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伴隨著固定肋骨的繃帶一圈一圈地散開,整片赤裸的胸膛呈現在了關瑾顏的面前。
她還記得當年身為賽車手的宋頤霆有多麼精壯,而這些年來的辦公室生活看來並沒有讓他身材走樣,臂膀、胸腹間線條依然清晰,只是不似以前那般賁張。
盡管在他的身上已經聞不到煙草和皮革味,但是那撲面而來的陽剛氣息,還是立刻就觸動了她心中的某個開關,熟悉的熱流瞬間奔騰過她全身的血管,以至於關瑾顏只得低下頭將視線聚集在他皮膚的毛孔之上。
「如果哪裡疼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溫度適中的熱毛巾緩緩沿著他的脖頸、肩膀擦拭過胸膛,然後一路下滑以更加輕柔的力道拂過他的腹部,她是這般小心翼翼,就好似是在保養一件最為珍貴稀有的瓷器。
他怎麼可能會願意讓她幫自己插導尿管呢,只是這樣的距離,只是聞到她身上毫無性感可言的消毒水味,他的下半身居然都有抬頭復甦的跡象,他實在無法想像,要是讓她將這個不聽話的小傢伙一手掌握,自己又會出醜到什麼地步。
這是他們共同生活過兩年的地方。
就是在這裡,在他身下的這張床上,嗅著同樣的氣息,他無數次用自己的唇、用自己的手,在她的脖頸、在她的綿乳、在她的大腿之上,留下自己專屬的痕跡,讓那溫熱的甬道泌出足以滋潤他咽喉的甜美汁液,誘導她將自己疼痛的慾望包裹得緊一些,再緊一些。
她高潮時毫無保留的媚態,是他百看不厭的美景,他有生之年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性並非僅僅是一種生理的發洩,也是兩個人可以到達的最親密的狀態,原來,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做愛是會令人上癮的。
「唔……」
「你還好嗎?」他的低吟讓關瑾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你快點擦完,我會更好。」宋頤霆粗聲粗氣地答道。
該感到慶幸嗎?看來這場車禍並沒有傷及他的男性功能,居然還能像個青春期的毛頭小子般,僅憑腦海中的零星畫面就能這般亢奮,幸好他此刻的坐姿讓被子都堆積在腰下,遮住了那令人尷尬的隆起,也幸好那濕熱的觸感,終於從他敏感的腰際移到了背後。
當年在案子開庭前夕,瞿哥在香港落網,他供認出一切實情,得以讓檢方撤銷了對宋頤霆的所有指控。
然而宋頤霆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關瑾顏已經離開了,那個時候,他也想過要從這裡搬走換個住處,但當房東真的帶著別人上門看房子時,他卻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無法想像其他人要住進他們的家裡,重新粉刷牆壁的顏色,變更傢俱的位置,換掉窗簾、寢具和所有的裝飾……
他寧願每天被潛藏在某個角落裡的回憶蟄傷一次,也不能允許別人的氣息淹沒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點一點地淹沒了,就會好像從來也不曾真正存在過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若干年後,當他已經有能力住豪華的頂級別墅,卻還是買了這間公寓,堅持自己定期過來打掃。
「這裡……」濕熱的觸感在他的肩頸處停了下來,那指甲刮擦過肌膚的觸感,讓宋頤霆宛如觸電般渾身一顫.也將他暫時從回憶拉回現實之中。
「別碰!」
他超乎尋常的火爆反應讓關瑾顏下意識地縮回了手,但是片刻也沒有移開視線。
「這是槍傷嗎?」昨晚在幫他換下濕透的上衣時,關瑾顏就注意到了這處疤痕,但是今天細看她才發現有多麼觸目驚心,「怎麼弄的?」
「抱歉,沒有什麼精彩的黑幫故事可以分享。」宋頤霆晃了晃肩膀,彷彿這樣就能甩掉皮膚上那猶存的觸感,「只是拍拍馬屁,幫老闆擋擋子彈而已。」
最初的時候,他也經歷過一段低潮期,然而酒精非但沒能讓他獲得片刻的迷醉,反而讓心中的孤寂更加清晰。終於,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了,在朋友的介紹下,進入了經營汽車及航空配件的漢風集團。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用工作填滿所有生活的他,很快就成為了公司銷售業績最好的業務員,也因此得以有機會受到董事長呂漢風的親自嘉獎。
就是在第一次見到呂漢風的那天,他們一行人剛走出大樓就有不明的子彈飛來,幸好槍手第一槍打偏了,給了眾人足夠的反應時間,而他下意識地撲倒了身旁的老人,替他擋下可能致命的子彈。
「彈殼有取出來嗎?有傷到神經嗎?」
「醫生說問題不大。」只是從此他的右手無法再提過重的物品。
「真的?」她知道這個位置彈殼很容易卡在骨頭之間,造成永久性地損傷。
「你要不要再切開親自檢查一下?」宋頤霆略帶自嘲地說道:「我倒還希望能有什麼嚴重的後遺症,說不定得到的獎賞比現在輕鬆多了。」
當時他憑藉自己的傲人的業績已經得到了呂董事長的關注,而擋下這顆子彈更是令他倍加賞識。宋頤霆傷癒後立刻被呂董事長提拔為自己的特別助理,進而又被任命為了執行長,地位遠在他的三位兒子之上,而這般平步青雲的晉升無疑讓旁人眼紅,以至於曾經有人在集團內部造謠說,當年的那個殺手是他自己花錢僱傭來的。
那些人都只看到他風光的一面,卻從不在意這期間他收拾掉了多少的爛攤子,又阻止了多少禍亂的發生,他走過的路都不是輕鬆愜意的。
「你說的老闆,就是那個把遺囑拖付給你的老人家嗎?」
「就是那個老瘋子。」
雖然用了這樣的稱呼,但是關瑾顏聽不到他語氣任何輕蔑的意味,「他一定很信任你吧?」她繼續幫他擦拭後背。
「天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還不曾和別人談論起過呂董事長的那個決定,也還不曾向別人透露過自己心中隱隱的不安,「如果我是他兒子的話,也會想要殺人的,竟然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一個外人身上。」
能把一家小公司發展成亞洲最大的配件製造商,呂漢風在商業上無疑是成功的,然而他始終沒能處理好自己的婚姻,對於三個異母所出的兒子,更是因為心中愧疚而過分放任,可等意識到這樣不對的時候,這三人已經沾染上了不同的惡習,根本難勝重任。
「沒有人會無憑無據就信任另一個人的。」而關瑾顏也相信,那個呂董事長對他的信任,絕不僅僅只因為宋頤霆替自己擋過子彈而已。
「哼,可是人也很容易被假像所欺騙。」如同當年的他。
「可是至少目前看來他沒有信錯人。」關瑾顏拿起繃帶讓他按住一頭,一邊開始繞了起來,「為了他的囑托,你可謂是赴湯蹈火。」
「為了他?」宋頤霆又是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呢?這份新的遺囑一旦公佈,我可是最大的獲利者。」
「你不是這種人。」
黑眸因她斬釘截鐵的回答而微微斂起,「你又知道了?」
「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關瑾顏淡淡地回答,「如果你那麼在意金錢和地位,為什麼不回去和你哥哥爭?你願意接受他的囑托,就一定是因為你認為他值得自己付出那麼多。」
腰腹間的猛然收緊,讓宋頤霆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真的想讓她住嘴,讓她不要再假裝有多麼瞭解自己,可是他不能,因為她說的這些偏偏都是對的。
當年,呂董事長到醫院探望他,提出要他來做自己的特別助理時,他就告訴過呂董事長,他是個和家人不和的浪蕩子,是個被女友甩了的倒霉蛋,是個被檢察官起訴過的嫌疑犯,他這輩子至今還一事無成。
可是呂董事長聽了之後卻哈哈大笑,告訴宋頤霆,他自己這輩子經歷過的失敗無比他遇到的要多得多,他最看不慣的就是一帆風順的人。
「他對我說,你有沒有想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失敗,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呂董事長對我來說,不只是一個老闆而已……」
想起和呂董事長相處的那幾年,想起他教會自己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們一起把酒言歡的場面,宋頤霆不禁有一些哽咽,對於他來說,呂董事長更像是一個導師、一個益友,甚至於一個他一直都希望擁有的父親,一個不會只是擺出權威姿態的父親。
「但是他真的不應該那麼信任我的……」呂董事長給予他的信任實在過於沉重,托付給他的不僅僅是一間公司,還有……
「我根本就沒有他那樣的城府,也沒有他那樣洞悉一切的睿智,他應該有比我更加明智的選擇。」而且有些事情連呂董事長自己也從來不曾處理好,又怎麼能夠指望他可以更勝一籌?
然而關瑾顏卻這樣說:「如果他真的對你那麼特殊,你就不應該對他有所懷疑,要相信他,相信他的選擇不會有錯。」
可是他也曾相信過她啊,難道他也要相信她選擇離開自己是正確的嗎?
宋頤霆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一時間所有的話語全都梗在了咽喉。
◎ ◎ ◎
前任董事長突然逝世,現任執行長又離奇失蹤,這樣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漢風集團的股票交易一度讓所有投資者聞之色變。
然而神秘資金的突然入場,使得股價在跌破月均線之前穩住,而之後執行長助理又出來闢謠,聲稱執行長宋頤霆並未失蹤只是遠赴日本療養。
很快的,新出爐的季報就顯示漢風集團業績連續第三個季度創出新高,再之後又宣佈漢風集團的一款專利軸承,獲得了國外公司數億台幣的訂單。
盡管投資者依然擔心漢風集團內部變動將會為投資帶來不確定性,但是流失的投資者還是紛紛回籠。然而由於呂董事長的遺產中還有大量古董字畫不知去向,所以他的遺產分酏,並不順利。
「現在應該已經沒有關係了吧?」
「隨你。」宋頤霆單擊鼠標,關掉了螢幕上有關股市的資料分析。
「托你的福,盈利已經相當可觀。」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不過更讓我高興的是,終於有一次你肯主動來找我幫忙了。」
「謝謝……」沉默數秒後,宋頤霆說道,憑心而論,這是他一直欠宋頤擎的,「這一次,還有六年前。」
六年前,如果不是宋頤擎為他請了律師、為他聘請偵探,恐怕真相不會大白,他或許真的要身陷牢獄再難翻身。而這一次,他還沒有將籌碼放於談判桌上,宋頤擎便主動表示願意為他出資護盤。
自宋頤霆懂事以來,「哥哥」這個字眼始終是束縛著他的範本,他一直想要成為一個和宋頤擎截然不同的人,卻也總是難免把宋頤擎當成暗暗較勁的對象。直到現在,當他真正成為了一個足以和自己哥哥並肩而立的人時,他才意識到這個稱謂其實還有更多的深意。
這簡單的兩個字,顯然讓另一個男人喜出望外,「頤霆,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吧。」
「有你在,我有回宋氏的必要嗎?」六年前他也是以同樣的理由拒絕,他雖然已經逐漸懂得哥哥的可貴,但是依然沒有辦法回到那個壓抑的環境,在那裡,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不是說回宋氏,我知道以你今天的成就,是不可能回來屈居於我之下的。」宋頤擎柔聲說道:「我說的是回來家裡。」
「家裡?」他們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他們教育孩子的方式更像是培養員工,一直以來,在宋頤霆的心目中,家裡和公司沒有任何差別。
「聽說你的妻子懷孕了,等寶寶出生之後回家來吧,爸媽會高興的。」
不知道為什麼,宋頤霆總覺得自己那個一貫表面溫和,內心卻冷淡無比的哥哥,語氣中充滿著嚮往,他是那種會喜歡小孩的人嗎?如果是,那還真是令人意外。
「再說吧。」可是無論如何,真相一定會讓他失望的吧……
宋頤霆掛斷了手機,一轉頭便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那杯綠色液體,盯著玻璃杯中那宛如海藻泥漿般的液體看了大半分鐘,最後他還是認命地舉杯一飲而盡。
「關瑾顏!我說了很多次,不要放芹菜!你以為多放蜂蜜,我就喝不出來嗎?」宋頤霆對著剛進屋的關瑾顏喊道。
口中殘留的異樣味道讓他只覺得反胃,無論用多少白開水沖淡那股味道,「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要見到這東西了!」
他第一次見到這綠油油的東西就知道味道肯定很可怕,可是這個女人居然以不喝就不許用筆電為由,要脅逼迫他每天一定要喝上滿滿兩大杯。
「知道了,明天不放芹菜就是。」關瑾顏笑笑地坐到他的身旁自己專屬的位置上,拿起沒有看完的偵探小說放在膝頭,她的經驗告訴她,這男人只是抱怨一下而已,等明天同樣的果汁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會乖乖喝完的。
這兩周以來,關瑾顏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始終一心一意地照顧著這個唯一的病人,她料理他的飲食,替他打針、餵他吃藥,幫他洗臉、擦身體、換衣服、剃鬍子,還要監督他定時下床走動,好幫助肋骨的傷勢更快痊癒。
除了每天出去買菜購物以外,她幾乎是二十四小時看護著他,連晚上睡覺都是蜷在臥室的小沙發上,而在這期間,她唯一和醫院的聯繫恐怕只有那通電話。
「喂,丁雋。」那天她本來也是坐在這裡看書,接到電話後起身向客廳走去,「嗯,我在休假。」
宋頤霆也跟了出去,沒有說話,只是坐到沙發上看著她走到窗邊。
「真的,只是休假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當關瑾顏轉頭看見他時微微一愣,一我沒事,只是突然想休息段時間而已,抱歉,讓你替我頂這麼多夜班。」
電話那頭的人又嘰嘰喳喳地說了五、六分鐘,好像怎麼也捨不得掛斷,而關瑾顏則一直耐著性子聽著偶爾答應兩聲,「知道了,下個月的咖啡我請。」說完最後一句,掛了電話。
「同事?」待她掛斷電話之後,宋頤霆開口問道。
「嗯。」他的關注總是讓關瑾顏手足無措,「你是要喝水嗎?還是要拿什麼東西?」
「只是出來聽你講電話而已。」宋頤霆雙手環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確保你沒把這裡的地址告訴別人。」
「放心,我不會說的。」她再次保證。
「那個男人……你剛剛所說的那個男人是指誰?」
「嗯?」關瑾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真的,只是休假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宋頤霆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聽到的話語,「那個男人是指誰?」難道是她的什麼追求者嗎?
關瑾顏愣了一下,輕笑出場,「說的就是你啊。」
「我?」宋頤霆蹙起了眉頭,「你同事也認識我嗎?」
「他是那天晚上為你動手術的醫生。」
宋頤霆回想起之前自己看過的手術錄影,「原本應該是你主刀的。」可是她卻中途離場。
「對於認識的人,醫生總是很難下刀。」關瑾顏垂下眼眸。
「認識的人?」宋頤霆劍眉微挑,「你就是這樣跟同事介紹我的嗎?」
「當然不僅如此。」她倒是想這樣矇混過關,可無奈丁雋不肯買帳。
「看來那人知道的不少,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吧?」不知不覺中,質問的語氣裡摻雜進了一絲嫉妒,那是怎樣的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分享自己的過往?而同樣身為醫生,那人是否更能體會她工作上的辛苦,更能理解她面對生死時的脆弱和無助,比當年的他更加懂她?
「不是那樣的,你知道,有時候別人問起你,很難不回答。」只是聲音中一個細微的起伏,關瑾顏已意識到他心中的不快,「就像也一定有人問過你,為什麼要戴兩枚戒指吧。」
他又會怎麼向別人說起自己呢?
「有。」宋頤霆抬手看向自己的小指,「但我只會告訴我想告訴的人。」
「你太太?」
「呂董事長。」想起聽完自己的敘述後,老人家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宋頤霆不禁勾起了唇角,「他可沒有少咒你,說你瞎了眼才會放棄我這樣有潛力的男人。」但是他卻也說自己很羨慕宋頤霆,能夠遇到一個可以全身心付出的女孩。
愛即使是錯的,也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能夠遇到。
這還是宋頤霆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對她露出這般純粹的笑容,相較於以往的譏諷,此時的他更像是在得意洋洋地轉述別人對自己的誇贊,如同一個驕傲的小孩。
不由自主地,關瑾顏也揚起了唇,「真巧,丁雋也是這麼說的,直到剛才他都不肯相信視力很好的我,會是個睜眼瞎子。」
宋頤霆微微挑眉,「是啊,人長得帥總是容易被誤認為是負心漢。」
當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原來,關於當年的分手,他們也可以像現在這般當成是笑話一樣談論,而和此刻在笑聲中酣暢淋漓地發洩出來的情緒相比,這些年來的耿耿於懷,顯得就更加荒謬可笑了。
「其實我們都是好人。」看著闊別已久的笑容,宋熙霆輕輕地說道。
他愛她,並不是因為她先愛上了他,這或許也是為什麼,當她說自己其實並不愛他時,他想要卻從來無法真正恨她,他只是無法承受這個事實而已。
「是啊。」關瑾顏低下頭,把碎發撥到耳後,「只是好人並非就一定適合。」
當看淡過去的那些情愛,將關係停留在病患或者進一步作為普通朋友的時候,他們的相處也就變得輕鬆自然許多。
「今天吃什麼?」宋頤霆打開筆電,開始回復郵件給自己的助理。
「排骨燉蓮藕。」
他抬眼看向她,「又是排骨湯?除了排骨湯和雞湯,你就不會做其他的了嗎?」
兩周前,關瑾顏第一次端著自己煮的雞湯餵他的時候,他還驚歎她廚藝大長。
「一個人生活,總是要學會自己做菜、做飯的。」
當時,他因為她的「一個人」,莫名高興了好一陣。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關瑾顏其實只會煲兩種湯,排骨湯和雞湯,然後在此基礎上搭配不同的蔬菜組合,比如今天是排骨燉蓮藕,昨天是雞湯燉山藥,前天是排骨燉冬瓜,大前天是雞湯燉青瓜……
「這兩種湯最營養。」關瑾顏皺了皺鼻子,「你知道的,我不會做魚。」
以前他們在廚房各自分工合作,她負責切和洗,而他負責掌廚,身為醫生的關瑾顏刀工了得,但卻獨獨不敢處理活魚,即使是在魚攤上讓老闆處理好,但看到買回家的魚垂死掙扎時,還是會讓她哇哇亂叫。
「那麼除了煲湯呢?你也總會炒點菜什麼吧?」再鮮美的煲湯天天當成主菜,也未免太過寡淡,這幾天來,日漸復原的宋頤霆胃口也在大增,總想著要吃點口味濃郁的東西,「比如陳皮牛肉?茄汁明蝦?」
關瑾顏翻動書頁的手微微一頓,他說到的這兩道菜都是她最喜歡的,也是他的拿手好菜,「抱歉,我還真是不會。」
「我說你一個人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濃眉幾乎皺到了一起,「別告訴就是一週燉一鍋湯,然後每天分一點出來加點蔬菜、加點麵條?」
「這樣比較簡單,而且每天的營養也剛好足夠。」
她的狡辯證明他的猜測果然無誤,她這種只求可以吃就好的態度,讓宋熙霆氣打一處來。「我說關瑾顏,你就不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嗎?」
「我……」
「別說你沒時間,每天多抽一小時時間照顧自己會死啊;也別說你學不會,燒菜做飯比你當年那些藥理實驗可簡單多了;也別說你不在乎,你和我都知道你該死的不是味覺白癡!」
可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就是不能證明沒有他,她也可以把自己照料得妥妥噹噹?為什麼就是不能讓他放下心來?
他不可能放心的!此刻宋頤霆才突然意識到,說什麼釋懷、說什麼看淡,其實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