能出來。」

  「真羨慕你們小倆口!」綺羅羨慕地看著她。「源二順利完成學業,而且進了大型唱片公司工作,你也找到畫廊的工作,兩人都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夫妻倆現在好甜蜜喔!」

  「這都要感謝你啊!我和源二能有今天的幸福,你是第一功臣!」向來嘻嘻哈哈的涼子正經地向她道謝。「如果不是你在一年前救了我,阻止我去做那件事,我跟源二……唉,搞不好早就分手了!」

  說到這裡,涼子更覺得難過。「綺羅,我真不明白,像你這麼善良的女孩,為什麼要吃這麼多苦?你到巴黎都一年了,真的不打算跟神崎慎吾聯絡嗎?他一定找你找得很急,我相信他是真心愛你的,給他一點你的訊息吧!誠如你所說的──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才是真的幸福。那麼,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逃開,完全不給慎吾一個交代呢?」

  綺羅一愣,默默地放下手裡的人偶,過了半晌才暗啞地道:「我知道我不告而別的行為真的很對不起他,但當時……唉,那時的情況真的太亂了,我好怕,又好沒自信,我只想逃離日本,逃得遠遠地……」

  涼子不贊成地搖頭。「問題是,你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要逃離日本?綺羅,時間會證明一切,也會還你清白的。隨著時間的流逝,社會大眾都會知道那本該死的八卦雜誌根本是亂寫一通的,你不是什麼隨便的女人。而且,你又沒有跟相川龍世訂婚,你可是自由之身啊!愛上慎吾有什麼過錯?」

  她更語重心長地說:「我很喜歡你留在巴黎跟我作伴,但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知道你一直愛著慎吾,回日本去吧,不要再傻傻地放逐自己了。」

  綺羅勉強微笑。「我在巴黎其實過得很快樂,並不算放逐自己。在這裡,我可以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甚至有能力去幫助孤兒院的小朋友,我發現我不是一無是處的『深閨千金』,這份成就感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我很珍惜。涼子,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放心,我會慢慢整理出一個方向的。」

  拿起櫃檯旁的一個大包包後,綺羅道:「不說這個了,我現在要去孤兒院幫忙,你有時間幫我看一下店嗎?」

  涼子嘟著小嘴。「真是的,每次一講到慎吾你就想逃避!好啦好啦,我不逼你就是,但你得答應我,真的要好好想想自己未來的幸福喔!放心去孤兒院吧,反正我下班了,啥事也沒有。」

  「謝謝你,那我走了。」綺羅嫣然一笑,背著大包包就跨上停在門口的腳踏車。

  騎著腳踏車,綺羅熟練地在小巷子裡彎來彎去。她到巴黎一年了,最近經濟能力稍微好轉,所以她總會找時間去附近的孤兒院幫忙。拿自己賣人偶賺來的錢去幫助小朋友,還親手做了一些漂亮的娃娃送給孩子們。

  微風吹拂,路邊的麵包店傳來剛出爐的可頌香味,綺羅停下來買了一大袋的可頌及甜甜圈後又重新上路。用力踩著腳下的腳踏車,整張小臉因運動而紅撲撲的,恬靜的笑意掛在她唇畔。一年前的她絕對想不到,自己也能這麼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異鄉靠著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活得很愉快,而且有生存目標。

  一年前,是她人生最灰暗、最絕望的時刻。她好像被推入地獄裡,八卦雜誌無情地羞辱她,編派她的淫亂史,社會大眾也批判她,人人都在笑話她,她還差點被相川龍世給……

  在醫院甦醒後,她拜託照顧她的森田奶媽回家偷來她的護照,她決定要離開日本,再繼續留在那裡,她一定會崩潰的!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前往機場時她突然想到巴黎,心頭頓覺好酸、好苦。巴黎是她生命中最重大的轉捩點,在巴黎,她遇到了神崎慎吾,遇到了一生中的最愛,她嘗到了情愛的甜蜜!

  那時她還沒有勇氣面對慎吾,她不想見任何人,但她想到巴黎,因為那是她認識慎吾的地方。因為慎吾,所以她對巴黎的印象始終是溫柔美好的,那裡有明媚充沛的陽光、有新鮮自由的空氣、有充滿朝氣的街道,她可以重新開始,沒有人會傷害她。

  買了一張單程機票後,她搭機直奔巴黎!當時她身上只剩下一點點錢,正為落腳處發愁時,居然又在塞納河畔遇到了涼子和源二這對小情侶!他們欣喜地認出她,並且熱情地把沒有住處的她給帶回家。

  在這對情侶眼中,她是他們的大恩人!因為她不但阻止涼子去出賣身體,而且還間接幫助源二醫治好身體,所以他們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日本出了什麼事,但仍堅持要照顧她。

  在涼子的幫助下,她租了一間簡陋的小房間住下,一開始經濟的確很困難,因為那時源二和涼子都還在學校唸書,打工的收入很不穩定,她真的很不願意自己成為他們的負擔。

  後來,她無意間發現住處附近有一間小型成衣加工廠,加工廠剩下的布邊很多,就放在資源回收箱等環保局來收。擅長手工藝的她突發奇想,徵求工廠負責人的同意後,把廢棄布料帶回家,製作出一個又一個的可愛人偶。

  她的手很巧,製作出來的人偶巧奪天工,讓人愛不釋手。一開始,她只是拿來送給附近的小朋友當禮物,但漸漸地,有越來越多的鄰居鼓勵她可以去附近的跳蚤市場擺攤販售,因此,在眾人的鼓勵下,她大膽地帶著人偶去市場出售,所得到的反應相當不錯,當天帶去的人偶在短時間之內便被搶購一空了!

  巴黎市民的藝術修養很高,他們也很能接受各種外來文化,尤其這幾年全球都吹起東方風,法國人覺得在家裡擺設幾尊手工製作的東方人偶是件很有趣的事,而且也可以彰顯自己獨特的品味。

  甚至還有顧客買人偶當禮物贈送給親友,因為她做的人偶都只有一尊,獨具特色,是送禮的極好選擇。

  在涼子的幫助下,她擺攤擺出興趣,也得到不錯的收入。後來,她租的房子樓下正好有小店面出租,她便把店面租下來,擺滿了更加精緻的人偶,老主顧也常帶著新顧客來店裡尋寶,因此常常門庭若市。

  有了收入後,她便常利用時間到附近的孤兒院幫忙,捐助金錢也買禮物送給小朋友,還幫修女照顧孤兒,講故事給他們聽。因為她自己也是孤兒,很瞭解院裡的小孩最渴望的不是物質上的援助,而是有一個真正愛他們、照顧他們的人!

  又拐了一個彎後,孤兒院的矮圍牆已出現在眼前。綺羅還沒跳下腳踏車,好幾個小娃娃已經從裡面爭先恐後地衝了出來。

  「安琪拉姊姊來啦!萬歲!」

  「安琪拉姊姊,我好想你喔!你今天要說什麼故事給我聽呢?」

  另一個小不點硬擠過來。「你們不要擠嘛!安琪拉姊姊是我一個人的,姊姊上次還送親手做的小熊給我呢!」

  修女笑著走過來。「安琪拉,你來啦?孩子們看到你都好高興呢!對了,我要謝謝你上次的捐款,院裡終於有錢幫孩子們採買新的書籍了,他們看到新的故事書都很興奮呢!」

  綺羅不好意思地笑道:「別謝我,修女,比起你們,我所做的真是很微不足道。對了,這些點心是要給小朋友吃的,我拿去餐廳吧!」

  她回頭對小朋友道:「走吧!我們去吃點心嘍!有剛出爐的可頌,還有你們最喜歡的甜甜圈喔!」

  「哇,萬歲!我要吃兩個!」小朋友們高聲歡呼,歡天喜地地跟著綺羅到餐廳去大快朵頤。

  把點心平均分配給每個小朋友後,綺羅坐在一旁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每個孩子,滿足的笑容也不禁掛在臉上。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沒有華服美食,沒有無聊的應酬,她渴望的就是一份自由和自信。

  她可以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她可以天天接觸泥土,聞聞青草的芳香;她可以悠閒地欣賞日落和日出。她不想再參加任何一場無聊的宴會,拿著香檳聊些言不及義的話題,她只想知道麵包店的可頌何時出爐?哪一種點心是小朋友們最喜歡的?

  她好喜歡來孤兒院幫忙,小朋友純淨的笑臉和溫暖的小手總會帶給她好多好多的勇氣。她常常講故事給院童聽,因為她想告訴這些跟自己一樣命運的小天使──未來是充滿希望的,也許他們沒有父母,但他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創造幸福!

  午後的金色陽光斜照進來,溫暖了每一張燦笑的小臉。綺羅倚窗遠眺前方的塞納河,腦裡慢慢浮現出一張男性的臉龐。

  慎吾……他還好嗎?她的心臟猛地一縮。他一定很氣她的不告而別吧?他會怨她嗎?

  在巴黎的這一年,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所缺乏的信心。買玩偶的客人和孤兒院的孩子們帶給她很多勇氣,但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一個給予她自信、教導她要愛自己的人,是慎吾!

  是他以堅定熾熱的眼神鼓舞她,是他的愛讓她勇於面對自己的人生。她還記得他在醫院對她說的話──

  男人一旦愛上女人,就會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不由自主地想對她好,想盡力保護她,給她更多更多……

  暖流溢滿胸膛。到巴黎後,每個寂寞淒清的夜裡,她總會想起他對她的好,想起他令她心醉的熱吻,想起他可惡又深情的黑眸……

  日本有太多傷心的回憶,她還沒有勇氣回到故鄉,但她激勵自己要好好地在巴黎努力,她希望再度遇到慎吾時,她已經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她想當一個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好女人!






  數日後。

  一名高雅的貴婦人在綺羅的小店裡,興高采烈地和她討論著人偶。

  綺羅在店裡擺了七層階梯高的紙制立台,立台上鋪上紅緞布,上面擺滿了華麗的人偶。

  她微笑地解釋道:「日本的三月三日是一年一度的女兒節,古名『雛祭日』,從古時候開始,家裡有女兒的人家每到這一天,就會很慎重地在紙台上擺滿漂亮的人偶,給左右鄰居參觀,然後再將人偶投到江水裡,象徵把女兒的煩惱和病痛都隨著水流沖掉。後來,因為人偶的製作越來越考究,令人不忍丟棄,就一直保存下來,成為家中很特殊的擺飾了。」

  「原來人偶在日本還有這些特殊意義啊!難怪會做得這麼精緻!」她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看到貴婦很感興趣,綺羅進一步道:「通常紙台的最上面一層都會擺上一對代表日本天皇伉儷的人偶,製作得特別精緻,人偶身上所穿的傳統和服都用錦羅綢緞、金絲銀線縫製。你也知道,我們日本一直保有皇室制度,對天皇非常尊重。在日本,如果你看到某戶人家的女兒節擺飾非常講究,就代表那戶人家的女兒特別受寵喔!」

  貴婦聽得津津有味。「真的嗎?好有趣喔!你們東方真的很神秘耶,到處都有浪漫的傳說!過幾天我要在家裡開派對,一定要多訂幾個漂亮的人偶擺在家裡,好讓朋友們羨慕!」

  「沒問題,上次我幫你製作的是博多傳統玩偶,這次我會製作小芥子人偶。小芥子在日本非常有名喔!它是東北溫泉鄉的特產,圓圓的頭顱非常可愛,還可以用來當伴手禮送給朋友,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貴婦又和綺羅熱烈地討論一會兒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綺羅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咦?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快點出門才行。」每週有三天晚上的時間,她都會到附近的大學上課,有計劃地充實自己。

  拿起包包,綺羅鎖上門後,便踏著輕快的腳步往學校前進,沒發現廊柱後面隱藏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男子看著她神情愉悅地鎖門,邊哼歌邊走向小橋,眼瞳閃著灼熱的火花。

  他知道她要去上課了,他必須耗盡極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狂衝上前,把這個可惡又可愛的女人拖回日本!

  一年了,將近四百個日子,他,終於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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