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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小柔]不是不愛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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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48:02 |倒序瀏覽
不是不愛妳 作者:溫小柔

老爹收養的義子總是一副陰陽怪氣樣,
教奉命當他私人特助的她整天提心吊膽、臉紅心跳……
臉紅心跳?
完了,這下慘哉了!自己怎麼會對這款男人來電!?
聽說他自小有暴力傾向,會拿剪刀捅人……
聽說他曾經放火燒死自己的生父……
聽說……
啥?老爹還要她嫁給這樣心狠手辣的男人!
不要,人家不從啦!
可是,她終究在他溫柔與殘暴交雜的眼神下
無條件棄械投降,任他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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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48:30
楔子

  沉寂的夏日午夜,一道烈焰驚醒了沉睡中的大地。  

  火苗由一排違章建築中一間破敗不堪的鐵皮屋竄出,一時間雞鳴狗叫,人人衣衫不整、哭天喊地的奔了出來。手抱嬰兒的、搶救貴重物品……幸而火勢不大,在消防車未到之前,已有人手提水桶、橡皮水管,盡己所能的阻止火勢的蔓延。這排違章建築出入的巷道也僅有兩米寬,若真等消防車來怕也只能望火興歎、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在一陣手忙腳亂的搶救之後,火勢已控制住了,除「肇事」的房子本身不可避免的毫無倖存之外,幸而只波及到左右兩間,在無人傷亡的情形下,只能安慰自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確定一家大小平安之後,已有人開始檢視損失的程度。  

  「火是由江家燒起來的。」  

  「那姓江的父子逃出來沒有?怎麼沒見人?」  

  「怕是又醉在外面了,小孩不會燒死在裡面吧?」  

  幾個鄰人竊竊私語,已有男人奔進燒燬的房子中。  

  「姓江的燒死了……」  

  「大人還是小孩?」  

  「是大的,小孩不見了!」  

  正說著,卻見一個男人牽著男孩走了出來。  

  男孩滿臉瘀青,緊繃著臉跟在男人身後。  

  「這男孩真命大,躲在浴盆裡,幸好火沒有燒到那裡。」  

  這排違章建築經濟稍好的,會在家中建造浴室。窮困一如江家的,卻只能在屋外搭上一片木板、放上一個木盆,權充為更洗的地方。  

  男孩只有八歲,慘白著一張臉,單薄的身子在窣窣發著抖。  

  「瞧他都嚇傻了。」一名婦人關心的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想拍他的肩。  

  男孩一側身,避開了那只善意的手。  

  「看看,又是一身傷。」婦人低喊:「你那醉鬼老爸又打你了是不?」  

  「嘖嘖!真下的了手……這樣的老子,燒死了也活該。」  

  說話的人被旁邊的男人用手肘一撞,忙噤了聲。  

  這對姓江的父子,在這狹小的圈子裡,一舉一動已成鄰人茶餘飯後談論的對象。自從五年前孑然一身的搬遷入這個窮困的「世界」,附近就很少有安寧的日子。這姓江的男人經常會無故的打罵男孩或把男孩關在屋外,不准他入屋吃飯睡覺,也因此男孩身上總是傷痕不斷。  

  鄰人對這種現象早已看不過,雖說是個自掃門前雪的社會,但卻時常有好心的婦人會特別的照顧這可憐的男孩。社區的輔導人員早已登門拜訪數次,卻被姓江的男人無情的趕了出來。而社輔人員也在男孩不合作的態度下,漸漸失去拜訪的耐心。  

  畢竟是個不被承認的「社區」,政府雖早已下令所有的居民搬遷,但在經濟的壓力及政府輔助條款不明確的狀態下,仍有人堅守陣營。同樣的情形年復一年的上演。  

  「可憐的孩子……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了。」脫離這個魔掌卻成了孤兒,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男孩並沒有母親,五年前搬入這裡就一直是父子倆相依為命。在強制的國民義務教育下,男孩仍是有一日沒一日的上學。江姓男人在清醒的狀態下勉強以打零工的方式湊合著生計,然而所賺的錢卻是連喝酒都不夠。江家的生活一向是靠社工的輔助及鄰人在勉強自顧之暇後的施捨。  

  平日江姓男人並不理會男孩,沒有酒喝的時候,經常是一個人躺在木板、紙箱搭成的床上發呆。一旦喝醉了便打男孩出氣。鄰人都知道男孩有一個水性楊花的母親,在生下他時便跟男人跑了。這都是男人喝醉時打罵男孩被人無意間聽去的。一開始還會有人去勸阻,但在男人毫不留情的波及之下,久而久之,便沒人肯再去受這池魚之殃。  

  很少看見男孩哭,或許在他小時候有。但長年下來,男孩也知道哭叫只會讓男人更忿怒、下手更不留情。他總是一邊忍受著錐心刺骨的疼痛,一邊聽著父親不堪的罵著母親。他早已對母親沒有印象,但他相信母親是個不潔的女人,為了一己之私慾而拋下失意的丈夫及稚弱的自己。  

  男孩瘦弱的身子孤伶伶的站在殘破的房子前,鄰人已手忙腳亂的處理善後問題。  

  「似乎是電線走火。」警察皺著眉。「詳細情形還要再檢查看看。」  

  沒有人理會男孩。男孩緊咬著唇瞪視著猶在冒煙的房子。眼見人人來來去去、忙忙碌碌的在自己家中穿梭;父親的屍體被抬出來了,焦黑的身體已辨不出本來的面目。父親死了,再也沒有人會打他、罵他;再也沒有人會在下著大雨的夜晚將他鎖在門外不准他吃飯、睡覺;再也沒有人會將他的書包、課本燒掉不准他上學;再也沒有人……因為父親死了。  

  男孩的臉色變的更蒼白,手中緊緊捏著一枚打火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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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49:00
第一章

  飛機抵達台北上空,江群看向窗外,淡漠的望一眼這座睽違十年的城市。如果可以選擇,他不願再踏進這城市一步,但現在他的命運已經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了。  

  八歲那年由於父親驟逝,母親不知所蹤,在無人撫養的情況下被送進孤兒院,在孤兒院中待了長達七年。每年部有無子嗣的夫妻或所謂的「善心人士」來領養數名「可愛乖巧」的院童,獨自己因孤僻且叛逆性強而始終乏人問津。一直到了十五歲那年,他被莫名其妙的送往國外就讀。院方告知他已被某企業的老闆收養,自此可以衣食無憂、享盡榮華。他望著其他院童欣羨的表情,心中沒有任何感受。自始至終他沒有看過養父一面。而到了國外,他並沒有受到正規的教育,每日由數名不同的家庭教師,密密麻麻的排滿各式各樣的課程。雖然住的是華宅大院、吃的是山珍海味,但受的卻是魔鬼訓練,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數年後他才漸漸明白,他只不過是一名被培養成輔佐「真命天子」的「御前侍衛」,注定了要賠上一生的自我與尊嚴,為的只是替他人披荊斬棘。他沒有任何的不滿與忿怒,因為他換來了一生的榮華富貴。

  「方氏企業」二十年來一直獨佔全國企業體營收淨利的鰲頭,這要歸功於方文遠投資的眼光。舉凡房地產、土地開發、國際貿易、科技研發皆有獨到的眼光。「快、很、准」一直是他奉行不二的三字箴言。方氏企業的任何政策,動輒影響全國的經濟狀況。按理來說他應不至於有任何不滿足的地方,但偏偏他就有一個天大的遺憾──他僅有的一個兒子卻是個不成材的阿斗,成日風花雪月、揮金如土,空有一個總經理的頭銜,卻儘是挖自家牆角,十足的敗家子。  

  說來他的女兒還稍有一些商業天分,但偏偏放眼世界的他,卻固執的保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他從不吝於培養這一雙兒女,也開明的依循兒女的興趣去發展自己的天空。但畢竟女兒嫁出去是潑出去的水,他不希望自己一生的心血終究是為他人作嫁。  

  所以,方文遠處心積慮的為自己的兒子鋪一條平坦大道,在他兒子──方志揚十五歲那年,收養了一個與他同年的男孩──江群,用心培訓江群成為日後忠心不貳的家臣。藉由他的智慧與能力,固守自己窮一生之力所打下的半壁江山。  

  江群踏進緊鄰總經理辦公室旁特別助理的辦公室,二十坪大的空間,設計的簡單而高雅。映入眼簾的是真皮的舒適座椅與原木的氣派辦公桌,桌上一疊堆積如山的卷宗文件。角落另設有一套辦公傢俱,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趕忙站了起來,對他點頭示意。「江特助?」  

  江群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起放在最上層的卷宗,隨即批閱起來。  

  女孩走到他面前,對他微微一笑。「我是方芷晨,你的私人秘書。我父親──也就是董事長,要我跟在你身邊學習。至於公事方面,因為你新來乍到,人事上若有不熟悉,或許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江群微一皺眉,對她冗長的介紹詞稍感不耐,不過依舊沒抬起頭。  

  「下午兩點舉行業務會議,董事長親自主持。一方面是研究南部科學園區旁那塊地建商務俱樂部的可行性外,主要是向各部門經理介紹你的加入……」  

  「行了。」江群冷冷打斷她的話。  

  方芷晨微一楞,笑笑說:「一點五十我會提醒你。」  

  兩點整會議準時進行。  

  方文遠為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江群江特助,相信你們都已聽過他的大名。」  

  江群微微一笑,站起來朝眾人點點頭。  

  在座的人莫不睜大眼睛。原來這就是公司裡赫赫有名的神秘人物──江群。那個行事果決、心狠手辣、趕盡殺絕,每年為公司賺進數十億進帳的江群?原來竟是這樣一個年輕小伙子!  

  「從現在起,江特助會在我們總公司協助總經理處理業務上所有事情。」方文遠眼光轉向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年輕人。「志揚,以後公事上你可以請江特助多幫忙,至於你自己,」他皺皺眉。「我想也不用我多說了。」  

  方志揚朝他聳聳肩,轉而向江群投以一個大大的笑容,伸出一隻手。「我想這裡沒有一個人會比我更歡迎你。」  

  江群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方芷晨打量著這一幕,忍不住想起上午在辦公室的江群。一整個早上他都冷著一張臉,對她視而不見。別說是笑容了,根本連正眼都沒朝她看一下。這個男人如果不是有兩張面具,那麼就是討厭她了?方芷晨在心底苦笑。  

  這個男人人前人後竟是兩張臉!方芷晨有點納悶,或許私底下的他比較嚴肅吧。雖然說「嚴肅」其實有點牽強。  

  「好了,你們就別那麼客套了。」方文遠笑著說:「芷晨,阿群是我義子,算起來也是你哥哥,以後就名字相稱吧。」  

  方芷晨順從的叫了一聲:「群哥。」  

  江群不置可否的笑笑。  

  方文遠陸陸續續的為他介紹在座其他人,江群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  

  「接下來我們研究一下南科旁那塊地的案子。」方文遠目光巡視著眾人,最後鎖定在江群身上。「阿群,上午你應該多少對這件案子有點研究,說說你的看法。」  

  江群淡淡說:「我反對。」  

  所有人都愕然望向他。  

  方文遠不解的問:「為什麼?這件案子如果成功,不但可以為公司賺進大筆利潤,而且也可以提升我們在商業界的形象。」  

  「構想是很好,但是地點選的不對。」  

  「地點有什麼問題?」一名原先負責這件案子的經理林政風忍不住開口。  

  江群瞥了他一眼。「台南市五期這個地方,一來是有名的風化區,再者,這附近已有幾間俱樂部……」  

  林政風打斷他的話:「這幾間俱樂部的素質和我們相差太遠了。」  

  江群點點頭。「最重要的一點,這附近沒有交流道。五期這個地方基本上就已經離南科太遠,一般來說,離開南科到五期,會先遇到新市交流道。與其捨棄交流道而進市區到五期,同樣的塞車時間,不如直接驅車到高雄。高雄不但有數間素質不錯的飯店,更有和我們同性質的俱樂部。」  

  方文遠沉吟:「這麼說來,這件案子必須放棄了?」  

  江群微笑。「那倒也不必,只要在另選地點就行了。據我所知,南科附近還有不少土地,而且坪數都不小。」  

  「好,」方文遠望了望眾人。「有沒有人有其他意見?」  

  林政風恨恨的看了江群一眼。五期那塊地是他家的祖產,原先他打算從中獲取高額利潤,沒想到卻被江群的一席話給輕易破壞了。  

  「如果沒有,那麼,政風,土地的事情交給你去處理。」  

  林政風尚未答話,江群便接口:「董事長,這件事由我來辦。」他微微一笑。「畢竟我新到總公司,應該給我一點表現的機會。」  

  方文遠哈哈一笑。「好好,事情交給你我比交給誰都放心。」他望向林政風。「政風,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你對這件案子接觸的較久,有空給阿群一點意見。」  

  江群對他微笑道:「林經理,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林政風僵硬的點點頭。  

  回到辦公室,江群又恢復之前的面無表情。  

  方芷晨見到他臉上的寒霜,也識相的沒有開口,專心處理桌上的文件。  

  她不懂江群為什麼前後轉變這麼大?她有得罪他嗎?  

  江群唇邊掛著一抹冷笑。他怎麼不瞭解方文遠安排方芷晨在他身邊的用意?不過就是監視罷了。他骨子裡畢竟不是留著方家的血,能不提防嗎?  

  兩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默默無語。  

  隔著總經理和特助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方志揚走了進來。  

  「總算念完了!」他誇張的吁了一口氣。「反正老爸他看我什麼都不順眼。喂,老兄,」他拍拍江群的肩。「我看你還比較像我爸的兒子,幸好你來了,否則要我每天看那些公文、開一些有的沒的會,我看沒幾年我就蹺辮子了。」  

  「哥,你老是那麼口沒遮攔,也不怕人家笑話。」  

  方志揚嘻嘻一笑。  

  「沒人能取代你在董事長心中的位子。」江群微笑。「怎麼說也是親生的好。」  

  方芷晨看了他一眼。  

  方志揚「嘿」了一聲。「這點你就錯了,老爸他把你讚的像什麼似的,卻把我貶的一文不值。不過這個我早就習慣了,喂,你可別自責啊。」說完哈哈一笑。  

  江群唇邊浮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說真格的,我老爸還真是厚愛你,安排芷晨在你身邊當秘書。我老妹的國色天香,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公子窮追不捨,我都快被那群蜜蜂、蒼蠅給煩死了。」他用手肘撞撞江群,一臉曖昧。「這可是一個近水樓台的好機會呦,可別辜負了我老爸的美意。」  

  方芷晨瞪了他一眼。「哥,你別胡說。」臉上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江群望著她,暗暗打量。  

  方芷晨真的很美。她的美很自然、出塵。膚色白淨、細緻,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一雙剪剪秋瞳如歌如訴,卻又閃動著慧黠的光芒。身形瘦高苗條,約在一六八左右。骨架勻襯,體態輕盈,穿著打扮清爽,且又能秀出自己的格調。她週身散發著一股韻味,教人忍不住想親近,卻又怕褻瀆了她。  

  僅僅一個「美」字實在無法道出她的一切,卻又找不到比「美」更貼切的形容詞。  

  方芷晨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輕輕別過頭。  

  江群收回目光,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方志揚兀自哇拉哇拉的說著:「……說真的,我看以後公司就交給你了,我實在不適合這種環境。反正老爸留給我的錢也夠我一生享用不盡了,還那麼拚命幹嘛?」  

  江群微笑。「事實上我會到這裡來,為的也是讓你無後顧之憂,否則方氏的產業,又怎容我這外人插手?」  

  「你不是外人。」方芷晨皺皺眉。「爸說了,你是他的義子。」  

  江群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了,」方志揚笑。「不管是外人也好,內人也好,總之以後就是一家人,我代表方氏企業歡迎你。畢竟對你這位『兄弟』我算是慕名已久,早聽老爸提起有你這號人物,卻一直無緣見到。今天算是我們兄弟相認的好日子,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  

  「哥,今天晚上不是已經安排了一個歡迎會嗎?」  

  「唉!」方志揚揮揮手。「那種老套的歡迎會,還不都是公式上的客套、應酬而已。我打算帶阿群去見識一下我們台灣的繁華,什麼叫作『男人的天堂』!」  

  方芷晨沉下臉。「你打算帶群哥去你那些『銷金窟』當火山孝子?」  

  方志揚嘻嘻一笑。「哎喲,說那麼難聽。所謂『食色,性也』,更何況我最近發現了一個不錯的地方……」

  方芷晨欲待說話,江群連忙打斷她。  

  「這事先不忙談,總之今晚我必須出席,其他的事改天再說吧。」  

  方芷晨瞪了方志揚一眼,卻見他俏皮的吐吐舌。  

  「老是沒個大人樣。」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歡迎會上,除了總公司的人全員出席,方文遠另邀了不少商界名流,為了讓江群以後在公事上的拓展更為順利,他不停的為江群介紹與會的人士。  

  「阿群,這位是富興機構的楊總裁,我們在墾丁的那場度假觀光區舊事和他們合作的。」方文遠呵呵笑著。「楊總裁在土地開發上的經驗可是你們這些後輩要好好學習的。」  

  江群禮貌的微笑著。  

  楊敬業笑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傳聞方氏企業近幾年來因為有你的加入,每年營利都在世界排名前十大。」他對方文遠笑著說:「方兄,你真是好眼光,到底你是從哪挖掘出這麼一個優秀的年輕人?」  

  方文遠哈哈一笑,不願多作解釋。  

  「爹地。」一個女孩走過來,撒嬌的偎著楊敬業。  

  「跟方伯父問好啊,真是愈來愈不懂事了。」  

  女孩笑說:「方伯伯,好久不見了。」  

  「好好,妍莉,你真是愈大愈漂亮了。」  

  楊妍莉微微一笑。「方伯伯您過獎了,我是怎麼也比不過芷晨的。」說完,微微瞄了江群一眼。  

  「來來,方伯伯為你介紹一下。」方文遠拉著江群。「這是方伯伯的乾兒子,江群。」對江群說:「這是楊總裁的千金──楊妍莉。你們年輕人聊的來,好好親近親近。」  

  楊妍莉大方的伸出手。「原來你就是江群,我聽爹地提起過你。」  

  江群禮貌的握一下手,不予置評。  

  方文遠挑眉。「你也知道阿群?」說著,看了楊敬業一眼。  

  楊敬業尷尬的笑笑。他曾在方文遠底下挖走一名大將,由於兩家企業性質有若干相近的地方,業務人才的競爭是難免的。自從他聽說方氏企業近年來出現一名業務界的高手,確實曾勸過挖角的念頭。此時被方文遠看穿,不禁有點尷尬。  

  不過商場上雖沒有永遠的朋友,畢竟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兩家一直維持著表面友好的關係。  

  「是啊。」楊妍莉笑著說:「爹地說方伯伯您一直是個商業界的伯樂呢。」  

  方文遠不禁有點得意。確實,他方文遠栽培出來的人才一直能在商場上嶄露頭角,其中又以江群讓他最為驕傲。不過以往即使他再怎麼用心培育的人才,在利益的前提下,通常敵不過他家企業挖角的條件。現實的社會,人們早已忘了「忠、義」兩字該怎麼寫。  

  想到這裡,他不禁瞥了江群一眼。  

  江群臉上不動聲色,事實上卻已看穿方文遠心中的想法。  

  「確實,如果沒有義父的慧眼,至今我江群只怕不知淪落到何方。能將一個來歷不名孤兒院的小孩用心栽培的人畢竟不多了。」

  「孤兒院?」楊妍莉叫了出來。  

  「是的。」江群微笑。「義父在我幼時將我從孤兒院中領養出來,除了供我吃穿,還給我比一般人更好的教育。義父對我除了栽培之恩,更多了養育之情。」  

  方文遠看了他一眼,會心的一笑。  

  楊妍莉敬佩的看著江群。「英雄不怕出身低,方伯伯的栽培也是要有你肯上進才會有今天。」  

  江群不答話。既然目的已達成,他不願在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了。  

  顯然方文遠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笑說:「我去招呼一下客人,總不能我們老友相見就冷落旁人了。阿群,我跟你介紹一下力新貿易的王總。」說完,向楊敬業道個歉,拉著江群走了。  

  等兩人離去,楊妍莉說:「爹地,你覺得江群這人怎樣?」  

  楊敬業想了一想。「人是不錯,就是心機深沉了些。不過在商場上就是該這樣才爬的高。」  

  「如果作你女婿如何?」  

  楊敬業一楞,繼而笑說:「女兒,你看上他了?」  

  楊妍莉點點頭,露出小女兒的嬌態。「他是我喜歡的型,夠冷靜。」

  「那你可得花點心思了,這人不簡單。」楊敬業笑說:「不過只要是我女兒看上的人,相信也是手到擒來。」他沉吟。「若有他加入我們的公司,對我們未來的發展只有好處。」  

  楊妍莉白了他一眼,撒嬌的說:「爹地,你只關心公司,這是你女兒未來的幸福呢。」  

  楊敬業笑。「誰說我不關心你未來的幸福?以後公司還不是你的?」  

  林政風慇勤的跟著方芷晨打轉,一會端茶送水,一會拿點心,服伺的無微不至。方芷晨雖感不耐,但礙於公司的情誼,倒也不便發作,始終禮貌的應付著。  

  她早知林政風對她頗有好感,在公開場合一直以護花使者的姿態出現,有意使別人產生錯覺。以往她對這種行為雖然不喜歡,但也沒有刻意去釐清什麼。反正她自認行的正、做的端,也不怕別人說閒話。  

  但是今天不知為什麼,對林政風這種慇勤的態度卻無端的感到煩躁。  

  「芷晨,想不想到花園去散散步?」林政風滿臉堆著笑。  

  「不了。」方芷晨微微一笑。「我也得幫爸爸招呼客人,突然離開不好。」說著,她端了一杯紅酒,走向站在角落觀賞壁上畫作的一個中年男子。  

  林政風滿臉失望,卻還是振作精神快步跟了上去。  

  「沈董,原來您對畫有研究?」方芷晨笑問。  

  沈慶中哈哈一笑。「什麼研究?只是沒人理我,在這裡故作風雅罷了。」  

  方芷晨臉上一紅。「沈董,您這是笑我們招呼不周了?」  

  「哪兒的話。」沈慶中笑:「今天客人這麼多,本來就很難面面俱到。是我認識的人不多,找不到相熟的朋友可以聊聊,所以自己找消遣。」  

  方芷晨笑:「沈董太客氣了,上回引進的那批電子零件,若不是沈董您和海關部門有熟,恐怕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能入關。說來您的交際面可比我們廣多呢。」  

  沈慶中是棄政而從商的,和政府部門關係良好,方氏企業許多方面都要靠他出面周旋。由於他從商的時間不長,因此大部分企業界的人士都不熟。  

  「對了,今天的主角江群,聽說是令尊的義子?」  

  方芷晨點點頭。  

  「果然是個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不只外型佳,談吐風度也是一流的。看來令尊果真非常重視他,還特地為他辦了一場歡迎會。」  

  方芷晨聞言,沒來由俏臉一紅。  

  在一旁的林政風忍不住輕哼出聲:「我看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方芷晨皺皺眉,只當作沒聽見。  

  沈慶中笑說:「好了,你們也別只顧招呼我了,令尊是我學長,算來也是自己人,你就別太見外了。我去跟令尊打個招呼,待會有事要先走。」  

  方芷晨點點頭。「那您慢走。」  

  方志揚不知從哪冒出來,拍拍方芷晨的肩。「老妹,待會你幫我跟老爸說一聲,我要先走了。」  

  方芷晨沉下臉。「你要去哪?」  

  方志揚聳聳肩。「去哪都比待在這裡好多了。」  

  「你這樣爸會生氣的。」  

  方志揚嘻嘻一笑。「老爸對我生的氣還會少了嗎?反正我做不來交際應酬那一套,留在這裡也礙事,不如先走。」

  林政風賠著笑臉。「方總,這個場合如果沒有你會失去光彩的。」  

  方志揚翻翻白眼,懶得搭理他。  

  「就這麼決定了,你幫我向阿群道個歉,改天我會補請他。」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方芷晨無奈的搖搖頭,眼光不由自主朝江群的方向望去。只見他風度翩翩、談笑風生的周旋在眾賓客間,神色自若的侃侃而談。  

  驀然他一個轉身,眼光與她對個正著。  

  方芷晨一慌,連忙低下頭,隨即又懊悔自己的慌張失措。當她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卻見江群已回過身,繼續和身邊的人談笑。  

  忽然她的心中升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一早,方芷晨踏入辦公室,見江群已經到了。  

  「群哥,早。」方芷晨微笑的打著招呼。  

  江群抬頭看她一眼,又低頭默不作聲的繼續批閱文件。  

  方芷晨咬著唇,勉強把他的漠視裝作毫不在乎,走向自己座位整理文件。  

  一會,她拿起一份資料遞給江群。  

  江群抬頭不解的望著她。  

  「這是南科旁五千坪以上的土地資料,包括了地主姓名、住址、電話和公告地價及地籍圖等。」她微微一笑。「希望對你尋找土地上有點幫助。」臉上雖帶著笑容,但她的心底卻忐忑不安。或許他會覺得她這麼做太多事了?即使她認為這只是一個作秘書的基本職責。  

  江群看她一眼,沒有說話,默默的接過她遞上的文件。  

  方芷晨在心中吁了一口氣,臉上不由自主綻放一個笑容。這份資料是她花了一個晚上整理出來的,透過地政事務所的連線幫助,還有電話的查詢,匯整成一份完整的資料。或許不是什麼太艱難的工作,但是她相信這對初到台灣的江群絕對有很大的幫助。畢竟原先尋找土地的工作輪不到他費心,他所要做的只是最後的決策。既然當初他一肩攬了下來,那麼這些細節就必須由她這個秘書打點了。  

  方芷晨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情愉快,或許這是江群第一次私底下對她沒有冷言冷語吧?雖然她一直不瞭解為什麼他獨獨對她會如此。或許不只對她吧?說不定私底下他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呢。  

  她不禁給自己一個鼓勵的笑容。也許和他共事並不如想像中的困難吧。  

  只見江群仔細的研讀資料,拿起筆在文件上做著記號,一會,他照著上面的電話撥了幾通,一一過濾幾個有意願的地主,逐一的約著會面的時間。  

  撥完電話,他抬起頭看著方芷晨。「你對南科熟嗎?」  

  方芷晨點點頭。「我們在南科有設廠,去參觀過幾次。」  

  「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拜訪幾個地主。」  

  坐上江群的車,方芷晨問:「公司備有司機,你怎麼不用?」  

  江群淡淡說:「我習慣自己開車。」將手機丟給她。「你聯絡一下銀行,把圈起來的那些地主借貸情形問詳細一點,看是否有遲繳紀錄或借民間胎的情形。」  

  方芷晨點點頭,隨即撥起電話。  

  由於方氏企業和各個銀行都有熟,因此對一般人來說較為隱私而銀行不便透露的問題都能很輕易的得到回答,方芷晨很快得到江群想要的答案。  

  車子駛上高速公路,方芷晨輕噫一聲:「不搭飛機去嗎?」  

  「到台南還有很多事要辦,沒有車不方便。」頓了一下,江群又道:「我們可能明天才回來。」  

  方芷晨俏臉一紅。言下之意,他們兩人會在南部共度一夜,雖然明知是為了公事,但她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方芷晨望著窗外,看著景物飛快的流逝,想找話題打破沉默,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終於經過漫長幾個小時,車子駛下新市交流道。  

  江群開車繞著南科逛了一圈,心中有了底。他將車開往市區,吩咐著:「你先訂飯店,後座有本旅遊指南,你打電話問問看。」  

  方芷晨依言撥著電話,在永康一間規模不算小的汽車旅館,訂了兩間房。  

  「我先送你到旅館,晚上我約了人談事情。」  

  方芷晨愣了一下。「不用我陪你去嗎?」  

  「那個場合你去不方便。」他淡淡說:「我約了幾個地主和與他們有來往的錢莊在酒店談事情,你去不適合。」  

  「那麼我送你到酒店。」她堅持的說:「酒後駕車很危險,我負責接送你。」  

  江群冷冷說:「不用了。」  

  方芷晨望著他冷凝的表情,歎了口氣,只好說:「別喝太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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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49:24
第二章

  凌晨,方芷晨睡的正熟,忽然櫃檯的電話響了起來。

  方芷晨拿起電話,話筒裡傳來急促的聲音:「方小姐江先生回來了。」

  方芷晨連忙披著睡袍走出房門。傍晚回飯店時她曾交代服務員當江群回來時通知她,好讓她放心。

  江群被兩個服務員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一名服務員笑著說:「真沒想到江先生醉成這個樣子,居然還能開車回來。」

  方芷晨苦笑,給了兩人豐厚的小費,讓他們幫忙著把江群扶回房間。

  當江群躺在床上時,兩人道謝著離開。

  方芷晨望著和衣躺在床上的江群,猶豫著不知是否該離去或是替他除下那身滿是酒味的西裝領帶。

  忽然江群呻吟了一聲,用力的扯著脖子上的束縛。

  方芷晨歎口氣,幫忙著江群將領帶解下。

  江群睜開眼,醉眼迷濛的望著她。方芷晨俏臉一紅,站起來轉身想要離去。

  江群捉住她的手,方芷晨一個站不穩,跌回江群懷裡。

  她幾番想掙扎,卻被江群緊緊的摟住。方芷晨聞著他身上濃濃的酒味與淡淡的古龍水香,一股暈眩的窒息感襲來,幾乎已無法思考。

  「群哥……」方芷晨低喊,雙手撐在他胸前,嘗試著想要起身。

  江群嘴裡發出模糊的囈語,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髮,似乎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終於,江群的手鬆了力道,方芷晨連忙離開他的懷抱,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臉上紅潮久久不散。她站在床前怔忡良久,望著江群熟睡的臉龐,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情緒。

  好一會,她勉強收起心中那般紛亂的思潮,彎身奮力除下江群的外套及襯衫。為了不讓他明天談生意時穿著一身皺巴巴的服裝,她強迫自己顫抖的雙手解開江群衣服上的鈕扣。為了避免他被自己的動作驚醒而造成雙方的尷尬,她盡量的放輕自己的動作。然而在脫下他襯衫時,她的指甲仍不可避免的劃過他的胸膛。

  江群的胸口因為她的觸摸而戰慄,方芷晨一驚,抬頭望向江群,只見他的眼皮輕微的跳動了一下。

  終於,在如此的小心翼翼下,沒有驚醒江群而除下他的衣服。她在心中吁了一口氣,盡力的撫平江群的衣服,拾起方才掉落的領帶,一同收在置衣間裡。

  她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喘,連忙快步走向門口,準備盡快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當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時,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回頭望向躺在床上的江群。

  當她一回眸,迎上的竟是江群那對晶然冷眸,定定的望著自己。方芷晨一驚,匆忙的快步奪門而出。

  次日一早,方芷晨在櫃檯的MorningCall下起床。一整夜的思潮起伏,她幾乎沒有合眼。當穿戴整齊走出房門時,卻見江群已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讀著早報了。

  方芷晨微一遲疑,竟提不起勇氣開口向他道聲早。

  整夜,她反覆的猜測江群究竟是否真的醉的人事不知了?他的擁抱是否只是醉酒的狀態下無意識的行為?然而在她離去時的那一眼,江群望向她的那個眼神,為什麼卻又如此的清醒澄澈,甚至還帶著他慣有的冰冷?

  如果事實上他一直是清醒的,那麼他的擁抱代表了什麼含意?只是藉酒而放肆嗎?如果是如此,江群又把她方芷晨當作什麼樣的女人?

  她咬著唇,鼓起勇氣若無其事的走向江群,打了聲招呼。她準備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等著看江群的反應再作決定。

  反正昨晚認真說起來,確實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江群抬起頭,淡淡說:「你先去吃早餐,待會就出發吧。」說完,又埋首在報紙間。

  方芷晨愣了一下,忍不住試探:「你昨晚醉的很厲害呢。」

  「嗯。」他連頭也沒抬。「沒想到台灣談生意的文化是在酒杯中的。若不酒到杯乾,等於是看不起他們。」

  方芷晨望了他好一會,最後只好說:「那你下次別喝太多了,對身體不好。」說完轉身朝餐廳走去。

  江群抬起頭望著她的背影,眼光變的深邃而幽遠。

  當江群談妥土地條件並簽下三張合約後,回台北的路上已是傍晚七點多了。

  一路上方芷晨冷著一張臉,幾乎是對江群視而不見。江群當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生氣,不過也懶得搭理她。

  終於方芷晨沉不住氣開了口:「你明明知道陳家那塊土地有上億的價值,而你僅僅用六千萬買下,除了打平貸款之外,他們其餘的負債要用什麼來償還?我們並不是出不起更多的錢啊。」

  江群冷冷道:「這也是他們心甘情願簽下的合約。」

  「若不是你利用錢莊的壓力逼迫他們,人家也不會這麼草率的簽下。」方芷晨忿忿的說。

  江群冷笑:「如果今天陳家不賣這塊土地,你以為他們每個月有能力負擔龐大的貸款壓力?錢莊之所以會配合我們對陳家施壓,為的不也是多少拿回一點本錢?如果這回陳家不賣這塊地,眼見就要被法院查封了,到時不但他們拿不回一毛錢,陳家也要因此成為銀行的黑名單。我這麼做是互取其利。」

  「但是……但是你也不必出這麼低的價錢啊……」方芷晨被江群一番話反駁,氣勢不禁弱了些。

  江群哼了一聲:「我是食君奉祿,自然要優先替公司的利益著想,可不像你方大小姐有心思耗費公司的財力去同情別人。」

  方芷晨聞言一楞,吶吶不能成言。她不是不知道江群的話有道理,但只要想起陳老先生簽下合約的表情,那老邁的皺紋裡,一道一道深刻的無奈與不捨,還有眼中泫然欲落的淚水,她的心裡終究不免怨恨起江群的無情了。

  這回簽下三塊土地,僅僅用了市價一半不到的價錢。方芷晨不是不佩服江群辦事的效率與果斷。但是她的心中隱隱的害怕起江群,尤其當她看見江群與人談判時眼眸深處那股森森的寒意與無情,更令她感到他的可怕和冰冷。突然之間,她只想遠遠的避開他,否則她怕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江群身上所傳來的寒意給凍結了。

  這天,方氏企業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楊妍莉坐在會客室,手中無聊的翻閱著商業週刊,等候著接待人員通知江群自己的到來。

  當江群推開會客室的門時,楊妍莉笑靨如花的站了起來。

  「真不好意思,這麼忙還打擾你。」

  江群淡淡一笑:「楊小姐有事嗎?」

  「沒有事不能來找你嗎?」她故作俏皮的說。但看到江群臉上沒有太大的笑容,她略顯尷尬的清清喉嚨:「爹地要我送一份提案來給你,是關於一批度假別墅的企畫,不知道方氏企業有沒有興趣共同開發?」

  江群微微一笑:「通常這種企畫案是先送到企畫部經理處批閱過後才會交到我手上作最後的決議。」

  楊妍莉臉上一紅,還未答話,江群便又接口:「不過富興機構與一般的公司不同,既然是貴公司提議的企畫案,自然不必經由層層的關卡。只是要勞駕楊小姐親自送來,那真是給我江某莫大的面子。想來這份企畫案一定非同小可了。」

  楊妍莉一顆心放了下來,嫣然一笑:「是我自己向爹地討來這份差事的。」

  「哦?」江群挑了挑眉,嘴角隱隱含著嘲諷的笑容。

  「自從那天在方家的別墅那場歡迎會上看見你之後,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來拜訪你。」楊妍莉眼底眉梢儘是風情,斜斜的睨著他:「我一直很佩服像你這種肯上進的年輕人,比時下一些靠父母庇蔭的富家公子有內涵的多了。你知道的,我身邊總是有一堆像蒼蠅一樣的追求者,全都是不知疾苦為何物的富家子弟,從來沒有像你這樣的男人出現過。」她抿著唇笑說:「爹地還開玩笑說,要是你能跳槽來我們富興機構,他肯定連我這個寶貝女兒都無條件奉送呢。你看他真是對你讚譽有加,連我這個女兒他都要當成禮物了。」

  「你代我謝謝楊總裁的美意,改天我必親自登門拜訪。」

  楊妍莉掩唇一笑,眼裡放射出喜悅的光芒。

  江群翻開她送來的企畫書,沉吟著說:「南科旁的度假別墅?貴公司怎會想在南科旁建別墅?」

  楊妍莉笑:「聽說方氏企業要在南科建商務俱樂部,到時那裡一定會發展成有名的度假勝地,若配合度假別墅,肯定銷售成績會更好。」

  江群抬頭打量著她,微微冷笑:「貴公司的消息真是靈通,這項計畫在我手中也不過是剛剛通過,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送來相關的企畫案。」

  「所以我說富興機構是個大有可為的公司,絕對不會埋沒像你這樣的人才。」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輕輕一個驚呼:「我這麼說可不是在挖角,別被方伯伯聽去造成誤會了。我們方、楊兩家的交情一向很好,我和芷晨還是高中時期的同學呢。」她輕輕一笑:「本來經營事業就是要掌握先機,這樣才有利益可圖啊。」

  「貴公司的情報網想必是所有事業中拓展的最好的。」

  楊妍莉臉色微微一變,隨後馬上笑說:「商業情報本來就是每間公司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你也不能說我們的手段卑鄙。」

  江群頷首點頭,不在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他知道即使問她究竟誰是公司裡的商業間諜也得不到一個正確的答覆。既然有了一個眉目,總比一直蒙在鼓裡好。今後他會在這上面多加注意。

  他研究著這份企畫案,仔細的考慮其中的可行性。

  楊妍莉挨近他身邊,詳細的為他解說內容。她的胸部抵著江群的手臂,隨著輕微的擺動,輕輕摩擦著,口中如蘭的氣息輕吐在江群臉上。

  江群由於專注在文件中,一時間竟不覺得楊妍莉實在坐得太近了。當方芷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江群驀然抬頭,見方芷晨驚呆在門邊。

  「對……對不起,」方芷晨吶吶說:「我有敲門。」

  江群這才發覺楊妍莉整個人幾乎都黏在他身上了。他皺著眉,巧妙的移開身子。「有事嗎?」

  方芷晨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復。「爸爸他……他知道妍莉來了,請你,你們到董事長辦公室。」

  江群點頭:「知道了。」低頭收拾著桌上的文件,避開方芷晨驚詫的眼神。

  楊妍莉笑著向她打了聲招呼。「芷晨,好久不見了。上次在你家別墅沒機會和你聊上兩句,改天一起去喝個咖啡?」

  「嗯。」方芷晨不自在的點著頭,心中臆測著江群和她究竟何時變的如此親密?

  江群將手中的企畫案遞給方芷晨。「你先回辦公室等我,順便將這份資料整理一下。」說完,率先走出房門。

  楊妍莉朝方芷晨甜蜜的一笑,笑容中不無示威的成分。「記得改天喝咖啡喔。」隨後翩然的離去。

  方芷晨呆立著,手中緊緊握著江群交給她的企畫書,心中思緒紛亂、百味雜陳。

  五點半,大樓裡的人員陸陸續續下了班,方志揚在這個時候破例的踏入公司。通常如果不是董事長──也就是他的父親大人召喚,十天、半個月不見他出現在公司裡也不是奇事。

  他一進公司就直接進江群的辦公室。

  江群見方志揚到來,愣了一下,便招呼他坐下來。

  「我老妹不在?」

  「沒事就讓她先下班了。」

  「那太好了!」方志揚喜孜孜的說:「本來我還在想她那一關不容易過,現在她不在就省了麻煩。」

  江群揚揚眉,代替了開口詢問。

  「上回不是說了嗎,改天我要單獨作東,歡迎你回國。選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方志揚興致勃勃。「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晚上一起到那兒喝一杯。」

  江群皺眉,對方志揚的提議不太感興趣。

  方志揚兀自興奮的說著:「我看上了一個女人,你去幫我評鑒評鑒!」他拍拍江群的肩:「阿群,我是信的過你,相信你不會以一般世俗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他清清喉嚨:「她是在酒店上班的,不過是一個好女人,為了生活逼不得已……總之,你去了就知道。」

  江群微微一笑:「你等我一會兒,待我收拾一下便走吧。」

  大富豪酒店位於台北郊區,是整個台北市最富麗堂皇的酒店。許多政商名人常在這裡出入,因此採取會員制度,經過嚴格的審核才有資格擁有會員證,一般人想到這裡消費是不可能的,別說沒有會員資格,就是酒店中的消費金額也不是平常人負擔的起。

  華燈初上,酒店中已是人聲鼎沸。氣派輝煌的大廳前兩名穿著制服的「少爺」迎向方志揚,恭敬的領過車鑰匙,隨即有名泊車小弟迎上前,方志揚闊綽的給了小費打發他們,跟在領(木台)人員身後進了酒店大門。

  進了包廂,方志揚很大方的叫了滿滿一間的坐(木台)小姐,要她們好好「服侍」江群,然而他自己卻不斷的翹首張望,滿臉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活像初戀的小男孩。江群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禁也對他口中的那名女子好奇起來。

  終於,一名女子緩緩的推開包廂的門。方志揚見那名女子進來,難掩興奮的情緒,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口中一連迭聲的嚷著:「芊芊,你總算來了,等死我了……」

  芊芊穿著一襲純白的薄紗洋裝,體態玲瓏,臉上淡施脂粉,有別於一般歡場女子的濃妝艷抹,相對顯的她更具靈氣。柔柔弱弱的嬌軀,襯的她楚楚可憐,唇色帶著淺淺的笑容,雙眸如怨如訴,整個人細緻而柔弱,讓人忍不住想收在掌心保護,卻又怕弄疼了她。

  方志揚小心翼翼的摟著她的腰,一副呵護倍至的模樣,招呼著她坐下來。於是她便坐在方志揚及江群的中間,頓時間,整間包廂的女人都為之失色。

  「芊芊,來,我為你介紹一下我的好哥們。」方志揚眉花眼笑,端起一杯酒給她:「這是江群,我最好的兄弟,如果沒有他,我至今還在苦海裡浮沉呢。」

  「江群……」芊芊端起酒杯,對江群微微一笑:「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就是那個江群?」

  「我就是那個江群。」江群也端起酒杯,輕碰一下她的杯緣,仰頭一飲而盡。打從芊芊一進門,他便知道他今天是遇到「故人」了。

  「你們認識?」方志揚又是興奮又是好奇。「你們怎麼認識的?在哪認識的?阿群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江群唇色噙著一個淡淡的笑容,沒有答話,芊芊微微笑說:「我和江群是同一所孤兒院長大的,十年前他被收養後我們就一直沒見過面了,而我一直到了十八歲才離開那裡。」

  方志揚一臉不可置信:「真是太巧了、太不可思議……世界竟然是這麼的小,到哪裡都遇的到認識的人。」他握住芊芊的手,心疼的說:「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個孤兒,你為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說的呢?」芊芊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說:「如果不是個孤兒,沒爹娘疼、沒有家世背景,誰又願意流落到煙花場所,作賤自己,過這種送往迎來、生張熟魏的日子。」

  方志揚激動的握緊芊芊的手。「離開這裡,讓我來照顧你……我已經跟你提過無數次了,為什麼你就是不答應?」

  芊芊輕輕掙開方志揚的手。「不是我不答應,我只是不願讓人認為我和你好只是為了你的錢。」

  「不要管別人怎麼想,只要我知道你不是就好了。」方志揚忘形的摟住她。「離開這裡,我已經無法忍受你在這裡多待一天。我只要一想到別的男人可以任意的牽你的手、抱著你,甚至更多……我就無法忍受。」

  芊芊推開他,美麗的臉龐帶著惱怒。「你以為我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難道我對你這樣,你就認為我對每個男人都這樣?你又何必如此輕賤於我?」說到後來,她大而朦朧的雙眸已隱隱泛起淚珠,聲音幽怨而淒楚。

  「不是的!芊芊你別誤會,」方志揚手忙腳亂,又是心疼又是懊惱自己的失言。「你別哭,是我說錯話了,我自己掌嘴……」說著,雙手不停的在自己臉頰摑打起來。

  一旁的女人看到方志揚的舉動,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別這樣,人家都在笑了。」芊芊輕撫著他的面頰,低低的說:「痛嗎?」

  「不痛不痛,」方志揚喜出望外,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只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一點都不痛了。」

  江群在一旁冷眼的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心中微感不耐。身邊的女人不停的想和他攀談,他只是禮貌的應付幾句。來到這個場合的人出手一向是大方又闊綽,方志揚雖然也是花錢如流水,不過她們早已是司空見慣,畢竟他不是第一次來。然而她們從沒有見過像江群一樣年輕又瀟灑的客人,能來這裡消費一定有他的身家底子,如果能攀上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每個女人幾乎都抱著這種心態,因此江群幾乎沒有片刻安寧。畢竟方志揚眼裡只有芊芊一個女人,因此她們只能對江群下手。

  江群幾乎是酒到杯乾,不過除了喝酒,他很少開口說話。

  芊芊對他微笑說:「江群,看來你這段日子過的還不錯。」

  江群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還是那麼惜言如金,不說話沒關係,老朋友見面,總該多喝幾杯吧。」芊芊伸出她的纖纖柔夷,往江群的酒杯注滿了酒,拿起來遞給他:「慶祝我們都脫離了那個鬼地方。」說完,舉起自己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江群也喝乾了那杯酒。

  「今天實在太值得慶祝了,好,我們每個人都不醉不歸。」方志揚興奮的嚷著。

  回到方家大宅,已是凌晨時分了。方志揚醉的不省人事,嘴裡還不停的嚷著「乾杯」。江群仗著猶有幾分清醒,負責開車回來。

  江群也是住在這裡,當初回國時他原先打算獨自搬出去,但方文遠執意要他同住,畢竟江群在台灣已沒有別的親人,幾番思量過後,江群便住了進來。

  他一向是早出晚歸,住進方家之後,居然很少和其他人碰面。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雖然美其名是方文遠的義子,但畢竟是寄人籬下。他的內心深處有著超乎常人的驕傲和自卑,冷淡的外表下,是別人無法碰觸的寂寞心靈。

  幼時沒有享受過絲毫的親情,甚至在荼毒虐待下過完童年。孤兒院的日子,又受著自己年紀大的院童們欺凌。幾次被人品評論足收養無望後,連院長及義工們都對他不理不睬。而他生性就比一般孩童來的孤僻,經常一天說不到一句話,這當然也是經過無數的悲傷和打擊所養成的。在他的觀念理,他的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從來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從小他就不信任任何人,但自從他認識芊芊以後……

  那時候的芊芊當然還不叫芊芊,這只是她長大以後在煙花界的「花名」。從小芊芊就是一個美人胚子,幾乎所有孤兒院童都對她情有獨鍾。他也搞不清楚以芊芊的美麗和柔順,為什麼和他這種不討喜的孩童一樣未被認養。總之芊芊一直和他們一同在孤兒院裡生活著。而江群也和其他的院童們一樣偷偷的愛慕著芊芊,在他小小的、情竇初開的心靈裡,芊芊就像是天使一樣的美麗。

  孤兒院裡有時候會發給院童一些糖果餅乾的小零嘴,他也如一般人一樣總是省下來捨不得吃,想要留給芊芊以博取她的青睞。當然他不是像別人一樣光明正大的拿給她,他總是趁著夜深人靜時偷偷的塞在芊芊的沈頭邊。

  然而他如此的愛慕她,甚至只把心裡的話告訴芊芊一個人,卻沒想到芊芊在柔順乖巧的外表下,也如同一般的院童一樣的看不起他。一開始芊芊總是特別的照顧他、關心他,在他慢慢的卸除心防後,芊芊卻把他偷偷告訴她的一些心事公開,讓所有的院童來嘲笑他。從那時候起,他更封閉自己了,他甚至恨透了芊芊,一直到他發現了一件事,他不但不再恨她,甚至同情她、可憐她。

  一個晚上,所有院童都睡著了,他因為內急起來上廁所,過後睡不著,信步走到倉庫去。在門外,他隱隱聽到有男人低重的喘息和經過壓抑的嘶吼聲,此外,還有女孩子的哭泣聲。他因為好奇而偷偷躲到窗戶旁,在隙縫裡偷看。

  倉庫裡,只見院長壓在芊芊瘦小的身子上,像頭野獸般的衝撞著芊芊瘦弱的身體,一隻蒲掌大的手緊緊的覆蓋在芊芊的嘴上,阻止她因痛楚而發出的哭叫聲。

  他在門外看的窣窣的發著抖,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芊芊總是無法被領養,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會以折磨他為樂。原來她每晚竟是受到這樣的蹂躪!難怪她要看到別人和她一樣受苦。

  他想阻止院長的暴行,但因為平常在院長的淫威之下,幾番推開倉庫的門的手卻又縮了回來。終於院長逞完了獸行準備離開,他也倉皇的逃回房裡。

  自此以後,他看到芊芊總覺得對不起她,因為那晚他沒有為她挺身而出。過了沒多久,他便被方文遠領養而離開了孤兒院。

  夜涼如水,萬籟無聲。

  江群扶著方志揚進了方家別墅大門,沒有驚動看門的老管家。他一向夜歸,也習慣了沒有人等門的日子。此時的方志揚已沉沉睡去,江群半抱半扶的推開方志揚臥室的門。

  突然,方芷晨臥室的門也打開了。

  「我哥喝醉了嗎?」

  江群點點頭。

  「讓王媽來吧,以往都是王媽處理的。我哥也不是第一次半夜喝的醉醺醺回來。」她幫忙著江群將方志揚扶進房裡,按了叫人鈴。「群哥,你先去睡吧,明天一早你還有會議要開。」

  江群點點頭轉身離去。

  「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麼好,還能送我哥回來。」方芷晨又像在對江群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

  兩人同時想到了在南部江群喝醉的那一晚。她相信今夜江群喝的酒絕對多於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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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51:10
第三章

  南科旁的俱樂部動工後,整個方氏企業土地開發部門沸沸揚揚。

  富興機構也選在同一時間興建度假別墅,在方氏企業行銷部門熱烈的宣傳俱樂部預售會員卡的同時,搭上免費的宣傳列車,熱熱鬧鬧的推出案場。

  藉由配合共同開發的理由,楊妍莉幾乎天天到方氏企業。雖然明知一些興建銷售的細節不必經由江群親自處理,但楊妍莉總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總是纏著江群問東問西。礙於合作上的關係,江群也只好禮貌的應付著。

  「群哥,你看我們宣傳部想出的這個點子好不好?」不知從何時開始,楊妍莉稱呼江群由「江特助」改口成和方芷晨一樣的稱呼了。

  「關於宣傳上的事,就直接由宣傳部門作決定吧,我信任他們的專業。」江群合上楊妍莉遞給他的文件,淡淡說。

  「那……」楊妍莉眼珠一轉,笑著說:「這個假日你有沒有空?」

  江群揚揚眉,沒有回答。

  「爹地邀你到我家作客,順道商量往後我們兩家企業的合作方針……」她甜甜的笑著:「你應該會賞臉吧?」

  江群沉吟不語。

  「你知道我爹地一直很欣賞你,認為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輕輕歎口氣:「只可惜你已經在方伯伯的麾下效命,要不然以找爹地對你的欣賞,又何止區區一個特助?只怕整個公司都毫不猶豫的交給你打理……不過既然事實已是如此,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她微微一笑:「爹地希望你能到家裡坐坐,這點小小的要求總不為過吧?」

  「既然令尊如此看得起我,如果推辭不去,未免太不識相了。」江群淡淡一笑。「請轉告令尊,星期日我會準時到。」

  江群一身西裝筆挺,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瀟灑俊逸,瘦高的身材精壯結實,沒有一絲贅肉。他俊朗的臉上永遠噙著一抹淡淡的冷笑,朗朗的雙眸深處,有著無法消融的絲絲寒意,對任何人總是一副客氣而冷淡的態度,不瞭解他的人,會錯把他的行為當作是一種禮貌,事實上他對每個人都保持著遙遠的距離,即使在他的身邊,也無法觸摸到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他像是一塊千年冰山,謙沖有禮的外表下,隱藏著堅硬似鐵、寒冷如冰的心。

  楊妍莉見他依約到來,心花怒放,整個人顯的容光煥發。她穿著一件粉紫色的小洋裝,酥胸微露,襯的原本白皙的肌膚更加晶瑩剔透。精心描繪的容顏,使的原有的七分姿色增加到了十分。

  楊敬業也難掩興奮之情,他沒料到江群明知他有挖角的念頭,竟能不避嫌依約前來。他早有耳聞江群在業務上的手腕和處事的冷靜及判斷的準確,尤其是他主張在南科旁建商務俱樂部,由原先購買土地到事後一手策畫興建銷售,在在顯示出他處事能力。為此,楊敬業更在心中立誓非要將這樣的人才網羅到自己旗下。

  「江先生能賞光,真是太好了。」楊敬業笑逐顏開,忙招呼著下人為江群添茶送水。

  江群微笑道:「蒙楊總裁不棄,對我這晚輩如此青睞,我早該親自登門拜訪。」

  「好說好說。」楊敬業呵呵笑著,心中臆測著該如何導入正題,誘使江群能跳槽到自己公司,畢竟江群雖是年紀輕輕,但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不希望目的沒有達成,反倒使兩方面反目成仇。不過目前為止算是有個好的開始,至少江群並不排斥私下單獨和他接觸。

  「爹地,你們別這麼客套嘛,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楊妍莉在江群身邊坐下,笑著說:「群哥,你嘗嘗看我親手為你做的點心。」她強調著「為你」兩個字,拿起桌上的一塊小西點遞給江群。

  「呦!你看看,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做爹的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楊敬業調侃著自己的女兒,一方面偷覷著江群的反應。

  江群微笑的接過吃了。

  楊妍莉不依的跺跺腳:「爹地,你笑人家。」眼角瞄向江群,心中暗自竊喜。

  「說起我這個女兒,從小就眼高於頂,一堆追求者繞著她打轉,居然看不上半個。」楊敬業笑著說:「我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總是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歸宿。看著她老是挑三撿四的,我這個做爹的還真怕她嫁不出去了。」楊敬業若有所指的看著江群:「我事業做這麼大,將來也都是這個寶貝女兒的,畢竟我沒有兒子,女婿也就等於是我的兒子一樣,將來事業都是放手給年輕一輩去接管。雖然我的公司比不上方氏企業的規模,但好歹不用事事看別人的臉色,在那裡做得再好,也是為別人賺錢,畢竟人家還有一個兒子,即使再怎麼不成材,這點總改變不了……」楊敬業小心翼翼的措辭,一方面看著江群的反應。

  江群臉上帶著微笑,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

  楊敬業接著又說:「像你這樣的人才,大可獨自管理一間公司,在人家手底下做事,難免綁手綁腳。以你的才幹,如果能有屬於自己的天空,便可以將你的理想發揮的淋漓盡致。我這個人別的好處沒有,但一旦覓得理想的人才,是絕對捨得把自己的事業放手交給人去管理的。」他望一眼江群,試探的說:「更何況我這個寶貝女兒已經整顆心都放在你身上了,我這個做爹的總是希望做女兒的情感不要落空。如果你能加入富興機構,對你我而言,實在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事。」

  楊妍莉屏息的等待江群的反應。

  江群默不作聲,一會,竟專心的吃起放在桌上的小西點了。

  楊敬業乾咳一聲,掩飾臉上的尷尬。

  楊妍莉見狀,連忙打圓場:「爹地,你也真是的,就那麼怕你女兒沒人要啊?群哥在方氏企業待的好好的,哪可能說離開就離開,你女兒還沒這麼大的魅力呢。」說著,聲音不免有點幽怨。

  楊敬業打著哈哈:「年輕人臉皮薄,是我老頭子說的太直接了。」他乾笑幾聲:「來來,吃東西、吃東西,今天先不忙談這些,也該讓你好好考慮才是。」他張望一會,故作沒事的說:「看看,說了一會兒話,茶都涼了,瑪麗、瑪麗…」他喚著菲傭,叫人來換茶水。

  「這可是我寶貝女兒親手為你做的小點心,我這個做爹的還是托你的福才吃的到呢。」楊敬業一掃剛才的尷尬,輕快的說:「多吃點,可別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

  「楊小姐這麼好的手藝,想必下過一番苦工吧。」

  楊妍莉喜孜孜的說:「如果你喜歡吃,我可以常常做。」

  江群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太勞煩你,不過我一向不太愛吃甜食。」

  楊妍莉聞言,微微一楞,還未及答話,江群已站了起來。

  「今天叨擾了這麼久,我該告辭了。」說完,未等兩人反應過來,他已邁步往大門走去。

  辦公室裡一片靜謐,方芷晨專注的打著電腦,為上一場會議紀錄作建檔,偌大的空間裡只聽到鍵盤發出「得得」的聲響。

  「芷晨,你將上回引進的那批引擎的資料拿給我。」江群吩咐著。

  方芷晨迅速的拿起文件夾,走過去將資料遞給江群。

  「你拿張椅子坐著。」

  方芷晨順從的拉過一張椅子,在江群前方坐了下來,等候著他的吩咐。

  江群翻開資料,大略的瀏覽一下,便又遞還給方芷晨。

  方芷晨伸手接過,江群突然壓住文件夾,相對的也壓住了她的手。

  方芷晨一楞,抬頭驚詫的望著他。

  「你怕我?」江群看著她,俊朗的臉上掛著一個嘲諷的笑容。

  方芷晨一驚,脹紅著臉,用著理直氣不壯的聲音,小聲的抗辯著:「我……我為什麼要怕你?」

  「不用反駁我,我從你的眼神裡很輕易的看的出來。」江群微微一笑:「你不只怕我,還想盡辦法要躲我。每天和我處在一起,你一定很痛苦吧?」

  方芷晨唇角動了一動,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江群微笑:「除了商場上的對手,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會怕我,尤其是女人……」他望著她:「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說著,站了起來,繞到方芷晨身後,雙手輕輕放在她肩上。

  他的動作或許有些曖昧,但是方芷晨很清楚的知道,他這麼做是別有意圖的。自從她肯定了江群在南部那夜並不是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後,她開始對江群每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充滿了懷疑。

  她僵硬著身子,聲音帶著微微的戰慄:「因為你太冷漠,你的微笑、你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出自你的真心!」她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這句話。

  方芷晨轉過身,緊咬著唇,迎向他的眼眸:「你的眼神冰冷,雖然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可是你卻從沒有真心的對待任何人。你的臉上在笑,可是眼睛沒有笑過……你是虛偽的!」

  江群怔住了,愕然的望著她。

  「你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你附和著別人說的話,可是你的眼神在嘲笑他們。你的笑容總帶著嘲諷的神色,心裡卻看不起任何人。」方芷晨喘口氣,大聲說:「你的笑容和一切都是經過包裝的,你根本不信任任何人,因為你現實、自私、冷漠、目中無人!」

  江群沉默。

  良久,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蒼涼。「你很瞭解我……看來我掩飾的並不好。」

  方芷晨望著他眼神中的落寞,突然一陣心軟,她低低說:「那……你又為什麼要掩飾呢?」

  江群不語。

  「你為什麼不學著信任別人,學著真誠的對待他人?」方芷晨輕說。

  江群凝眸望著她,突然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別在那裡說教了,你又不是我,你了解多少?如果你認定我是一個虛偽的人,你不妨去告訴所有的人要他們防著我,你甚至可以去告訴董事長,讓他請我走路。」

  方芷晨咬著唇瞪著他:「我不是那種人,今天這些話你愛聽不聽,以後我也不會再說了。」她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眼眶泛起晶瑩的淚珠,她忍著不讓它掉落,卻因為走的太急,腳步一個踉蹌,差點絆倒。

  江群欲伸手扶住她,卻忍住了。

  此時,江群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

  話筒裡傳來董事長秘書甜美的聲音,轉告他方文遠請他到董事長辦公室走一趟。

  江群掛上電話,深深的望了方芷晨一眼。只見她冷著一張臉,眼角微微泛紅,裝作若無其事的敲打著電腦鍵盤。

  江群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紛亂而陌生的情緒,面無表情的走向董事長辦公室,準備接受方文遠的召見。

  方文遠招呼著江群坐下來,打量著他。

  江群明知道他有話說,見他未開口,也就若無其事的沉默著。

  方文遠望了他好一會,終於打破沉默,開門見山的說:「聽說你昨天去了楊家?」

  江群微笑,沒有否認,他當然不會傻到問他是從何得知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邊一直有著方文遠的眼線,否則以方氏企業如此規模的公司,又怎會把許多重要決策放心的交給他。

  方文遠凝望著他,慢慢說:「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江群微笑:「閒聊罷了……主要還是談些案場配合的事。」

  「就這樣?」

  江群笑了笑,沒有答話。

  「聽說妍莉最近和你走的很近。」方文遠用著若無其事的聲音,緩緩問著。

  「楊小姐很關心目前在南科推出的案子,」江群微微一笑。「這陣子時常到公司一同討論案場預售的後續發展。」

  方文遠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隔了一會,方文遠開了口,聲音平淡中隱隱帶著一絲傷感。「阿群,我領養你至今一晃眼也有十年了……」頓了一頓,緩緩說:「但是你從沒有開口叫我一聲爸爸。」他望著江群:「人前,你總是稱呼我為董事長,人後,你頂多也是叫我一聲義父。」

  江群默然。

  方文遠輕輕歎了一口氣,微微落寞的說:「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怨我……」

  江群打斷他的話,淡淡說:「您將我從孤兒院中領養出來,讓我免受欺凌風霜之苦,又讓我受到如此優良教育,更將一間跨國際規模的企業交與我管理,如此恩情,我江群感激都來不及,又何來怨懟之意?」

  方文遠望著他,似在思量他話中有幾分出自真心。

  江群迎著他的雙眸,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良久,方文遠不疾不徐的開了口:「阿群,雖然你是我的義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並不瞭解你。」

  江群沒有答話。在他還未弄清楚方文遠真正的意思之前,他不願貿然開口。

  「自從領養你之後,我將你一個人留在美國,一直過了將近兩年,才和你見第一次面。」方文遠話聲中帶著幾分蒼茫。「我不得不承認,像你一樣際遇的孩童,我同時間也領養了數個……」他輕歎一口氣:「我一直在留心觀察,看著你們學習成長的報告,以便得知你們之中是誰較適合接下我給予的任務。」

  江群唇邊泛起微微冷笑。這件事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也因此,他比任何人更加倍努力的學習一切新的事物,在美國那段期間,他強迫自己不斷的吸收,甚至放棄了大半睡眠時間,在夜深人靜時,啃著一本又一本繁複艱深的專業書籍。他知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可以順著向上攀爬成上流人士的梯子,如果放棄了這個機會,他很可能又被打回原形。他不但和自己競爭著,更和許多不知在何處也一樣過著相同生活的人競爭著。

  他知道方文遠在遠處默默的觀察著他們,也因此,他強迫自己用心的學習,將自己塑造成方文遠想要的人才。

  「過了兩年的觀察,你從所有孩童中脫穎而出。你吸收的速度和冷靜的態度,使我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人。」方文遠望著他:「你是我所見過最冷靜自持的人,超乎同齡孩童,甚至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我也幾乎無法摸清你真正想法。」

  江群沉默不語。此時,他在心中暗暗思量著。

  昨天他是刻意到楊家,也故意不避人耳目,為的就是要給方文遠一個小小的刺激。他知道方文遠一直提防著楊敬業對他蠢蠢欲動,他要的就是讓方文遠醒悟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他從沒打算要另起爐灶,畢竟方氏企業的規模不是一般小鼻子小眼睛的公司所比得上的。即使要花心思計較,也是要用在方氏企業上。

  可是他現在不禁有點懷疑昨天那帖藥是否下的太猛了。

  「阿群,你或許在怨我雖然收你為義子,便卻從沒讓你在我身上感受到一絲親情……」方文遠蒼老的臉上略有一絲疲憊。「我對你總是苛刻的要求著,利用你的才能為方氏企業打天下,這幾年來,從不曾給你一絲喘息的空間。」他輕輕歎著:「同樣是我的『兒子』,因為志揚是親生的,所以我從未約束過他,任他悠遊自在的成長,甚至給予過度的保護。」

  方文遠的聲音略略感傷和遺憾,接著又道:「志揚在我的保護下,成為一朵溫室的花,禁不起風吹雨打,成天只知道貪玩,我方氏偌大的產業也無法托付給他,因此只能藉助你的才能,為志揚守住這片家業。」

  他停了一停,深深的望著江群。「阿群,你一定在責怪我,明明知道志揚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卻仍然將所有的方氏登記在他名下。而你為了方氏勞心勞力,我卻只讓你持有一些蠅頭小股,讓你所付出的與得到的不成正比。」他低低說:「我利用扶養你的恩情牢牢綁住你,阻止你向外發展……」

  江群打斷他的話:「我為方氏企業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做得再多也抵不上您扶養我的恩情於萬一。」

  「恩情?」方文遠苦笑:「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即使沒有我來領養,也不至於餓死街頭吧。」

  江群欲待答話,卻忍住沒開口。確實,他曾經在心裡深深的恨著方文遠,因為他用著一個「義子」的名號,狠狠的綁住他,讓他掙不悅、飛不了。

  方文遠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他的親生兒子方志揚。

  這個方氏企業是個枷索、是個牢籠。但江群很早以前就對自己發誓,你要讓這個枷索、牢籠成為一個可以讓他主宰的舞台。

  而方文遠確實一直在提防著他,當他讓江群正式加入方氏企業的時候,他便一直帶著一種又期待又矛盾的心情。

  愈是聰明愈是有能力的人,也就愈是教人喜愛和害怕。

  方文遠欣賞江群處事的遠見和魄力,每每有任何決議時,他一定要江群評估和給予意見。慢慢的,他愈來愈依賴江群,明知江群是個不甘被永遠壓制在人後的人才,卻還是克制不了這種飲鴆止渴的行為。他害怕有一天江群會反噬。

  方文遠時常在這種矛盾的心情裡掙扎。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壓制住江群,也每樣公事上的重大決議都不假手他人。一直到有一回,一樁零件的出口出了大差錯,當時幾乎危及整個企業的正常運作。在他惶惶不知所措的時候,尚在美國猶是個商場上初出茅廬的江群出手挽救了整個方氏的命運,而方氏企業也因為江群加入那一役,從此在國際舞台大放異彩。

  自那次之後,方文遠在公事上每有任何新的政策都必先詢問過江群的意見,事後也證明江群確實是個有遠見的人,方氏企業也從此更平步青雲。

  方文遠輕歎著:「我是老了,近年來我發現我愈來愈看不準商場上的下一步該怎麼走,面對著一如戰場的商場,我開始會對敵人心軟,開始拿不定主意。我不得不承認,方氏企業愈來愈不能沒有你。」

  要叫一個曾在商場叱吒風雲的老人承認自己已老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商場上,他已沒有更多的精力和對手爭奪廝殺。他發現當他提起槍口面對敵人時,他的手會抖、心會軟。然而,他卻無法在這個時候卸下擔子交與別人,因為他的兒子是如此的不成材。

  面對江群這個讓他又愛又怕的人,他擔心有一天當他無法親自坐鎮方氏企業時,江群若不是離開,那麼就是讓方志揚離開。兩者都不是他所願見的。

  「阿群,我是衷心的感謝你為方氏企業所做的一切,」他頓了頓,輕喟著:「然而一個當父親的,卻怎麼也掙脫不了這個父子情結。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你付出所有的心血,卻無法擁有該得的報酬,而志揚成天風花雪月,卻輕易的得到你我為他打下的一片江山。」他凝望著江群:「只因為志揚是我親生的,而你只是我的義子,就這個原因,讓你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我相信你心中一定無法原諒我。」

  江群避開他的目光,沒有多作解釋。

  到這個時候,他不願再裝作平心靜氣、若無其事。雖說方文遠在收養他的日子裡,並沒有給予他太多的親情,然而,自從他盡心盡力的接受他的安排,並努力吸收許多超乎他年紀該懂得的知識後,方文遠每回到美國探望他時,總不吝於給他鼓勵。在他充滿創傷且倔強的心靈裡,能得到方文遠一句輕描淡寫的關懷,是他最大的期望。

  雖然他總是固執的要自己相信,方文遠對他的好是懷有目的的。然而,他懵懂的心裡卻不自覺的眷戀這種些微的親情。

  畢竟他是他的「父親」,在一個父親面前,他堅固的心防一角在悄悄瓦解。

  「阿群,相信我,我不會虧待你……或許我做不到讓你和志揚擁有相同的待遇,但是,我一定會讓你覺得你也是我的一個兒子。」方文遠望著他,懇切的說。

  江群低頭沉默不語,俊朗的臉上又帶著小時候常有的那種倔強神色。然而這個時候的他,卻像一個在和父親嘔氣的小男孩。

  良久,他收拾起自己心中那股翻騰不已的情緒,淡淡說:「董事長,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

  方文遠輕歎一口氣,心中很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大男孩是不會那麼容易摘下他臉上的面具的。

  他欲待開口說話,突然心口一陣絞痛,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

  「董事長?!」

  「沒……沒事,」他掙扎的從外套口袋內拿出一顆藥丸服下,喘息著說:「老毛病了,你……你出去吧。」

  江群凝望著他一會,點點頭:「我回辦公室了。」

  出門前,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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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51:40
第四章

  初春,清晨六點,薄曦中帶有微微寒意,綠意蒼翠的庭院中鳥聲啾啾,空氣清涼甜沁。方家大宅建於台北市郊一座山頭的半山腰,佔地千坪,擁有絕佳的視野,可俯瞰整個台北市的繁華。

  溫水游泳池中,只見一名早起的精靈,悠遊自在的在池中戲水。她的身段玲瓏,膚色白皙,泳姿曼妙,柔細的長髮蜿蜒在水中。

  方芷晨一向有晨泳的習慣,數年來不變。她總是在天還濛濛亮的時候便起床,冬天時,由於天亮的遲,或許會晚半個鐘頭晨泳。在晨泳過後再晨浴。這是她一天的開始。

  今天是個難得晴朗的星期假日,方芷晨一如以往起個大早,神采奕奕的做著她的「早課」。

  她忘我的在池中油然自得的伸展曼妙的泳姿,過了不知多久,她才盡興的準備起來。

  當她來到池畔時,卻見江群穿著一身清便的休閒服,坐在池旁一張海灘椅上。

  方芷晨一驚,舉步欲上岸的身子又縮了回來,楞楞的呆立在池中。

  「你準備一直待在裡面嗎?」江群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戲謔。

  方芷晨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著紅暈,進退維谷。

  江群坐在椅子上,身下正壓著她用來擦拭包裹身子的大浴巾。

  方芷晨輕咬著唇,眼見江群並沒有絲毫移動的樣子,也不敢開口請他將浴巾遞給她。她整個人幾乎想躲到池子裡藏起來,尤其是她身上僅僅穿著一件連身泳衣,除了重點部位可遮掩,其餘的肌膚都毫不掩飾的暴露在江群的視線中。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紅暈更甚了。

  江群不知從何時起便坐在這裡,也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

  江群見她像個木頭人似的呆立在池中,臉上潮紅不退,一臉又是尷尬、又是惱怒、又是羞怯的神情,忍不住輕笑出聲。

  「上來吧。」江群俯身遞出一隻手給她,另一隻手則拿著浴巾。

  方芷晨盯著江群的手猶豫半晌,終於還是緩緩的伸出自己的手,略帶不情願的朝向他。

  江群微一使力,拉方芷晨上岸,替她圍上浴巾,另一隻手順勢的摟上她的腰。

  「沒想到你看起來瘦骨如材,渾身沒三兩肉,身材卻是這麼好。」江群話聲中微帶笑意。

  方芷晨一聽,臉上更加泛紅,她狠狠瞪了江群一眼,用力掙脫他的懷抱,轉身朝室內倉皇的奔去。

  江群站在池畔,望著她苗條的身影猶如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逃離,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沐浴過後,方芷晨來到餐廳準備用早餐。

  她穿著一身簡便的家居服,如雲的秀髮束在腦後,露出雪白細緻的香頸,身上散發著沐浴過後的清香。

  當她踏入餐廳時,見江群已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了。

  方芷晨有些躊躇,以往這個時候江群早已經出門了,雖然她不明白這麼早到公司有什麼事好做,但畢竟她從不曾在這個時間遇見他。江群在這個家中好似隱形人,有時她幾乎都快忘了江群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然而今天江群卻破例的出現在餐桌上,甚至一早就在游泳池旁遇見他。想來江群終於有所覺悟自己和他們是一家人,因此在這個星期假日的早晨,如此悠閒的坐在餐桌旁用著早餐。

  「小姐,您的早餐準備好了。」忙著為一家人做早點的王媽轉身,一個眼尖的看見方芷晨立在門邊,連忙招呼著她。「快進來吃啊,怎麼忤在那邊?」

  王媽在這個家中算是老傭人了,自小看著他們倆兄妹長大,在自幼喪母的他們心中,王媽等於是半個母親。

  「喔,好。」方芷晨回過神,連忙快步走向自己座位。「王媽,謝謝你。」

  方芷晨低垂著頭,望著桌上琳琅滿目的餐點,突然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實在無法習慣單獨和江群處在同一個空間裡,這會使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更糟的是,王媽在這個時候離開了餐廳。

  方芷晨拿著刀叉,默默的切著餐盤中的培根火腿。她知道這時江群已經吃飽了,卻仍坐在桌前望著她,一點離去的意思也沒有。

  在辦公室裡,雖然也是兩人獨處,但因為大部分的時間,江群總有忙不完的公事、接不完的電話。而她自己也經常應接不暇的處理許多細節。兩人在公司裡很少有交談的機會,即使有,也都是公事居多。何況只要稍有空間,她總會藉故到其他部門走動,盡量避免和江群談話,尤其是經過上次那件不愉快的事之後。

  然而現在江群卻坐在她面前,一副饒有興味的望著她。

  通常江群是連星期假日也會一早就到公司,從來不讓自己有任何喘息的空間。在這個家裡,江群好像是個不存在的人似的。他似乎只為了工作而活著,所有的時間都被公事填的滿滿的。她相信王媽對江群一定也有一種像面對陌生人的感覺,因為她不小心瞥到王媽離去時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

  而現在,這裡只剩他們兩個人。方文遠通常不會太早起床,而方志揚幾乎每晚都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不過中午更不可能見到他的人影。

  這個時候,好像不會有人出現來解救她了。

  方芷晨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只想快快的用完早餐,好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空間。

  江群突然開口說:「你很討厭我?」頓了頓,沒有等方芷晨回答,便自己接了下去:「我想或許你說的對,我是個自私、虛偽的人,你討厭我是理所當然的。」

  方芷晨沒有答話。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出那些話的人……」江群笑笑:「或許也有不少人認為我虛偽、冷漠,但是至少我沒有聽過。」

  方芷晨低低的說:「你還算有自知之明。」

  江群微微一笑,對她的諷刺不以為意。「不過就算我真知你所說是那樣的人,我想你也不必見到我像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樣的躲我吧?」

  方芷晨瞪著他,臉上因為氣憤脹的微微泛紅。「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群輕笑:「不要那麼容易受激,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畢竟我們是『兄妹』,於公於私,我都希望我們能相處融洽,你不用那麼防我。」

  「我防你……?」方芷晨欲待反駁,江群打斷了她的話。

  「或許我用的形容詞不好。」江群笑了笑:「應該說是……怕我?」

  方芷晨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但想到上次在辦公室中那場不愉快,便忍住沒開口。

  「這個問題我們上次好像討論過了。」江群看出她的想法,自己便又接了下去:「或許有時候我對你的態度不是很好,我想這是造成你對我反感的原因吧。但是無論如何,好歹我們也是以兄妹相稱,只希望你以後見到我不要總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我並不會吃了你。」

  方芷晨瞪著他:「你說話不要老是語帶玄機,我相信我對你的態度如何,還不至於會造成你的困擾,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江群哈哈一笑,凝視著她:「你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小女人,沒錯,我是有目的,我的目的是希望不要造成義父的誤會,讓他誤以為我們之間有著深仇大恨,這會影響我在公司的地位……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我就知道你不會安什麼好心眼。」方芷晨忿怒的說。

  江群微微一笑。事實上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方芷晨的態度如何從來都不在方文遠考慮用他與否的原因之列。

  「既然你已經清楚我的想法,那麼日後我們是否可以和平相處?」

  「我不會讓我的私人因素影響公事,你放心好了。」不知道為什麼,她聽到江群的解釋之後,心裡卻有種些微的遺憾。

  她不知道自己想聽到的究竟是什麼,但絕不是這種現實的回答。

  以往的江群雖然冷漠虛偽,甚至時常對她不理不睬,但有時卻又若有意似無意的撩撥著她的情感。雖然她在心中時常反覆的臆測著江群真正的目的,便不可否認,她確實或多或少的感到悸動著。

  然而江群在乎的真的只有在方氏企業的地位嗎?

  江群道:「要不要再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方芷晨略微感到震動。他關心她?莫非又是在做戲?

  她低頭默默不語,果真順從的拿起餐具,乖乖的吃了起來。

  江群微笑的盯著她,將桌上的一些食物推到她面前。

  此時,方文遠立在門邊,靜靜的打量這一幕。他的心中感到一股酸楚的喜悅,他的兒子啊……多年來,江群總是一副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笑容從來沒有發自過內心,眼神總是冰冷沒有任何溫度。以往,他在乎的只是江群在工作上的表現,要的只是他可利用的價值,從來沒有用心參與他的內心世界。然而,當他的年紀愈老邁,精神狀況愈不如從前時,他驚覺江群原來為方氏企業做了這許多事。姑且不論江群是否壞有何種目的,但畢竟是他欠他的。

  江群從來沒有快樂過,也從來沒有體會過什麼是幸福。他一直把江群當作是工具,忽略了他也是個人,也會有喜怒哀樂。

  他領養江群,為的只是利用他……「父親」這個名義對江群而言不具任何意義。他枉自稱為江群的父親,卻只讓他更不快樂。

  他忽然感到一種愧疚的情緒在心中漸漸蔓延。是該補償江群的時候了,他不希望等有一天自己離開了之後,江群會怨恨他。

  方文遠望著江群注視方芷晨的雙眸中隱隱透露出的暖意,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心中悄悄成型。

  午後,方芷晨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江群在用過早餐後便又出門到公司了。

 方志揚腳步蹣跚的下樓,嘴裡還打著大大的呵欠,眼角瞥到方芷晨,隨口問:「你沒出去啊?」

  方芷晨抬起頭懶懶的看了他一眼。

  方志揚擠到她身邊,搶過她手裡的遙控器,胡亂的變換頻道,嘴裡問著:「阿群不在?」

  「他很少有在的時候,家裡大概也只有你不知道。」因為方志揚比江群還「忙」。每回出門飲酒作樂,如果不到凌晨四、五點是不可能回來,隔天又睡到下午兩、三點,然後又開始他一天的節目,反正外面總有一些狐群狗黨隨時等著他的召喚。除了江群,家裡最不得閒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方志揚訕訕的笑著:「自從上回一起到大富豪至今,好像也真的沒見過阿群了。」

  方芷晨瞪著他:「你找群哥做什麼?不會又要他陪你喝酒吧?」

  「我正是打算今晚邀他一起去大富豪,所以才刻意這麼早起看能不能遇見他。」方志揚看看他腕上那個價值不斐的手錶一眼,喃喃說:「星期日的下午兩點,這個大忙人怎麼也還閒不下來?」

  「哥,你一個人墮落也就算了,不要連群哥也拖下來。」方芷晨滿臉不高興。

  「什麼墮落?」方志揚怪叫一聲:「男人偶爾走走煙花場所那也無可厚非,不要把我說的好像十惡不赦。」

  方芷晨瞪了他一眼:「你的次數還能叫『偶爾』嗎?」

  「算了,不和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女人爭辯了。」方志揚有點心虛氣弱,連忙轉移話題:「你快要有嫂子了,你知道嗎?」談到這個,他便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哦?」方芷晨也有點感興趣。「哥,你有對象了?怎麼沒聽你提過?」

  方志揚哼哼兩聲,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你老哥我做事還能讓你們摸的透?自然是要有眉目才可以透露。」

  方芷晨忍著笑:「那當然,你是神秘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嘛。什麼時候帶未來的嫂子讓我們見見?」

  「阿群已經見過了,我正是想要問問他的看法,順便給我一點意見。」

  方芷晨挑挑眉:「群哥已經見過了?」

  「說來也巧,阿群和她居然是同一所孤兒院長大的,世間事真是無巧不成書。」方志揚說的不勝欷噓:「都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原來未來的嫂子也是個孤兒。」方芷晨也有點難過。「你可以請她到家裡多走動走動,我一定會很歡迎她的。」

  方志揚歡呼一聲:「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雖然方志揚是方家的長子,但由於散漫成性,長期以來一直是方芷晨妹代兄職,為方文遠分擔不少事。方芷晨自幼便是資優生,在方志揚眼中,他這個妹妹比身為兄長的他更有魄力,因此許多事方志揚都會問過方芷晨的意思。

  方志揚也不是什麼多糟的人,只是由於自小家境富裕,成長的路上一直是平坦順遂,再加上他本身的個性便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對許多事都漫不經心,為人單純又熱情,身邊的朋友又全是趨炎附勢之輩,久而久之養成了他揮金如土的性格,成天只會吃喝玩樂,從來也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

  對他而言,人生就是以享樂為目的,錢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方文遠留給他的錢多的幾輩子都花不完,因此他一向是隨心所欲的花錢,從來沒想過要好好的奮發向上。

  「哥,既然你已經準備定下來,那麼就該好好的把心放在事業上,不要再涉足那些風月場所了,我相信未來的嫂子也不會喜歡看到你經常流連在那種地方。」方芷晨語重心長的說。

  方志揚一陣心虛,望著方芷晨,把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咽進肚子裡。他該不該告訴方芷晨她未來的嫂子就是她一向最不屑的煙花女子呢?

  江群偕同方芷晨到世貿廣場觀看最新電腦科技展,據他的說法是藉由此次展覽可以多吸收一些新知。

  展覽會場人多擁擠,許多廠商推出不少新產品,令人看的眼花撩亂。

  這段日子江群的態度有著明顯的改變,雖然說與以前的差異不是很大,因為他也是時常一副冷淡的表情,除了在面對客戶時臉上會帶著笑容之外,其他的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方芷晨就是很明顯的感到他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或許是他的眼神不再有著森森的寒意?又或許是他的笑容不再那麼虛假?

  事實上方芷晨知道都不是,因為江群面對其他人時還是一樣的虛偽。也許別人看不出他的真情假意與否,但是她就是很清楚的知道。

  然而到底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變了?是因為自己已不再像從前那麼怕他嗎?

  方芷晨為這個問題感到有些困擾,她常常在江群埋首公事時偷偷的打量他,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麼讓她覺得江群變了?也因為她時常偷眼望向江群,因而被江群逮到好幾次,不過江群總是會回以她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論如何,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像從前那麼討厭他了。或許江群還是一樣的現實、虛偽,但畢竟江群在工作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確實是一個有才能、有遠見的好主管,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一些莫名的猜疑而排斥他,就算江群是為了鞏固在方氏企業的地位而拉攏她的人心那又如何呢?男人不就是應該把事業擺第一的嗎?

  姑且不論江群給她的感覺如何,至少在他身邊確實可以學到許多事,方芷晨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和江群共事了,因為她從他身上吸收到許多別的地方學不到的知識。

  江群和方芷晨並肩的走在一個又一個的展示攤前,觀看著許多市面上還未見過的產品。江群詳細的為方芷晨解說每樣產品的用途和功能,方芷晨再一次發現江群是如此的博學多聞。

  逛了大半天,方芷晨覺得有些疲累和口渴,江群適時的在此時提議到附近的咖啡廳坐一坐,方芷晨欣然同意。

  咖啡廳內裝潢的細緻而高雅,方芷晨開心的說:「想不到這裡有這麼好的地方,我來世貿好幾次竟然都沒有發現呢。」

  江群微微一笑,點了一杯拿鐵,為方芷晨點了卡布其諾。

  「這裡的咖啡這兩種最好喝,你試試看。」

  「我一個人也只能喝一杯啊。」方芷晨略略遺憾。

  「我們可以交換著喝,」江群見方芷晨臉上微紅,接著又說:「或許也可以坐久一點,讓你兩種都有機會品嚐。」

  方芷晨笑著說:「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我在台北住了這麼久都還不知道呢。」

 「我時常自己到世貿來看一些新的東西,偶爾就發現這裡了。」江群微笑:「你真以為我每天都埋首在公事間一點消遣都沒有嗎?這樣就算是超人也會瘋掉的。」

  方芷晨有點難過的說:「即使你的消遣也是為了吸收新的資訊,說到底你還是一點消遣都沒有。」

  江群笑了出來:「那麼你所謂的消遣指的又是什麼?」

  「動的譬如是爬爬山啦、跳跳舞啦,或者是到KTv唱唱歌什麼的;靜的大概就是看電影、聽聽音樂之類的。」

  江群望著她,微微笑著:「那麼或許改天你可以教教我你所謂的消遣都是怎麼進行的。」

  方芷晨俏臉一紅,低下頭。怎麼江群說的好像是再訂定約會似的,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忽然覺得今天的江群好「平易近人」。

  兩人不著邊際的閒聊著,氣氛和諧而恬靜。

  突然方芷晨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哥──」她抬手向門邊招了招。

  方志揚此時正擁著芊芊踏入這家咖啡廳。

  方志揚看到方芷晨顯然有些吃驚,但是隨後又興高采烈的拉著芊芊奔過來。

  「嘿,你們怎麼在這裡?喔──約會喔?」方志揚調侃著。

  方芷晨白了他一眼:「哥,你別胡說。」望向芊芊,開心的笑著:「這位是……」邊說邊向方志揚眨眨眼睛。

  芊芊臉上薄施脂粉,波浪般的卷髮用一方素巾束在腦後,身上穿著一件淡藍的襯衫配上素白的直統長褲,整個人顯的乾淨而嬌弱。

  她打從一進門便盯著江群,此時聽到方芷晨向她問候,轉而對她微微一笑,伸出纖纖柔荑:「我是芊芊。」

  方芷晨也伸手和她握了握,心中不禁讚歎著芊芊的嬌美。

  芊芊是屬於那種我見猶憐的女人,朦朦朧朧的大眼睛裡寫著淡淡的憂鬱,白淨細緻的臉龐帶著淺淺的笑容,笑容中卻又有一絲的無助和哀愁,整個人顯的楚楚可憐,柔柔弱弱,任誰看了都想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著。

  無怪乎方志揚會為她神魂顛倒,連方芷晨身為一個女人都幾乎無法抗拒她的魅力。

 「我叫方芷晨,方志揚的妹妹。」方芷晨難掩對芊芊的欣賞,笑容裡充滿了真誠和喜悅。她那個不長進的哥哥居然也會有這麼好的眼光和福氣!

  方志揚兩人和江群及方芷晨同桌坐了下來。

  芊芊對江群微微一笑:「好久不見,最近怎麼都沒見你去店裡?」

  「芊芊小姐自己開店嗎?」方芷晨問:「開什麼店?」

  芊芊抿嘴一笑。

  方志揚連忙說:「阿群比較忙,公司裡大大小小事都少不了他,所以我就沒再邀他過去了。」

  芊芊笑著說:「志揚,你妹妹很漂亮呢,是江群的女朋友嗎?」這句話雖然是問方志揚,但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江群。

  方芷晨連忙解釋:「我才不是──」說著,臉頰微微泛紅,偷眼朝江群望去。

  江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芷晨是阿群的秘書……」方志揚笑著說:「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

  「哥,你胡說什麼!」方芷晨感到發窘,面對他的口無遮攔,真不知道江群心裡會怎麼想。

  江群既沒有辯解也沒有承認,他拿起咖啡杯淺淺的啜了一口,眼光望向櫥窗外的行人。

  打從他們兩人進門,江群便一直沉默著。

  方芷晨看了江群一眼,感到些微的尷尬,也許他心裡不高興了。這時候的江群好像又在她可以觸摸到的距離之外了。

  「聽我哥提起,你和群哥是孤兒院的同伴?」方芷晨問向芊芊。

  芊芊瞥一眼江群,微微笑說:「是啊。」

  方志揚興致勃勃:「那麼你們算是青梅竹馬了,有沒有什麼小時候的趣事可以說來聽聽?」

  「趣事?」芊芊掩唇一笑:「我認為是趣事的,江群未必會這麼認為呢。」

  「說嘛說嘛!」方志揚慫恿:「阿群這個人神秘兮兮的,你說一點他小時候的事,免得我們認為他是沒有童年的。」

  其實方志揚也很想瞭解芊芊的小時候,因為芊芊的神秘度並不亞於江群。不過他也確實很關心江群,在他心中,江群算的上是他最好的哥兒們,雖然江群總是很冷淡,而且和他「志不同、道不合」,不過他一向就是很崇拜這種有頭腦的人,更何況江群幫他接下了方氏企業繁重的工作和責任,使他可以無後顧之憂的玩樂,為此,他更把江群視為他最好的朋友。

  「江群,可以說嗎?」芊芊撐著臉頰,甜甜的問著。

  江群淡淡一笑:「你總是會說的,不是嗎?」

  方芷晨望著兩人,突然間覺得四周的氣氛有點詭異。

  芊芊攏著鬢間微微垂落的髮絲,輕輕笑說:「江群並不是一開始就在孤兒院長大的,他是一直到了……八歲吧,八歲的時候才進了孤兒院。」

  「那你呢?」方志揚問。

  「我?」芊芊幽幽的說:「我是打小便被丟棄在孤兒院門口,連親生父母的面都沒見過呢。」她輕歎:「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麼,一直跟著……跟著院長的姓。」

  「那麼群哥是見過自己的父母嘍?」方芷晨看著江群。

  江群沒有回答。

  芊芊抿唇笑著:「你別心急,聽我說下去嘛。」她斜斜的瞄著江群,美麗的臉龐帶著甜蜜的笑容。「江群第一天到孤兒院的時候,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痕,臉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現在想來,那時候的他還真是教人看了心疼。」

  方芷晨和方志揚同時驚呼出聲。

  「原來是受虐兒童,難怪會被送到孤兒院。」方志揚恍然大悟。

  「我還記得江群剛來的前一陣子,幾乎天天作著惡夢,嘴裡總是喊著『火啊、火的』,有好幾次都是要我抱著他,他才能夠睡的安穩呢。」芊芊微微笑著,不疾不徐的說。

  方芷晨望著江群,突然感到一陣微微的酸意。

  江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芊芊說什麼都和他無關似的。

  「那時候啊,江群總愛黏著我,像個小跟班似的,如果見不到我,就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一個人跑到倉庫裡躲起來,非要我找到他,叫他出來他才肯離開那裡,要是我沒注意到,就算是一天一夜他也躲下去了。」

  「他不跟小朋友玩的嗎?」方志揚不可置信。

  「玩?」芊芊失笑:「每個人都怕死他了,有誰敢跟他玩?」

  「為什麼?」兩兄妹異口同聲的問。

  芊芊笑了出來,斜睨著江群。「他那時可狠著呢……有一個我記得好像是叫小寶的男孩,個頭壯壯的,老愛欺負裡面的院童,自從江群來了後,就開始每天找他的麻煩。不是三天兩頭打他,就是把他的枕頭、鞋子之類的東西藏起來……總之就是不讓江群有一天的好日子過就是了。」

  方芷晨瞪大眼睛。「好惡劣……裡面的人都不管的嗎?」

  「怎麼管?」芊芊冷笑說:「你真以為開孤兒院的都是善心人士嗎?多的是販賣人口的!」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掩飾眼中的忿怒,隨後又恢復溫柔的笑臉,接著說:「說也奇怪,不管別人怎麼欺負江群,他總是一貫的冷漠,任別人打罵,從沒看他掠過一滴眼淚……」

  方芷晨憐惜的看著江群,一股融合著酸楚的柔情在心中激盪著。「原來……原來你小時候吃了這麼多苦。」

  江群臉上一絲絲的波紋都沒有,方芷晨知道,這時候的江群又把自己武裝起來了。

  她把手放在江群的手掌之上,輕輕說:「如果聽了這些事會讓你不愉快,我們就不要再聽了。」

  江群眼角輕輕的抽搐著,但是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芊芊望著這一幕,美麗的眼眸中泛著惡毒的光芒。她用著甜蜜溫柔的聲調說:「我聽說如果一個人心中有著不愉快的記憶,那麼就要鼓起勇氣重新面對它,否則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個陰影之下呢。」她轉頭望著方志揚,甜甜的問著:「你說是嗎?」

  「我……我不知道……」方志揚囁嚅著,有點不知所措的望著江群。

  芊芊不理會眾人,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一陣子,後來有一天……」她故作神秘的停了一停,望向江群,帶著笑意問:「那天的事你應該不會忘了吧?那天小寶一個人跑到倉庫裡玩,你隨後跟了進去,把門關起來,然後……」她輕輕笑著:「然後你拿了一把剪刀,死命的往小寶肚子戳去,只聽見小寶尖聲哀嚎著,腸子鮮血流了一地……」

  「夠了夠了!」方芷晨摀住耳朵,失聲叫了出來。

  「我還沒說完呢。」芊芊優雅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忽然皺著眉說:「都冷了。」伸手召來服務生換上一杯新的。「你們也重點一杯吧,冷咖啡傷胃。」

  方芷晨站了起來。「我不聽了,群哥,我們走吧。」

  「慢著。」芊芊阻止她,微微一笑說:「你不是喜歡江群嗎?怎麼可以不瞭解江群的過去呢?」

  「我……誰說我……」方芷晨望著猶靜靜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江群,一句話竟說不完整。

  她喜歡江群?

  芊芊拉著方芷晨的手,溫柔的說:「別走,你放心,小寶又沒死。」轉頭望著方志揚。「幫我留你妹妹嘛。」

  在一旁早已被芊芊的「故事」弄得呆楞住的方志揚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說:「芷晨,你……你就留下來吧。」

  方芷晨看著江群,見他也沒有離去的意思,終於慢慢的坐回位子上。

  芊芊滿意的微微一笑,接著又說:「自那次之後,孤兒院裡每個院童見到江群都像是見到鬼一樣,遠遠的就躲著他,而小寶呢,從此以後也只能像個植物人一樣的躺在床上了。」

  方芷晨一陣心悸。

  「江群原本就沉默,然而他所有的心事只告訴我一個人,我就好像是他的小情人一樣,他看到別人對我好還會吃醋呢。」芊芊掩嘴輕輕一笑:「有一次我就問他想不想親親我?你別看他那個狠樣,親起我來還真是溫柔呢……」

  她轉身握著方志揚的手,輕輕偎在他身上:「你可別亂想,小時候的事做不得準的,現在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方志揚勉強笑笑。現在他整個腦子還渾渾噩噩,陷在剛剛那個恐怖的情節裡出不來。

  方芷晨臉上也仍然充滿著驚疑和懼怕。

  只有江群,臉上自始至終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一直對江群每晚作著惡夢,嘴裡老是喊著火的事感到好奇,有一回我就忍不住問他了。」她頓了一頓,望著方芷晨。「結果你猜他說了些什麼?」

  「不……不知道……」方芷晨被動的回答。

  芊芊嬌笑著,望著江群:「你看我要不要說?」

  「隨你。」江群冷冷道。

  芊芊笑著攏著她的秀髮,用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這可是你自己沒有阻止的喔,如果說了出來有什麼後果我可是不負責的。」

  方芷晨望著江群,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知道芊芊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有著爆炸性的影響,她的心中突然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懼。

  「你……你叫她別再說了。」方芷晨微微顫抖的說。

  江群望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些微的蒼涼和無奈。他淡淡說:「你總是會知道的。」

  「我……我不想知道……過去的事沒有什麼意義。」

  「意義可大了,如果你知道是什麼事的話。」芊芊悠悠的說:「他告訴我,他的生父是如何虐待毒打他的……唉,那種事真教人聽了起雞皮疙瘩。江群也真是可憐,有那種禽獸不如的父親。」

  她停了一停,望著方芷晨,冷冷的接口:「結果有一天,江群因為受不了他父親長期的虐待,終於,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拿著打火機,悄悄的點起一把火,毫不留情的燒死了他的親生父親。」

  方芷晨一驚,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方志揚又驚又疑又怕的瞪著江群。

  江群靜靜的坐著,甚至連衣角都沒有絲毫的顫動。

  芊芊由於一口氣說完那些話,蒼白的臉龐微微泛著紅暈,使她的容顏有著一種恐怖的美麗。她輕喘一口氣,微笑著說:「江群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連親生父親都下的了殺手,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吧。」

  她輕輕拍著胸口,似乎餘悸猶存的說:「當時我聽到也真是嚇了一跳,心想像他這樣的人,如果一直在他身邊,搞不好有一天也會不小心的死在他手裡呢。」她朦朧的大眼睛一轉,看了方家兄妹一眼,嬌笑的說:「可是我看你們都活得好好的嘛,也許是江群轉性了也說不定。」

  芊芊停了一停,掩著唇笑道:「你們可別被我說的這些話給嚇著了,江群也不是有多可怕的男人,小時候不懂事嘛,難免會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長大了自然個性會轉變的,我可不希望你們因為我說的這些話而從此防著他呢。」

  方芷晨腦中暈眩著,臉色蒼白而又茫然。她望著江群,心中突然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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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52:10
第五章

 近日,由於方氏企業在南科旁所建的商務俱樂部預售會員卡連連告捷,因此在今晚舉行一個小型慶功宴,除了邀請在南科設廠的各個企業知名人士外,另廣邀各界媒體記者參與,藉此一盛會作另一波的宣傳活動。

  由於在南科設廠的多屬於高科技產業,因此許多廠商皆與國外工程師配合,而所配合的工程師通常在國內待上數月或一年半載便即回國,既不便在國內置產,賃屋又過於麻煩,因此大部分廠商皆向方氏企業購買會員卡,讓所配合的工程師在台期間除享有一流的居住環境外,更可藉由商務俱樂部為公務專設的硬體設備及業界資訊的取得之便,使洽商更為便捷。為此,方氏企業所推出的會員卡在市場上頗為搶手。

  相對之下,富興機構在南科旁所推出的度假別墅便不那麼熱門了。然而這些早在江群的預料之中。

  當初江群所規畫的俱樂部便強調只做商務之用,一般非商業人士不得購買會員卡。此一政策為的便是要強調俱樂部的商業特色,雖然俱樂部內有各項設施,不論各國餐點或游泳池、三溫暖、高爾夫球場、各類健身房、視聽廣場及各式各樣的休閒設施,甚至為攜家帶眷的商業人士規畫了家庭式的消費場所及女子的美容廣場,然而卻堅持針對商業人士為消費對象,並不開放予一般人購買會員卡,且俱樂部內主要便是有五星級的飯店可供住宿之用,因此,富興機構所預售的別墅便乏人問津。

  當初富興機構便是看中了方氏企業推出俱樂部一定會在市場上造成轟動,若在俱樂部旁建別墅定可坐收漁翁之利,相對的可以藉由俱樂部的附加價值提高別墅的售價。然而楊敬業萬萬沒想到俱樂部不僅只有休閒設施,更興建了飯店。俱樂部除收取年費外,若有消費再另行計算並享有折扣,比一般在外的俱樂部較為划算。相形之下購買別墅便不符合成本,因為並非附近住戶就可購買會員證,而且商業界人士未必會因為在南科設廠便遷居至附近,而定居在此且在廠內任職的人通常只是一般的技術員,也不見得負擔得起俱樂部的消費及別墅的售價。

  江群一開始並未有此打算,原先的預計只要是負擔得起俱樂部的消費便可成會員。然而由於興建俱樂部的消息在無意間走漏,以致讓富興機構插足參與。他決心要好好的懲戒在方氏企業內的「間諜」,順道讓富興機構在此役中一蹶不振,因此他改變策略,只針對商業人士銷售會員卡,且直接授命銷售部門行銷方針,並不在主管會議中傳達。因此公司內的高級主管,包括方文遠也是在今天才知道俱樂部的行銷策略。

  然而事實證明江群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俱樂部以商業人士為訴求,不但在規畫上較為具特色,另一方面也防止閒雜人等出入,造成俱樂部管理上的困難。

  楊敬業得知消息後暗自恨的咬牙切齒,因為別墅動土至今售出不到一成,而富興機構大半財力已投入此役,若銷售失利勢必影響公司的財務狀況。

  雖然兩家企業美其名為配合開發,然而方氏企業僅投入少數資金,其餘的款項皆是富興機構向銀行貸款而來,包括土地購買金額。楊敬業雖對江群恨的牙癢癢,不過倒也不敢開罪於他,畢竟案場仍在預售階段,如果江群願意伸出援手,富興機構仍可化危為安。為此,楊敬業早在慶功宴舉行之前便要楊妍莉邀約江群,希望可和江群聯袂出席,一方面希望楊妍莉可以打動江群,另一方面也要藉由兩人公開出雙入對,使富興機構在商場上的形象更上一層樓。

  宴會在台南一家高級飯店舉行,場面雖不至於盛大,但也頗為隆重。

  江群協同楊妍莉出席在宴會上,幾名記者在做例行採訪。而方芷晨一如往常,由林政風充當護花使者,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身旁。

  自從兩人和方志揚及芊芊在世貿廣場旁的咖啡廳不期而遇後,兩人間的關係更加沉默了。方芷晨時常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論江群幼時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那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該為了那些而躲避他,甚至害怕他。然而每當看見江群時,她仍是不可避免的感到瑟縮,甚至有逃開的衝動。

  方芷晨明白她的行為一定深深的傷害到江群了,因為他在冷漠的眼神中又添加了一股裝出來的不在乎。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江群曾悄悄的打開了封閉已久的心扉,即使只是小小的一個縫隙,她卻知道這對江群來說已是非常困難的事。然而現在,他不但將那個縫隙關上了,甚至還比以前更冷漠、更難以接近。

  方芷晨一方面害怕著江群,一方面又為江群所遭受過的苦楚感到憐惜。她已弄不清楚自己的情感,每當江群在她觸目可及的範圍之外時,她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要追尋他的身影,然而一到了江群身邊,她又會下意識的躲藏。

  她常常反覆思量著,芊芊曾說過她喜歡江群,這難道是真的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她看見江群和楊妍莉如影隨形的周旋在眾賓客間時,她的心是酸澀而又刺痛的。

  「芷晨,來,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年份的紅酒。」林政風端了一杯紅酒給方芷晨,殷勤的說著。

  方芷晨默默的接過,唇角帶著無奈的笑容。

  今天的林政風似乎比往常更加興奮、更加緊張。或許是這陣子她一直跟著江群處理公事,因而很少和林政風交談的關係吧。但是方芷晨今天對林政風卻比往常更加反感。

  原因無他,方芷晨很清楚的知道是為了江群。

  楊妍莉挽著江群,臉上帶著幸福的甜笑,依稀的聽到有記者問及兩人的關係。方芷晨努力的想聽江群的回答,然而彼方傳來的話語卻被人群的聲浪給淹沒了。

  此時,大廳的入口傳來一陣陣讚歎的聲音。

  方芷晨凝目望去,只見方志揚擁著芊芊,兩人姍姍的到來。

  芊芊穿著一襲銀白色的小禮服,露出雪白無暇的雙肩,曳地的長裙在下擺擴散開來,上身卻緊密的貼合著她玲瓏飽滿的胸線。細緻的頸子上掛著一串一看便知是天價的鑽石項練,將她整個人襯托的高雅而耀眼。

  方志揚的臉上又是驕傲、又是喜悅、又是幸福,帶著理所當然的表情,聽著由四面八方傳來的讚美。

  方芷晨望著芊芊,突然心中傳來一陣不知所以的反感,她輕輕別過頭。

  在一旁的林政風被芊芊的光彩奪去一會兒神智,隨即感到方芷晨的興味索然,他小心的開口:「你累了嗎?還是……還是到外面透透氣?」

  方芷晨朝江群望一眼,見江群帶著笑容向身邊的楊妍莉不知說些什麼,她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陣嚴重的失落。「也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政風猶如受到莫大的恩寵般,歡天喜地的跟著方芷晨離開了喧囂的大廳。

  一旁的江群朝他倆望來,默默的看著方芷晨走出了他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那麼出神?」楊妍莉笑著問。

  「沒什麼。」江群收回目光,淡淡說。

  楊妍莉摟緊他的手臂,甜絲絲的笑著:「沒想到你會答應和我一同出席這場盛宴,我還以為你會找芷晨作你的女伴呢。不過到今天我才確定芷晨原來和林政風是一對兒,我原先還以為林政風只是一廂情願呢。」

  江群望著她,目光炯炯。「你和林經理很熟?」

  楊妍莉微微一楞,隨即笑著說:「也談不上熟啦,只是在一些交際場合見過幾次面罷了。」

  江群點點頭,不再說話。

  方志揚摟著芊芊,上前和江群打了聲招呼。

  「阿群,恭喜你會員卡推出得這麼成功。」方志揚神色帶著一絲怪異,伸手朝江群握了握,隨即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江群明知方志揚舉動不自然,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面帶微笑的和他寒暄著。

  楊妍莉眼睛直望著芊芊,臉上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又是驚艷。尤其是看到她頸上那串項練,忍不住在心中直吸氣:那不就是去年在蘇富比拍賣廣場上以近百萬美金成交的那串伊莉莎白女皇生前所戴過最鍾愛的項練嗎?

  「江群,你還是那麼有女人緣,怎麼今天不是和志揚的妹妹在一起,卻換了個人?」芊芊微微笑著:「芷晨不會吃味嗎?」

  楊妍莉在一秒鐘內決定討厭眼前這個女人。

  江群嘴角牽動了一下,沒有答話。

  「我剛剛好像見到一個像芷晨的女人和一個男人走向外面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錯。」芊芊笑著說:「我記得芷晨應該是喜歡你的,或許是吃醋了,所以故意找個男人激激你也說不定……別是鬧彆扭了吧?」

  「芷晨只是群哥的秘書,沒有你說的那種曖昧的關係。」楊妍莉臉色不悅的說。

  芊芊到現在才正眼望向楊妍莉。「你……」她掩嘴一笑:「江群該不會改變口味了吧?」

  楊妍莉欲待發作,江群淡淡的接口:「這些和你沒有關係。」

  楊妍莉勝利的看著芊芊。

  芊芊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唇邊卻仍帶著笑容。

  「阿群,你怎麼這麼說話?」方志揚不高興的說:「芊芊只是關心你。」

  江群淡淡一笑:「是嗎?那麼謝謝你的關心。」他對芊芊微一點頭:「失陪了,我還有事。」說完,朝大門走去。

  楊妍莉瞪了芊芊一眼,連忙朝江群追去。

  「江群真是愈來愈驕傲了。」芊芊歎一口氣,擔憂的說:「我真怕有一天等他站穩了腳步,會把你們一腳踢開……他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方志揚心中微微一驚,不禁也皺起了眉頭。

  林政風拿著一瓶紅酒,不停的在方芷晨及自己的杯子裡注著酒,方芷晨已經有點微醺了。

  「芷晨,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麼好。」林政風笑著說。

  「是嗎……」方芷晨撫著自己已經酡紅的臉頰,喃喃說:「我想我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我一定醉的。」

  「不會不會,這酒醉不倒人的。」林政風連忙說:「何況你喝了酒臉頰紅紅的,比平時更美了不知多少倍。」

  方芷晨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是說我平時不美嗎?」

  林政風望著方芷晨的笑容,看的呆了。他一向對她死心塌地的喜歡著,自從踏進方氏企業,就一直排除萬難的想接近方芷晨。而方芷晨對他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不理不睬,但是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她對他只有同事情誼間的基本禮貌,根本談不上一絲絲的男女之情。而他自己當然也不是只有單純的喜歡著她,除了人之外,他看上的更是方家數以千億計的財產。

  然而今天的方芷晨卻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怦然心跳,他突然產生強烈的慾望想要得到她。

  林政風輕咳了一聲。「芷晨,你杯子好像有點髒了。」

  「是嗎?」方芷晨疑惑的拿起杯子端詳。

  「我幫你看看。」他接過方芷晨的杯子,轉身背光看了一會,交還給她。「原來是陰影,我看錯了。」他又在杯中注入一杯酒,遞給方芷晨。

  「我……我不能喝了。」

  「沒關係,再喝一杯就好了。」林政風慫恿著。

  方芷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接過喝了。

  林政風眼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忽然,林政風瞥到江群朝這裡緩步而來,他一個心慌,連忙說:「芷晨,我們到那邊走走……」說著,便拉著方芷晨的手,想要強行拖她離開。

  「不要!」方芷晨或許是有點醉了,任性的甩開林政風的手。

  林政風眼見江群的腳步愈來愈近,忍不住心中緊張,方芷晨卻仍固執的不肯離開,他怕強迫方芷晨會惹來她的尖叫因而使江群聽見,猶豫再三,他頹然的放棄要方芷晨隨他同去,一個人悄悄的隱在樹叢之後。

  江群好不容易擺脫楊妍莉的糾纏,又將滿室的賓客交由方文遠獨自應付,他輕輕吁了一口氣,朝花園走來。

  或許他下意識的想遇見方芷晨,雖然其實他並不想打擾她和林政風之間。

  江群端著一瓶酒和自己的酒杯,打算獨自在花園一角坐下來。

  長久以來,他不讓自己有絲毫的懈怠,在任何人面前,他強迫自己戴著一張面具,以虛偽的笑臉迎向每一個人。

  曾經有一度,他以為自己可以跨出他在心中所建造的那道藩籬,以真實的自己對待他人,而他也確實踏出了那艱難的第一步,然而,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的「真心」便觸礁了。從此,他更害怕在別人面前展露一絲絲的感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度承受失去的痛苦。

  如果沒有擁有過,也就不會有失去。

  他寧願自己的內心永遠的空虛下去,也不願在有人進駐過後再離開,他知道那種空虛會比原來的空虛更空虛。

  今晚,那種長期以來所壓抑住的疲憊卻在瞬間悄悄湧上來,現在的他只想一個人躲在角落慢慢的再將那種疲憊感壓回內心最深處,即使明知這麼做只會讓自己加倍承受痛楚而找不到宣洩的出口,但他寧願如此。

  他唯一的希望只是但願自己有一天因為承受不住而崩潰時,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他不要有人看到他的脆弱因而嘲笑他。

  他緩緩的走來,忽一抬頭,驚見方芷晨立在一株大樹旁,身子搖搖欲墜。

  江群連忙快步向前扶住方芷晨。「你怎麼了?」

  方芷晨回頭見是江群,唇邊浮起一個迷濛的微笑。「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江群有點生氣,有點心疼。

  方芷晨依偎在江群懷裡,心中感到滿滿的幸福洋溢著。「你……你的身體好溫暖。」

  「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方芷晨抗議著。「為什麼抱著你你就說我喝醉了?是因為清醒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嗎?」方芷晨嗚噎著:「好,那我就乾脆醉死算了!」說著,搶過江群手中那瓶酒,仰頭朝自己口中灌去。

  江群一驚,連忙搶下酒瓶,卻發現已被方芷晨喝下好幾口。

  江群微微發怒,想訓斥她幾句,卻見方芷晨已軟軟倒向他懷中。

  ***

  江群開著車在市區逛著,身邊坐著方芷晨。

  原本他打算在慶功宴過後開夜車回台北處理未完的公事,因此沒有和公司裡的人一同在台南訂飯店,然而現在身邊坐著顯然已醉的不省人事的方芷晨,不得不使他原有的行程打亂了。

  當方芷晨醉倒在他身上時,江群有一瞬間慌了手腳。他知道他在這場慶功宴中必須要先行離去了,因為他得想辦法安置方芷晨,不能讓她繼續留在會場裡。然而在他幾乎不經思考的情形下抱著方芷晨上車後,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他能將方芷晨帶往哪裡呢?

  江群拿起手機想撥電話給方文遠,告訴他現在方芷晨和自己在一起,順便詢問今晚他們下榻的飯店住址。在此時,身邊的方芷晨傳來一聲呻吟。

  江群連忙放下電話朝她望去,竟見方芷晨的雙手正在解自己胸前的鈕扣!

  江群一驚,方向盤偏了一下,他當機立斷的將車停靠在路旁。

  「好熱……」方芷晨呢喃著。

  江群連忙扣上方芷晨解下的鈕扣,嘴裡哄著:「好了,我開冷氣好嗎?」

  方芷晨睜開迷濛的雙眼,朝江群微微一笑。

  她的臉頰因醉酒而泛著潮紅,平日清澈明亮的雙眸如今卻似充滿著盈盈的水光,眼波流轉。她的唇色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媚態橫生的瞅著江群。

  江群的心弦深處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戰慄。

  「你坐好。我送你到飯店休息。」他突然醒悟今晚他們所下榻的飯店應該就在他們剛才離開的那棟飯店樓上,只怪自己方才太過驚慌,像逃也似的匆忙離去,如今又要將方芷晨送回飯店,只怕在他人眼中不知會產生什麼樣的流言。

  江群一面扣上方芷晨的安全帶,一面在心中飛快的思考著。

  看來如今的情形只能將方芷晨帶往另一間飯店休息,待她稍稍酒醒之後再將她送回原來的地方。反正這場慶功宴不會這麼早結束,他只盼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離去。

  江群一面扣上方芷晨安全帶的同時,方芷晨的雙手也不安分的摟著江群的頸子,江群壓抑住內心紛亂的思潮,一方面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沒想到方芷晨的酒力如此之弱,酒品似乎也不佳,如果留她繼續在慶功宴上,只怕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笑話。

  「你乖乖坐好。」江群輕輕撥開方芷晨的手,低低的說。

  方芷晨望著江群,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好,我乖。」說完,似乎不勝酒力,緩緩閉上雙眼,又沉沉的睡去。

  車行到一間汽車賓館,江群緩緩將車子滑近所屬房間下方的停車位,慢慢將車子停好。身邊的方芷晨沿路上似睡似醒,嘴裡模糊的發出輕輕的呻吟聲,不斷的擾亂江群的思緒。

  她似乎因為醉酒而渾身燥熱,雙手奮力的想除下束縛在身上的安全帶及身上緊緊包裹的衣服。江群一路上提心吊膽,又要注意前方的路況,更要注意身邊的方芷晨是否會因為不停的扭動身軀而影響他的駕駛。

  終於一路平安的到達,江群下車拉開方芷晨這邊的車門,輕輕喚著:「芷晨,到了,下車吧。」

  方芷晨皺著眉睜開雙眼,一臉迷茫。

  江群喚她幾次都不見她有絲毫移動,輕歎口氣,彎身抱起方芷晨。

  這回方芷晨倒是很配合的將雙手搭在江群肩上,緊緊攬著他的頸子。

  她的雙唇輕靠在江群耳邊,氣息如蘭的吹吐在他頸後,江群身上感到一陣酥麻,忍不住輕斥:「你安分點。」

  方芷晨咯咯笑著,整張臉埋進他的頸窩。

  由車庫到房門的這幾級階梯,對江群而言是他有生以來所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坐立不安的時候。

  終於,他將方芷晨放在床上,正當他準備起身離去的時候,方芷晨將置在他頸上的手臂收緊,江群不由自主的跌回床沿,上半身壓在方芷晨身上。

  方芷晨撫著江群的臉頰,輕輕說:「不要走……」

  「我到外面幫你買瓶解酒液,很快回來。」

  「不要。」

  「別任性。」江群輕輕拉開她的手臂。

  「不要離開我……」方芷晨掩著臉,低低啜泣起來。

  江群一陣心軟,拂著她的髮絲,輕輕說:「你喝醉了。」

  「就讓它醉吧。」方芷晨張著迷濛的醉眼,淚眼婆娑的望著他。「如果不是喝醉,你不會離我這麼近……」她手指輕輕撫著江群的臉頰、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樑,最後停駐在他薄薄的,象徵著堅毅冷酷的唇上。

  江群心底一陣悸動。

  方芷晨的手在江群唇上流連不去,眼神中又是迷濛、又是熱切,狠狠的燒灼著江群的心。

  江群忽然感到呼吸急促,撐在床沿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過甚微微泛白。她突然起身離開床畔,用著壓抑過後冰冷、堅硬的語調說:「我出去了。」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別走……」方芷晨聲音中帶著哀切,想起身阻止江群的離去,卻因為醉酒的緣故失去平衡,整個人跌落床下。

  江群一驚,連忙奔到方芷晨身邊。

  方芷晨瑟縮在江群懷裡,哀哀的哭泣著。

  江群不知所措,只好輕輕擁著她,任她在懷裡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方芷晨緩緩的抬頭,灼熱的雙唇碰觸著江群的臉頰,輕輕的游移著。

  「芷晨,」江群離開她的唇,用著沙啞的聲音,低低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方芷晨摟著他的頸子,沒有回答,臉頰又輕輕湊上前去。

  「芷晨,別這樣。」江群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方芷晨不理會江群的抗拒,用她的唇尋到他的,緩緩的、遲疑的碰觸著。

  江群心底深處好像有個什麼東西爆發出劇烈的聲響,一瞬間,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眼底心裡,滿滿的只有佔據著方芷晨的影像,他迫切的想要擁著她,回應著她所傳來的氣息。

  江群輕輕的吻著方芷晨,感受著她笨拙的、義無反顧的熱情,胸口滿溢著種種紛亂的情緒。這一刻,他已經放棄了用腦子思考,只想用那個早八百年前就已冰雪消融,而今卻滾燙灼熱的心去體會方芷晨的甜美。

  意亂神迷之間,他早已分不清方芷晨的反應究竟是否只是醉酒的狀態下無法克制而出的熱情。

  方芷晨輕輕喘息著,手指探向他襯衫的鈕扣,緩緩的解開他身上的束縛。江群捉住她的手,呼吸沉重。

  「芷晨,你……你會後悔……」

  方芷晨狂亂的搖著頭,不理會江群的阻止,眼神中帶著迷亂的激情,任性的扯下江群的襯衫。

  「你……芷晨,停止……」江群用著僅餘的一絲理智,喘息的推開方芷晨。

  方芷晨睜大迷濛的雙眼,淚水盈然的望著他。「你討厭我?」

  「不……不是,芷晨,你喝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知道?」方芷晨撲進他懷裡,用著滾燙的臉頰熨著江群灼熱的胸膛。「群哥,求求你……擁有我,我……我好熱,好難受……」她輕輕摩擦著江群的胸膛,雙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遊走,朱唇微啟,輕輕的啃噬著他胸膛上的肌肉。

  江群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呻吟,他還想運用僅存的理智和不可理喻的情感對抗著,然而,他伸出想要推開方芷晨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擁著她。

  他的壓抑已瀕臨崩潰邊緣。

  長久以來總是不斷的隱藏自己的情緒,不敢、也不願在人前露出一絲柔軟的江群,在不知不覺間已被方芷晨的柔情鯨吞蠶食的消融內心那一座堅固、寒冷的冰山而猶不自覺。他不懂得如何釋放自己的情感,只懂得壓抑再壓抑、隱藏再隱藏……而今,在方芷晨如此迫切、熱情的碰觸下,他心底深處那座潛伏已久,陌生而又強烈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芷晨……你……」江群喘息著,用著模糊不清的聲音低低說:「我無法顧忌你是否只是喝醉的關係……我……」他困難的說:「原諒我……」

  是夜,江群在行動電話的鈴聲中醒來。

  他睡眼朦朧的接起電話,話筒中船來方文遠焦急的聲音。

  一瞬間,江群完全的清醒過來。

  「是,芷晨和我在一起……」江群回答著方文遠。「沒事,你放心……好,我知道。」

  他掛上電話,撐起半邊身子,微微失神著。

  身邊的方芷晨仍沉沉睡著,蜷曲的身體依偎著江群,唇邊掛著淺淺的笑容。

  江群凝望著她,心中升起濃濃的愧疚和自責。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居然會失控?他玷污了方芷晨清白嬌弱的身子,這是如何不可原諒的滔天大罪啊!

  江群臉色蒼白,深深陷在自己紛亂的思緒裡。

  方芷晨的美好和熱情狂野的燃燒著他的理智,使他在昏亂迷失的情形下一遍又一遍的佔有她。那一刻,他忘了自小一直伴隨在他身邊的傷痛和忿恨,整個人整顆心只想好好的珍惜眼前這個讓他癡狂迷亂的女人。他知道他已回不到從前那個冷漠現實的江群了,至少……至少他的心不能。或許他的外表能騙得過別人,然而他無法欺瞞自己的心。

  如今,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喪失理智的佔有她。他的一生做過不少讓他深深後悔至今的事,其中又以這件為最。

  雖然會發生這個讓場面失控的事是由於方芷晨喝醉的緣故,她的熱情讓他無法抗拒,畢竟他曾試圖避免事情的發生。然而他還是讓理智屈服在情感的誘惑之下,因而造成現在的局面。千錯萬錯都該怪自己,因為方芷晨喝醉了。

  一個喝醉的人是沒有思考的能力的,他應該清楚,但是他還是讓事情發生了。

  江群陷在自己的思潮中,此時方芷晨已悠悠的醒轉。

  江群望著她,心中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柔情。看著方芷晨慵懶、滿足,略帶一絲疲憊的神情,如果從今而後的每一天都能讓她在自己的臂彎中醒來,那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幸福」?

  方芷晨睜開雙眼,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望著鑲著玻璃五彩繽紛的天花板,微微發楞。這是哪裡?一轉眼望向在自己身邊半坐著的江群,下意識飛快的掀起蓋在身上的薄被──一絲不掛!

  她只愣了一瞬,隨即抬起手用力的朝江群臉上摑去。

  江群沒有動,默默的承受方芷晨揮來的一巴掌。

  「你──下流!」

  方芷晨忿怒的大喊,眼眶迅速的凝聚淚水,她氣憤的身軀微微發抖,臉上由原先的潮紅轉為蒼白,編貝般的牙齒緊咬著下唇。

  江群默默無語。

  下流?是的,這樣的形容詞真該掛在自己身上,因為他在方芷晨醉的神智不清時占有了她!

  這樣的事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他沒有。

  「你……你……」方芷晨顫抖著聲音,恨恨的看著江群:「你無恥……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江群無言以對。

  為什麼?他該怎麼回答?因為她的熱情?因為他的衝動?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回答我?」方芷晨望著他,忍耐已久的淚水終於在臉上滑落。「你不敢回答我,因為你的居心不良。」她悲哀的望著他,神情淒楚而傷痛。「你……你為了鞏固自己在方氏企業的地位,不惜利用我……你以為……以為和我有了這層關系後,從此便可在方氏站穩腳步……」她望著江群,任淚水在自己臉上奔流。「因為你只是爸爸的義子,你害怕有一天爸爸不會將方氏交給你……」

  江群輕蹙著眉,為她的「分析」感到無可奈何。

  方芷晨恨恨的望著他。「你為什麼忍心利用我……你殘忍……好殘忍……」

  江群閉上雙眼,不讓自己眼中那股傷痛和絕望流洩出來。「我沒有利用你。」

  「你有、你有……」她掩面哭泣。「你果然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江群心中一痛,終於明白芊芊當初那一席話影響方芷晨如此之深。

  「不論你信與不信,」江群低低的說:「我沒有利用你。」他再一次強調。

  或許他今生不會再為此事解釋第三次,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是不是利用對方芷晨而言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她的清白。

  他不願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會負責任,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方芷晨聽不進去。

  「我恨你。」

  江群腦中聽到轟然一聲巨響,他知道他今生再也無法體會什麼是「幸福」。

  那種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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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7:52:42
第六章

  這幾天方芷晨稱病藉故沒有去公司,她無法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面對江群。而江群也很有默契的躲避著她,甚至變本加厲的每晚皆在公司裡過夜。

  傍晚,方芷晨窩在房間內不想下樓吃晚餐,王媽在幾次催請之下叫不動她便放棄了。當她昏昏沉沉將要睡著之際,突然聽到樓下傳來爭吵聲。

  「小姐、小姐……」王媽驚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急促的敲著門。「老爺和少爺不知道為什麼吵起來了,你快下去看看啊!」

  方芷晨一聽,連忙下床開門。「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王媽一臉不知所措。

  她在方家待了近二十年,從來沒有見過方文遠發那麼大的脾氣,此時已慌了手腳。

  方芷晨匆忙的下樓。

  當她來到樓梯口時,便聽到方志揚的聲音傳了上來。

  「無論你如何反對,我還是不會改變主意!」

  方芷晨看見方志揚臉紅脖子粗,一臉堅決的模樣大聲的說出那句話。

  「發生了什麼事?」方芷晨來到他倆面前,皺眉的問道。

  方志揚脹紅著臉,一臉氣憤。「爸他反對我和芊芊來往。」

  方芷晨輕蹙著眉,不解的望向方文遠。「爸,你為什麼要反對?」

  「你知道那個芊芊是做什麼的嗎?」方文遠臉色十分難看。

  「做什麼的?」方芷晨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那很重要嗎?只要哥和她兩人情投意合,我想她是做什麼的應該都無所謂吧。」

  方志揚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無所謂?」方文遠氣的頻頻冷笑:「就算是個煙花女子也無所謂嗎?」

  方芷晨一驚,不可置信的看向方志揚:「芊芊是……煙花女子?」

  方志揚一臉尷尬,隨後又扳起臉孔,大聲說:「是又怎樣?我相信她是清清白白的!」

  方芷晨沉吟不語。這個消息確實讓她感到十分震驚,一時間難以消化。

  「清清白白?」方文遠哼了一聲:「你對她的過去瞭解多少?待在那樣的場所能有多清白?」他望著方志揚,突然歎了一口氣:「從前你再怎麼風花雪月、不知長進我都不怪你,但是這次……這次你卻已經堂而皇之的將人帶到公開場合來了,我也不能再任你胡鬧下去了。」

  「就因為芊芊是個煙花女子?」方志揚氣憤的雙手緊握成拳,激動的說:「她也是為了生活逼不得已啊!難道只因為這樣,你們每一個人都要以有色的眼光看她?」

  方文遠搖搖頭,無奈的說:「以我們方家在社會上的名望地位,又怎能接受這樣的女子成為媳婦?」

  「難道一個人都不能有過去?阿群的過去豈不是比芊芊更不堪?你不也接受他當你的義子?」方志揚忿忿的說。

  方芷晨聽到江群的名字,整個人震動了一下。

  方文遠皺皺眉。「這件事和阿群有什麼相干?怎麼扯到他身上去了?」

  方志揚冷笑:「阿群他……」

  「哥。」方芷晨打斷了他的話,輕輕搖搖頭。

  方志揚看了她一眼,便忍住不再說下去。

  方文遠望著兩人,沉默了一下,慢慢說:「看來你們對阿群好像有著什麼誤會?」

  「誤會?」方志揚冷笑,忍不住說:「像那種可怕的人,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收他當義子?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方文遠皺著眉:「你們是聽到了什麼人在中傷阿群嗎?」

  「爸。」方芷晨打斷兩人的話。「他……群哥的事不在我們的討論之列,不用談他了。」

  方文遠疑惑的望著兩人。「你們是不是聽說他在孤兒院發生的事?」頓了頓,緩緩說:「在我收養阿群之前,他的事我也做過一番調查……很多事並不是你們所聽說的那樣。」停了一下,又道:「說到這個,據我所知,那個芊芊好像和阿群也是同一所孤兒院長大的?」

  「是又怎樣?」方志揚大聲說:「只不過芊芊沒有阿群那麼好運,有個大企業家收養他當兒子,所以只好淪落風塵來讓人看不起!」

  方文遠氣的渾身發抖:「志揚,你聽好,我反對你們並不是只為了她是個煙花女子。你要知道,以我在社會上的人際,很多事都是我有辦法打聽而你們卻無法知道的。」他喘口氣,用手按著隱隱作疼的胸口。「這個女人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單純,你……你還太年輕……」

  方志揚忿怒的大聲打斷他:「你不要在我面前故意編派她的不是,我不會上當的!」

  「你……你……」方文遠氣的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我這輩子是要定她了,除了她我再也不會看上別的女人。」方志揚幾乎是用吼的:「大不了我不要姓方,如果你認為我會丟方家的臉,我也不會稀罕你那些財產!」說完,用力甩頭,大步朝門外走去。

  「志揚──」方文遠大喊,卻仍喚不回他那忿然離家的兒子。突然他的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爸──」方芷晨驚聲大叫:「來人啊──哥,你回來啊……來人啊……」

  江群被急電召回家,方文遠目前正在房中接受醫生的急救。

  方芷晨試圖聯絡方志揚,卻發現他的手機一直在關機狀態。而江群自從被召回後便靜靜坐在一旁,兩人一直沒有交談半句。

  「醒了,方先生醒過來了。」特別護士走出方文遠的房門。「有沒有一位江群江先生?」

  「我就是。」江群站了起來。

  「方先生請您進去。」

  方芷晨一臉焦急,欲跟在江群身後,卻被攔了下來。

  「方先生只要見江先生一人。」

  方芷晨和江群兩人互望一眼,卻又迅速的別開目光。

  「我爸爸現在怎麼了?」方芷晨焦急的問。

  「不清楚,待會你自己問醫生。」特別護士淡淡回答,轉身對江群道:「你不可以待太久,方先生的狀況還不穩定。」

  江群點點頭,隨即進了房門。

  方文遠戴著氧氣面罩,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見江群進來時,他揮揮手示意醫生先出去,醫生點點頭,又囑咐了江群幾句便帶上房門離開。

  江群在他身邊坐下。

  方文遠吃力的拿下氧氣面罩。「阿群……」

  「我在。」

  「阿群,這段日子苦了你了……」方文遠低低的說:「我知道我的身體不行了,有幾件事,我想……我想拜託你。」

  江群默默不語。

  「志揚……志揚他……」方文遠輕輕歎口氣,眼眶中泛起淚珠。「我一直太寵溺這個孩子,以致於……」他頓了頓。「現在他和一個叫芊芊的酒女在一起,這個女子你是認識的吧?」

  江群點點頭。

  「我是不可能同意他倆的事,這個芊芊私生活太亂,心機又重,我一個朋友的兒子曾被她害的很慘……」方文遠喘了口氣,又道:「她只是為錢才和志揚在一起,志揚太單純,我怕……」

  方文遠看了江群一眼,鄭重的說:「如果……如果志揚依舊執迷不悟,我打算將整個方氏企業交給你。」

  江群皺皺眉。

  「阿群,我知道這個責任對你來說太重大了,然而我……我現在也只能信任你……」

  「你還有芷晨。」

  「芷晨的能力不足以擔此大任。」方文遠深深的看著江群:「關於芷晨的事,我還想麻煩你。」

  江群不解的望著他。

  「我……我希望你能娶芷晨……」

  江群震了一震。

  「我看的出來,你們彼此深愛著對方……別否認,我人雖老,但這雙眼睛還管用。」方文遠輕喘口氣。「你們之間或許有著什麼誤會,我不想問,但是芷晨這孩子從小就死心眼,一旦她愛上了一個人,一輩子就不會變了,我很高興那個人是你。」

  江群沉默了一下,嘴角泛起一絲蒼涼的笑容。「董事長,我想你是誤會了,芷晨對我只有恨。」

  「傻孩子,沒有愛又怎麼會有恨?」方文遠微微一笑:「你到現在還叫我董事長嗎?」

  江群避開他的目光,沒有回答。

  方文遠凝望著江群,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勉強你。」他低低的說:「或許我這一生都聽不到你叫我爸爸了……」

  江群嘴角動了動,依舊沒有答話。

  方文遠振作了一下,微笑著說:「好了,你去幫我叫芷晨進來好嗎?」

  江群點點頭。

  方芷晨隨後進來,紅著眼眶撲在方文遠身上。「爸──」

  她在門外已和醫生談過話,知道方文遠有著嚴重的心肌梗塞。當她得知的那一瞬,整個人幾乎暈眩,幾度想衝進房內,又怕打擾了他們兩人談事。終於等到江群開了門,她已無法抑制的痛哭出聲。

  江群望著這一幕,默默的退出了房門。

  「阿群,別走,你過來。」

  江群停住了腳步,微一遲疑,緩緩走到床前。

  方文遠撫著方芷晨的頭,微笑著說:「好孩子……現在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爸──」方芷晨強忍著眼淚,哽咽的說:「爸,醫生說你沒有事的,休息幾天就好了。」

  「傻孩子,爸爸的身體自己還不知道嗎?別難過了。」他伸手朝江群招了招。

  江群上前幾步。

  「好孩子。」方文遠微笑的對方芷晨道:「爸爸已將你的終身交託給阿群,以後希望你們能彼此相愛,好好相處,只可惜爸爸不能親眼看到你穿白紗的模樣……」

  「爸!」方芷晨大驚。

  「阿群已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方文遠望著江群。

  江群移開目光,很輕很緩的點點頭。

  方文遠心中放下一顆大石頭,欣慰的笑了笑。

  方芷晨焦急的說:「爸,我……我不……」

  「這是爸爸最後一個心願,芷晨,你別讓爸爸失望……」方文遠望著她,眼光中流露出一股哀傷。

  「爸,我……」方芷晨望一眼江群,握緊拳頭:「我不會和他……」

  方文遠突然呻吟了一聲,用手壓住胸口。

  「爸,你怎麼了?」方芷晨大驚。「醫生、醫生──」

  在門外的醫生忙奔了進來。

  「我不是叫你別刺激他嗎?」醫生做了一番急救之後,責怪的對方芷晨說。

  「我……」方芷晨不知所措。「我爸怎麼了?好點了嗎?」

  「病人現在需要休息,你們出去吧。」

  方芷晨望著方文遠,又是傷心、又是懊悔。

  「芷晨……」方文遠目光中露著懇求,虛弱的說:「你……別讓爸爸失望……」

  方芷晨呆立在門邊,面對著父親的要求,一時間內心充滿著各種紛亂的情緒。

  三天後,方文遠會同醫生和律師在房內密談一個上午。當晚,他在江群及方芷晨的陪伴下,離開了人世。

  方志揚為芊芊買下了一棟豪華別墅,這幾天他一直待在這裡,而芊芊也早已聽從他的話辭去了酒店的工作。

  方志揚自從和方文遠吵架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後便一直悶悶不樂,這天兩人在床上繾綣一番後,芊芊無限愛嬌的依在他的身旁。

  「還在心煩嗎?」

  方志揚笑了笑,輕拍一下她的面頰。

  芊芊幽幽的歎口氣:「我實在不願見到你們父子為了我而不愉快……這樣就算我們能在一起,我的內心也是充滿了自責。」

  「我不容許有人污辱你,即便是我的父親也不能!」方志揚忿忿的說。

  芊芊望著他,朦朧的大眼睛裡泛起了晶瑩的淚珠。「你有這份心我就很滿足了,誰叫……誰叫我命苦……」說著,豆大的淚珠沿著臉頰輕輕的滑落。

  方志揚心疼的擁著她,湊上前吻去了她的眼淚。「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再讓你受苦……是他們不瞭解你,不知道你的美好和單純……」

  「志揚……」芊芊撲進他的懷裡。「我……我該怎麼辦?我不想成為一個罪人啊……」

  方志揚輕拍著她細緻的背脊,笑著說:「傻瓜,你怎麼會成為罪人呢?像你這麼美麗的女人,就算是撒旦也甘心臣服在你腳下的。」他哄著:「我父親總有一天會諒解你的,就算不能,我也永遠不會放棄你。」

  「可是──」芊芊抬起頭,用著充滿淚水,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望著他:「可是你就這麼跑出來,你……你不怕正好稱了江群的意?」

  方志揚皺皺眉,像是不太瞭解她的意思。

  芊芊幽幽的歎口氣,輕輕說:「就算……就算伯父永遠都不能諒解我,我也不怪他……但是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方家的產業落入江群的手裡。」

  「你是說──」

  「江群覬覦方家的財產很久了,否則你想,以他那樣野心勃勃的人,又怎麼甘心一直屈居於人後?」

  「可是……」方志揚臉上帶著一絲懷疑。

  芊芊看了他一眼,又歎口氣:「江群現在最大的阻力就是你了,如果沒有你,一旦伯父……伯父離開後,他便可順理成章的接收方家的產業。而現在你自己離開方家,這豈不是等於拔掉了江群的眼中釘,讓他稱心如意了嗎?」

  「阿群他……」方志揚皺著眉,似乎仍有點不信。

  「或許你認為我是危言聳聽,因為你不瞭解江群的可怕。像他那種連親生父親都能毫不留情殺害的人,又豈會為了伯父收養他的這點恩情而一輩子為方家做牛做馬?」

  「這……」方志揚有點動搖。

  「我並不在乎你能不能繼承方家這筆財產,只要你是真心對我就夠了。」芊芊依偎著他,用她纖秀的食指輕輕在方志揚的胸膛上劃著圈圈。「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我相信,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總有一天能感動伯父。」她輕歎:「但是我卻不希望在這天來臨之前,江群已用狠毒的手段達成他的目的了。」

  方志揚一震。

  「像江群這種可怕的人,我怕……我怕你不在伯父身邊,會讓他更有機會下手。畢竟芷晨只是個弱女子,不像你能洞悉江群的陰謀。」芊芊用著擔憂的口氣,慢慢的說。

  方志揚點點頭,恍然大悟說:「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發覺,難怪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阿群這個人居心叵測,沒安什麼好心眼。」

  「原來你早就在提防他了……」芊芊拍拍胸口,一副放心的模樣。她睜大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崇拜的說:「害我還為你擔心了這麼久,沒想到一切都逃不過你的法眼……那麼我想你這次故意跑出來一定也是在測試江群,看他會不會原形畢露嘍?」

  方志揚輕咳一聲:「當然,原來你也滿聰明的。」

  芊芊掩唇一笑。

  「那麼我現在……」方志揚皺著眉。

  「你現在當然應該回去了,順便讓江群知道他的陰謀是沒那麼容易得逞的,你早把他的詭計都看穿了,不是嗎?」

  「是,應該回去了……」方志揚邊說邊不捨的看著她。

  芊芊輕吻著他的面頰,笑著說:「你還是隨時都可以過來的啊,我一直都在這裡等你的。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要揭穿江群的野心,別讓伯父一直蒙在鼓裡。」她低垂著頭,幽幽的說:「何況……何況你再不回去,伯父一定更不諒解我。為了我們的將來,暫時分別一下我是願意忍受的,我相信你也希望我可以得到伯父的認同,別讓我一直內疚於心。」說著,淚水又大顆大顆的滑落面頰。

  方志揚胸口一痛,用力的摟住她:「我會盡快回去的……」他低喃著:「芊芊、芊芊……我讓你為我受了這麼多苦……從今以後,我要讓你的生活中只有幸福、幸福、幸福……」

  芊芊任方志揚摟著,美麗的臉上泛起一絲冷酷的笑容。

  當方志揚趕回來時,面對的卻是方文遠的祭典。

  他在門外遠遠的便看到一輛一輛的高級房車停滿了方家大宅前那條私設的寬廣大道,兩旁排放了許多莊嚴而又美麗的花圈。仔細一看,上面竟是寫著方文遠的名字!

  方志揚下了車,一路跌跌撞撞的奔進方家,也不理會一旁哭喪著臉前來應門的老管家。

  「少爺……少爺……」老管家哭著喊。

  方志揚推開了前來祭拜觀禮的人群,一路奔進大廳。

  「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志揚來到方文遠的靈柩前,捉起一個人的衣領,鐵青著臉大聲問。

  「哥──」方芷晨痛哭著喊:「爸他……」

  江群走來,拂開方志揚緊捉著賓客的手。「冷靜點。」

  「冷靜?這叫我怎麼冷靜?」方志揚蹲下身子,痛苦的用手抱著頭:「為什麼我才離開幾天……」

  「哥──」方芷晨哭著跪在他身邊:「爸是三天前心肌梗塞過世的。」

  「心肌梗塞?怎麼會……不……不可能……」他猛然站起身子,衝到江群身邊,大聲說:「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爸爸……」他一拳大力朝江群揮去,怒吼著:「說!你為什麼這麼殘忍,說啊,你說啊!」

  江群被方志揚的一拳揮的連退好幾步,用手擦著唇角的血絲。他皺著眉,冷冷說:「你瘋了。」

  「我瘋了?」方志揚大笑:「是,我們方家的人都瘋了,所以我爸爸才會收你當義子,所以我才會把你當成好哥們!」

  一旁的賓客迅速聚攏,圍著兩人竊竊私語。

  江群皺著眉,冷冷的看著他。

  「如果沒有你,我爸爸不會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方志揚目疵盡裂,咬著牙又衝上前去。

  身邊的人有的驚呼,有的尖叫。

  「哥!」方芷晨想拉住他,卻晚了一步。

  方志揚忿怒的朝江群身上又揮去一拳,江群伸手格開了。

  「把話說清楚。」江群冷冷道。

  方志揚喘著氣,恨恨說:「說清楚?好,我說清楚!」他瞪著江群:「你別以為沒有人看出你居心叵測!你會待在方家為的就是謀奪我方家的財產,你別以為沒有人知道!」

  「江先生是方先生的義子,待在方家沒有什麼不對啊。」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

  方志揚冷笑:「這種人根本就喪盡天良,不會為了我爸爸扶養他而為我方家做這許多事,他連他親生父親……」

  方芷晨悄悄上前扯住他的袖子,阻止他往下說。

  方志揚咬咬牙,終於把下面的話忍住了。

  「江先生不是個孤兒嗎?他的親生父親是誰?」有人問。

  方志揚頻頻冷笑,瞪著江群,沒有說話。

  「哥,你該為爸爸上炷香了。」方芷晨拭著頰邊的淚珠,嗚噎的說。

  隨即有傭人拿了點燃的香遞給方志揚。

  方志揚接過,仍回頭狠狠瞪了江群一眼。「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江群面無表情望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股難掩的疲憊。

  方志揚恭敬的在方文遠靈前磕著頭,嘴裡故意大聲念著:「爸,你安心的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在方志揚站起時,方芷晨忍不住在他身邊悄聲說:「哥,爸的死和群哥沒有關係,爸是……」

  「你懂什麼?」方志揚怒瞪著她:「你還太年輕,不懂得人心險惡!就算爸的死和他沒有直接關係,也脫離不了間接關係!」

  方芷晨默默無語。

  此時,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去。

  「我姓陳,是令尊生前的專屬律師。」陳律師掏出名片遞上。

  方志揚接過,疑惑的望著他。

  「令尊交代,若方先生您返家時,要我轉告您到敝事務所走一趟。」他望向方芷晨。「當然還有方小姐和江先生。」

  「有什麼事?」方志揚問。

  陳律師微微一笑:「是關於令尊的遺囑。」

  「我不相信!」

  方志揚在陳律師念完遺囑時,不可置信的大吼。

  「這是令尊親筆字跡,您不妨仔細核對。」陳律師冷冷道。

  方志揚瘋狂的掀著遺囑,大聲說:「我還是不信!」他瞪著陳律師:「這一定是我爸爸病的糊塗了,所以才會立下這樣的遺囑!」

  「在場還有張醫師可以證明令尊是在清醒的狀況下所簽下的遺囑,這裡還有張醫師的親筆簽名可作證。」

  「不可能……不可能……」方志揚喃喃說。

  方文遠的遺囑內容除了方家兩兄妹的法律保障額度外,其餘方氏企業所有財產全歸江群名下,包括方家大宅。

  遺囑上另聲明,若方芷晨與江群成為夫妻,兩人方可共同擁有方氏企業財產。

  「怎麼會這樣……」方志揚瞪大眼睛,望著遺囑上三人的簽名,呆楞半晌,突然惡狠狠的看著江群:「一定是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搞鬼!」他揪著江群的衣領,大聲道:「說!你到底是用了什麼卑鄙手段讓我爸爸簽下這樣的遺囑?!」

  江群撥開他的手,冷冷望著他。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利用我爸爸對你的信任,篡奪我方家的財產!」方志揚怒瞪著他:「這還不夠,連芷晨你也……」

  方芷晨掩面哭泣:「哥,別再說了……」

  「可惡!」方志揚握緊雙拳,恨恨的說:「只怪我們方家看錯人了,像你這種連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殺手的人,果然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江群眼角輕輕抽搐著,臉上的神情更冷了。

  「你只不過是個認領的兒子,居然……」方志揚氣的渾身發抖:「居然有辦法讓我爸爸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不顧……好,算你行……」

  江群面無表情的聽著方志揚的指責,不發一語。

  方志揚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色蒼白且帶著深深的恨意。「現在你得意了?錢也有了,人也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可以去告訴所有的人我們方家被你害的多慘!」

  「哥──」方芷晨流著淚低低說:「或許……或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江群凝望著她,內心激動澎湃,更揉合了許多不知名的情緒……然而儘管如此,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冷漠。

  「你到現在還為這種人說話?難道你真想嫁給他?」

  「我……我不……」方芷晨低垂著頭,想要否認,但一想到方文遠臨去前那個渴求的表情和殷殷的叮嚀,到了嘴邊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瘋了,所有的人都瘋了……」方志揚不可置信的望著她,突然狂笑的走出大門,嘴裡大聲說:「這將會是一個天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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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00:44
第七章

  初春三月,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微涼的空氣中帶著一股沉重的低氣壓,讓人連呼吸似乎也覺得困難。

  然而今天卻是江群和方芷晨的婚禮。

  這場婚禮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之所以會如此倉卒,全因為方文遠的遺囑裡要求兩人需在百日內完婚,否則方氏企業的財產從此將屬於江群一人,其餘人不得有異議。

  方志揚拉長著一張臉出席這場婚禮,原先他是極力反對江群與方芷晨的婚姻,然而在芊芊的遊說之下,他還是百般不情願的來了。

  芊芊會答應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她不願眼睜睜的看著方家近千億的財產落入江群手裡。這是場賭博,當初她將所有的賭注押在方志揚身上,即便是苗頭不對,但在還未揭盅之前,她不能輕言放棄,畢竟押進去的是她所有的身家財產。

  只要局勢仍未明朗化,她還可以想辦法力挽狂瀾。

  現在當務之急,無非是要方芷晨絆住江群,而方志揚牽制著方芷晨,至於她自己,只要控制住方志揚,諒江群也逃不出她的掌握。

  既然局勢已走到這個地步,怨天尤人都沒有用了,她芊芊別的沒有,就是沉得住氣!

  芊芊隨著方志揚出席這場婚禮,身上的行頭打扮不遜於身為新娘的方芷晨。全場只有她一個人是帶著笑容的,即使笑容不是真心誠意的祝福這對新人,但她仍是很有風度的微笑著。

  雖然這場婚禮是採取低調進行,並沒有驚動太多人,畢竟方文遠剛過世不久。然而婚禮上仍是有眾多賓客到場觀禮,人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江群和方志揚在方文遠的喪禮上發生了那場鬧劇後。

  方芷晨一直低垂著頭,她無法相信自己竟這樣嫁給江群了。當江群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剎那,她的淚珠在白紗的掩蓋下,悄悄的滑落。

  江群隨後掀起她的頭蓋,在她臉頰輕輕印上一吻,也吻去了她的淚珠。

  那一刻,方芷晨面對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無法衡量自己心中對他究竟是恨多一些?怨多一些?或是愛多一些?

  而身為新郎的江群,依然是冷冷的,甚至比周圍的空氣更冷……

  新婚第一夜,江群整晚待在書房中。

  方志揚早在宣讀方文遠遺囑過後便一怒之下搬到芊芊的住所去了,此時方家大宅除了幾名管家、傭人及園丁之外,就只有江群及方芷晨兩人。

  凌晨三點,江群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臥房。

  他知道在新婚之夜不能讓嬌妻獨守空閨,然而他心裡很清楚,或許方芷晨寧願一個人入睡也不願看見他。

  這個婚姻根本就不該有的,他不明白為什麼還是讓錯誤發生了。當他在婚禮上看到方芷晨流下的那串淚珠後,他整顆心都糾結在一起。

  她不愛他!方芷晨只為了遵照父親的遺囑,不得不嫁給他。

  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注定要讓彼此痛苦,然而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會答應方文遠的要求?

  方氏企業已如當初的計畫落入自己的掌握中了,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麼他的心中卻有一股嚴重的失落?他甚至可以帶著這筆龐大的財產遠走高飛,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也無須遵照方文遠的遺言娶方芷晨的。然而方文遠好像是料到他不會棄方氏企業於不顧,畢竟他已投入太多的心血。

  或許還有別的原因,方文遠篤定了他不會離開。

  是因為方芷晨嗎?

  江群推開門,輕輕的來到床邊。

  方芷晨躺在床上,側身朝外,嬌弱的身軀佔據整張大床的一個小角落,把絕大部分的空位都留出來。

  窗外銀白色的月光溫柔的拂照在她細緻的臉龐,使得她整個人像是沐上一層光輝似的。秀氣的雙眉緊緊蹙攏著,長長的睫毛在她白淨的臉上投射出一道陰影。

  江群知道她不快樂,即使在夢中也是。

  這個不快樂是他造成的。

  江群俯下身,輕輕的碰觸著她的髮絲,很輕很輕。他不願驚醒她,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可以忘記她眼中帶著的那股對他的怨恨之意。

  她是他的妻子呵……一個他想好好疼惜的女人。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痛恨自己,因為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動情的一天。

  江群靜靜的注視她良久,直到天色露出魚肚白,他才緩緩的離開臥室,直接到公司。

  方芷晨一直沒有睜開眼睛,然而當江群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她的眼角卻悄悄的泌出一滴淚珠。

  一早,楊妍莉便到方氏企業拜訪江群,她直接進了江群的辦公室,門外的接待人員攔都攔不住。

  「江特助,楊小姐她……」接待小姐一臉尷尬。

  江群抬頭望了一眼,淡淡說:「沒關係,你先出去吧。」

  「是。」接待小姐如釋重負,退出了房門。

  江群揚揚眉,望著楊妍莉。

  「我想不到你會娶芷晨。」

  江群微微一笑:「這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嗎?」

  楊妍莉怔了一怔,沒有說話。

  「找我什麼事?」

  「你娶芷晨是因為方伯伯的關係嗎?」楊妍莉答非所問:「我聽說方伯伯的遺言是要你娶了芷晨才可以擁有方氏企業?」

  楊妍莉所得知的消息事實上是本末倒置,但江群沒有解釋。

  「其實你不愛芷晨對不對?」楊妍莉逼近他:「你只是看上了方氏企業的財力,所以才不得不遵照方伯伯的遺言?」

  「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楊妍莉忿忿的說:「只怪我富興集團的財力不如方氏企業雄厚,所以你才選擇芷晨!」

  「楊小姐,你想太多了。」江群似笑非笑,冷冷看著她。

  「我看的出來,其實芷晨也不愛你,」楊妍莉盯著江群:「她愛的人是林政風,嫁給你是逼不得已的。」

  「何以見得?」江群臉色似乎變的有點難看。

  「這誰都看的出來,你們的婚禮上,芷晨一臉愁雲慘霧,如果不是所嫁非人,她用不著這麼悲傷。」楊妍莉振振有詞:「何況誰不知道林政風一直對芷晨死心塌地,要不是你橫刀奪愛,他們兩人早就在一起了也說不定。」

  江群神色僵硬,默然良久,冷冷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用不著你來關心。」

 「我……」楊妍莉眼眶一紅,委屈的說:「我只是感歎造化弄人,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其實你心裡……你心裡愛的人是我,對不對?」

  「楊小姐,我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了你的誤會,但是我知道,即便不是董事長的遺命,我也會娶芷晨。」江群淡淡的說。

  「你……」楊妍莉一臉不可置信:「你騙我……」她望著他,傷心的說:「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會和我一起出席宴會,而且對我那麼溫柔?」

  「我記得我們兩家企業有業務上合作的關係,不是嗎?」江群冷冷道:「那場慶功宴,雙方代表聯袂出席也是理所當然的,你代表的是富興集團,我代表方氏企業。」他淡淡說:「在發出記者邀請函的帖子上,寫的是兩家企業聯名的慶功宴,自然要我們兩人共同面對記者的詢問,這也是董事長授權我這麼做的。請你不要將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楊妍莉大受打擊,臉上寫滿了失望:「那……那你愛的人是芷晨嗎?」

  江群臉上的線條突然變得僵硬,默然不語。

  「我就知道。」楊妍莉傷心的自言自語:「芷晨長得本來就比我漂亮,讀高中的時候,追芷晨的人也就比追我的人多,你沒道理不喜歡她喜歡我……」她突然有點氣憤。「為什麼好的都讓她給佔去了,連我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她也要搶!」

  江群皺皺眉。

  「都怪爹地,說什麼我一定可以讓你愛上我。」她擦擦眼淚:「爹地騙我!」

  「楊小姐,你沒事吧?」江群遞上一方手帕。

  楊妍莉接過,拭拭眼角的淚。「沒事,我只是有點不平衡罷了。」她望著江群:「你告訴我,如果你愛的人是芷晨,那……那我就死心了。」

  「我不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不說,我……我只好當你是默認了。」她振作一下:「反正你們婚都結了,我不死心也不行了。」

  江群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眼前這個女人好像很喜歡自導自演,除了編劇,還自己下註腳,從頭到尾,他連一點插話的餘地都沒有。

  「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公事吧。」楊妍莉勉強甩開難過的情緒,正色說:「你知道我們在南科的那場度假別墅預售狀況不佳吧?」

  江群微微一笑。這原就是他一手策畫的,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爹地要我轉告你,下一期的工程款我們調不出來了,可否請方氏企業幫幫忙?」

  江群沉吟不語。

  楊妍莉見他不答話,不免有些焦急。「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好歹也是我們共同開發的案子,如果富興集團垮了,對方氏企業的面子也不太好看吧?」

  江群微笑道:「但是我相信,影響應該不會大過貴公司吧?」

  「什麼意思?難道你真的不管嗎?」

  「當然不會。」江群笑了笑:「正如你所說,既然是你我兩家企業共同開發的案子,如果無法如期推出,勢必會影響方氏企業在市場上的公信力。」

  楊妍莉吁了一口氣:「你這麼想就好。」

  「不過這種小打擊,方氏企業倒還承受得起。」江群又說。

  「你到底想怎樣?不要故意吊我胃口好不好?」楊妍莉似乎有點火了,畢竟事關自家公司的存亡大事,一時間也顧不得形象。

  「如果要我出手解救貴公司的危機,倒也不是不能,但是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江群望著她,一字一字冷冷開了口:「告訴我,是誰提供你們情報的?」

  楊妍莉怔了怔,低下頭。

  「你不說,我心裡也有數。」江群冷冷望著她:「我只是想從你這裡得到證實……」他淡淡說:「楊小姐,你不回答我沒有關係,我自然有辦法揪出這個傢伙。」頓了頓,又道:「不過若是由我自己處理這件事,那麼很抱歉,貴公司的財務危機我也沒有義務幫忙,你可以去找提供你們情報的人,畢竟是他給了錯誤的消息,才會導致貴公司財務吃緊。」

  楊妍莉一聽,連忙說:「我沒有說不告訴你……」

  江群挑挑眉,望著她。

  「是……是林政風。」她小聲的說。

  江群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感覺意外。

  「可是他也不算是背叛方氏企業。」楊妍莉緊接著說:「你也知道他很喜歡芷晨的,怎麼會背叛公司呢?主要是因為他家在台南市五期那塊祖產的緣故,他急著脫手,找我們吃下那塊地,條件就是交換這個情報。」她望著江群,感到不好意思。「其實……其實除了這件事,以後我們也就沒接觸過了……反正這個情報並不會影響方氏企業的正常運作,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分一杯羹……」她有點懊惱。「可是誰知道反而被套牢了,還不都是先吃下他家那塊地的關係。」

  江群冷冷道:「不論他是有心或無意,洩漏公司的機密便是不該。」

  「你不會要開除他吧?」

  江群沒有回答。

  他正是想藉由林政風達到殺雞儆猴之效,畢竟方文遠過世後,整個方氏企業算是改朝換代了,一旦正式布達人事上的異動後,少不了會產生一些風風雨雨,畢竟他不是方文遠的親生兒子;既然如此,不事先立個下馬威是不行的。

  「你可不能開除他啊,否則芷晨會不高興的,說不定她會以為你是因為吃醋所以故意找碴呢。」

  「公事上的事我沒有必要向她解釋,隨她怎麼想。」

  楊妍莉聳聳肩。「隨你,反正你要遵守諾言便是了,我可是把什麼都告訴你了。」

  江群淡淡說:「你放心,貴公司不會有事。」

  江群當天下午便約談林政風。

  「江特助找我有事?」林政風一臉忐忑。

  「林經理,請坐。」江群面帶微笑。「聽說你家在台南市五期有一塊土地坪數滿大的,之前曾提議用來做商務俱樂部的案子,卻被我否決了。」

  「我從來不敢有任何不滿,」林政風連忙說:「江特助分析的對,那塊地規畫做俱樂部是不太理想。」

  「很高興林經理能這麼想。」江群微微一笑:「不過目前我有一個構想,你家那塊地倒是滿適合。」

  林政風一楞,吶吶說:「這……」他清清喉嚨,尷尬的說:「那塊地我……我們沒有打算賣了。」

  「是嗎?」江群凝視著他:「如果林經理沒有打算脫手,你被套牢的股票該如何處理?」

  林政風大驚。

  江群拿出一份資料夾丟到他面前。「這是那塊地最新的謄本資料。」他冷冷道:「上面記載著土地早在三個多月前便過戶到富興集團名下,你怎麼解釋?」

  林政風臉色慘白。

  江群望了他一會,微微笑說:「當然,公司並沒有規定人員不可私下做土地交易,畢竟當初公司未採納你的意見,何況土地是你的,你要出售給任何人公司也管不著……」突然語鋒一轉,臉上變的冷如寒霜:「但是你拿公司的機密作為交換條件,這種行為你可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處分?」

  林政風不由自主的發著抖。

  「身為高階主管,你應該很清楚,任何會議上的決策都不能透露出去,包括你身旁的業務助理。」江群冷冷道:「更何況你洩漏的對象是與我們敵對的公司……林經理,我這麼說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林政風低垂著頭。

  「這是辭呈,我已經幫你擬好了,」江群淡淡說:「待會你送到人事部去蓋個章。」

  林政風突然抬起頭,惡狠狠的說:「不,我不辭職,你不能董事長一過世就藉機剷除異己,我……我要見總經理!」

  江群冷冷道:「這件事不用經過總經理。」

  「為什麼?」林政風瞪著他:「你別忘了,這是方氏企業,而你姓江。」他恨恨的說:「你只不過運氣好,娶到了芷晨,所以才在這裡耀武揚威!」

  江群冷冷望著他。

  林政風兀自忿忿說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娶到芷晨的,那晚芷晨本來應該是我的,如果不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今天坐上這個位子的就是我了!」

  江群皺著眉瞪著他。「那晚……?」

  林政風見自己說溜了嘴,忙住了口。

  「林經理,是不是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江群冷冷道:「你指的那晚,是慶功宴那晚嗎?」

  林政風沒有回答。

  「就我的印象,那晚芷晨原先是和你一同到花園,然而……」江群緩緩說:「然而當我見到芷晨時,卻只剩她一個人,而且還喝醉了。」他盯著他:「這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我……我怎麼會知道,芷晨後來不是被你帶走了嗎?那你們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林政風邪邪的說。

  「你怎麼知道芷晨是被我帶走的,你看到了嗎?」江群冷冷望著他,一字一字慢慢說。

  「我……」林政風猶想辯解,然而面對江群冰冷的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感到瑟縮。終於,他豁出去了:「對,我是看到了,而且我還知道你們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逼近江群,獰笑著:「你和芷晨上了床,是不是?因為那晚芷晨出奇的熱情,面對那樣的女人,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是不是?」

  江群臉上肌肉不由自主跳動著。

  「你想知道芷晨為什麼會那麼熱情嗎?」林政風悠然的說:「這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如果不是我在芷晨酒裡下了迷藥,你以為你有辦法那麼容易得到芷晨嗎?」

  「你說什麼,」江群臉色鐵青。

  林政風望著他,賊兮兮的笑著:「我說,我計畫好久,費盡苦心想得到芷晨,沒想到卻被你坐享其成,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

  江群勃然大怒,一把掀起林政風的領子,用力的朝他肚子揮去。

  林政風痛彎了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江群冷冷望著他,眼中冒出怒火。「滾!」

  林政風呻吟著:「你……你是托我的福才得到芷晨……現在你想過河拆橋嗎?」他扭曲著臉,額頭冷汗直冒。沒想到江群手勁那麼大,一拳就讓他幾乎站不直。

  「我再說一次,」江群用著一種連血液都可以凍結的冰冷語調,冷冷說:「滾。」

  江群一連兩夜都沒有回方家大宅,方芷晨終於忍不住撥了通電話到公司,才知道江群一直在公司裡過夜,而且她還從總機小姐的口裡得知江群在短短數天之內已開革了三名資深主管。她一怒之下,便跑到公司找江群理論。

  江群仍然待在原先的特助辦公室,看來他還未做人事布達。

  方芷晨怒氣沖沖的推開辦公室的門,江群正埋首在文件間,見方芷晨進來,他才緩緩抬起頭。

  「你不要以為爸爸將公司交給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隨便的開除人!」

  江群望著她,淡淡說:「你這是在為誰請命來著?」

  方芷晨大聲說:「那要看你開除了誰!」

  「我不論開除任何人,都有我的道理。」

  「那林政風又犯了什麼錯?你為什麼要開除他?」

  江群望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怒氣。「我開除他,你有意見?」

  「林政風一直為公司盡心盡力,這是連爸爸也很欣賞的,」方芷晨忿怒的說:「你怎麼可以說開除就開除,他是哪裡惹到你了?」

  江群臉色難看,冷冷說:「看來你好像很在乎他?」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方芷晨瞪著他:「我不希望看到公司垮在你手裡,像你這樣隨便開除人,只會造成底下每個人人心惶惶,這樣下去,方氏企業會毀了!」

  江群逼近她,像是沒聽到她剛才說了些什麼。「你很在乎他?」

  「你……你發神經!」方芷晨忿怒的說:「我是在跟你談公事,你胡說些什麼?」

  「公事上我說了算,一向如此,不是嗎,方秘書?」

  「你……你……」方芷晨氣的渾身發抖:「爸爸一定很後悔把公司交給你,你……不可理喻!」她轉身便要走。

  「慢著。」江群拉住她的手。

  他想告訴她,當初林政風曾在她酒裡下迷藥,因此才會造成那夜的失控。像林政風這種使卑鄙手段的人,沒必要為了他的離去而惋惜。

  「做什麼!?」方芷晨甩開他的手,恨恨的說:「現在你滿意了?方氏企業落入你的掌握,讓你可以為所欲為,不是嗎?如果不是你告訴爸爸,我已經被你……被你……爸爸也不會要我嫁給你,還把整個公司交給你!」

  江群頹然的望著她。

  為什麼要解釋呢?那夜確實是自己失控佔有了她,何必賴林政風使迷藥?如果說出來,她會相信嗎?恐怕她會說是借口吧!

  他難道一點都不渴望得到她嗎?

  「我明天便會恢復上班,方氏企業我也有一半股份!」

  「隨你。」

  方芷晨一邊走向門口,一邊大聲說:「明天第一件事,我就是要把林政風找回來,看你能拿我怎樣!」

  「你敢!」江群一把拉住她:「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度!」

  「我為什麼不敢?公司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江群突然低下頭,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方芷晨一陣暈眩,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緊緊的鉗制在雙臂之間。

  「芷晨……」江群輕輕呢喃著。

  「放……放開我……」方芷晨全身虛軟,喘息著說。

  「芷晨,我好想念你……」江群低低說。

  自從那夜,江群一直無法忘懷方芷晨的美好和熱情,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的低吟和喘息彷彿繚繞在耳邊,雪白無暇的誘人胴體也依稀的在眼前徘徊,不停的折磨著許多失眠的夜。

  因此,他強迫自己專心的投入工作,藉著工作消磨體力,讓自己筋疲力盡。然而,他還是無法讓方芷晨的身影從腦中抹去,他知道自己強烈的渴望再度擁有她,但是他不敢。

  雖然她已是他的妻子,但是她恨他。

  他不敢回家過夜,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克制擁有她的強烈慾望,所以每夜每夜,他拖著白天已被公事折騰的疲憊不堪的身軀,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過夜。

  然而今天,當他一碰觸到方芷晨柔軟甜美的雙唇之後,所有的意志力在一瞬間瓦解。

  「芷晨,我要你……」江群輕喘,手指悄悄滑上她的胸上,隔著單薄的絲質襯衫,勾勒著她美好渾圓的曲線。

  「不……不要……」

  江群已放鬆了緊捉著方芷晨雙肩的手,專心的品嚐著她的美好,然而此時方芷晨整個人卻像失了力道似的,無力的攀附在江群身上,雖然嘴裡抗拒著,身軀卻無法移動半分。

  江群一隻手在她胸前游移,另一隻手則扯出了扎進裙緣的襯衫下擺,緩緩的、無聲的探了進去,用著厚實的掌心,輕輕的摩擦著方芷晨細緻完美的背脊。

  「群哥……」方芷晨的聲音細如蚊吶,又像喘息、又像呻吟,又似邀請、又似拒絕。

  江群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在回應著方芷晨。

  不知何時,江群已脫下她的襯衫,也卸除了她的胸衣。

  他俯下頭,輕輕含著她挺立的粉紅蓓蕾,舌尖不安分的挑動著。

  方芷晨發出一聲輕喘,整個人癱軟在江群身上,輕輕的戰慄著,雪白的肌膚泛著微微的潮紅。

  「芷晨,告訴我,你也要我。」江群的眼神晶亮,深深的望進方芷晨的雙眸深處。

  「我……」方芷晨眼睛水汪汪的,眼底閃著一絲猶豫。

  江群將放在她胸膛的手加重了力道,臉頰埋進她頸間,輕輕舔噬著。

  方芷晨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呻吟。

  「說你要我。」江群命令。

  「我……我要你……」

  江群突然抱起了她,向辦公桌走去。

  他將桌上的文件雜物一把掃落地面,將方芷晨打橫放在辦公桌上。撩起她的裙擺,用力扯下她的底褲。

  江群狂亂的解下自己身上的束縛,挺身長驅直入。

  在進入的那一剎那,江群在她耳邊低低說:

  「這次我確定你是心甘情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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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9 18:01:11
第八章

  芊芊撥了通電話給方芷晨,約她到餐廳吃飯。方芷晨希望能由她那裡得知方志揚的下落,便依約前往。

  到了餐廳,只見芊芊一人在座位上等她,不見方志揚的蹤影。

  「我哥沒來嗎?」方芷晨問。

  芊芊微微一笑:「我們女人家聊聊,他來做什麼?」

  「喔。」方芷晨頗為納悶,不知芊芊的用意為何。「我哥和你在一起嗎?」

  「是啊。」芊芊歎口氣:「你都不知道他最近心情有多糟呢。」

  「為什麼?」

  「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江群。」芊芊望著她:「你想想看,江群用手段把他趕出了方家,又霸佔了方家的產業,換作是任何人都嚥不下這口氣的。」

  方芷晨默默無語。

  芊芊撥了撥秀髮,換個話題。「江群對你好嗎?」

  方芷晨不知該如何回答,想起下午在辦公室那幕激情的演出,不自覺雙頰飛紅。

  芊芊望著她羞怯的模樣,暗暗咬牙。

  「我想江群應該是對你不錯吧。」芊芊微笑說:「像他那種聰明人,目的還未達成之前,是不可能顯露出本性的。」

  「什麼意思?」方芷晨皺皺眉。

  芊芊搖搖頭,露出難過惋惜的神情。「你還不瞭解江群的為人嗎?他會娶你也是有目的的……真難為你了,成為他陰謀下的犧牲品。」

  「我……我不懂。」

  「你這麼單純,又怎麼會看得出他的狡詐呢?」芊芊哀傷的說:「你不像我,從小就命苦,先是在孤兒院中度過悲慘的童年,出了社會,沒有一技之長,被迫淪落風塵,嘗遍人情冷暖,看盡人生百態。」她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淚珠,幽幽說:「好不容易遇到像志揚這麼好的男人不嫌棄我。」

  「芊芊你……你別難過了。」方芷晨握著她的手,感到一陣心酸。

  「我想你一定看不起我吧,我的出身……」

  「不!不會。」方芷晨連忙說:「我不會看不起你,我只有佩服你,像你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芊芊帶淚的臉龐露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反握住她的手,又是感激,又是欣慰。「你……你真好……只有你肯將我當作朋友。」

  方芷晨微微一笑,目光中帶著真誠和鼓勵。

  芊芊咬著唇,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過了一會,像下定決心似的說:「本來我還在擔心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江群的陰謀,怕你誤會我搬弄是非。現在我決定了,既然你將我當作朋友,我就不能讓你繼續被江群蒙騙下去……這算是一個做朋友的義務吧。」

  「他……他騙我?」

  「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娶你?如果不是為了伯父遺留下來的那筆財產,你真以為像他那種男人會甘心被綁住嗎?」

  「可是……可是如果他不娶我,方氏企業也是屬於他啊……反倒是娶了我,我有權力享有一半股權。」

  「這……」芊芊一時語塞。

  「所以我一直很懷疑,他大可以將方氏企業的股權變賣一走了之,為什麼要聽從爸爸的遺言娶我呢?」方芷晨皺著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芊芊眼珠一轉,歎口氣:「所以我說你不瞭解江群的狡詐嘛!」

  方芷晨疑惑的望著她。「難道他有別的用意嗎?」

  「這是當然。你想想看,方氏企業的規模幾乎遍及全世界,一時三刻要變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芊芊頓了頓,思索著要如何自圓其說。「何況以他的野心,自然想要獨自擁有一間如此大規模的企業讓他掌控,這是一種男人的成就感。」

  「那他就更不該娶我啊。」

  芊芊歎息,像是在難過方芷晨的單純。「如果他不娶你,平白無故的接掌方氏企業,難道不怕人說閒話嗎?自然有人會懷疑他的手段不乾不淨,否則伯父明明還有志揚一個兒子,又怎會輪到他來接手公司?」

  方芷晨低垂著頭,像是在分析她話中的可能性。

  芊芊怕自己的話不夠說服力,接著又說:「其實或許他是想人財兩得,像你這麼美的女人,或許他早就覬覦了也說不定。」

  方芷晨想起失身的那夜,不由的有幾分相信她的話。

  「說起來江群真的挺有本事的,連伯父這樣英明的人都栽在他手裡……」芊芊無奈的說:「志揚是他的親生兒子,居然落魄到連棲身的地方都沒有。」

  方芷晨紅了眼眶。

  「不過志揚現在的處境倒是比你安全的多。」芊芊望著她,擔憂的說:「你每天和江群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在一起,我真擔心有一天你也會落得和他父親一樣的命運。」

  方芷晨一顫。

  「但願只是我想太多了,」芊芊凝視著她,微微一笑:「畢竟他對你不錯是嗎?」

  方芷晨沒有答話。江群對她能算「不錯」嗎?

  結婚以來,從未在家中待上一夜,見了面,也只有冷言冷語。除了……除了在辦公室中一時失控,但那也只是一個男人基本的生理需求罷了。

  「我想該讓志揚回公司才是,至少兩個人在一起並肩作戰,江群才不敢太明目張膽。」

  「我……我沒辦法作主啊……」

  芊芊笑著說:「你也是股東,不是嗎?讓自己的哥哥到公司幫忙有何不可呢?何況志揚才是名正言順的接班人,諒江群也不敢說個『不』字。」

  方芷晨點點頭。

  芊芊握著她的手:「幸好還能讓志揚回你身邊保護你,否則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呢。你知道的,江群這個人是一點人性都沒有的。」

  方芷晨一臉感動。

  「江群太可怕了,我們沒有人能預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只希望在他有所動作前,我們先做好防範,不要像伯父一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方芷晨嘴唇動了動,想告訴她方文遠是因為反對方志揚和她在一起才會造成猝死,但想了想,還是忍住沒開口。她不想傷芊芊的心,畢竟淪落風塵不是她的罪過,怪只怪命運捉弄人,何況芊芊是個如此溫柔善良的好女人。

  方芷晨感激的說:「幸好有你,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芊芊微微一笑,眼神閃爍著冷酷惡毒的光芒。

  就這樣,方志揚回到方氏企業,任原職總經理。出乎意料的,江群竟未表示任何意見,甚至職位也無任何變動,依然掛名總經理特助,算起來還矮方志揚一截。反正公司人員並不知道方文遠的遺囑內容,自然無法得知方氏企業已改朝換代,還當作方志揚回來是順理成章的。

  事後,芊芊曾向她分析,說江群果然是心機深沉,表面上職務沒有絲毫異動,藉以穩住人心,而事實上卻操有生殺大權,身為總經理的方志揚只是一個傀儡,標準的挾天子以令諸侯。一番話說的方芷晨義憤填膺,深深痛恨江群的無恥。

  江群現在算是眾叛親離、腹背受敵,然而他卻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身邊的暗潮洶湧,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有時候方芷晨不免會想,像江群這樣的人一定是很孤獨的。但這不就是他自己造成的嗎?如果不是如此殘忍狡詐,他又何致於淪落至此?只要一想到這裡,她心裡那股對他的憐惜之情便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江群是個金錢權力至上的人,不值得她的同情!他為了在方氏企業佔有一席之地,甚至不擇手段得到她!這種人簡直是利益薰心,被權力蒙蔽的雙眼,為了達成目的,任何卑鄙無恥的手段都使得出!

  她該恨他的!除了恨,她不容許自己對江群有絲毫別的感情。

  只能這樣。她一再告誡自己……

  方志揚意氣風發的坐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那張豪華真皮座椅上。

  他當然不是第一次坐上這個位子,因為這裡本來就是屬於他的。從前他要什麼有什麼,也從來不屑總經理的頭銜。方文遠對他是用心良苦的,明知他對經營企業一點興趣也沒有,卻仍在公司為他備有總經理的職位,盼他有一天能回頭是岸。

  人對失去的東西總是覺得特別好,這個職務失而復得之後,方志揚才懂得珍惜。

  當然他的目的不是一個區區總經理的職位,而是要把整個方氏企業從江群手中奪回。第一步算是成功了,至少現在他的職位高於江群,且是整個方氏企業之首。他相信諒江群也不敢直接掛名董事長,如果敢,他絕對會鼓動整個方氏企業的員工來批鬥江群。

  方志揚再一次印證了芊芊的話:江群果然是深沉狡詐、足智多謀,明明方氏企業已落入他的掌控,居然還沉得住氣,未昭告天下。好,要玩大家來玩,他方志揚也不是可以小覷的!

  主管會議。

  方志揚位在橢圓形大會議桌的首位,儼然是個掌權者的模樣,江群和方芷晨坐在他的右首。

  此刻他正大剌剌的發表議論。

  「我們方氏企業一向著重在科技研發、國際貿易、房地產三大行業,坦白說,也確實在國際上闖出一些名號……」方志揚清咳一聲:「但是在科技上面,我們所有的電子零件全部仰賴國外進口,這樣不僅費時,而且還要負擔龐大的關稅,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

  在座的人皆睜大眼睛望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自己生產電子零件,這樣品質也可以掌握,不但自用,還能夠外銷……」

  江群皺皺眉。

  方芷晨遲疑一下:「哥,以往我們所配合的廠商一向給公司許多優厚的條件,而且產品也是國際馳名、享有口碑的,這樣貿然停止配合關係,恐怕不太好吧?」

  方志揚瞪了她一眼:「做事業哪有這許多顧忌?」

  「但是科技研發我們也是剛接觸。」方芷晨不太贊同。「何況電子零件是精密產品,並不是我們所熟悉的行業……」

  「有錢還怕不好辦事嗎?」方志揚笑:「只要我們高薪挖角,自然有許多這行的菁英投入方氏企業的麾下,你怕什麼?方氏企業別的沒有,不就是錢多?」

  方芷晨還想開口,已有人先說話了。

  「總經理真是有遠見,確實,如果由我們自己生產電子零件,就不怕廠商刁難了」一名經理笑說:「既然有心從事科技研發,不如就全部一手包辦,公司也不是沒這個能力。」

  另一名經理連忙附和:「是啊是啊,上回還為了關稅問題,產品差點來不及上市呢,如果我們自己生產零件,就沒有這種問題了。」

  身旁的人連忙都出聲表示贊同,深怕晚別人一步開口,就無法證明自己有多效忠這個總經理。

  江群用手指輕敲著桌面,見一群人爭先恐後的巴結著方志揚,也懶得多說什麼。

  方志揚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斜睨著江群。

  當初如果不是我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你,你江群今天還能站上這個位子嗎?現在就要你看看,什麼人才是真的有能力!別以為你江群才是商業天才。

  方志揚在心中暗暗的想著。

  總有一天要把你江群整的一文不名,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方志揚果然開始積極的籌畫設廠事宜,帶著幾名經理南征北討,四處尋覓適合的場地,接連數晚流連在風月場所,與人談判應酬。

  自從他重回方氏企業,就一直很想有一番大作為。他知道公司裡的人都看輕他,以為他只是個除去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懂的二世祖。他要證明,公司沒有江群也一樣撐的起來,因此他急於要表現自己,也不肯循原來的腳步,畢竟那都是方文遠和江群所打下的根基。所以,他急於要開拓另一番新的市場用以昭告天下,他也有獨到的眼光。

  江群從頭到尾都沒有干涉方志揚的決定,而方志揚也根本不可能要他插手。

  當他籌備好一切事務之後,也由於不斷的交際應酬而花去了不少公司的財力。

  方志揚從未接觸過任何商業訓練,也沒有實質的在商場上實習過,再加上他天生的耳根子軟,做事顧前不顧後,經過身邊一些只會趨炎附勢、巴結奉承的人的慫恿,貿然的決定設廠事宜,著實大大的打亂了方氏企業的步調。

  公司突然間增加了生產部門,不免要調動許多人手。由於是個陌生的行業,自然整個公司為此而鬧的人仰馬翻,許多人希望藉此而撈到一些油水,或者是調升到更高的職位。方志揚又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原本只需要少數幾個專業人員投入的工作,卻幾乎動員了整個總公司的高層主管。這些人當然樂的參與這個輕鬆而又有甜頭的工作,因此整個方氏企業的運作便因為方志揚的任性而幾乎停擺。

  江群冷眼看在眼裡,卻從未出面干涉。

  就在此時,林政風也搭上了方志揚這條線,暗中挖方氏企業的牆角。

  林政風自從上回和江群起了爭執被開除後,便投入富興集團與楊敬業聯手,等待時機準備鬥垮方氏企業。而楊敬業也因為上回南科度假別墅的案場而與江群結下樑子。

  林政風曾數次私下與方志揚接洽,作為方氏企業和富興機構的橋樑。楊敬業意欲代為引進各項精密電子儀器,經過多次的溝通,終於得到方志揚的首肯。

  因此,方志揚所獨自成立的部門便形成了和富興機構合作的局面。

  方志揚如往常過中午才進公司,正當他悠閒的坐在牛皮沙發上看報紙時,一名經理衝了進來。

  「總經理、總經理……」

  方志揚皺皺眉:「謝經理,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

  謝經理氣喘如牛,慌張的說:「不好了,富興機構引進的那批器材全出了問題了……」

  「什麼?!」方志揚「霍」的一聲站了起來。

  「還有……」

  「還有什麼?」方志揚臉色鐵青。

  謝經理哭喪著臉:「還有……還有我們之前交出去的貨全被廠商給退了回來,每樣都有瑕疵……現在機器又全都故障了,修理的錢要比買新的還貴。」

  「怎……怎麼會這樣……」

  「原來富興機構當初賣給我們的器材全是中古的,只是外面重新包裝,當新的賣……」

  「馬上給我接楊敬業這個老狐狸!」方志揚忿怒的嚷。

  「事情一發生我們就聯結過了,結果對方推個一乾二淨。」謝經理一張臉幾乎都皺在一起了。「那個姓楊的說他們只負責中間接洽,其餘的一概不管,更何況我們當初也是經過再三確認才簽下的合同。」他低著頭,囁嚅著說:「合約上面沒有註明產品的新舊,也沒有售後服務的保證……」

  方志揚不可置信,怒吼著:「怎麼會有這種鬼合同?!」

  謝經理低聲說:「這合同當初是總經理親自和對方簽下的。」

  方志揚一楞:「這……」他懊惱的捶著自己的頭,好半晌,無奈的問:「我們總共損失多少?」

  「連同退貨及違約賠償金,再加上所有器材的損失。」謝經理苦著臉:「總共是五十多億。」

  「五十多億……」方志揚瞪大眼睛。「五……五十多億……」

  江群坐在床沿,靜默不動。他和方芷晨的臥室中,充滿了絕望死寂。

  下午開過主管會議,因為襯衫不小心被咖啡濺濕了一片污漬,於是他驅車返家,打算換一套新衣服再返回公司。

  天色已漸漸暗了,暮色籠罩著江群。他一動不動的姿勢,恍惚間,讓人誤以為是一尊雕像。

  他已經這樣坐了幾個鐘頭,平日冷傲孤絕的眼神,此刻卻好像被抽去靈魂似的,空洞無神的雙眸望著地板,任由一室淒冷絕望的黑暗將他包圍。

  他的手中緊緊捏著一瓶藥丸,指節因用力過甚而微微泛白。就是這瓶藥丸,讓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在一瞬間瓦解。

  為什麼芷晨會這麼對他?為什麼?他們不是夫妻嗎?為什麼她會這麼殘忍?

  江群失神的雙眸因為極度的悲傷而顯得些許呆滯。他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裡是為了等待什麼?方芷晨的解釋嗎?

  臥室的門緩緩被推開,方芷晨揉揉疲憊的額角,輕輕的走了進來。她摸索著電燈開關,「啪」的一聲,點亮了一室的光明。

  陡然見到坐在床沿的江群,方芷晨不可避免的被驚退了數步。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江群恍若未聞,依舊楞楞的呆望著地面。

  「你不是應該待在公司裡的嗎?為什麼在這裡?」方芷晨的聲音微帶怒意,依稀還有幾許幽怨。

  自從結婚以來,江群回家過夜的次數寥寥可數,即使回來了,也幾乎是挑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入睡的時候;而隔天一早,又趁著大家都未起床時便匆匆趕回公司。

  有時候她不免懷疑,既然江群這麼刻意的要躲開任何人,那麼為什麼不乾脆住在公司裡算了,反正辦公室旁也備有一間小套房可讓他平時作為休憩之用,何需大費周章的舟車勞頓。

  每回他回到家裡,躺在她的身邊時,她知道他是徹夜未眠的。即使她總是逼著自己裝作熟睡的樣子,卻仍是可以感受得出身旁的江群他那雙灼熱的眼眸從未須臾離開自己身上。

  為什麼要彼此折磨?既然躲著她,又何必整晚無言的對著她?

  江群抬起頭來,緩緩的將眼神調向她,很慢很慢的開了口:「我不該回來嗎?我不是你的丈夫嗎?你有那麼不想看到我嗎?」

  方芷晨聞言一怔,臉色慢慢脹紅,她倔強的別過頭,恨恨的說:「你以為我曾經承認過這段婚姻嗎?」倏地轉頭,瞪著他,一字一字說:「沒有!我恨不得從來不曾認識過你!」

  江群看著她,直直的望進她眼眸深處。好半晌,微微一笑,用著近乎心碎的聲音輕輕說:「如果你有那麼恨我……這個婚姻可以不用繼續下去。」迎著方芷晨震動而又訝異的雙眸,他強自擠出一抹笑容,雲淡風輕似的:「義父的遺囑,你不算違背,而我也不會帶走任何不屬於我的東西。」

  「為……為什麼?」方芷晨不自覺的捏緊自己的衣擺。

  「為什麼?」江群凝視著她,苦澀的說:「我也想問為什麼?」他緩緩揚起手,張開手掌,將掌心中那瓶藥丸對著她。「為什麼?芷晨,你為什麼要吃這個?」

  方芷晨重重一震,身形一晃,失聲說:「你……你怎麼會有……」

  江群微微一笑,淡淡說:「雖然我不常回來,但是這種東西你也該收好的。」

  方芷晨咬著唇,豁出去似的,大聲說:「是,我是吃避孕藥,那又如何?!」

  江群握緊拳頭,難掩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的顫抖,困難而又痛苦的盯著方芷晨。「你……你就那麼不……不願意……」

  方芷晨打斷他的話:「是,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有你這個惡魔的孩子!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劊子手,不配擁有任何親情!」

  一陣氣血翻湧,江群緊緊閉上雙目,啞聲說:「這就是你最後的評斷?」

  「是。」方芷晨硬著聲音,逼出體內所有無情的因子,冷冷望著他。「如果不是為了方氏企業不能落在你這種冷血無情、殘忍自私、忘恩負義的人手裡,我又何必拱手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漠視心中那股彷如撕裂般痛楚的情緒,她強迫自己吐出一句又一句尖銳如利刃般的言語,明知會刺得江群體無完膚,但她還是殘忍的噙著冷笑,逼令自己挖盡思緒中所有可以傷人的詞句,盡己所能的打擊著江群。

  「正如你所見,我服避孕藥,因為我害怕會製造出像你一樣的惡魔……你不配有子嗣。何況……何況如果你有了兒子,難道你不怕……」她的唇角浮起一朵殘酷、陰冷的笑容。「你不怕報應嗎?不要忘了你是怎麼對待你父親的,你的兒子……」

  「夠了!」江群無法控制的大喊一聲,忽地站起,大口大口喘著氣,蒼白的望著方芷晨。「是我太天真了,我不該以為可以在你身上找到我渴望的東西……」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形,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會死在心碎中了。「你說的對,我不配擁有子嗣,我也不配擁有你……我不配擁有的東西太多了。」

  方芷晨不停的吞嚥著喉嚨裡就要上湧的嗚噎。

  不能同情他、不能同情他……

  很好,這就是她想要的。將他打垮,奪回方氏企業,她沒有忘記芊芊無時無刻不在她耳邊的叮嚀。

  瞧,他這不就被她擊碎永遠掛在臉上的那張冷漠、無謂的假面具了嗎?原來他也懂得傷心,不是嗎?

  方芷晨無意識的抓緊胸口,臉上刻意偽裝的冷笑好像有點僵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心口那麼疼……

  江群踉蹌退了幾步,只手撐著床頭,神情蕭索而疲憊。「芷晨,是我誤了你,如果……如果來得及,我但願我能補救……」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方芷晨突然發覺自己害怕看到這樣的江群,也不願見到。她微顫的身子,抑制不住的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他要離開她嗎?是嗎?

  江群疲倦的笑了笑,依戀的看了方芷晨一眼,拾起置落一旁的外套,轉身大踏步離去。

  薄曦,朦朧的晨霧籠罩著江群,微寒的涼風輕拂著臉頰,雖不至刺骨,但也掩不住絲絲的寒意。

  江群跪坐在方文遠的墓前,低垂著頭,神色木然。

  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他不知道。

  自從方文遠過世後,他甚少到此來祭拜。幾番數次被方志揚譏為薄情寡意,他也從未替自己反駁。

  為什麼走著走著,下意識會走來這裡?

  離開方家大宅後,他不知道自己該到何處,一時間,覺得天下之大,竟沒有自己容身之處。就這樣像個行屍走肉般,恍惚間,已來到了這裡。

  江群靜靜坐著,早晨的露珠已濡濕了他的頭髮和單薄的衣衫。不知坐了多久,已經掏空麻木的思緒又一點一點感覺到痛楚。

  空曠寂靜的墓園,更顯得他的孤單。

  一直以為經歷過這許多痛苦和無奈、失意和打擊,種種的挫折已讓他學會了把所有情緒埋藏在心底最深處,沒有人會再掀起足以淹沒他理智的波濤。然而方芷晨的一席話,卻輕易的將他擊垮。

  他是罪人,是劊子手,不配擁有愛情。然而為什麼他曾經天真的以為,他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幸福」?

  早就知道她恨他的,不是嗎?卻還是自私的想將她留在身邊,幻想有一天,或許可以得到她一點點的感情。

  江群痛苦的將臉埋在手掌心中,乾澀的眼眶冒出一陣陣的酸意,那是久違的眼淚。八歲以後,再也沒有哭過的他,多年來的壓抑在今天決堤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將芷晨交給我?我是個罪人啊……我不配擁有她、不配擁有幸福……」

  江群喃喃自語,雙肩輕輕抽動著,淚水由指縫間迸落。

  「為什麼?為什麼?」江群抬起頭望著墓碑上方文遠的照片,輕輕說:「為什麼你要收養我?為什麼不讓我自生自滅?為什麼要讓我遇見芷晨?為什麼?」

  照片上的方文遠帶著洞悉一切的笑容,彷彿慈愛的告訴他:孩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江群淚眼朦朧的凝望著方文遠的照片,低低說:「你知道我愛芷晨的,是嗎?但是她不愛我啊,她甚至不願有我的孩子……」

  「爸爸……爸爸……」江群痛苦的低喊:「為什麼……」

  仰天長嘯,痛苦的悲鳴撕裂無盡的穹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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