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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 狼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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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35: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7
本帖最後由 lalala-2780 於 2012-9-23 14:54 編輯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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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密室內,無數螢幕與儀表的幽暗燈光前,一個俊朗的男人轉過身來,原本注視著螢幕的黑眸,掉轉向密室角落。

  「狼,我想請你--呃--」丁革吞吞吐吐的開口,剛毅的五官上,難得的浮現躊躇,讓他的神情看來有些古怪。

  在微弱光線照拂的範圍之外,是一片深幽無邊的黑暗,要不是他知覺敏銳,聽得見那微乎其微的呼吸,又知道好友藏身在暗處,他肯定也要以為,那兒是空無一人的。

  「什麼事?」被稱之為「狼」的男人,懶懶的開口,聲音冷漠。

  丁革深吸一口氣,克制著不被這不友善的態度打敗,鼓起所有勇氣,說出那個在舌尖上打轉了大半夜的懇求。

  「我想請你暫時照顧我的妹妹。」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冷笑。

  「一個女人?休想。」

  「狼」嗤之以鼻,甚至沒有花費半秒考慮,直截了當的拒絕。

  丁革咬咬牙。

  唉,好歹他們認識多年,還同生共死過無數次呢!如今他只是要求這個男人替他照料妹子,又不是抱著正在倒數計時的核子彈頭跳舞。

  雖然老早就知道,「狼」沒有這麼容易被說服,但是丁革著實沒想到,這小子竟這麼不給面子,直接把拒絕扔回他臉上!

  「別忘了,我上個月才救過你一次,替救命恩人做件事,這不算過分吧?」為了小妹,丁革賭上顏面,開始討起人情。

  幽暗中又是連聲的冷笑。

  「你也別忘了,在這之前,我救過你更多次。」若是真要算帳,「狼」可也不含糊。

  丁革急了。

  「該死!要不是情況危急,我也不想把她交給你。」蒼天可鑒,要不是走投無路,他可不想來求這個傢伙幫忙!

  「無論情況有多危急,要我收留一個女人,免談。」最後那兩個字,說得徐緩而輕柔,但其中冶絕的堅決卻讓人戰慄不已。

  這個男人,能夠把最簡單的拒絕,說得像是地獄開啟的前兆。

  丁革皺起眉頭,在螢幕前踱步,各色燈光在他臉上跳躍,令他看來更是憂心忡忡。

  「喂,你真的要見死不救?」他苦著一張臉,瞪著角落那高大的暗影,用眼神指控老友沒有天良。

  室內陷入一陣長久寂靜,「狼二呈無反應,輕易領受這項指控,甚至懶得出聲辯解。

  看來,必須改變戰略了。

  討人情不成,丁革改變戰術,開始利誘。

  「對了,我提過嗎?我妹妹可是個職業管家。」身為多年好友,他完全知道「狼」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麼。

  果不其然,這句話起了作用。

  「管家?」在黑暗深處,一雙剔銳跋扈的眉微微揚起。

  「最好的管家。」丁革強調,驕傲的抬高頭。「她有一雙上帝賜予的巧手,能將最混亂的環境整理得井然有序,還能馴服最難纏的小孩、照料最頑固的老人。另外,她的廚藝簡直好得沒話說,尤其是燉牛肉,老天爺,那簡直是--」

  丁革把食指放在唇邊,學習義大利人對美食的讚歎,用流利的義大利語嘰哩呱啦的讚歎美餿的滋味,光是回想,就一臉陶醉不已的表情。

  「狼」低咒了幾聲。

  「別告訴我,你沒辦法保護她。」「狼」不耐的說道。

  有希望了!

  一聽見對方答腔,丁革立刻知道自己選對了方法。他努力控制肌肉,裝作心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我有,但是上頭不達指示,要我三天之後啟程,出國去處理一件麻煩事。」他雙手一攤,對著天花板翻翻白眼。

  「那個笨女人是怎麼惹上麻煩的?」「狼」粗魯的問道,冷靜被進出了一道大缺口,暴躁的情緒洶湧而出,光是聽他的聲音,就能猜出他有多火大。

  「緹娃不笨。」丁革縮縮脖子,小聲的提出抗議,盡責的為寶貝妹妹辯護。

  「狼」進出一聲冷笑。

  根據他多年的經驗,聰明的女人實在不多。

  丁革決定忽略那聲冷笑,把握機會,先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緹娃的歷任僱主中,有一個政治人物,那傢伙表面形象良好,私不卻幹了不少骯髒事。」

  「狼」冶冶的說出一個人名。

  丁革點頭。

  「沒錯,就是他。」

  雖然事情仍處於保密狀態,尚未公開,但是以「狼」的神通廣大,要得知這類的內幕消息並非難事。

  狼是種神秘的動物,有時冶漠、有時粗野,它危險而敏銳,隨時備戰,外界的一舉一動都難逃那雙野性難馴的眼--

  「繼續。」簡單的兩個字,透露出「狼」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

  丁革心裡高興得快內傷,卻下敢喜形於色,就怕此刻要是露出半點笑容,被這匹「狼」瞄見,這樁大事就肯定要砸鍋。

  「最近,那傢伙的一些歹事露了餡,警察找上門,要求緹娃協助,她答應出庭作證,對方狗急跳牆,聘請職業殺手,想在開庭前殺她滅口。」一想起小妹豪氣干雲,按她那二話不說就答應為司法貢獻力量,絕對會出庭作證的堅決模樣,他就想歎氣。

  原本以為,家裡有他一個人愛往危險裡闖就夠了,沒想到就連乖巧的妹妹競也下來膛渾水,當個小管家,也能惹上殺身之禍。

  答應出庭之後,厄運翩然降臨,平靜的生活起了波瀾,每時每刻都是險象環生。

  飲水裡被下藥、食物裡被下毒、建築中的鷹架突然倒塌,諸如此類的事不斷發生。就連緹娃任職的家庭,都在半夜起了無名火,迅速燒成廢墟。

  好在那晚僱主全家出門旅行,她又反應迅速,撞破窗戶逃出來,才沒有葬身火窟。

  丁革雖然把妹妹保護得滴水不漏,但是總不能把她綁起來,不許她走動。他愈謹慎,那些殺手們就愈歹毒,敵暗我明,這場仗打起來可不輕鬆。

  前不久,緹娃騎著五十CC的小綿羊機車出門採購,一輛大卡車突然失控,朝她筆直衝來,要不是她反應迅速,立刻棄車跳開,非得像那台機車一樣,被壓得扁扁的不可!

  卡車司機一見沒有得手,人群又開始圍聚,火速跳離駕駛座,跳上一輛接應的休旅車,轉眼就逃逸無蹤。

  僅受皮肉之傷的緹娃被送進急診室,醫生擔心她傷口感染,囑咐護士為她打一針破傷風,針筒裡的藥劑,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換成氰酸鉀。

  要不是丁革及時趕到,聞見氰酸鉀特有的杏仁氣味,在緊要關頭劈手奪下那管催命針,這一針下去,緹娃立刻就要小命休矣。

  偏偏,在這麼危險的當口,他因為任務在身,不得不出國,這下等於是拱手把緹娃的命送給對方嗎?

  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妹,萬一要是有了三長兩短,不但他會心疼,老爸老媽肯定也要剝了他的皮。

  當他把所有事情,大略敘述完畢後,室內再度陷入長久的沈默。丁革連連深呼吸,瞄向角落,思忖著好友會有什麼反應。

  這是他所能想出最好的辦法,只要有「狼」的應允,緹娃就絕對安全無虞,任何人也傷不了她一根寒毛。

  只是,他也不得不懷疑,這項安排到底是不是個好主意。讓緹娃照料「狼」的起居、讓「狼」確保緹娃的安全,就代表這對孤男寡女,必須朝夕相處上好一陣子。

  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女人,送進單身男子的屋裡,不就像是把香嫩可口的小綿羊,推進大野狼的嘴裡?

  唉,事到如今,他也沒得選擇了!

  再說,或許事情沒他想像的嚴重,「狼」可不是登徒子,對女人一向沒什麼好臉色,更不會隨便對女人出手。他那美麗善良、乖巧可人、毫無瑕疵的寶貝妹妹,說不定「剛好」就不合「狼」的胃口--

  終於,「狼」開口了。

  「她的廚藝真的不錯?」黑暗之中,銳利的雙眸略略瞇起,進出凌厲的光芒。

  「保證美味可口!」丁革拍胸脯保證。他恰好知道,「狼」正亟需一個好廚子。

  「她真能把『任何』環境都整理乾淨?」

  「沒錯!」

  黑暗中再度傳來咒罵,聲音愈來愈大聲,用詞更是精采萬分,先前強硬的拒絕,總算開始軟化,男人似乎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她最好有你形容的那麼高明。」他既然願意付出代價,讓一個女人涉足他的屋子,她最好能解決他的困擾,而不是替他多添麻煩!

  「放心,你絕對會發現,緹娃比我所描述的高明上數倍。」身為一個驕傲的哥哥,丁革很難不去吹噓妹妹的優點。

  看在眾多的利多條件,以及那傳說中美味無比的燉牛肉,「狼」終於讓步。

  他深吸一口氣,掀起薄唇: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兩個字。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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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37: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風和日麗的午後,嬌小的人影背著半大不小的行李,出現在山路的盡頭,一步一腳印的往前進。

  丁緹娃穿著連身的檸檬綠洋裝,一身的清爽,外頭還罩著一件寬大的白色薄外套,遮住炙熱的陽光。這三十分鐘的路程,走得她氣喘吁吁,紅嫩嫩的唇微張,呵出喘息,粉嫩的小臉上更是汩出細細的汗珠,讓她看來更加晶瑩甜美。

  呼,老哥怎麼沒有提起,這段山路長得無止無盡呢?  

  可惜她那任勞任怨的小綿羊,前不久已經蒙主寵召,成了一堆廢鐵,而山路上又看不到來往車輛,就算是她願意露出大腿,也吸引不到半輛便車可搭。還好她平時運動量充足,體能絕佳,修長粉致的腿兒耐走得很,不然肯定要累倒在山路上。

  不過,話說回來,這兒風景絕佳,兩旁都是高大的綠樹,濃綠成蔭,加上山風習習,一路走來縱然辛苦,卻也讓她看了不少美景。

  奸不容易走入「長平」社區,丁緹娃更是驚喜的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左顧右盼。

  哇!

  雖然家境只是小康,但是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少僱主都是家財萬貫的富豪,高級住宅區她可看得多了,再奢華的建築,都未必能引起她的注意。

  但是,這個「長平」社區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明明只是位於市郊,卻清幽得像遠離塵囂,嗅不到半分緊張。

  整座社區依山而建,風景秀麗不說,主要道路旁還有寬闊的水道通過,清澈的山泉水聲泠泠,兩旁垂柳依依,添了幾許清涼。

  這兒生活水準極高,巷道內都是紅磚,明顯的是車輛止步,僅供行人走動,更難得的是每棟建築都各具特色。有的是雕樑畫棟,宛如縮小版的東方宮殿;有的是白牆白窗,門上掛著一塊淡藍色的手染小簾,清雅得像愛琴海岸上的民舍。

  「老天,住在這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輕聲讚歎,還情不自禁的吹了聲響亮的口啃,不但佩服這些人的有錢,更佩服這些人的品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兒的住宅上沒有門牌號碼,老哥給她的地址,如今成了廢紙一張。

  嬌小的身子背著行李,想找個人來指點迷津,告知她新僱主到底是住在哪棟屋子裡。只是,她走了一會兒,四處東走西晃,卻看不見半個人影。

  現在剛好是午餐時間,居民不是在用餐,就是在休息,全躲在屋子裡,想避開過度熱情的陽光。

  經過社區中央的圓形鋪石廣場時,一抹光亮閃過眼前,亮得刺眼,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

  等到湊上前定睛一看,她赫然發現,反射日光的,竟是一把刀!

  沒錯,真是一把刀。

  廣場的正中央,插著一柄日本刀,刀刃泛著殷殷的藍光,入土三分,刀柄上纏著陳舊的布條,看來已經有些年代了。

  緹娃側頭觀察了一會兒,接著就放下行李,擺好姿勢--

  接著,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握住刀柄,企圖把刀子拔出來。

  幾乎是同一瞬間,後方響起禮貌的聲音,制止她破壞社區內的重要公物。

  「小姐,請住手。」

  緹娃驚訝的回頭,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後方不遠處。那人臉上掛著友善的微笑,手裡還抱著三歲的小男孩,一副新好男人的標準模樣。

  「午安。」她禮貌的打招呼,雙手還黏在刀柄上不肯放開。

  「午安。」韓傲點頭回應,發現她拔刀的念頭格外堅決,眉宇間不禁浮現笑意。「小姐,請手下留情,這可是我們社區裡的地界標。」

  這個小女人看來很年輕,約莫二十三、四歲,有著天使一般的美麗臉龐,那天真無邪的神情,幾乎可以軟化所有障礙。她雖然纖瘦嬌小,力氣卻不小,韓傲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女人搖動得了那把刀。

  「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擱在這裡,難道不怕傷到人嗎?」緹娃總算鬆手,放過無辜的刀子,小臉上卻仍是滿滿的不贊同。

  這麼鋒利的刀,擱在廚房裡剁豬肉或是切西瓜就算了,怎麼能大刺刺的擺出來?萬一街坊鄰居吵起來,順手抄起來當凶器,豈不是當場就從鄰里紛爭升級為兇殺案?  

  「沒有人會去碰它。」韓傲淡淡的說道,興味頗濃的望著她。

  「但是,小孩子不懂事,要是一個不小心--」

  「小孩子也不會去碰。」

  「那總會有外人來到這兒--」

  「這裡沒有外人。」所有的臆測,悉數被推翻。

  緹娃蹙起眉頭。

  「我就是外人。」

  「你是經過『狼』的首肯,才能踏進這裡的。」韓傲微笑,懷中的男孩則因為被忽視,尖叫著咬父親的頭髮洩憤。

  「狼?呃,等等、等等!你大概是弄錯了,我是來找一位--」緹娃從行李的側邊把袋裡,找一張摺得四四方方的小紙片,上頭是她抄寫下來的僱主資料,有著對方的姓名與地址。「嗯--闕立冬先生--」

  「是他沒錯。」韓傲點頭,確認無誤。

  唔,狼?那是闕立冬的外號嗎?  

  緹娃在心裡默默猜測,不知道是怎麼樣的男人,才會擁有這樣的稱呼。他是很孤傲,還是很冷漠?或是壓根兒就是個危險人物,會胡亂咬人--

  噢,不行不行,她還沒見到闕立冬呢,怎麼能胡思亂想起來了?  

  韓傲保持微笑,看出她的不安。接著,他伸手指向左方,一條兩旁種植木棉樹的道路。

  「你從這兒走去,大概步行四、五分鐘,那棟前後都種著草皮的屋子,就是他的住處。」他略略一頓,意味深長的又補上一句。「丁小姐,祝你好運了。」

  不知為什麼,這禮貌的祝福,竟讓緹娃心裡浮現幾許不祥的預感。

  是不是她太敏感,為啥會覺得,這人的笑容裡除了禮貌與友善,還摻雜著些許看好戲的成分?  

  「呃,謝謝。」她輕聲道謝,又狐疑的望了這對父子一眼,這才拎起行李,往新僱主的住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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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季陽光下,木棉樹不見半朵紅花,而是滿樹綠油油的葉子,各間屋子間種滿各類植物,甚至還有人傚法陶淵明,享受田園之樂,在住家外頭種菜。

  直到繞過一哇看起來很青翠可口的萵苣田,緹娃才看見那棟屋於。

  屋子是歐式的二層樓建築,佔地不大,設計得十分簡單,跟其他住家比起來,顯得冶寂許多。尤其是前後的草皮,根本就疏於照料,被荒蕪了許久,綠草都枯死一大半,讓她看了就心疼。

  在屋前屋後繞了一圈,她找不到電鈴,卻發現大門是虛掩的。

  唔,或許,這個闕立冬是個怕吵的人吧!她也曾遇過怕吵的僱主,家裡絕不裝電話,更別提是催魂似的刺耳電鈴。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打算親自入屋向闕立冬報到。只是,當大門無聲無息的打開,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瞬間僵硬--

  老、天、爺、啊!

  這屋子真的還能住人嗎?!

  觸目所及的所有空間,全都堆滿了各種雜物,與其說是住家,還不如說是倉庫,混亂得讓她頭皮發麻。在蒙塵的書報、雜物與怪異儀器之間,被踩出一條勉強可稱之為道路的羊腸小徑,婉蜒的通往內室。

  說實話,要造成這種混亂,還不是尋常人辦得到的。除非是遭受十人以上強盜集團的洗劫,徹底翻箱倒櫃,或是經歷一場槍林彈雨的轟炸,否則怎可能亂得如此「撼動人心」?  

  喔,無論這匹「狼」會不會胡亂咬人,緹娃都確定,他的整理收納能力需要好好加強!

  此刻,屋內靜謐無聲,悄然得像無人居住的空屋。

  緹娃愈來愈懷疑這裡是個倉庫了!

  「可惡的老哥,看看你扔了什麼燙手山芋給我。」她一面抱怨著,一面用謹慎的小碎步,慢慢往前挪動,妄想在這一堆雜物之中找出新僱主。

  那個男人上哪裡去了?是不在家裡,還是被這堆雜物活埋了?她該不該去找台挖土機,進屋裡來開挖?  

  緹娃找不到電燈開關,奸在這會兒是白天,窗外陽光燦爛,不然她肯定會被雜物絆倒,摔趴在地上。她忐忑不安的往前走去,摸進一間看來不知道是儲藏室還是臥室的房間。

  房裡照樣堆滿雜物,只是在雜物的正中央,躺了個一絲不掛的男人!

  喔,老天爺啊、老天爺啊--

  這次,緹娃僵硬得更久,被眼前的裸男嚇得雙眼發直,小嘴開開,半天都閉不起來,粉臉上更是浮現艷麗的羞紅。

  那個男人仰躺在床上,四肢張開,古銅色的健壯身軀光溜溜的,要不是胸膛還維持規律的起伏,她真要懷疑,這兒是兇案現場。他的五官嚴峻,如刀鑿石刻,劍眉上揚,倘若他睜開雙眸,再濃眉一擰,肯定就能讓人心驚膽戰。

  這樣的容貌,與其說是英俊,不如說是嚴厲。要是女人夠大膽,或許會願意承認,這樣的男人其實更富吸引力--

  「呃,闕、闕先生?是闕先生嗎?」她小聲的叫喚,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床上的男人毫無動靜,好夢方酣。

  緹娃鼓起勇氣,又靠近了一些。發現床鋪的四周,混亂程度有增無減。

  唔,她該把他搖醒嗎?  

  緹娃看看自己的雙手,再看看他光溜溜的身子,實在無法決定該碰觸哪兒,才不會在上工第一天,就被僱主誤會自個兒是在性騷擾。

  不過,當她看清楚,床上的男人即使在睡夢中,也是滿臉疲憊,從他眼下的暗影看來,他肯定是累極了。她想了一會兒,決定大發慈悲,不再擾人清夢,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緹娃不敢四處走動,就地停步,在凌亂的臥房內清出一塊小空地。

  接著,她放下行李,再拿出一塊小手帕鋪在地上,壓著檸檬綠洋裝的裙角,乖巧的跪坐在小手帕上,正襟危坐的等著他睡飽醒來。

  呃,只是,直到一切處理妥當,她抬起頭來,這才愕然發現,自個兒的視線競恰巧的正對上他的--他的--

  啊,討厭,這個畫面實在太過養眼--不、不對、不對,是太過「礙眼」。她現在跪坐的地方,角度良好、視野清晰,絕對是觀察他的「貴賓席」。

  老天,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挑這個位子坐下的--

  唔,好吧,她承認,她是有那麼一丁點好奇啦,視線偶爾會不經意的瞄過去,然後羞赧的迅速轉開。畢竟她看過的裸男不多,而不論是職業模特兒或是影星,都  沒有他的裸體來得吸引人。

  他的肩膀寬闊,結實而有力,黝黑的肌膚泛著古銅的色澤,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強調出男性的陽剛之美,那些深淺不一的舊傷,沒有破壞他的完美,反而更增添一股剽悍之氣--

  糟了,她竟看他看得出神呢!

  緹娃粉臉嬌紅,好奇心跟羞怯在心中交戰,暗暗告誡自個兒,不可以乘人之危,在他睡覺時放任雙眼大吃冰淇淋。

  過了一會兒,良好的教養戰勝好奇,她終於忍不住起身,想找被單蓋住這足以讓人噴鼻血的裸男。但是眼前滿屋子的雜物,就是看不見被單的蹤影。

  「怎麼辦呢?」她自言自語著,彎彎的柳眉輕蹙,在遍尋不著遮蔽物後,視線落到自個兒的薄外套上。

  她心中天人交戰,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含淚解下薄外套,顫抖的伸出小手,閉著眼睛把薄外套蓋在他那很「雄壯威武」的--呃--呃--那個--上頭--

  嗚嗚,外套啊外套,辛苦你了--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啊!」

  男性的黝黑寬厚手腕,罕牢箝制住她,一雙野獸般的黑眸,冶銳的注視著她。

  他是在瞬間清醒的,也是在轉瞬間制住她的,她只覺得眼前一花,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麼起身的--
陰暗的房間中,裸身的男人逼近緹娃,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她包圍在其中。

  「你是誰?」闕立冬將這嚇壞的小女人拉近,薄唇微掀,徐緩的問道,熱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髮梢。

  他的聲音很輕柔,目光卻銳利得像要把她刺穿--

  緹娃因為閃過腦海中的兩個字,臉兒更加火燙。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驚愕得無法動彈,雙腳更是立刻宣告投降,軟得像一攤泥,差點沒有撲通一聲  的跪倒在地。

  那是生物的本能,在明白對方比自己強大時的反應,她在銳利的目光下戰慄,冶汗狂飆,雞皮疙瘩更是自動自發,全體肅然起敬。

  她不曾見過這麼危險的男人。

  眼前的闕立冬就像一把刀,鋒利且毫下留情,戾氣四進,藏都藏不住。

  老哥只說,這個男人是他的老友,是個沒人打理起居的可憐單身漢,費盡唇舌好說歹說的,差點沒有下跪求她大發慈悲,她才「好心」的點頭,願意接下這個工作。

  只是,老天啊,這個男人哪裡「可憐」了?是遇上他的人比較可憐吧?他全身所散發的強大威脅感,幾乎要讓她難以呼吸--

  「呃,我、我、我是丁緹娃,你僱用的新管家--」她吞著口水,挺起纖細的肩膀,想維持些許專業管家的尊嚴。

  充滿血絲的黑眸瞪著她,睡意褪去,但防衛分毫不減。半晌之後,拙住她手腕的大掌才鬆開。

  「下次,別打擾我的睡眠。」他冷淡的說道,臉色很難看,活像是被人欠了幾百萬的會錢,濃眉緊擰著,比她先前猜測的更嚇人。

  緹娃點頭,心裡卻在偷偷罵他。

  哼,太陽都曬屁股了,這個傢伙竟然還在睡懶覺?  

  高大的身軀離開床鋪,就留下一個人形的凹陷,四周的雜物失去支撐,頓時像山崩似的,嘩啦啦的滾落,迅速把凹陷填平。

  「你應該在三天前就到達,為什麼延遲了?」他的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逼問,嚴苛的口吻讓人聽了就不舒服。

  噢喔!

  看來她這次抽中下下籤了,這回的僱主竟是個愛裸睡,還有起床氣的男人。不過,算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是專業管家,任何狀況都難不倒她!區區一個光溜溜的裸男算什麼?  

  「喔,我上一個工作延遲到今天才結束。我原本想通知你,但是卻找不到你的電話。」緹娃一臉歉意,按摩著發疼的手腕,跟在他身後摸出臥房,就怕沒有追上,自個兒會在這堆雜物中迷路。

  雖然遭受生命威脅,但是她拒絕被打敗,不斷接下新土作,在丁革請她來照顧闕立冬之前,她手上還有一個短期工作尚未結束。

  那個工作,與其說是管家,不如說是保母。她必須在單親媽媽出差期間,照料一對念國小的姊弟的起居。

  原本以為工作行程安排得天衣無縫,沒想到單親媽媽臨時必須延遲三天,才能打道回府,緹娃放心不下,只能硬著頭皮讓闕立冬枯等。

  眼前的男人再度開了尊口。

  「笨女人。」這個女人,居然在毫無保護的情況下,到處閒晃了三天,還好那些殺手沒有乘機出手,不然等到丁革回國,肯定只能替寶貝小妹收屍。

  緹娃眨眨眼睛,一臉錯愕。

  「呃,抱歉,你說什麼?」是她聽錯了嗎?怎麼聽到闕立冬在罵她笨?  

  盈滿不悅的黑眸睨了她一眼,自顧自的走出臥房,健碩的身子在狹小的空間中行走,顯得格外矯健,連腳步都無聲無息。

  緹娃搔搔頭,懷疑自己在陽光下走得太久,曬昏了頭,這會兒竟然出現幻聽。清澈的眼兒看向一旁,突然瞧見大敞的門扉,她立刻想起自個兒是不請自入。

  莫非,他是在責怪她擅闖民宅?  

  「啊,闕先生,很抱歉我沒等你開門就擅自闖入,但是你這兒沒有電鈴,而大門忘了上鎖,所以我才--」她提出解釋。

  「我不是忘了。」闕立冬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罐啤酒,逕自拉開拉環,仰頭就灌。

  「啊?」

  「在這個社區裡不需要鎖門。」他簡單的說道,黑眸越過啤酒罐,落在她纖細的身軀上,不著痕跡的打量。

  緹娃沒察覺他的審視,一雙彎月眉兒蹙得緊緊的,雙眼瞅著大門不放。

  唔,看來這男人除了整理收納能力有待加強,連警戒心都必須好好培養才行。這兒又不是孔子說的大同世界,怎麼可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再說,此處的生活水平高,住戶經濟能力絕佳,在宵小的眼中,等於是塊大肥肉。

  莫非居民們奢望,靠著插在廣場上的那把刀子,就能嚇退宵小與惡徒嗎?  

  她在心裡暗暗搖頭,憐憫這些居民的天真,一邊從行李裡翻出一個文件夾,慎重的遞到闕立冬的面前。

  「闕先生,這裡有分文件,麻煩你確認後簽名。」

  「這是什麼?」他冷冶的問道,瞄了文件一眼,甚至沒有伸手去接。

  「契約書。」

  「我為什麼要簽這個鬼東西?」

  緹娃要費盡自制,勉強保持禮貌,才沒有跳起來掐住他的脖子,強迫他把這些粗魯的言詞吞回去。

  呼,不行不行,這傢伙是老哥的朋友,她不能太衝動!

  「我們必須相處一段時間,許多事情必須先有明確規章,免得事後有所爭議。」她就事論事的說道。

  她一向是「正派經營」,提供專業的管家服務,但是也曾經遇過心懷不軌的人,瞧見她的美貌,以為她除了整頓居家環境、烹製可口佳餚外,還附贈床上的溫香軟玉。

  雖然,這一紙合約擋得了君子,擋不了小人,但是緹娃闖蕩在各種僱主之間,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生來就勇氣十足,不是遇到事情只會瑟瑟發抖的軟腳蝦,更在老哥的督促之下,學了一些防身的拳腳功夫,色狼非但佔不到半點便宜,還會被她教訓得哭爹叫娘。

  只是--她瞄瞄闕立冬--這個男人生得這麼高大,壓都能把她壓扁,她的花拳繡腿用在他身上,只怕起不了作用。

  不過話說回來,他是老哥的好友,在人格與操守上至少還有一些品質保證,她的少女貞節應該不會遭受威脅才是。

  「在合約期間,我替你服務,盡力達成你的要求,務必維持環境的整潔與舒適,但你也必須配合,不干涉我的作法,倘若有一方違反合約,就--」她正在背誦著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的條文,卻被他揮手打斷。

  闕立冬扔開手中的啤酒空罐,緹娃的視線跟著罐子跑,看著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然後跌進一座被捏扁的啤酒罐小山。

  她捏緊小小的粉拳,努力的克制,才沒有立刻衝過去,抓起掃把與垃圾袋開始打掃。

  「我有一個條件,只要你遵守,這場遊戲規則就全由你訂,我會悉數遵守。」闕立冬宣佈,視線始終鎖著她,黑眸深處是一抹奇異而無法解釋的神情。

  「請說。」

  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背對陽光,形成龐大的陰影,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陰森。

  「在這棟屋子裡,任何房間你都能自由出入,唯獨那扇門,你絕對不能打開。」他伸出手,指著屋內最角落那扇緊閉的門。

  那兒照射不到陽光,顯得格外陰暗,彷彿裡頭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可怕秘密  緹娃僵硬的點頭,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腦子裡突然想起,小時候曾讀過,那個關於藍鬍子把新娘殺了,藏在屋內某一個房間,還叮囑所有人,絕對不能去打開那扇門的童話。

  她正在胡思亂想,闕立冬不知道又從哪裡摸出一枝筆,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在文件上簽名。他的簽名蒼勁而有力,字如其人,銀鉤鐵劃,飛揚而跋扈。

  「這樣就行了?」他問道。

  緹娃點點頭,仔細的把合約收好。

  「契約從今日開始生效。」

  「很好。」闕立冬雙手一攤,有幾分不耐煩。「喂,女人,快弄頓吃的出來。」他心急的說道,肚子餓極了。

  「闕先生,我有名有姓的,你可以稱呼我丁管家。」她擠出過度甜蜜的微笑,勉強踏入廚房,在推開眾多雜物後,才找到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冰箱的大鐵箱。

  緹娃費盡力氣,拉開冰箱的大門,一陣冰冷的空氣洶湧而出。等到冶霧散開,她能親眼瞧見裡頭的東西時,那張美麗的俏臉,瞬間變得像雪一樣蒼白。

  砰!

  她用力把冰箱門關上,像是看見最可怕的東西般,全身抖個不停。

  「呃,闕先生,呃、這個--裡頭的食材不太適合做菜,我、我先整理房子,好嗎?」她抬起蒼白的小臉,可憐兮兮的說道。

  嗚嗚,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必須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凝聚勇氣,才能再把冰箱門打開!

  闕立冬臉色一沈,看得出他很不高興,卻沒有開口逼她再去開那個冰箱。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這裡究竟有多久沒人清理了?」緹娃試著轉移他對食物的注意力。

  「自從上一個管家辭職後。」他冶淡的回答。

  辭職?她怎麼聽說那個管家是被嚇跑的?「呃,請問她離職多久了?」

  「四個月吧!」

  那就是說,這間屋子已經長達四個月無人清理了?  

  緹娃全身瑟縮了一下。

  「她是因為工作太過疲累,所以才逃--呃,所以才辭職的嗎?」呼,瞧瞧這間屋子的凌亂程度,要當這裡的管家,要是體力不充足,肯定要累死。

  「不,她因為不想喂蛇,所以才離開。」他平靜的回答。

  「蛇引」緹娃尖叫一聲,克制著不要跳上桌子。「蛇在哪裡?」她不怕蛇,但是也絕對不喜歡蛇,如果能夠選擇,她壓根兒不想跟那種冰冰涼涼的動物共處一室。

  「就在屋子裡,它要是肚子餓了,自然就會出現。」他丟下答案,因為填飽肚子無望,決定繼續睡回籠覺。「你自己清出個房間來住,除了別去動那個房間,任何事情都隨你做。」

  他轉過頭,挑眉看著眼前的小女人,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不耐的開口。

  「還有什麼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克服少女的羞怯,終於說出那個擱在心上許久的要求。

  「呃,闕先生,可以麻煩你,先把褲子穿上嗎?」

  雖然說僱主已經下了指示,言明今日不需開工。但是,緹娃只要在「轄區」之內看到一丁點髒亂,都會急著整理乾淨,更何況眼前這間屋子亂得難以形容,她光是身處其中,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一刻都難以安歇。

  好吧,既然契約已經生效,她也該好好表現一番!

  緹娃先跑到屋外做了二十分鐘的柔軟操,鬆弛筋骨,為即將展開的活動做準備,再從行李裡拿出礦泉水,咕嚕嚕的暍個精光。

  為了方便打掃,她把過肩的烏黑長髮,俐落的綁成辮子,接著再綁上紅白相間的頭巾,免得弄髒了秀髮。

  在屋內繞了半晌後,她好不容易找到吸塵器:接著,她又花了半個小時,總算在牆角摸索到插座,她興高采烈的插上電,拉著機器四處闖蕩。

  吸塵器發出隆隆巨響,飢渴的吞下大量灰塵,強勁有力的聲音響徹屋內。只是,還沒吸完一平方公尺,臥房內就傳來巨大的咆哮。

  「搞什麼鬼!」

  轟隆隆的腳步聲響起,闕立冬老大不爽的跳下床,氣勢媲美被激怒的酷斯拉,一雙通紅的黑眸凶狠的瞪著她,只差沒張嘴噴出熊熊火焰,當場把她烤成焦炭。

  「我只是在打掃。」緹娃無辜的說道,一手還握著吸塵器的軟管,因為感受到  他可怕的怒氣,一雙腿兒正在偷偷後退,還不忘目測大門的距離,隨時準備拔腿開溜。

  「給我安靜點!」

  「呃,好--」

  他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轉頭走回臥房。

  緹娃聳聳肩,惋惜的關掉吸塵器,再按下回捲的按鈕,電線「嗖」的彈回去,吸塵器的尾巴頓時收回肚子裡去了。

  好吧,既然他付了錢,他就是老大,她這個受雇於人的管家,就算心裡再委屈,也只能安分些。

  把機器放到玄關後,她再回到客廳,以最原始的方法開始整理。這兒的雜物多,她逐一分門別類,先找出紙箱,各自歸類,用奇異筆在紙箱上寫明內容物。而樓梯的下方,有一處下小的閒置空間,剛好可以拿來堆放雜物。

  唔,這箱是武器類圖書--

  箱子太重,她實在搬不動,只好貼住紙箱,用盡吃奶的力氣推著,一寸寸把紙箱推向目的地。

  紙箱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雖然不尖銳,但也絕對不悅耳,不遠處的臥房之內傳來喃喃的咒罵。

  唔,這箱則是各類雜誌,除了中文、日文、英文,還有不少她看不懂的蝌蚪文,風俗民情、歷史科技無所不包。她照著先前的方法,全數整理妥當,依循路徑的把箱子推過去。當雜物被二收起後,客廳轉眼變成寬闊許多。

  這次,臥房內的咒罵聲提高了幾個分貝。

  緹娃靜止了半分鐘之久,確定僱主沒有衝出來抗議,才又埋首回到雜物堆裡,與眾多雜物奮戰。只是,這回整理出來的東西比較特別,她一瞬間有些呆愣,不知該怎麼辦。

  唔,這是--

  清澈的眼兒睜得圓圓的,瞪著桌上的各式槍枝。

  她偏著小腦袋,猜想這些到底是貨真價實的武器,抑或只是唬人的玩具槍。她還試著掂掂其中一把手槍的重量,卻發現它沈重極了。

  看來,她得找時間問問老哥,闕立冬到底是從事什麼職業的,為啥屋子裡會有這些看來很危險的東西?  

  她在紙箱上畫了個大叉叉,拿出膠帶封箱,再把箱子推到牆角最隱密的位子去。

  只是,因為槍枝實在太過沈重,這回發出的噪音格外尖銳。

  唧--

  「該死的!」

  咆哮聲再度響起,那只酷斯拉又噴火了!

  闕立冬凶神惡煞的衝出來,臉色鐵青的開罵,像是很想親手扼死她。

  「女人,你為什麼非要破壞我的睡眠不可?」他狂吼著,已經徹底失去冷靜。

  前一個任務讓他疲累不已,數天未曾合眼,黑眼圈足以與貓熊媲美,好不容易打道回府,還沒能補足睡眠,這個女人就在屋裡橫衝直撞,不斷弄出噪音,他每每即將入睡,又被硬生生從夢裡拖出來,搞得他一腔火氣瀕臨爆發。

  「我沒有啊!」緹娃小聲的否認,紅嫩的唇兒微嘟,心裡有點委屈。

  她的否認讓闕立冬徹底失去理智,他大吼一聲,惱怒的往前踏近數步,一雙大掌往前探,急著要把她抓起來用力亂搖。

  「哇!你、你、你冷靜點,有話好說嘛,不要訴諸暴力啊!」眼看情況不對,她立刻跳起來,咚咚咚的逃到安全範圍之外,還不忘做道德勸說,希望能喚回他一點人性的光輝。

  她是知道不少人容易因失眠而暴躁,但是哪有人像他脾氣這麼壞,只是沒有睡好,就像吞了上百公斤的炸藥,轟得她無處可逃。

  「給我過來。」他吼道,耐性全失。

  「呃,如果我過去,你會怎麼做?扁我嗎?」她的運氣難道這麼差嗎?被人追殺還不夠,這會兒竟還碰上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僱主。

  烏溜溜的眼兒瞄向角落,想起那一箱的武器,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我不打女人。」闕立冬擰起劍眉,不悅的瞪著她,像是這些話嚴重侮辱了他的人格。

  緹娃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只是懸宕的心還沒能擱下來,他的宣告卻又添了下文--

  「我只是要把你綁起來,讓你安靜上一陣子。」這麼野蠻的舉動,闕立冬卻能說得理所當然,那雙大手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條繩子,威脅感十足的緩緩圈繞著,看樣子是真的鐵了心,要把她捆成小粽子。

  「闕先生,你實在不用綁我,我真的不會再吵到你--」她連連深呼吸,狼狽的退到沙發後頭,努力擠出笑容。

  當管家這麼久,什麼場面她都遇過,只是還沒有遇過這麼荒謬的。僱主竟然因為她工作太賣力,要拿繩子綁她?這簡直令她哭笑不得。

  求和無用,闕立冬拒絕被說服,伸手又要來抓她,卻被她靈巧的躲過。

  「過來!」

  「不要!」

  一男一女,繞著沙發開始打轉。

  沙發?!

  高大的身軀陡然僵住不動,幽暗的黑眸瞇起,掃視眼前這睽違已久的龐然大物。

  這組沙發不知在多久之前,就已經被活埋在層層雜物之下,他都幾乎快忘記,自個兒客廳裡是有沙發的。

  這個小女人雖然可惡,吵得他無法安眠,但是收拾功夫的確堪稱一流,才短短的一個多小時,就能清除他累積數月的混亂成果,讓幾件傢俱重見天日。

  看來,他失眠所換取的代價也十分可觀,至少她已經讓整間屋子稍微恢復至人類可以居住的水準。

  闕立冬審視著屋內環境,劍眉間的結漸漸鬆開,嚴酷的五官上露出滿意的神  情,軟化了澎湃的怒氣。

  「好吧、好吧,你別生氣,我保證不再發出聲音,不再干擾到你的睡眠,讓你一覺睡到天亮,這樣行了吧?」眼見他的表情不再緊繃,緹娃的小腦袋瓜子轉得快,立刻說出令他滿意的提議,想覓去自個兒的粽子刑罰。

  說真的,她是不怕挨罵啦,不過,她實在不想再看見一個裸男,跨開大步朝她逼近,那個書面實在是太過養眼--呃,不不不,是太過礙眼了--

  「真的?」他瞇起眼睛,狐疑的瞪著她。

  緹娃舉起手,對天發誓,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我用我哥哥的信譽保證。」

  「他根本沒有信譽可言。」闕立冬冶冶的說道。

  「噢!」她面紅耳赤,沒想到哥哥的名聲這麼差。「那麼,你也別管我用什麼發誓了,反正我不會再吵到你就是了。」

  「真的?」

  「絕無半句虛言。」收拾工作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是最花費精神與時間的清潔工作,必須拎著擰乾的抹布到處擦拭,她有足夠的經驗知道,那些工作不會發出什麼聲音的。

  闕立冬瞇眼看了她半晌,花了許久的時間考慮,才決定放她一馬,再給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女人一個機會。

  「記住你的承諾。」他簡單的說道,口氣卻讓人神經緊繃。「你要是敢再騷擾我的睡眠,我就把你扔出去。」

  她百分之百相信,闕立冬可是說到說到,絕對不是虛言恫嚇,她要是再驚動到這位仁兄,絕對會被他一腳踹出屋外喂蚊子。嗚嗚,這兒交通不便,一想到一旦被人退貨,就必須再步行好長一段路下山,她立刻覺得頭皮發麻。

  她謹遵指示,恭敬的目送傲然如神祇的男人離去。

  直到那高大的身軀再度消失在臥房的門口,警報完全解除後,她才吐出憋在胸口的空氣。全身頓時變得軟趴趴的,癱坐在地板上。

  唉,看來,這個男人連脾氣都需要好好改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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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39: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將客廳的最後一塊瓷磚擦拭乾淨後,窗外已經是鳥聲啁啾,天色微明。

  緹娃花費一個下午又一個夜晚,外加一整個凌晨的時間,躡手躡足的提著水桶、扭著抹布,趴在地上一寸寸擦拭,除了闕立冬盤據的臥房、可怕的廚房,以及那個他三令五申、言明不得進入的神秘房間以外,其餘所有房間全數整理完畢。

  雖然一夜沒睡,但是看到四周由混亂變成整潔,倉庫般的雜物堆,轉為窗明几淨,她的心情格外暢快。

  她把抹布洗乾淨,掛起來晾乾,在門前伸懶腰,才溜到他的臥房門口去探頭探  腦。

  那個脾氣暴躁的男人還在沉睡中,看來她整夜的打掃,的確都能維持在最低分貝,他並沒有再跳起來亂吼。

  「該來處理早餐了。」緹娃自言自語,忽略廚房的存在,穿上帶來的涼鞋,出門去張羅現成的早餐。

  昨日的報到,只能說是一團混亂,她甚至還來不及向他說明這段時間的雜費該如何計算。這會兒他睡得正香,她不敢打擾,只能暫時自掏腰包,等到他醒來後再行請款。

  山區的早晨有著幾許涼意,木棉樹上露水未乾,緹娃抖擻精神,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在空氣中聞到香味,直覺的就往那兒走去。

  如果她的嗅覺沒有問題,那該是新鮮火腿蛋的味道呢!想到煎得香酥的火腿,以及嫩嫩的荷包蛋,她就口水直流。為了回應那美好的香味,肚子甚至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她這時才想到自個兒忙了好久,根本忘記該要用餐。

  寬闊的圓形廣場上,刀子仍是插在那兒屹立不搖,唯一不同的是,刀柄上多了一團紅綠相間的不明物體。

  緹娃好奇的走近,發現那團「東西」竟還是活的,正不停的動來動去。

  輕盈的腳步聲在廣場上起了回音,那「東西」抬起小腦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瞄過來,上下打量著她,五顏六色的羽毛微微掀動,瞬間陡然飛起,朝她飛了過來,扯著粗嗄的聲音直嚷。

  「嘎,美女、美女!嘎、嘎!」巨大的翅膀撲飛著,在她身旁繞啊繞,眾多色彩全混在一起,令人目不暇給。

  緹娃這時才看清,原本停歇在刀柄上的,是一隻七、八十公分高的琉璃金剛鸚鵡,喙及爪都是黑的,一身豐厚的羽毛又紅又綠,鮮艷而美麗。

  它興奮不已,繞著她飛來飛去。「美女、美女!」

  雖然讚美來自於鸚鵡,但是也夠讓她心花怒放,她翻著口袋,想找些餅乾或瓜子獎勵它的眼光絕佳,只是水嫩紅唇上的笑容還沒漾開,鸚鵡的附註又讓俏臉變了  顏色。

  「美女、美女,海咪咪。」它飛到她面前,維持與那柔軟賁起的曲線同一水平高度,視線更是盯著那兒不放。

  緹娃火速伸出雙手,直覺的遮住胸部,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一隻鸚鵡性騷擾。

  「別說了!」她面紅耳赤,急著要它住口。

  「海咪咪、海咪咪!嘎,海咪咪!」它不肯罷休,堅持大聲宣告。

  「住口。」忍無可忍,也不管自個兒會不會被啄,就伸手想抓它,想握住那吵死人的喙,制止它繼續鼓噪。

  鸚鵡敏捷的飛開,挑釁似的多繞了幾圈,聲量加大。「美女、美女,前凸後翹、前凸後翹,嘎嘎--」它從容宣佈觀察結論,拍撲著翅膀,飛到圓形廣場的邊緣,從一間咖啡館的窗戶飛竄進去。

  緹娃就怕它持續嚷嚷,看見咖啡館還有著專供人類通行的自動門,想也不想的追上去--

  砰!

  奸痛!

  咖啡館的自動門像是存心跟她作對,反應緩慢極了,她一時煞下住腳步,重重的撞上去,一時之間雙眼昏花,滿天星星亂繞。

  「喔,我的天啊!」緹娃躥在地上,搗著撞疼的腦袋直揉,甚至還聽見那只該死的鸚鵡發出嘎嘎嘎的刺耳笑聲,嘲笑她的狼狽。

  「美女、美女,胸大無腦、胸大無腦!」

  她抬起疼到含淚的明眸,看見那扇助紂為虐的自動門,老半天後才徐徐打開,速度之慢,讓她不禁懷疑,這扇自動門的動力,是否並非來自於電力,而是後頭有個摩登原始人,用力鞭打著一隻恐龍,努力拉動絞盤,才讓它打開的。

  門打開後,濃濃的咖啡香氣,伴隨著香煎火腿荷包蛋的味道,迅速攻佔她的感官。

  「別在意,它是在稱讚你。」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奶奶正低頭望著她,一臉的同情。

  老人家慈眉善目,卻自有一股威嚴,滿頭花白的發盤成髻,手持龍頭枴杖,氣勢貴不可言,要是時光倒退個幾百年,後頭再多站幾個女人,就很像是楊家將裡的佘太君。

  緹娃苦笑著站起來,拍拍裙角上的灰塵,維持僅剩的尊嚴走進咖啡館。

  室內窗明几淨,大片的落地窗汲取日光,中西合璧的裝潢簡單而不失現代感,明顯的是出於名家手筆。這兒是「長平」社區內唯一的餐點供應處,才早上七點不到,座位就全數客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約有十多人。

  連昨日替她指點方向的韓傲,競也赫然在座,他左手抱著兒子,右手抱著女兒,禮貌的對她點頭致意。

  「歡迎光臨。」櫃檯後方,雙眼炯炯有神的俊美少年高聲喊道,瘦高的身子上穿著圍裙,正對她咧嘴露出友善的笑容。

  老奶奶回到專屬的紫檀木椅上,一旁居然還有兩個專職伺候的僕人。她揮舞著龍頭枴杖,招呼緹娃。

  「丫頭,別客氣,你自個兒找位子坐下。」她轉過頭,皺起眉頭,對著櫃檯的方向喊。「小夕,管管你家的鸚鵡,別讓它亂要嘴皮子,小心嚇壞了客人。」

  被稱做小夕的少女,奄奄一息的趴在櫃檯上,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那只嘴巴惡毒的金剛鸚鵡就停她腦袋上,輕啄少女軟軟的頭髮。

  「餓、餓!」鸚鵡抱怨著。

  「我也餓啊!」小夕深深歎一口氣,對著櫃檯內掌有烹飪大權的少年雙手合十,誠心懇求。「阿政,給我一些食物!」

  「你要排隊。」他慢條斯理的在煎一顆荷包蛋,用藝術家雕塑作品般的優雅與專注,處理鍋中的食物。

  如此一來,每一顆出自他烹調的荷包蛋都是蛋白嫩滑,蛋黃八分熟,糖心般軟溶的完美狀態,只要用刀叉輕輕一戳,就淌出最美味的蛋黃。

  唯一的缺點,是阿政手腳實在太慢,每二十分鐘才能弄出一客荷包蛋配果汁的早餐,所有人全餓得前胸貼後背。

  放眼望去,店內只有兩、三個人正在享用早餐,其他人則是渴望的看著平底鍋上的荷包蛋,空虛的肚子正大奏飢餓交響曲。

  「阿政--嗚嗚、嗚嗚--人家先前都在做實驗,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一餓到後來,小夕已經哭起來了。

  緹娃看不過去,起身走到櫃檯旁。「你怎麼了?」

  「我、我好餓--」少女虛弱的回答,實在是餓過頭了,抓起鸚鵡的翅膀就放進嘴巴裡啃。

  鸚鵡慘叫一聲,連忙飛起,在屋內盤旋著不敢降落,就怕被主人生吞活剝。

  緹娃蹙著眉頭,她生來就具有強烈的服務精神,而身為專業管家,她更是致力於提供人們整潔的環境、可口的佳餚,實在見不得有人挨餓。

  「你想吃什麼?」她問。

  「只要能快點給我填飽肚子,什麼都行。」小夕可憐兮兮的抽噎,吐掉嘴裡的羽毛。

  緹娃點點頭,看向櫃檯後方的阿政,出聲詢問。

  「我可以進去幫忙嗎?」

  阿政微微一笑,聳肩。「有何不可。」

  得到主人同意後,緹娃迅速鑽進櫃檯,反客為主的打開冰箱察看食材,準備大顯身手。冰箱內材料齊全,品質一流,光是看著就讓她技癢。

  「這兒有鍋子。」阿政還主動提供器具。

  她看一眼滿屋子嗷嗷待哺的人們,再看看那個小鍋子。「不行,人數太多,這個鍋子不夠大。」她從冰箱裡拿出高湯、瘦肉、青蔥以及一大盒皮蛋。「這裡有壓力鍋嗎?」眼前時間急迫,一切只能從簡。

  阿政沒有答腔,剷起荷包蛋,才鑽進廚房裡,抱了個嶄新的壓力鍋出來。

  「把鍋子洗乾淨。」緹娃只是看了一眼,就說出指示。

  阿政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曾被人使喚過。他先是看看手裡的鍋子,再看看一臉專注的緹娃,接著莞爾一笑,不再繼續煎那些媲美藝術品的荷包蛋,還真的聽從指示,乖乖洗起壓力鍋。

  她以熟練的動作洗米、切肉、切蔥,接著再把食材倒進壓力鍋裡,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不到十五分鐘,壓力鍋發出尖銳的聲響,緹娃關上爐火,扳開壓力閥,再小心翼翼的掀開鍋蓋,濃郁誘人的香氣立即充滿整間咖啡廳。

  瞬間,室內的一切就此凍結。

  叉子停在半空中、熱燙的好茶正要就口、話才說了一半--眾人的視線同時聚焦,凝結在那鍋瘦肉粥上。

  她攪動湯杓,滿意的檢視整鍋濃稠的好粥,再將一整盤剝碎的皮蛋倒入,香味變得更濃,有人甚至發出呻吟。

  小夕的手腳最快,已經拿著筷子跟碗,黏在緹娃身邊,眼巴巴的看著香味四溢的熱粥,口水差點要滴進鍋裡。在小夕身後,人群已經自動自發的整隊完畢,飢腸轆轆的等著吃早飯,每個人看著緹娃的眼神都充滿感激,彷彿她是地獄裡的菩薩。

  當可口的皮蛋瘦肉粥滑進口中,安撫餓到打結的腸胃時,人們對緹娃的崇拜攀升到最高點。

  喔,這個美麗的小女人,莫非是上蒼終於看不下去阿政的「暴政」,派來拯救他們的活神仙嗎?  

  「長平」社區位置偏遠,這兒家庭主婦又大多下擅廚藝,唯一能夠覓食的地方只有這間咖啡館。偏偏少年老闆脾氣古怪,烹飪速度慢得娛美中風烏龜爬行,偶爾端出的創意食譜,更是讓人魂飛魄散,眾人敢怒不敢言,可憐的腸胃長期飽受阿政的欺凌。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店內無人開口,每一張嘴都忙著吞嚥熱燙可口的食物。

  終於,老奶奶用完餐點,放下碗筷,接過僕人遞來的毛巾。

  「丫頭,你這手藝可真是好極了。」她讚歎的說道,用冰涼的毛巾擦拭雙手。

  「沒錯、沒錯,這手藝的確是比我好多了,即使是比起我老家裡的廚子,也是毫不遜色。」阿政大方的讚美,又舀了一碗粥,蹺著二郎腿坐在角落吃著。

  緹娃微微一笑,解開小頭巾,用手掌瘺瘺小臉,再把有些散亂的辮子重新綁奸。

  就算是沒人稱讚她,眾人享受美食的表情,也足夠讓她開心上半天了。

  「你想不想要來這裡工作?」有人提出建議,口吻裡充滿著熱切的希望。

  「不行,我這段時間已經接受聘用,必須擔任那人的專職管家。」她看看眾人失望的表情,有些於心不忍。「唔,如果是兼差,那倒是還可以商量,我說不定抽空過來煮一些東西。」她提出折衷的辦法。

  「你是來這兒擔任誰的管家?」阿政發問,又準備舀粥,沒想到小夕手腳更快,握住湯杓不放。

  「放手。」他不爽的喊道。

  「不要!」

  「你已經暍了三碗了。」

  「你暍了五碗了!」小夕也不甘示弱。

  兩人開始在壓力鍋旁搶起湯杓。

  正在喂孩子們吃早飯的韓傲,揚起湯匙,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趁著女兒咀嚼的空檔,替店內一票好奇寶寶們解答。

  「她是應『狼』的聘任而來的。」簡單的一句話,卻比投下一顆炸彈更具威力。

  瞬間,室內陷入一陣岑寂,就連阿政跟小夕也忘了要搶奪湯杓,目瞪口呆的看著緹娃。

  「呃,你看過他的屋子?」

  「看過。」她點頭,嬌小的身軀因為可怕的記憶而微微發抖。

  「唉,丫頭,你支撐不了多久的,不如趁早就換工作。」老奶奶滿臉同情,不斷搖頭。她已經親眼看過,太多優秀的管家輕易被「狼」打敗,做不到幾天,就收  拾包袱,連夜逃下山去。

  緹娃彎起嘴角。「別擔心,我撐得住的。」她看看牆上,這才發現時針已經指向八點,她已經離開超過一個小時了!「糟糕,我該回去了。」要是讓那個暴躁的男人餓肚子,他肯定會吼得更大聲。

  她迅速的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還不忘撒上香菜,才匆促的道別,轉身就往大門奔去。

  「啊,丫頭,小--」

  老奶奶的警告還來不及說完,一聲砰然巨響再度響起。

  自動門還是慢得出奇,緹娃重蹈覆轍,又撞得頭昏眼花。這次她沒有蹲下來品味疼痛,一手搗住痛處,另一手提著皮蛋瘦肉粥不放。闕立冬那兒還有工作等著她呢,她可不能被一扇自動門打敗了!

  緹娃強忍著滿眼的淚水,等到自動門慢吞吞的打開,才又卯足了勁往木棉道盡頭奔去。

  不過……不過……嗚嗚,真的好痛啊……

  結果,一直到中午時分,闕立冬還是沒醒過來。

  緹娃把那份皮蛋瘦肉粥吃了,到中午時還繞去阿政的店裡,替望眼欲穿的人們煮了一鍋紅燒肉,還炒了幾道青菜。

  只是,她一心惦記著闕立冬,就怕他臨時醒來。再說,這鍋油光閃亮的紅燒肉可以餵飽眾人,卻不適合剛睡醒的他,她以廚藝交換食材,再拎著材料回家裡煮香菇雞面。

  陽光灑進室內,剛整理完畢的房子,像是連空氣都是乾淨的。她在客廳裡用電磁爐煮著麵條,再放入在阿政店裡煮好的香菇雞湯。

  叩叩!

  窗戶上傳來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

  只見一張小臉貼在外頭的玻璃窗上,用洶湧的口水擦著已經太過乾淨的窗戶,那只嘴巴很壞的金剛鸚鵡則在一旁飛來飛去。

  「海咪咪,把窗戶打開、把窗戶打開,嘎嘎!」鸚鵡叫道,已經替緹娃取好嶄新的暱稱。

  她歎了一口氣,認命的打開窗戶,歡迎一人一鳥兩位不速之客。鸚鵡撲飛進來,降落在電磁爐旁,歪著腦袋看著滾動的麵條。

  小夕懶得走大門,也直接從窗戶爬進來。一踏進屋內,她就發出連聲驚歎,甚至還趴在地板上,對著光可監人的瓷磚扮鬼臉。

  「哇,原來大哥家的地板是白色的耶!」不知她家的地板是不是也是白色的。

  「你是那個暴躁男--呃,闕先生的妹妹?」緹娃迅速改口,因為自己的失言,偷偷扮了個鬼臉,還擔憂的往臥室方向瞄去,就怕被闕立冬聽見了。

  「如假包換。」小夕靈巧的爬起來,跳上沙發,舒舒服服的坐奸,烏黑的眼睛也盯著香菇雞面直瞧。「對了,你為什麼在這裡煮麵,不進去廚房煮?」如果沒有看錯,就連鍋子跟碗筷也是從阿政的店裡借來的呢!

  「我還沒收拾到那裡,不敢進去。」光是想到,打開冰箱時的驚鴻一瞥,她就全身發抖。

  撇去那些瓶瓶罐罐不提,小碟子裡擺著不知名的醬料,大部分已經乾涸,根據目測,應該已經放了三個月以上;至於角落裡乾癟到脫水的橘於,非得擱上兩個月,否則不會有這種效果:還有那個表面如乾旱水庫地表般龜裂的年糕,更不知是哪一年留下的紀念品--

  「怎麼有人能夠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光是那個冰箱就夠嚇人的了。」緹娃喃喃自語。

  冰箱是拿來暫時存放食物,或是做甜點,不是拿來考驗食物的耐久力,或是測試化學實驗的!

  「其實,大哥的屋子此我的好多了,我就住在隔壁,有機會你可以來瞧瞧,順便參觀我的冰箱。」

  小夕忍不住替兄長說話,給自家人留點面子。

  「我不想看。」緹娃回答得斬釘截鐵。

  天啊,難不成這種把整潔環境化為垃圾堆的絕技,還是會遺傳的?她真想親眼瞧瞧,到底是怎麼樣的父母,才會養出這樣的兄妹。

  小夕聳聳肩膀,摸著鸚鵡漂亮的羽冠,小臉湊到鍋邊,對著香菇雞面深吸一口氣,嫩嫩的唇上漾出夢幻般的笑容。

  「你能來當大哥的管家真是再好不過了,你不知道啊,他因為嫌棄阿政的法式蛋卷難吃,接連兩個月都被迫試吃新菜。」

  從小夕萬分同情的表情上,緹娃大概懂得,闕立冬為何在閒散了四個多月後,急著再找管家的原因。

  要是再不找到有人可以提供可口而「安全」的食物,他遲早會被阿政毒死!

  倏地,金剛鸚鵡騰飛而起,揮著翅膀越過她的頭頂,往她身後撲去,那位飽受阿政折磨的苦主總算是起床了。

  「老哥,有美女、有美女,有飯吃、有飯吃!」鸚鵡叫囂著,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還不忘報告緹娃的新暱稱。「嘿嘿,老哥卯死了,海咪咪喔、海咪咪喔!」

  她粉臉羞紅,急著想揪下鸚鵡,沒想到闕立冬的動作更快,倏地出手,就握住鸚鵡的頸子。

  「吵死了。」

  「嘎--」鸚鵡粗啞的叫聲,瞬間化為一聲長長的慘叫。

  即使是最微小的動物,也有生存的本能,何況是智商極高的金剛鸚鵡?它瞬間變得極度禮貌,咬文嚼字,甚至說起一口標準的京片子,為保全性命而努力。

  「日安,閣下,敢問今日是否安康愉快?」

  他緩緩將鸚鵡平舉到面前,冶目凝望。「你如果肯閉上鳥嘴,你會很安康,我也會很愉快。」

  「遵命。」鸚鵡連連點頭,當掐在脖子上的大掌一鬆,立刻就飛逃到小夕的肩膀上,把腦袋縮在翅膀裡直發抖。

  他冶哼一聲,敏捷的走到桌邊,剛剛沐浴過後的高大體魄只套了件短褲,聊勝於無的遮住重要部位,黑髮仍滴著水珠,看來添了幾分野蠻,也添了幾分性感。

  那黝黑結實的身軀,因為水珠而閃閃發光,不但讓室內的溫度瞬間提升數度,原本偌大的空間,也陡然變得狹隘許多。

  「早安,呃,不,午安。要吃香菇雞面嗎?」緹娃強迫自個兒拔回視線,不再盯著他健壯的身軀猛瞧。她敏感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精氣息,清爽而好聞。

  她的左手攪著滿鍋的麵條,受那逼近的男性氣息影響,思緒也跟麵條一樣亂糟糟的。

  怪了,她是怎麼了?一個男人的靠近,竟會令她手足無措?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他點點頭,黝黑的眸子掃向電磁爐,逕自坐下,對妹妹拋了個不悅的眼神。

  「下次別把這只該死的鸚鵡帶到我家裡來。」

  「為什麼?」小夕一臉無辜。「它很喜歡你呢!」

  鸚鵡從漂亮的翅膀裡露出一隻眼睛,無限委屈的嘎了一聲。

  「但是我不喜歡它。」他無情的說道,接過緹娃盛起的一大碗香菇雞面,埋頭就開始狼吞虎嚥。

  小夕拍拍寵物,安慰它受創的心靈,隨即也加入吃麵的行列。

  兩兄妹埋頭苦吃,緹娃忙著舀湯撈面,雙手幾乎沒有一刻空閒,不到十五分鐘,一整鍋五人份的香菇雞面已經被舀到見底,她暗暗咋舌,考慮推薦這對兄妹去參加大胃王比賽。

  把最後一碗麵舀給闕立冬,她突然想到,雜費的事情尚未說明。

  「對了,闕先生,我需要一些零用金,用來支付平日的開銷。當然,這筆金額我會每天記帳,列出清單,再附上發票或收據,交給你逐一過目。」她走回二樓的客房,從行李裡拿出一貫使用的帳本,再下樓交給他。

  「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了。」他語氣平談的說道,取出一張提款卡,順手寫下提款密碼。

  緹娃收下提款卡,還好奇的多看幾眼,卻看下出這是哪間銀行核准發出的。她一邊研究,一邊起身,準備拿回樓上收妥,卻恰好看見小夕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優酪乳,準備當作餐後飲料。

  「等等,」緹娃頭皮發麻,立刻發出一聲尖叫,適時阻止小夕撕開鋁箔蓋。「住手,不、不對,住口!不要喝!現在,慢慢的把它放回去、慢慢的、慢慢的--」

  「為什麼?」

  「那瓶優酪乳過期了。」她緊張兮兮的說道。

  「那有什麼關係?」兄妹二人異口同聲的問,神色古怪的看著她,像是她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

  遺傳基因選擇在最詭異的時候,宣揚它無所不在的影響力。夏蟲不可語冰,她又該怎麼向這對沒有生鮮食品觀念的兄妹解釋保存期限的重要?  

  緹娃啞口無言,瞪了闕家兄妹半晌,才虛弱的揮揮手。「反正,拜託你把它放回去,別喝就是了。」

  「但是我口渴。」小夕嘟嘴。

  「我等一下打果汁給你暍,好嗎?」

  闕立冬冷眼看著妹妹興高采烈的把優酪乳放回冰箱,忍住開口分一杯羹的衝動,遷怒的瞪了緹娃一眼,埋怨這個笨女人來當他的管家,卻只關心他的妹妹,反倒對他置之不理。

  該死!小夕會口渴,難道他就不會?這個笨女人為啥就不能機伶點?  

  怒氣湧來,把睡飽吃足的好心情盡數打壞,強健的手臂推開桌子,震得鍋子不住搖晃,幸虧是香菇雞面全進了五臟廟,否則非得灑出來不可。

  闕立冬走入臥房,從櫥櫃的衣袋裡拿出正式服裝換上,所有的暴烈都被斂去,轉為從容不迫的神情,只在黑眸深處,還深埋著一抹譏誚,令人只要稍被注視,就如坐針氈,冷汗直冒。

  緹娃瞪大眼睛,有些著迷於他氣質的丕然轉變,更不敢相信他的臥房裡居然還  找得出沒有發縐的衣服。

  直到他拔掉衣裳上的標籤,順手一扔,她才猛然清醒,一把抓起標籤,跳到他面前。

  「闕先生,請記住家居守則第一條,垃圾就應該扔進垃圾桶裡。」她嚴肅的說道,蹙起眉頭看著他身上嶄新的衣衫。「你其他的衣服呢?」她問。

  這套衣衫雖然衣料高級,但是為了看來筆挺,難免上過漿,在她家裡,所有買回來的衣服都要先仔細的洗過、晾乾、熨平,才會穿上身。

  只是,她的善意詢問也不知是犯著他哪項禁忌。那雙幽暗的黑眸瞇起,萬分防備的瞪著她。

  「沒有。」

  「啊?」

  「我沒有其他的衣服。」他冶漠的說道。

  怪了,他不是個有錢人嗎?既然是富翁,為啥會沒有衣服可以替換,非要穿嶄新的衣裳不可?未經水洗的布料,在皮膚上摩擦的感覺可不好受呢!

  她開始默默同情闕立冬了。

  既然他不想回答,緹娃也不再多問,聳聳纖細的肩膀,逕自伸出雙手替他翻好衣領,仔細的摺好。兩人的身高相差甚遠,嬌小的她非得踮高腳尖,才能碰著他的領口。

  瞄見他手上的領帶,她也順手取下,套上他強壯的頸項,三兩下就打出個漂亮的結。

  「好了!」她滿意的拍拍那結實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才一抬起頭來,就跟他的視線撞個正著,黑眸深處的炙熱,燙得她粉臉立刻轟的燒起來。

  一向為老哥做慣了的舉止,替闕立冬做來,卻顯得格外曖昧,緹娃此時才發覺,當她湊在他身前翻領子、打領帶時,那雙黑眸始終緊盯著她,不曾挪開半寸。

  詭異的沈默在室內瀰漫,她垂著小腦袋,在心裡不斷咒罵自個兒不夠專業,竟會因為這小小的尷尬而亂了分寸。只是自責歸自責,她始終難以鼓起勇氣抬頭。

  半晌之後,是他開口打破寂靜。

  「我晚上會回來。」他交代道,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門。

  直到闕立冬離開許久之後,緹娃仍是頂著一張蘋果臉。因為某個連她也說不清楚的原因,她粉臉上因他而產生的可愛紅暈,久久難以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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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氣絕佳,正是適合洗床單的好日子!

  趁著闕立冬出門,緹娃的清掃範圍前進到臥室內。

  她對於眾多的雜物、凌亂的書籍已經免疫,就連數量眾多的槍枝也嚇不倒她,一律歸類打包,全堆到樓梯下頭去。

  好在屋子亂歸亂,闕立冬卻能「出污泥而不染」,沒讓髒亂蔓延上身,所以浴室的情況還算差強人意,只需要略微刷洗即可。

  午後的陽光猛烈,晾在庭院裡的床單,只花了幾小時就曬得酥酥軟軟,她忍不  住把小臉埋進去,愉快的深呼吸,就聞到陽光特有的味道。

  還是剛洗好的床單,摸起來最舒服,那個暴躁的男人,競糟蹋這麼昂貴的東西,實在是太浪費了!這床黑色絲綢,看來是這麼柔軟,跟肌膚摩擦時感覺奸細緻、好冰涼,躺在上頭,就像是會發生最墮落、最煽情、最難以想像的事--

  緹娃的腦海裡突然浮現,闕立冬赤身露體的模樣,那黝黑的肌膚、結實的體魄,仰躺在這床絲綢上,黝亮的黑眸鎖住她--

  呼,是天氣變熱了嗎?她為啥會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喔,丁緹娃,你真丟臉,竟然在幻想僱主的裸體!」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從隨風飄舞的黑色絲綢中逃出來,努力想把那些太過生動的畫面逐出腦海。

  為了懲罰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決定去清理廚房!

  闕立冬踏進屋子時,就見到一個人穿著生化防護衣、戴著防腐手套,打扮得像是在羅斯威爾登陸的外星人,正蹲在廚房裡努力刷地板。

  「女人,你在搞什麼?」他擰起濃眉,站在廚房門口不肯進去。

  正跟陳年污垢奮戰的緹娃,喘息的抬起頭。

  「闕先生,您看不出來嗎?我正在刷你的地板!」她翻著白眼回答。

  這些污垢太可怕了,能適應這種環境,非得有麻痺的味蕾、強壯的腸胃,真虧得他能忍耐這麼久。她倒下好幾大瓶的去污劑,用盡全力又刷又洗的,奸不容易才看得出來,廚房瓷磚原來是薄荷芽般的嫩綠色。

  泡沫沾上他的皮鞋,眉宇間閃過不悅。「把那身鬼衣服脫下,免得中暑了。」

  預防中暑只是一個藉口,最重要的原因,是那該死的頭罩妨礙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那張清麗的小臉。

  緹娃聳聳肩,只脫下生化防護衣的頭罩。長時間的勞動,累得她滿頭大汗,髮絲全沾黏在紅嫩的肌膚上。

  「別擔心,我不怕熱的。」她說道,又低下頭去猛刷。

  闕立冬寬闊的肩膀倚靠在門上,幾乎要填滿整個門框。他環顧室內眾多的瓶瓶  罐罐,以及她那一身專業過頭的配備。

  「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全部都是小夕替我張羅來的。」她嘴上回答,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小腦袋仍是低垂著,小手刷啊刷,努力的刷。

  初來乍到,緹娃還摸不清哪兒有賣清潔用品,只能列了清單,請小夕幫忙先行採購,哪裡知道闕大小姐神通廣大,將清單上列的用品全數升級。

  這下子,廚房清潔手套變成防毒專家專用的防腐手套,圍裙也變成生化防護衣,清潔劑、去污劑更是琳琅滿目,多達十來瓶。她原本想拒絕,但是想到他廚房裡油膩膩的可怕景象,又不得不承認這些配備是需要的。

  話說回來,這些清潔劑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玻璃罐上沒有品牌、沒有價格,只有編號,使用起來卻是出奇的有效。

  更難得的是,小夕還說這一切全數免費,只是塞給她一疊問卷,請她寫下使用心得。

  「啊,對了,闕先生,我想找個時間下山一趟。」她隨口說道。

  門口傳來簡單扼要的回答:「不許。」

  不許引她有沒有聽錯?她是來當管家,又不是來坐牢的。事先告訴他一聲,只是基於禮貌,要是她非要下山他能怎麼樣,把她囚禁起來嗎?  

  不知為什麼,緹娃突然在這時想起,那間他反覆叮囑,告誡她絕對不能打開的神秘房間--

  她深吸一口氣,不許自己亂想,耐著性子跟闕立冬解釋。

  「目前冰箱裡的食材,全數都得報廢,我必須下山買新鮮食物才行。我記得,社區裡沒有超級市場,對吧?」事實上,這個社區連便利商店都沒有。

  他眉頭擰皺,雙手交疊在胸前。

  「列出清單,我可以買回來。」

  「闕先生,」緹娃歎了一口氣,用幼稚園老師教導小朋友的口氣,盡量不傷到他自尊的詢問。「請問,你能夠分辨魚肉是否新鮮嗎?」

  沈默。

  「你知道現在這個季節,哪種水果最甜美可口嗎?」

  更長久的沈默。

  「你知道哪種肉適合燉、哪種肉適合炸、那種肉又適合當餃子餡嗎?」

  這回,他總算開口了,只是吐出口的,竟是一聲粗魯的咒罵。

  緹娃假裝沒聽到。

  事實很明顯,他若想要過得舒服些,就必須乖乖讓步。

  「所以,方便的話,請你找一部車借我。」她面帶微笑的說道,很高興看見他被搶白得說不出話來。要讓這麼驕傲的男人認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闕立冬拒絕被打敗。

  「你什麼時候要下山?」他問道。

  「啊?」

  「我陪你去。」

  那雙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差點沒跌出來亂滾。

  這個男人的強硬性格,真是讓她開了眼界。只是,這麼一來,到底是誰在幫誰工作?她當他的管家,他卻來當她的司機?  

  她歎了一口氣,主動投降,把勝利者的寶座拱手讓給他。

  「隨你的意思吧!只是我要先聲明,幾個禮拜後我必須為私事下山,那時就不必麻煩你了。」她只差沒當場挑明,要他哪邊涼快哪邊閃。

  「什麼事?」他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麼,只是我答應出庭作證。」

  「那麼,我更是非要陪你去不可。」

  「不可以!你別小看這次出庭,事關重大,危險得很呢!」緹娃用力搖頭。

  這段時間裡發生不少「意外」,她就算是神經再大條,也看出其中另有蹊蹺,答應出庭的舉動,已讓她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但這是她私人的問題,要是因此連累僱主,她身為職業管家的尊嚴該往哪裡擺?  

  他緩緩向前傾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深不見底的眸子鎖著她的眼。

  「女人,別擔心,我不怕危險。」那輕柔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像陣春風似的,拂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低沈的嗓音裡,有某種東西,讓她無法動彈:心跳猛然加速,呼吸卻陡然中斷。

  當闕立冬用那種眼神看著她時,她的腦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晚餐在十分鐘內上桌。」他嘴角一勾,對那張呆愣的小臉拋下一句指示,轉身離開。

  「什麼?晚餐?喔,晚餐是熏雞肉沙拉三明治,還有蔬菜濃湯--」她忙著報告菜色,一塊布料就落在眼前,遮住視線,整個世界霎時一片漆黑。

  咦,這是什麼?  

  黑暗的另一端,傳來他非常非常不悅的聲音。

  「這算什麼晚餐?別給我端什麼蔬菜、沙拉那些塞牙縫的東西,女人,我要吃的是肉!」不吃肉,哪來的體力?  

  「挑食對健康會有不良影響。」她回答道,隨手一摸,世界再度恢復光明,中午才親自替他結上的領帶,如今再度回到她手中。

  唉,看來,她的工作又增加一樣了。她得教導他,脫下的衣物應該要歸位才是。

  只是,清澈的眸子才剛轉向客廳,就看見那件只穿了幾小時的考究西裝外套被扔出來,像塊破布似的掉在地上。接著,襯衫、皮帶、袖扣、長褲滿室飛舞,隨著他走過的足跡,一路往臥房蔓延。

  「闕、先、生!」

  高八度的尖叫,霎時響徹雲端。

  緹娃握緊小拳頭,那塊刷地板用的泡棉首當其衝,發出「滋」的一聲慘叫,被揪出大量泡沫。

  她氣憤得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就算是簇新的衣裳穿來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必急著表演猛男脫衣秀,當著她的面就脫得光溜溜吧,難道那些衣服會咬疼他嗎?  

  奸吧,就算是他崇尚自然,愛在家裡裸奔,但是這會兒,屋於裡還有她在吶!她還是未出嫁的姑娘,這樣長久以往,要是看上癮了--喔,不不不,要是長針眼了,那該怎麼辦?  

  他雙腳跨開,臉上三分不爽、七分不耐煩,對她晚餐只供應三明治一事仍記恨在心。

  她連連深呼吸,半晌後才找回聲音。

  「麻煩你,請把衣服穿上。」

  「我有穿衣服。」他冶冶的說道。

  又是「滋」的一聲,泡棉被擠出更多泡沫,她的聲音拔高了幾個音階。

  「闕先生,那只能稱之為內褲,不能算是衣服。你如今的情況對我來說,無異是項困擾,請你把衣服全撿起來,回房間換上適當的穿著。」

  他哼了一聲,把她的要求當成馬耳東風,掉頭就走,沒把她的最後通牒當一回事。

  「如果你不配合,我就罷工不供應伙食,往後只好請你繼續吃阿政做的法式蛋卷。」她不肯放棄,在後頭揚聲說道。

  他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瞇起的眸子裡進出怒氣。

  「你敢威脅我?」

  「你承諾過,遊戲規則由我訂的。」她仰起小臉,在他的瞪視下仍堅持不肯讓步。

  半晌後,闕立冬爆出連聲咒罵,紆尊降貴的拾起滿地衣服,再贈送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回臥房。

  緹娃水嫩嫩的紅唇上,漾出一個好得意、奸滿足的笑容。

  嘿嘿,太好了,她小贏一局!

  相安無事的日子,倒也維持了一段時間。

  在緹娃的一雙巧手下,這幢獨棟的洋房,破天荒的首度維持了超過半個月的整潔。就連枯黃的草皮,也在她細心照顧下,變得一片青翠。

  她不但把所有工作做得完美無缺,還對他軟硬兼施,堅持要他配合,不許他衣衫不整、不許他穿鞋進屋、不許他亂丟紙層、不許他弄亂那些好不容易分類完畢的書報與資料--

  反正,這個小女人有一堆的「不許」,整日追在他身後碎碎念,只要他稍微露出不耐的表情,她就以食物做要脅,逼他就範。

  這些事情闕立冬都可以忍受,但是當他飢腸轆轆的回到家中,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廚房裡飄散著迷人的香氣,卻又遞尋不到食物時,那張俊臉立刻垮了下來。

  冰箱上頭,用貓咪磁鐵壓著一張紙條。

  他隨手取了下來,擰皺著濃眉,讀著上頭娟秀的字跡--

  闕先生,我送燉牛肉去咖啡店,請到這兒來用餐,謝謝。

  該死!她竟敢把燉牛肉端去給別人享用引他這個僱主甚至都還沒嘗過呢!

  他扔下紙條,大步跨出廚房,「砰」的一聲把大門甩上,就往咖啡店奔去,急著要去搶回屬於他的燉牛肉。

  咖啡店之內,一片和樂氣氛,每張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容,歡愉的享用眼前的美食。

  而緹娃仍是包著紅白小格的頭巾,阿政專用的圍裙,穿在她身上,不知俏麗上多少倍。她端著一整鍋的燉牛肉,在店內穿梭走動,餵飽每一張嘴。

  「緹娃,再給我來一點。」一個風情萬種的美艷女人,端起酒杯,優雅的啜了一口紅酒。

  「我記得,你先前不是嚷著說要減肥?」阿政取笑道。

  女人撫摸著酒杯,拋出來的不是媚眼,而是白眼。「別說那殺風景的話。」

  緹娃微笑,正要舀起燉牛肉,耳邊卻陡然響起一聲暴暍。

  「住手!」

  她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見反應遲鈍的自動門慢慢滑開,闕立冬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的臉色奇差無比,一看那凶狠的模樣,就知道他正嗷嗷待哺,餓得萬分不爽,再不盡快餵食,只怕就要張口咬人。

  「那是我的!」他跨入店內,大聲宣佈。

  緹娃捧著砂鍋,呆呆的站在原處,不知道闕立冬所指的是這鍋燉牛肉,還是她。

  不知為什麼,他直視她的眼神,競讓她一瞬間心兒怦怦亂跳--

  「呃,闕先生,歡迎回來。」她擠出一個有些緊張的微笑,擱下砂鍋,拿出嶄新的餐具,擺放在預先為他留不的特別座上。

  他卻不領情,雙腳釘在原處,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挪動一步。

  「噢喔,有人來搶食物了。」阿政小聲說道,用雙手圈住盤子,捍衛殘餘的燉牛肉。

  美艷的女人微微一笑,媚眼在這一男一女之間穿梭。「不,『狼』要搶的,只怕是人。」

  闕立冬冶冶的瞟了他們一眼,隨即轉頭,對緹娃伸出手。

  「回去。」

  她眨眨眼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管家。」

  「所以?」

  「你是我的、那鍋燉牛肉也是我的。」更重要的是,她毫不吝嗇的給予每個人甜美笑容,這讓他心裡萬分不痛快!

  緹娃氣結。

  「小器。」她脫口而出。

  黑眸一瞇,因為這項指控,立刻進出怒氣。

  「呃,不,我是說,呃,闕先生大人大量,不會這麼小家子氣吧?」她迅速改口,還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克制著不要心虛。

  老奶奶眼看氣氛不對,立刻揮著龍頭枴杖出來打圓場。「來來來,淨是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來坐下,緹娃丫頭為你留了位子,那一小鍋的燉牛肉放在爐火上滾了老半天,誘得所有人饞極了。」一面說著,老奶奶還對著緹娃使眼色。

  她立刻會意過來,咚咚咚的跑進廚房,用潮濕的抹布端著兩人份的小砂鍋,湊到那張鐵青的俊臉前頭。

  眼前這香味誘人的佳餚,讓闕立冬的心情好了一些。至少證明,這個小女人並非一視同仁,對他是較為特別的。

  「你為什麼沒留在屋裡,反倒跑來這裡做菜?」他一臉古怪的質問道,心裡多少還有些不舒服。

  他從來就不跟別人分享。

  如今,他更是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她。無論是她甜美的微笑,或是她精湛的廚藝,他全都霸道的想盡數獨佔--

  緹娃彎唇,像是在安撫無理取鬧的孩子,輕拍他的肩膀,再動手推他入座。

  「阿政也說了,店裡的食材隨我用,要拿多少部下成問題,這可以替你省下不少伙食費。」反正一日三餐她都必須下廚,煮一人份的食物,跟煮二十人份的食物,其實差不了多少。

  眼見老哥毫無動靜,小夕匍匐到桌邊,偷偷伸出筷子,想染指小砂鍋裡的食物。

  這可是緹娃特別為老哥做的呢!她既羨慕又嫉妒,忍不住猜想,這鍋食物是不是會更美味可口。

  筷子一寸寸的前進,眼看就要碰到最大塊的牛肉--

  在緊要關頭,闕立冬揚手一拍,就聽到「啪」的一聲,小夕那雙不軌的筷子,被他打蚊子似的拍開。

  「痛!」她慘叫一聲,小手立刻紅了一大片,筷子也掉了。

  哀怨的小臉抬起來,赫然發現,老哥正低著頭,對她怒目而視。

  「嗚嗚,人家是看你都不吃,所以才想幫你的忙嘛!」小夕含著眼淚,按原先的路徑,匍匐爬回去。

  哼,有管家了不起啊,她也要去雇個管家來!

  垂涎小砂鍋的大有人在,角落又冒出了個聲音。「或許,『狼』並不餓吧!」

  「喔,是嗎?」緹娃信以為真,端起小砂鍋。「你真的不吃?那好吧,我給別人吃了。誰要?」她轉身詢問。

  冶銳的目光,瞬間在室內掃了一圈,因為那陡然進射的警告眼神,和樂輕鬆的氣氛立刻消失無蹤,濃重的岑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反先前熱烈競爭的情形,大夥兒看見緹娃背後,那黑著一張臉的闕立冬,立刻放棄佳餚,把手搖得跟選舉時的候選人一樣快,還使出凌波微步迅速躲開,努力跟她保持兩公尺以上的距離。

  在沈默之中,闕立冬站起身來,酷著一張臉奪回小砂鍋。

  緹娃露出微笑,站在他的座位旁沒有離開,看著他將食物放入口中時,黑眸瞬間發亮。

  「好吃嗎?」甜美的笑臉,湊到他眼前,非要問清楚,滿足一下她的虛榮心。

  闕立冬略微點頭,接著就埋頭狼吞虎嚥,以行動給予她最誠實的讚美。

  「慢慢吃,沒人敢跟你搶的。」她笑得一雙眼兒瞇成彎月,心情格外愉快。「我再去替你添飯。」她主動說道,起身往廚房走去,知道以他的食量,這些燉牛肉只怕還填不飽他。

  還沒走到櫃檯,自動門再度滑開,一個緹娃先前不曾見過的男人,站在門前,平凡無奇的五官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雙眼睛在店內亂轉,迅速的尋找到緹娃,隨即釘住不動。

  室內突然陷入怪異的沈默。

  男人走近幾步,笑意加深。「丁緹娃?」他問道,把手探入口袋。

  「我是。」她一臉困惑,確定自個兒不認識對方。

  「很好。」

  那人滿意的點頭,猛然一翻手,就從口袋摸出一把銳利無比的刀子,對準緹娃的胸口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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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40: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緹娃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被闕立冬抱入懷中。刀刃刺進她胸口的前一瞬間,強大的力量將她扯開,避開刀鋒可及的範圍。

  一擊未中,男人的表情變得更猙獰,衝上前來再接再厲,那把淬了毒的刀揮舞得虎虎生風。

  闕立冬行動迅如鬼魅,即使懷中抱著一個女人,也沒能減緩他的速度。揮舞的刀鋒,每一下都被他輕易避開。

  「把刀子放下,我還能留你個全屍。」他淡淡的說道,絲毫沒把對方看在眼  裡。

  「不如你放下這女人,我留你個全屍。」男人冷笑一聲,知道情況有些棘手,卻仍不肯放棄。

  闕立冬沒被激怒,反倒勾起嘴角。那冰冷的微笑,透著可怕的殺意,一瞬之間,緹娃甚至無法決定,眼前是哪個人比較令她膽怯。

  只是,這個拿刀亂砍的殺手,在出手前先確認了她的身份,明顯是衝著她而來的。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殺手竟然如此膽大妄為,會追殺到這裡來,光天化日下就揮著刀,想把她砍成十八塊。

  不過事情是因她而起,她就有責任扛下,即使嚇得手腳冰冷,也必須挺身而出,不能連累其他人。

  「呃,闕先生,這是我的事情,請讓我來解決,只要跟他談清楚後--」她還妄想要和平解決。

  黑眸掃了她一眼,沒有鬆手。

  「笨女人。」

  啊?!

  這回她聽清楚了,闕立冬真的是在罵她笨!

  「喂,你說什麼?我--啊--」滿腔怒火還沒能宣洩,她眼前一花,又被他扯住纖腰,跳舞似的繞了好幾個圈,驚險的一再躲過迎面而來的攻擊。

  殺手一再被忽略,怒氣炸開,發出一聲怒吼,兇惡的撲上前去,想要一人一刀,迅速解決。

  闕立冬冶眼凝望,抱著懷裡的小女人退開半尺,鐵拳猛然朝桌面擊下去。

  砰!

  一聲轟然巨響,木桌首當其衝,成了第一號受害者,堅實的原木桌面被槌得粉碎,上頭的刀叉餐具叮叮噹噹的彈跳起來,就連小砂鍋也被震得彈上半空。

  「啊,讓開、讓開!」小夕連聲高喊,奮不顧身的往前一跳,在空中攔截到小砂鍋,如願以償的救回佳餚,立刻就蹲到櫃檯下,埋頭吃了起來。

  現場亂成一團,殺手惱羞成怒,嘴裡不乾不淨的咒罵著,滿屋子追殺兩人。

  只見鍋盤齊飛,被捲入混亂的人們全都反應迅速,蹦跳起身,看準目標、伸手就抓,分工合作的搶救食物,轉瞬之間,只見每個人都咬著筷子、頂著鍋子,雙手還接著盤子,一桌的好菜總算逃過一劫,在混亂中安然無恙,連菜湯都沒有溢出半滴。

  桌椅被掀翻的幾位受害者,傚法遊牧民族,自動自發的轉移陣地,選了張空桌,坐下來繼續把食物掃進肚子裡,個個神色自若,不見半點緊張的神情。

  「該死!」殺手低咒一聲,氣喘吁吁,瞪著明明近在咫尺,卻用盡全力也砍不著的目標。他額上滲出冶汗,開始覺得事有蹊蹺。

  室內的氣氛,平靜得太過詭異,這些人的眼光全令他心裡發毛。

  最讓他膽寒的,則是眼前這個高大男人,那雙冶得像冰一般的眼睛,又像盯住了獵物的狼--

  角落裡傳來聲音,阿政支著下顎,蹺著二郎腿,口吻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妤了,該鬧夠了,讓他躺下來歇歇。」他看了緹娃一眼,補上附註。「留活口,別嚇壞了我的好廚子。」

  話尾還沒消失在空氣中,瞬間室內銀光亂閃,所有人同時揚手疾射,銳利的刀叉全像長了眼睛,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響--

  「啊!」殺手慘叫一聲,還來不及逃走,就已經像是慘遭小人國綁架的格列佛,被釘在牆上動彈不得,所有刀叉全數避開要害,釘得又深又牢,卻沒有傷到他一根寒毛。

  直到危機解除,緹娃仍是目瞪口呆,腦中一片空白。

  「你沒事吧?」闕立冬瞄了她一眼,黑眸深處中閃過幾難察覺的關懷。

  「沒、沒事--」她連連深呼吸,先仰頭看看從頭到尾緊抱著她的男人,再偏過小腦袋,清澈的眼兒在室內轉了一圈,掃過每一張臉。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察覺,自個兒似乎是闖進一個不得了的社區。比起來路不明的殺手,這個社區裡的居民,反倒顯得更加莫測高深,這些人看似尋常,其實個  個身手矯健,即使遇到殺手襲擊,也平靜得像沒事發生,只靠著餐具,就能把殺手打倒--呃,不對,是釘倒在地--

  腰間的男性手臂,稍微添了些力道,那堅定的力量,明顯安撫了她亂糟糟的情緒。

  他充滿佔有慾的攬著她,另一手拾起殺手使用的刀刃,冶銳的黑眸審視刀鋒,再隨手一揚,拋給角落的一個年輕女子。

  「徐藥兒。」

  容貌清麗的女子從容接下刀子,低頭審視,長長的黑髮像絲緞般垂落肩上,還纏著珊瑚色的髮帶。

  「這南海雞心螺提煉出來的毒素,能在千分之二秒內致人於死,速度甚至比神經傳導還快。」這世上,還沒有任何毒物是她徐藥兒不瞭解的。

  就連對毒物完全外行的緹娃,看見闕立冬臉色一沈的反應,也猜得出這毒物十分厲害,說下定只要劃出一小道傷口,就足以讓她永遠閉嘴--

  想到剛剛那驚險的情況,她纖細的身子竄過顫抖,無意識的更往闕立冬的胸膛貼去。

  阿政接過刀子。「牡丹,你認得這傢伙嗎?」

  口啜紅酒的美艷女人聳聳肩膀。

  「這張臉不在殺手榜上,應該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

  任何說得出名號的殺手,一瞧見廣場上的那柄刀,立刻就會曉得「此路不通」,接著就掉轉方向,以火燒屁股的速度逃走。這個倒楣鬼大概是初出茅廬,消息不夠靈通,不知道這兒的居民有多可怕,才有膽子闖進來放肆。

  「是嗎?」阿政睨著掙扎不已的殺手,露出淺淺的微笑。「你想殺我的好廚子,這讓我很不高興呢!來,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殺手冶哼一聲,還算有點職業道德,即使被抓也能保持緘默。

  只是,阿政可不欣賞這種反應。

  「問出個答案來!」一閃而逝的嚴厲,毀了他的和藹可親,俊美的臉龐瞬間變  得殘佞。

  徐藥兒站起身來,從隨身的藥包裡拿出一支長長的銀針,伸手按住殺手耳下一寸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百脈彙集處,也是痛覺神經最敏銳的地方,這根針札下去,你會痛不欲生,且無法昏厥。」她仔細解說著。

  殺手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針再刺得深一點,會貫穿延腦,你就會全身癱瘓。」

  殺手的額上,滲出豆大的汗滴,原本堅定的神情逐漸被驚恐取代。

  躲在櫃檯下方的小夕,終於把小砂鍋吃得見底。她咚咚咚的跑出來,蹲在旁邊,伸手對著殺手東摸摸、西戳戳,小臉充滿興奮。

  「藥兒,你先別下手,把這個人讓給我做實驗,好不好?」她雙眼發亮,看著殺手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隻實驗用白老鼠。

  徐藥兒一臉同情,誠心的勸告。「相信我,死在我手上,肯定比當她的實驗品來得舒服。」

  小夕嘟嘴。

  「藥兒,你胡說!」

  殺手已經快哭出來了,他全身顫抖,張大了嘴,像離水的魚般直喘氣。「不、不、不要拿我當實驗品,我、我、我說就是了,是--」

  還沒有機會供出幕後主使者,闕立冬已經走到一旁,伸腳一踹,踢上殺手的後頸。這一踢的力道不重,殺手卻腦袋一歪,哼了一聲,隨即就沒了聲音。

  「這是我的事,你們別插手,交由我來處理就行了。」他淡淡的說道,擺明了不想讓別人插手。

  眾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全都沈默不語。他們心裡都有了底,知道闕立冬決定獨自攬下這件事。

  緹娃卻蹙起眉頭,一臉不解。「闕先生,你說錯了吧?這是我的事,可跟你沒關係。」

  事情是因她而起,他見義勇為,在殺手的刀下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她已經感動萬分,決定回家後加菜致謝,沒想到他還不肯罷手,這會兒居然還開口把事情全扛了下來!

  她的抗議令闕立冬低下頭,那雙令人心慌意亂的犀利眸子,在望著她的時候,稍微軟化了一點點。

  「不,你的事都會與我有關。」他徐徐說道,薄唇微勾,簡單的幾句話裡飽含著弦外之音。「緹娃,我會保護你。」

  闕立冬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長達數天,緹娃始終恍恍惚惚的,無法集中精神。

  她的腦海裡不斷想起,他說的那句話,及他說那句話時的神情。更糟糕的是,只要一回憶起來,她粉嫩的雙頰就會湧上紅暈,心口更是小鹿亂撞。

  不過,心亂歸心亂,她肚子裡還是有滿滿的疑問需要解答。撇下她惹上殺身之禍的事不談,關於闕立冬的種種,成了她最在意的事。

  她猜不出他的職業,只是直覺的知道,他跟自個兒絕對屬於不同的世界。那身冶銳的氣質,分明像是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即使穿得西裝筆挺,也不像是商人。

  狼就是狼,即使披上羊皮,也還是掩蓋不住嗜血的天性--

  眾多的疑惑堆在她心中,卻苦無解答的機會。這幾天以來,闕立冬也不知在忙些什麼,總是忙到凌晨時分才回來,將她預留的海鮮燴飯吃得鍋底朝天,然後他維持一貫風格,把髒鍋、髒盤留給她清理,就進入臥房休息。

  緹娃拿起菜瓜布,倒入黃豆粉,先除去鍋盤上的油漬,才開始刷洗。

  唉,這男人這麼懶惰,老是跟她玩你丟我撿的遊戲,倘若要伺候他一輩子,她肯定會累得時常腰酸背癌--

  一輩子?!

  沾滿黃豆粉的小手,瞬間停下動作,嬌小的身子凍結在水籠頭前,任由清水嘩啦啦的流。

  噢,天啊!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只是個受他聘用的管家,等到契約結束,她就會離開,哪有什麼機會跟他相處一輩子?  

  只是,她實在擔心,一旦沒有自己的維持,這個男人是不是又會把屋子弄亂,重新回到一片凌亂中生活?想到那種情形,她就煩惱不已,這樣的情緒,是她任職管家以來從不曾有過的。

  在她心裡,闕立冬已不只是個僱主,她對他的關懷,比起其他人更多一些、更深一些--

  「緹娃姊,我要吃甜點。」坐在桌邊的小夕,不客氣的提出要求。她藉著地利之便,只要肚子餓了,就從窗戶溜進來,大刺刺的討飯吃。

  色彩斑斕的鸚鵡在空中飛翔,也跟著附議。「焦糖布丁、布丁!嘎嘎!」用餐之前,它就已經先飛過來,替小夕確認過菜單了。

  緹娃端出冰得恰到好處的布丁,瞄了鸚鵡一眼,好心的出聲提醒。「小聲點,闕先生還在睡,別吵著他。」

  鸚鵡全身的羽毛都豎起來了,立刻飛到主人身旁,瑟縮成一團,還不忘看看臥房門口,就怕闕立冬會衝出去,動手扭斷它的頸子。

  緹娃坐到桌邊,咬著紅唇,思索了半晌才開口。「我有些問題想問問你。」她擱下布丁,以食物當誘餌,想誘出一些答案。

  「我早知道你會問。」小夕握著湯匙,一臉幸福的敲著焦糖布丁上頭那層脆脆的糖膜。

  「你們到底是誰?」

  這些問題她已經憋在肚子裡太久了!她急著想知道闕立冬的身份,更想知道為啥要搜羅這麼多槍枝?  

  小夕把湯匙含在水嫩的唇辦間,模樣無辜極了。她眨眨眼睛,考慮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個字。

  「『秦』。」

  「什麼?」緹娃不解。

  「我們隸屬於『秦』,是它的核心成員。」小夕說得輕描淡寫,又吃了一口布丁。只是,她的口吻輕鬆,說出的事情卻比一顆手榴彈更有威力。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絕對都聽過「秦」集團的顯赫大名。那是一個龐大的生化科技集團,擁有最優秀的人才、最高超的儀器,所有的研究都是走在全球的尖端,每年光是賺取研究成果的權利金,就豐厚得難以估計,更別提販售各類產品的龐大利潤。

  這個集團觸角深及各行企業,舉凡各類生化工業、科技研究,無一不深受其影響。數十年的經營下來,聚集的財富與權力都頗為驚人,縱然集團總部設於日本,這些年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日本列島,但是聲名遠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她的胡思亂想中,甚至還猜測過,闕立冬是比職業殺手更可怕的罪犯,就是沒想到,他的來歷會如此驚人,竟是個龐大組織的核心成員。

  「這社區裡所有人,都是『秦』集團的人?」她追問。

  「嗯哼!」

  老天,這群人是怎麼了?為啥全搬到台灣來了?民族大遷徒嗎?  

  她捧著頭,蹙著柳眉,努力消化這個驚人的事實。

  「唔,你別多想,反正我們不是壞人啦!」

  「我知道,我只是擔心--」

  「你擔心大哥嗎?」小夕雙眼一亮,笑得賊兮兮的。「他要是聽到這句話,肯定要樂壞了。」

  緹娃粉臉一紅,匆忙離開桌邊,拿著抹布東抹抹、西擦擦,在廚房內亂繞,假裝很忙碌,想要掩飾心中的尷尬。

  她擦著已經太過乾淨的流理檯,還打開流理檯下方的櫃子,想整理擱在裡頭的盤子。只是,才一打開櫃子,她就僵住了。

  數只黑褐色的、堪稱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正抖動著觸鬚,靜靜的趴在那兒。

  連日的清潔行動,讓它們的生活範圍迅速縮小,走投無路之下,只能躲在這裡苟延殘喘,沒想到這會兒竟又讓緹娃發現了。

  她全身僵硬,以最輕的動作,拿起拖鞋,準備除之而後快。

  眼前蟑螂大隊感受到她的殺氣,被逼到絕境後,只能來場絕地大反攻,紛紛高舉觸鬚,威脅的抖動翅膀,然後--

  起飛!

  「啊!」

  女人的尖叫聲,傳遍了整間屋子,甚至傳得很遠很遠。

  闕立冬跳下床,瞬間清醒。「緹娃!」他大吼道,火速衝出臥房。

  一個嬌小的身子奔過來,恰好撞進他懷裡,少女軟嫩的肌膚緊緊的貼上來,不留半分空隙,軟得美妙而不可思議。

  「啊,有、有、有、有--」她嚇壞了,有了半天還有不出個下文,顫抖的身子不斷往他懷裡擠,尋求他的保護。

  「說清楚!」闕立冬護住她,冶冽的目光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有蟑螂、有蟑螂!」她總算喊了出來。

  他瞇起眼睛,瞪著懷裡的小女人,緊張的情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剛剛那聲尖叫太過駭人,他以為是又有殺手闖進來偷襲,一顆心被嚇得差點停止跳動,哪裡知道這回嚇得她花容失色的,不是什麼殺手,而是幾隻該死的蟑螂!

  「蟑娜有什麼了不起?」

  「它們會飛啊!」遇上一般蟑螂,她還能鼓起勇氣追殺,但是一旦蟑螂起飛後,她就勇氣盡失,立刻被嚇得丟兵棄甲,只能到處亂躲。

  客廳中央,無處可躲的小夕正護著布丁逃竄,偶爾投來哀怨的眼神,在心裡埋怨大哥重色輕妹,把緹娃抱得緊緊的,卻任由她被蟑螂圍攻。至於鸚鵡則斂著翅膀,全身發抖,輕易就讓出領空,比主人更沒用。

  闕立冬仍是一臉不以為然。「會飛的蟑螂又有什麼了不起?」

  緹娃氣壞了!

  「對對對,它們沒什麼了不起,你最了不起!」噢,她真想衝上去摑他一巴掌,打掉他臉上的滿不在乎!

  她無法相信,他怎麼能與這些「室友」相安無事,還放任它們從地面部隊成長茁壯,化身為如今的空中奇襲中隊,使得她手中的拖鞋毫無用武之地,只能狼狽逃竄。

  闕立冬冶漠的瞥了兩個小女人一眼,再度轉過身走回臥室,懶得再理會她們。

  只是不到一會兒,當女人的尖叫聲與腳步聲消失時,他猛然察覺情況不太對勁!一股詭異的白煙,從房子的各處細縫中無聲無息的鑽入。

  「搞什麼鬼!」床都還沒躺熱,他再度跳起來,警覺的掩住口鼻,迅速往門外衝去。

  只見茵茵綠地上,緹娃一臉激動,正戴著防毒面具,猛力按壓著不明氣桶的輸出閥,不知正朝屋內灌什麼氣體。

  「緹娃姊,多噴一點,快!」小夕不斷鼓勵,慷慨的供應貨源,搬出一桶又一桶的氣體。

  「你做什麼?」闕立冬大吼。

  「殺蟑螂!」她把開關扭到極限,白霧源源不絕的噴出,空中奇襲中隊啪啦啪啦的掉落,躺在地上的蟑螂,翅膀胡亂拍飛,腹部朝天,須腳抽搐,在不明氣體的攻勢不宣告全體陣亡。

  「殺蟑螂?你差點連我都殺了!」他大聲咆哮,怒氣爆發,氣得眼前發黑。「小夕,你拿了什麼給她?」他轉頭質問妹妹。

  「呃,我的實驗品,對蟑螂很管用,對人類卻沒有傷害,只要用水一沖就會恢復成無害物質--」小夕縮著腦袋,吞吞吐吐的解釋,愈退愈遠。

  看著妹妹畏罪開溜,闕立冬煩躁的扒過頭髮,無法理解為啥女人會為了幾隻毫無殺傷力的昆蟲而歇斯底里。

  「緹娃,夠了,給我住手!」他緊擰眉宇,一臉惱怒的命令道。

  「不行,我可不像你,能忍受那些蟑螂!」

  「那是我的房子!」該死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房子變成毒氣室!

  「就因為是你的房子才會養了這麼多的蟑螂!」她吼了回去,因為蟑螂而理智全失,壓根兒忘記該要維持禮貌。

  他受夠了!

  闕立冬繃著臉,大掌一探,老鷹抓小雞似的把她揪起來,霸道的拆下防毒面具,再把那些氣桶一腳踹得老遠。

  「啊,你做什麼?放手啊!」緹娃掙扎著,腿兒懸在半空中踢啊踢,整個人被扔在草皮上。

  「把你洗乾淨。」他簡單的宣佈,扭開水龍頭。

  接著,一陣冰冶的清水嘩啦啦的從頭淋下。

  「闕、立、冬!」她顫抖的尖叫,雖然陽光溫暖,但是突然間冷水澆頭,實在也太過刺激了些。她瑟瑟抖個不停,全身都濕了,菲薄的衣料緊貼肌膚,那柔軟的曲線更是一覽無遺。

  黑眸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下了評語。

  「很奸,你乾淨多了。」

  這個男人,竟然還敢露出滿意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氣,積了一肚子的咒罵,準備一吐為快。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我非要--唔--」連篇的咒罵,瞬間被炙熱的雙唇堵住,緹娃雙眼睜得圓圓的,腦袋一片空白,嫩嫩的紅唇只能發出無助而慌亂的嗚鳴聲。

  闕立冬吻住她,熱燙的舌餵入她的櫻桃小嘴中,放肆的享用她甜蜜的嫩唇柔舌,用最直接的方法消弭噪音。

  這招很卑鄙,卻也非常有效,他總算找到讓這個小女人安靜下來的最好方法!

  高大男性身軀欺近,緊貼著她濕透的身子,蓄滿威脅的體魄,膽大妄為的貼了上來,那熱燙的體溫讓她顫抖不已,根本忘了還要罵些什麼。

  嗚嗚,這招不公平啊!比起她這顆青澀的小果子,他不論是天賦還是手段,都超過她太多,只是一個熱烈的吻,就已經讓她招架不住了。

  那粗糙的手指在她潮濕的頸間流連,輕輕一劃,引誘出更煽情的刺激,她仰起身子,這臣服的姿勢卻更適於他的懷抱,每一寸肌膚都感受到他霸道的貼近與揉擦。

  這樣的接觸,其實還算不上是侵犯她卻已經神魂顛倒,只能在他的熱吻下顫抖嬌吟,像是他徹底愛過她數天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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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4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韓家的豪宅,坐落於繁華市區中。
  這座宅邸位於寸土寸金的昂貴地段上,建築得美輪美奐,四周交通便利、生活機能優良,左鄰右舍都十分低調,其中不乏知名人士,所以守衛格外森嚴,即使位於市中心,也能鬧中取靜。
  穿過日式風格的玄關,室內裝潢更是典雅而溫暖。
  這裡不是富豪炫耀財富的樣品屋,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家」,每一處佈置都透露出家庭的溫暖。
  「韓先生,這屋子太美了,真令人覺得舒服。」緹娃從踏進這兒的第一步,就喜歡上這間屋子。她在客廳內亂轉,東看看、西摸摸,基於職業習慣,還仔細的檢查屋內的清潔狀況。

  只是,即使用最吹毛求疵的標準來審核,這屋子的整潔仍是完美極了,乾淨得讓她毫無用武之地。

  韓傲微笑。

  「這是我妻子的房於。」提到妻子,他的笑容溫柔得可以醉人。「我跟『狼』不同,他定居在社區內,而我則是較常住在這裡。」

  「謝謝你讓我借住在這裡。」她一面道謝,清澈的眼兒往旁一瞄,睨了闕立冬一眼。

  只見他大刺刺的跨入客廳,逕自走向酒櫃,取出最昂貴的那瓶好酒,半點都不知該要客氣。

  會借住到韓傲家中,全是闕立冬的主意。

  一來,是因為殺手已經找上「長平」社區,她的安全堪慮:二來,則是因為蟑螂肆虐,在蟑螂絕跡前,她實在沒膽子再踏入他的屋子一步。

  臨時出了這麼多狀況,她想要告假回家,避避風頭也避避蟑螂,沒想到這個男人卻堅持不肯放人,非要把她牢牢綁在身旁。幾經爭執後,他霸道的下了決定,拎著她住進韓家。

  不只如此,才一踏進屋裡,這獨裁的男人又開口了。

  「女人,過來。」他拍拍身旁的座位。

  「呃,闕先生--我想--不用了--」小腦袋拚命亂搖,她一步步的後退,刻意保持安全距離。

  這吞吞吐吐的拒絕讓他擰起眉頭,乾脆站起身來,跨過幾個大步,就把她拎到沙發上。

  「唉啊,你、你、你放手啦!」她不斷掙扎著,又羞又氣,粉臉紅撲撲的,燙得都快冒煙了。

  先前那煽情而火熱的吻,讓她徹底慌了手腳。她努力想假裝啥事都沒發生,維持表面的和平,闕立冬卻不放過她,只要逮到機會,那對「狼爪」就朝她探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宣告所有權。

  「把你要出庭作證的那件事說清楚。」他單刀直入,直接發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氣喘吁吁的瞪著他,伸長了腿兒,嘗試著用腳去踹他,好宣洩心中的羞窘與憤怒。
闕立冬臉色一沈。

「笨女人!你想找死嗎?」
  啊,他居然罵人!

  憤怒持續增溫,她更用力的扭啊扭,像活蝦似的亂蹦亂跳,企圖甩開他的箝制。

  「丁小姐,『狼』是在擔心你。」韓傲坐在一旁,欣賞這兩個人在沙發上拉拉扯扯,纏得像麻花棍。相識多年,他還是頭一次瞧見「狼」如此吃不開,競連個小女人都對付不了,那張嚴酷的俊臉,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黑,有趣極了。

  欣賞這幕難得好戲的時候,他手裡也沒閒著,正抓著毛巾,替剛洗好澡的兒子擦乾頭髮。小男孩穿著綴有小狗圖案的睡衣,手中拖著一大袋的積木,在老爸的大掌下亂扭亂動,興奮得像是剛搶過好幾個村莊的小流寇。

  沙發上的緹娃雙手被壓在頭頂,勉強撐起小腦袋,對著韓傲喊道:「關心?罵我笨就是他的關心嗎?」

  小男孩想開溜,韓傲熟練的抓回來,還能氣定神閒的回答。

  「沒錯。」

  這個回答讓她愣住了,掙扎也變得軟弱。

  不過,想想也是頗有道理,像闕立冬這麼驕傲暴躁的人,哪會說什麼甜言蜜語?這些粗魯的質問,說不定就是他表達關懷的唯一方式。

  一想到包裝在那些粗魯咒罵下的,都是他的關懷,怒氣立刻消了一大半。她咬著嫩嫩的紅唇,偏頭考慮了一會兒。

  「要我說清楚也是可以,但是你們得先回答我一些問題,讓我理清頭緒,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們。」她心裡可憋了太多問題,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的問清楚。

  懸宕在她身上的男人,臉色更難看了。

  「都死到臨頭了,你還在跟我談條件?」他低吼著,臉色鐵青。

  「不問清楚,我心裡會不舒服。」她認真的說道,小臉上寫滿了好奇。「我知道你們是『秦』集團的人--」

  「是丁革告訴你的?」韓傲挑眉。

  「不,是小夕說的--」她停頓了一會兒,瞪大眼睛。「啊,等等,難道我哥也跟『秦』有關?」追根究柢,是老哥的居中牽線,她才會跟這群人扯上關係。

  「他的確跟『秦』有關,細節我不便多說,必須由他來回答你。」韓傲淡淡的說道,知道丁革那頭笑面虎,絕不會願意被人隨意掀了底細。

  緹娃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咬著紅唇,反覆咀嚼這項驚人的消息。

  唔,看來,老哥可瞞了她不少事呢!

  「你為什麼被稱為『狼』?」撇下丁革的事不討論,她的好奇心尚未被滿足,又開始追問起闕立冬的事。

  「同居」了這麼久,她熟悉闕立冬的生活作息,卻對他的職業仍然一知半解。只要她多問幾句,他就閉起嘴巴,悶得像個蚌殼。

  除了她既有的資料,闕立冬總不肯多洩漏幾句,她只能從其他人的反應,偷偷猜測他有多麼神通廣大。

  「那是我的代稱。」他的回答簡單扼要到極點。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忍不住發表意見。「為什麼要取這麼可怕的代稱?不能改成吉娃娃或趴趴熊什麼的--」看見那雙黑眸裡進出怒火,她縮縮脖子,粉紅色的小舌一吐,做了個俏皮可愛的鬼臉。「呃,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嗚嗚,凶什麼凶嘛!

  「你該死的還有什麼問題?」他一臉不耐。

  「唔,很多呢。」眼見機不可失,她連珠炮似的問個不停,小嘴沒有停過。

  「小夕也提過,你們是『秦』的核心成員,但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的工作性質究竟是什麼--」

  「韓傲跟我負責集團內部的安全問題,他負責保全,我負責解決障礙。」他說得輕描淡寫,沒有提及其中的危險性。

  「秦」集團樹大招風,敵人不計其數,除了商場上爾虞我詐,檯面下的刀光血影也是險惡至極。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涵義。

  「啊,這麼說來,你是打手嘍?」她敢打賭,這工作肯定很適合他,別的不說,他只要往前一站,亮出那張殺氣騰騰的酷臉,就足以讓人嚇破膽了,哪裡還需要動手?  

  在「秦」集團中,人人聞名喪膽的安全主任,竟被她一句話就降級為拿著西瓜刀找人麻煩的小混混。

  「奸了,你知道的夠多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緊繃,一字一字的說道,顯然耐性已經所剩無幾。「現在,把那件該死的事情說清楚!」

  緹娃眨眨眼睛,其實還想再追問下去,只是瞧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她很識時務的收起疑問,乖乖的反問為答。

  「呃,別翻臉,我說就是了。」她伸出小手,輕拍那張酷臉,再用指尖抹開他眉間的皺痕。

  那雙小手比馴獸師的鞭子更有魔力,只要輕輕的滑過,就能帶走暴躁與不耐。他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的盯著她,黑眸深處閃過炙熱的光芒,任那軟軟的撫觸在身上遊走。

  她沒有留意到那一閃而逝的深濃眸光,正偏著小腦袋努力回想。

  「六個月之前,我透過介紹,到蘇昭業家裡擔任短期管家。」一回想起那個惡劣無恥的男人,緹娃就覺得倒胃口。

  蘇昭業位居高官,政商兩界人脈豐厚,也稱得上是個名人。表面上慈眉善目,任何慈善場合都跑第一,搶著在鏡頭前露出招牌笑臉,頂著善人的頭街,私底下卻  是橫行霸道,做過不少缺德事,長年以來撈了厚厚的一層油水。

  「你在任期內看見了什麼?」他問。

  「唔,很多呢!勒索、賄賂、威脅、詐欺--」她一路往下數,數落出長長一串罪名,好不容易才下了結論。「反正,只要是壞事,他大概全都做齊了。」

  管家很容易被忽略,但往往也是得知家中秘密最多的人。沒有人留意到,她將所有惡事全看在眼裡,還偷偷做了紀錄。

  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眼神,臉上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個多月前,有位陳警官來找我,請我提供協助--」

  闕立冬打斷她,黑眸緊瞇,眉頭愈擰愈緊。

  「你就滿口答應,還承諾上了法庭絕對會據實以告?」

  「當然,這是好國民應盡的義務!」緹娃握緊拳頭,回答得斬釘截鐵,小臉上還閃爍著正義感的光輝。

  緊繃的嗓音,瞬間升級成震怒的咆哮。

  「他媽的義務!笨女人,你就不會用點腦子,替自己的小命想想嗎?!」聽見她自個兒往危險裡跳,他像是吞了幾百斤的炸藥,立刻又炸開了。

  巨大的聲音轟得她眼冒金星,滿腦子小鳥啾啾啾的亂繞,耳裡更是嗡嗡作響。她被罵得火大,倔強的仰起下巴,清澈的眼兒瞪著他,柔軟的渾圓更因為憤怒而起伏,造成美妙的視覺享受。

  「闕先生,請你說話客氣點!我的腦子很管用,可從沒荒廢過。再說,我答應出庭有什麼不對?雖然危險了一點,但是邪不勝正,好人總是會贏的啊!」輸人不輸陣,她喊得也不小聲。

  闕立冬冷笑一聲。

  「等到你被殺手四分五裂時,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那句威脅可比一大盆的冷水還有效,澆得她沸騰的熱血全部涼透,她咬住紅唇,忍不住因為他描述的可怕畫面而發抖。

  「闕、立、冬,你敢威脅我?告訴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她伸  出纖細的食指,每吼出一個字,就重戳他胸膛一下。

  可惜的是,連篇的咒罵還沒傾瀉而出,大門卻選在這時被推開,一個清麗的女人走進來,緹娃這齜牙咧嘴的罵人模樣,全被瞧得一清二楚。

  「老公,我回來了。啊,今天有客人嗎?」左芬芳站在玄關,訝異的看著客廳裡的眾人。

  緹娃嚇了一跳,火速收回食指,跳離闕立冬的身邊。她擠出友善的笑容,雙手擱在膝上,像最乖巧的女學生般正襟危坐,企圖挽回一些形象。

  「是『狼』跟他的女伴。他的屋子出了點問題,所以借住到我們家裡來。」韓傲回答。

  「『狼』的女伴?這倒是稀奇了,我可從沒見他身旁有過女伴。」左芬芳彎腰脫下高跟鞋,一下子嬌小了許多,要站到小茶几上才能親到丈夫的臉。

  「媽咪!」小男孩歡呼一聲,扔下積木撲進左芬芳的懷裡,嘟起嘴唇,對著媽媽的粉臉就是一陣猛親,熱情的歡迎她下班回家。

  「我們在談一些事情,還要再一會兒才會結束。」

  左芬芳點頭,聽出丈夫話裡的意思。她抱起兒子,露出淺淺的微笑。「那我先進書房裡去,等你把事情處理完,我們再來討論你晚餐想吃些什麼。」她走向書房,刻意避開男人們的談話。

  他們的對話很簡單,卻透露出深遠的默契,投向對方的眼神,更是灼熱得讓人臉紅,夫妻兩人的恩愛盡在不言中,緹娃看在眼裡,心中浮現濃濃的羨慕。

  一句簡潔的命令,打斷她的思緒。

  「你也進去。」

  「啊?」

  「我說,你也給我進書房去等著。」闕立冬雙手疊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睨著她。

  「為什麼?」

  「剩下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他存心將她排除在討論之外,不讓她知道太  多,一從她嘴裡問出端倪,就立刻過河拆橋,急著把她扔進書房裡去。

  知道得愈多,她就愈危險。與其讓這個小女人涉險,不如就徹底隱瞞,將她隔離在危險之外。

  緹娃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競想隱瞞她!

  「我不需要知道?你搞錯了吧?被要求出庭作證的人是我、受威脅的人也是我,這事情跟我脫不了干係,我有權利知道你們要怎麼做啊!」她高聲抗議著,爭取參加討論的機會。

  抗議無效,他仍舊維持原判。

  「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他冶淡的說道,拎著她走往書房,朝著一臉興味盎然的左芬芳點頭。「暫時替我看住她,別讓她出來。」

  「闕立冬,我警告你,不要再把我拎過來、拎過去的,我是人,不是行李!」她伸出小手,重重的擰捏他的手臂,懲罰他的惡劣行徑。

  眼見緹娃那「慷慨激昂」的模樣,左芬芳挑起柳眉,抱著兒子後退到安全範圍。「我想,我可能攔不住她。」她誠實的回答,臉上的神情與丈夫如出一轍,既好奇又莞爾。

  像「狼」這樣的男人,會把一個女人帶在身旁,就只代表著一件事。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韓家夫婦心知肚明,輕易就看出,他對這小女人完全是「特殊待遇」,那暴躁的脾氣,唯獨在她面前才有幾分的收斂。

  這樣的改變雖然不明顯,但已足夠讓夫婦兩人大開眼界了。

  被拎在半空中的緹娃還在抗議著。

  「喂,闕立冬,你是聽到了沒有?喂,你敢把我扔進去試試看,喂,你敢?!你真的敢--」

  他敢!

  咚的一聲,她像個布娃娃被扔進書房裡,粉臀兒重重著地,疼得她一時岔了氣,眼裡淚花亂轉,差點要哭出來。

  噢,這個可惡的男人竟敢這麼對待她!

  她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凝聚所有的憤怒,準備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卻正好看見他拿起椅子走到門邊,再隨手將門關上。

  「啊,不要、不要關門啊!喂,你--」

  砰!

  話還沒說完,書房的核桃木雕門已經當著她的面重重甩上。

  即使位於市區,韓家的豪宅內仍能維持靜謐。

  噪音全被隔離在外,唯一能讓人感覺身在市內的是窗外底下,那璀璨如寶石的萬家燈火。

  緹娃已經沐浴完畢,換上了睡衣。

  睡衣是嶄新的,但是早已下水洗過,這裡的管家連這個小小細節都注意到了。嫩紅色的絲綢格外柔軟,貼在肌膚上好舒服,更把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得粉嫩粉嫩的。

  只是,即使穿上美麗的新睡衣,她仍是心情不佳。

  闕立冬竟然把她關在書房裡,逕自與韓傲談話,直到把事情都討論妥當,才挪開椅子,開門放人。當書房的門被打開,左芬芳已經用悅耳的聲音,替兒子念完兩本故事書,而緹娃則是坐在門前,敲門敲到雙手發疼。

  這個男人是打定主意要隻手遮天,背著她把事情全解決了嗎?不行不行,再怎麼說,蘇昭業的事情與她有關,她得全程參與才行!

  嬌小的身子晃回客房,褪下睡袍,慢條斯理的找了衣架掛好,才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上去,她一面想著,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摻上一腳,不被他摒除在外,一面嬌傭的伸懶腰--

  「女人,你太慢了!」不悅的聲音響起。

  床上有人?!

  她懶腰伸到一半,全身僵硬,維持著奇怪的姿勢,很緩慢、很緩慢的轉過頭  去,赫然發現一張俊臉就近在咫尺,整張床更是早被一個高大的男性軀體佔去大半。

  「這是你的床嗎?我走錯房間了?」她一臉困惑,一面挪動粉臀兒,就要跳下床去,慷慨的想要讓出床鋪。

  唉,都怪這間屋子太大了,她初來乍到,摸下清楚方向,加上又被闕立冬氣昏頭,才會搞錯了房間、上錯了床。

  才挪動幾公分,黝黑的大掌就閃電似的探來,拉住嫩紅色睡衣,柔軟的纖維被拉到極限,布料繃得緊緊的。

  「你沒走錯。」他語氣平淡的說道。

  「那麼,那就是你走錯了?」她更困惑了。

  「不,我也沒走錯。女人,我正在等你。」闕立冬瞇起黑眸,緊盯著她嬌美的身子。黑眸裡的激燙火焰,讓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

  她本能的遮住胸口,在他的視線下羞紅了臉。這件睡衣雖然該遮的全遮了,但是低胸的剪裁,仍然暴露出一片白潤的酥軟,加上布料菲薄,透過燈光,那玲瓏的身段更是隱約可見,誘人極了。

  他看著她的眼光,飢渴而熱烈,彷彿他很餓很餓,而她剛好就是一頓豐盛的大餐。

  緹娃腦中警鈴大響,腦於裡的想像力一飆十萬八千里,每一個閃過腦海的畫面都讓她羞到難以呼吸。

  呃,不會吧,她還在氣頭上呢,他卻摸上她的床,還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噢喔,他該不會是想--

  「都這麼晚了,我、我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她使出拖延戰術,妄想要逃離「狼」口,渾圓的粉臀兒勉強又挪開幾公分。「呃,這樣吧,這張床就讓給你,我另外再找個地方睡好了。」睡哪裡都行,只要不跟他睡就行了。

  她有預感,一旦跟他躺上同一張床,睡覺將是他們最不會做的事。

  嘶--

  衣料撕裂的聲音,讓她全身凍結,滴溜溜的黑眸繞回睡衣上,驚恐的發現衣裳已經被他扯裂。裂縫一路往上延伸,連她貼身的蕾絲小內褲,這會兒都隱約可見。

  「我、我、我警告你立刻放手--」她咬住紅唇,就怕再扯下去,立刻就要被剝得光溜溜。
  「我不放。」他斷然拒絕,探手握住她小巧的下顎,霸道的欺身上前,薄唇旋即印上水嫩的紅唇,品嚐她的香甜。
  「唔--」她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抗議,話尾就被他吞了。
  磨煞人心的歡愉火花,隨著他靈巧霸道的唇舌,洶湧的灌入她體內,燒得她全身滾燙,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吻得如此煽情,一再倣傚男女交歡的步驟,反覆逗弄她的唇舌,她連骨頭都酥軟了,雙手擱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感受到那激烈的吸吮啃咬。
  緹娃被吻得迷迷糊糊,羞怯的伸手圈住他的頸項,以生澀的方式回吻。這舉動取悅了他,她能夠感受到,游移在身上的撫觸變得更炙熱--
  這吻纏綿悱惻,誘惑得讓她失了魂,當他的唇挪栘到她頸間時,她已經嬌喘吁吁,腦子裡一片空白了。
  「緹娃。」他輕聲說道,緩緩啃著她,唇齒劃過細緻的肌膚
  她一陣瑟縮,抖得更厲害。
  「嗯?」
  「我要你。」
  簡單的三個字,把她從茫酥酥的九霄雲外震回了現實。
  他要她引他要她引他要她引他-
  這三個字在緹娃腦袋裡反覆迴盪,一次一次的放大、一次一次的逼近。她全身僵直,手腳發冶,眼睛瞪得好大,連呼吸都停止了。
  下一瞬間,她變身成神力女超人,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能踹開他的擁抱,連滾帶爬的跌下床去。
  「你要去哪裡?」闕立冬撐起偉岸的身子,不悅的瞪著滿地亂爬的小女人。
  她像是陷入危險的小動物,一臉的警覺,慢吞吞的往後蠕動。「去哪裡都好,只要別跟你窩在同一個房間裡就行了。」
  太危險了!再待下去,她肯定會被他誘惑得婚前失身。
  雖說現代人的性觀念開放,但是她從小就是家教嚴明,婚前被拐上床,在旁人眼裡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到了丁家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加上兄妹感情甚篤,丁革從小就對她保護過頭,從小到大,她的甜美吸引了不少男人,但是那些男人還沒能一親芳澤,就全在丁革「誠懇」的約談後,立刻打了退堂鼓,自動從人間蒸發。
  她要是真的被闕立冬拐上床,丁革回國後,絕對會氣得七竅生煙的!
  又爬了沒幾步,突然撞上障礙物,她抬起頭來,赫然發現他不知何時也下了床,正擋在她與房門之間,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黝黑精壯的身軀上只穿了件內褲。
  「啊!」她低叫一聲,迅速跳起來,還抓起室內拖鞋擋在胸前,權充做臨時的盾牌。
  「你不想要嗎?」他擰皺眉頭。
  「呃--想、想要什麼?」她問得小心翼翼。
  「做愛。」
  沒料到他會回答得如此直接,她羞紅了臉,拚命搖頭。
  濃眉擰得更緊,無法接受她的答案。「你不想跟我做愛,卻很享受我的吻?」這個小女人,該不會因為過於害羞,所以言不由衷吧?  
  轟!
  她臉上一陣燒紅,瞪著手中的室內拖鞋,要不是擔心清白有危險,實在很想衝上前去,用拖鞋塞住他的嘴。
  「你別胡說,我、我才沒有享受你的、你的--」她說得吞吞吐吐,粉臉羞成了紅蘋果。
  老天,這男人為啥這麼心急,確認她受他吸引、確認她喜歡他的吻,就急著要摸上床來,跟她--跟它--跟她「那個那個」?至少給點時間培養一下感情嘛!
  闕立冬走近一步,她就咚哆咚的連退三步,只是房內空間有限,才退沒幾步,她就再度被逼到床邊。她朝凌亂的床單瞄了一眼,緊張兮兮的沿著床邊挪動,隔著床跟他兜圈於。
  這頭大野狼打算怎麼把她吞了?是一口一口的啃,還是一寸一寸的舔吻?她愈想愈是臉紅。
 「呃,說真的,我覺得時機不對,」這麼驕傲的男人,肯定聽不進拒絕,她努力擠出最委婉的理由,想要說服他暫且住手。「呃,我想,我們對彼此瞭解得還不夠深入--」
  這句話並非完全是藉口,她是真的覺得,自個兒對他的瞭解不夠多。
  如果只是僱主與管家的關係,她大可以不在乎他是無業遊民,還是領薪水的上班族,等到契約到期,拍拍屁股就走。但是看如今的情形,他很明顯的想要「進一步」的關係--
  她並不否認,深受他的吸引。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想瞭解他,偏偏他處處隱瞞,只要問及切身問題,就三緘其口。
  狼,總不輕易給予信任。她是不是尚未得到他的信任?  
  「該讓你知道的,我就會讓你知道。」闕立冬口吻平淡,四兩撥千斤,又把她的要求擋了回來。
  緹娃皺著眉頭,在心裡分神偷罵他,一時沒注意到腳下,赤裸的足踩著睡衣下擺,瞬間腳下一滑--
  她只覺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一聲轟然巨響在腦袋上炸開,伴隨而來的是劇烈的頭痛,她眼前一黑,疼得差點沒昏過去。
  「好痛!」她喊著,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小手搗著痛處。
  「你沒事吧?」他粗聲質問,跨步上前,抱起她的動作卻是萬分溫柔。
  「不要碰,好痛、痛!」緹娃疼得直吸氣,不肯鬆手。
  闕立冬握住她的手,緩慢而堅決的挪開。她摔倒時,正巧撞上床頭櫃,光潔的額頭承受不住那一撞,立刻裂出個傷口,溫熱的鮮血滲出,染紅了她的額頭。
  他皺起眉頭,雙眸一合,薄唇吐出幾句低咒。
  夜深人靜,她的痛呼聲傳得很遠,過沒幾分鐘,門上傳來輕敲,韓家夫婦特地前來關切。
  「這麼晚了兩位不休息,還在房裡練習你追我跑嗎?」韓傲光裸著上身,雙手疊在性感的胸膛上,左芬芳則跟在他身後,好奇的探頭探腦,察看房內動靜。
  「滾開。」闕立冬暴躁的吼道,忙著照料懷裡的小女人。
  「這是我家。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只有主人才有下逐客令的權利。」韓傲淡淡的提醒,瞄了妻子一眼。「你們太吵了,讓我的妻子無法專心。」
  左芬芳的俏臉羞得嫣紅,伸手槌了老公一拳,埋怨他竟敢洩漏閨房秘辛。「我們聽到緹娃的聲音,她怎麼了?」她問道,俏臉上滿是關懷。
  「摔傷。」
  「啊,等等,我去拿醫藥箱。」她轉身跑去客廳,沒一會兒就抱著醫藥箱跑了回來。
  「芬,該回房了。」韓傲接過醫藥箱,擋在門口不動如山,不讓妻子踏進客房。
  「我想替緹娃擦藥--」左芬芳還是一臉擔憂。
  「『狼』會照顧她的。現在,跟我回房裡去,好好照顧你的丈夫。」韓傲把醫藥箱拎進房裡,擱在床頭櫃上。「『狼』,一切請自便,我這個主人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說完,他摟著臉紅的老婆,從容離開客房。
  闕立冬一臉陰沈,打開醫藥箱,拿起雙氧水為她消毒,動作俐落卻也輕柔,就怕再弄疼了她。
  「痛!」她輕叫一聲,連忙退開,不肯再擦藥。
  「忍著點。」口吻很不耐,但是黑眸裡濃烈的關心倒是清晰可見。
  看在他如此關心她的分上,她明眸含淚,咬著紅唇忍痛,仰起小腦袋,繃緊全身讓他擦藥。
  出乎意料的,這粗魯暴躁的男人動作很輕柔,迅速的消毒擦藥,幾乎沒有再弄  疼她。直到他蓋上醫藥箱,她才發現,傷口已經處理妥當。
  「上床。」闕立冬冶淡的說道,把醫藥箱推開,攬住她的纖腰,不由分說的就往床上扯。
  「呃,上、上上上上上--」她嚇得臉色慘白,連話都說不好了,粉臀兒更是不斷往床邊挪啊挪。
  要「上」什麼啊?不會吧,他這麼堅持嗎?  
  他低咒幾聲,大手一伸,把緹娃拖回大床中央,牢罕抱在懷裡。「笨女人,你還想再摔一次嗎?」
  她無法動彈,只能蜷縮著身子,在他懷裡縮成一個小球兒。雖然失去自由,但是那張小嘴仍嘀嘀咕咕,很小聲的碎碎叨念,活像是煩人的小蚊子。
  「你在說什麼?」他聽不清楚,不耐煩的追問。
  她咕噥了一次,聲音雖然比先前大了一些,但是仍然無法辨認內容。
  「大聲一點。」
  她又咕噥的念了一次。
  「女人,把話說清楚!」他忍無可忍的吼道。
  她倒抽一口氣,一臉委屈的重複。「我、我、我不要、呃,跟你--那個那個--」
  「不要擔心,你受傷了,我不會對你出手。」至少在她額上的傷痊癒之前,他會克制住想要她的慾望。
  緹娃滿臉狐疑,扭過頭來望著他,小心翼翼的求證。「真的嗎?你真的不會對我怎麼樣嗎?」清澈的眼兒望入幽暗的黑眸中,尋求承諾。
  他看著那張緊張兮兮的小臉,深吸了一口氣。
  「今晚不會。」
  狼,不輕易給予信任。
  狼,也不輕易給予承諾。一旦給予承諾,就絕不反悔。
  得到緩刑的緹娃,立刻鬆了一口氣。她知道他是一諾千金的人,只要得到他的  承諾,她的清白就不會有危險--呃,好吧,至少今晚不會有危險啦!
  「唔,那麼,你還抱著我做什麼?」她困惑的問,瞪著環在腰上的鐵臂。既然他今晚決定放過她,那麼就該鬆開手,自動走人才對啊,為啥還賴在床上不走,那雙大手更是圈得緊緊的,抱著她不放?  
  「我陪著你睡。」關於這一點,他堅持不肯退讓。
  睡在一起?!雖然蓋棉被純睡覺,比起被他吃乾抹淨,已經是太好的結果。但是想到要跟一個男人,像兩根湯匙似的貼在一起睡,她仍然全身不對勁。
  「呃,可是,這樣不太好吧--」小腦袋抬了起來。
  「睡覺。」小腦袋被壓了下去。
  「我習慣自己睡--」小腦袋再度抬了起來。
  「睡覺。」小腦袋再度被壓了下去。
  抗議無效,她終於宣告放棄,嘀嘀咕咕的縮回床上,哀怨的咬著枕頭,在心裡偷偷的罵他霸道。
  只是,忙了一整日,她實在是累了,靠著他碩實的胸膛抱怨了半晌後,她的身子由僵硬逐漸的軟化,從萬分警戒變得毫無防備。當濃濃的睡意襲來時,她已經全身酥軟,沐浴在他的氣息中昏然欲睡。
  他的懷抱好溫暖、好舒服,那乾爽好聞的氣息,讓她好安心、好安心。
  在半夢半醒之間,她隱約還感覺到,闕立冬側撐起身子,深幽的黑眸審視著她的睡容,接著輕輕俯身,在她發上烙下輕輕的一吻。
  這些在暴躁之外,難得流露的溫柔,可以讓她眷戀許久許久--
  那一晚,他真的沒對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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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48: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等一下!」

  才剛要開門,一聲嬌叱就從身後傳來,闕立冬大手握在門把上,在心裡暗罵一聲,仍是把門打開。

  「你要去哪裡?」緹娃咚咚咚的從房裡跑出來,蹙著柳眉質問。

  「出去。」他頭也不回,口吻冶淡的回答。「一下子就回來。」

  「不行!」她往前一跳,伸手攀住他的手臂,緊緊的黏了上去  不行?  

  闕立冬挑眉,低頭瞥了眼勾在手臂上的小手。

  「我也要去。」她大聲宣佈,像塊牛皮糖黏在他身上,堅決不肯離開半步,一手勾住他,另一手還忙著穿鞋,小臉上滿是堅決。「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這男人老是不讓她管事情!她想來想去,只有黏在他身邊,才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她對他的作息太瞭解,能夠掌握他的一舉一動,一察覺他要出門,立刻就撲上去,死命纏住。

  要跟這種男人生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相處一輩子,就該彼此坦承,她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即使是危險,她也想要與他分擔--

  闕立冬沈默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我知道你要去找蘇昭業。」緹娃小手勾得死緊,還繞啊繞的纏上來。「這事本來就是我的事,我不要什麼事都被瞞在鼓裡,你要是不讓我跟,我就自己想辦法去!」

  他心裡清楚,這個小女人一旦決心想插手,是不論危險與否,縱身就往裡頭跳。如果他這時扔下她,再把她鎖進書房裡,等到她覷得機會,肯定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讓她跟去,有他陪在身旁,至少能確保她的安全。

  闕立冬擰緊眉頭,在心裡低咒了幾分鐘,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要去可以,要聽我的。」他沒得選擇了!

  緹娃粉唇一彎、雙眼一亮,立刻點頭答應。

  「沒問題。」

  沒問題?  

  才怪!

  才踏入蘇昭業的私人別墅,對付了幾個保鑣,就聽她東叫一聲、西哀一下,好  像被打的是她,一下子嫌他下手太重,一下子又怪那些人為虎作倀,從頭到尾唸唸念,活像個傳敦的小修女。

  幸好其中一人認出他是誰,顫抖的喊出他的名字,瞬間一傳十、十傳百,保鏢們個個臉色發白、手腳發抖,過沒幾秒,保鏢們就逃得一乾二淨,他的耳根子才清靜了些。

  「我記得現在這時候,他應該都在書房裡。」緹娃說道。

  「書房在哪?」

  「這邊右轉。」她帶頭走在前面,在一扇門前停下。「到了,就是這裡。」她停在門前,還不忘有禮的敲了兩下門。

  闕立冬卻逕自推開木門,直接就走進去。

  「喂,你怎麼這樣,一點禮貌都不懂!」緹娃趕忙跟上,忍不住又念了起來。

  闕立冬不理她,在書房內站定。

  只見在書房內踱步的蘇昭業神情焦躁,壓根兒沒注意到闖進來的兩人,只是瞪著窗外,嘴上的菸沒有停過,一根接一根的點,弄得屋內煙霧繚繞,菸灰更是落得到處都是。

  從她口中問出來龍去脈後,闕立冬開始有了行動。他不只是保護她的安全,更動手剷除威脅的源頭,斷絕蘇昭業的後路,逼得他孤立無援,只能窩在這間別墅裡坐以待斃。

  「秦」集團的影響力果真是無遠弗屆,闕立冬只是亮出名號,那些與蘇昭業狼狽為奸的人立刻爭相走告,全都夾著尾巴開溜,再也不敢插手,就怕慘遭池魚之殃,一塊兒被拖下水。

  「還沒有消息嗎?」他自言自語,在窗前站了半天,手指抖得夾不住菸。

  丁緹娃的作證對他大大不利,為了殺人滅口,好確定她沒辦法活著出庭,他拿出一大筆錢懸賞,等著職業殺手們出動,替他解決那個女人。

  為了避風頭,他躲到別墅裡,心焦的等著消息。只是左等右等,沒等到丁緹娃的死訊,卻聽到噩耗不斷傳來。

  他的罪證一件又一件被掀出來,管理帳務的親信也不知是受誰脅迫,竟然背叛他,拿著私帳去向警方自首。罪證被搜羅了一大半,案子正以讓人跌破眼鏡的速度進行審理。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在暗地裡動手腳?」他咒罵著,緊張得臉色發白,懷疑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

  一根菸沒有抽上半口,兀自燒完,菸灰散碎,筆直的往下落。菸灰還沒接觸地面,就驚險的被菸灰缸接住。

  「菸灰得要彈在菸灰缸裡。」嬌脆的聲音說道,諄諄訓誡。

  蘇昭業心煩得聽不進勸告,食指一彈,把菸蒂彈回桌上的菸灰缸,那兒已經堆滿了無數的菸蒂。

  「不要亂丟菸蒂!」好聽的嗓音這回拔高了幾度。

  他臉色扭曲,惱怒的轉過身來,張嘴就罵,平日裡裝出的大善人模樣,早轉為惡鬼般的猙獰。

  「閉嘴!吵死了,我要做什麼輪得到你來囉唆--」他吼到一半,突然問閉了嘴。

  一個美麗的小女人,正捧著菸灰紅,咚咚咚的跑到桌邊,對著滿桌的菸蒂碎碎念。

  「這兒明明有菸灰缸,你為什麼偏要把菸灰四處亂彈?這下子菸灰卡進桌子的細縫,很難清理的啊!」緹娃蹙著彎彎的眉,順手抽了幾張面紙,開始收拾滿桌的菸蒂。

  唉,看來,她離職之後,蘇昭業再僱請的管家實在不夠盡職,原本一塵不染的豪宅,已經變得髒亂不堪。地板擦得不夠乾淨,瓷磚上還有污痕,就連花瓶下頭都積了厚厚的灰塵,許多細節部分都被忽略了!

  蘇昭業呆了一會兒,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見鬼了!」他罵了一聲,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早該死於非命的女人,如今仍是毫髮無傷,甚至還跑進他家裡,開始清理桌面。

  「唔,別誤會,我不是鬼,看,我有腳的。」她很大方的站起來,稍微拉高裙子,露出一雙粉致修長的小腿。

  蘇昭業倒抽一口氣,氣得七竅生煙,惱怒的往前跨了好幾大步。

  「媽的,你居然還沒死!我付了一大筆錢要那些殺手斃了你,他們是在幹麼?竟讓你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他雙眼通紅,表情更嚇人,像是恨不得親手把她掐死。

  她眨眨眼睛。

  「蘇先生,請您冷靜些。」

  「冷靜?」蘇昭業暴吼一聲,探手就抓。「你把我害到這種地步,不但躲在這裡不敢見人,還得提心吊膽,怕警察會來逮人。現在,你還要我冷靜?」

  緹娃靈巧的一閃,捧著菸灰缸躲回闕立冬身後,避開攻擊,還不忘繼續叨念。「蘇先生,別再執迷不悟了,回頭是岸啊!如果你肯自首,罪刑可以減免喔!」

  回答她的,是一句粗魯到極點的髒話,蘇昭業臉色鐵青的想撲上前,卻在看到那活像殺手的高大男人時,警覺的停下來腳步。

  「你是誰?這裡是私家住宅!你怎麼進來的?」蘇昭業回過神來,惡聲惡氣的按下桌上的對講機就喊。「小林!小林!媽的,人都跑哪裡去!一群廢物!」

  緹娃擱下菸灰缸,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

  「用鑰匙開門進來的啊!蘇先生,你還是把備份鑰匙放在左邊第三個花盆底下呢!」她歎了一口氣。「我先前就告訴過你,這樣的習慣很不好。」好奇怪,男人為什麼就是說不聽呢?  

  「該死,我不是說鑰匙--」

  惡人往往沒膽,他平時做多了虧心事,更是作賊心虛,自家屋子的戒備格外森嚴,還聘用了十幾個保鏢、打手,把這間別墅把守得滴水不漏。那些亡命之徒一個比一個凶狠,其中有幾個還是榜上有名的槍擊要犯!

  只是,這會兒那些保鏢、打手都上哪裡去了呢?競讓這個女人大搖大擺的闖進來?  

  「蘇先生,省省力氣,你可以不用再吼了,那些人十之八九全都跑了。」一聲嬌嫩的語音從角落傳來。

  直到這時,緹娃才注意到,除了姓蘇的之外,書房裡還坐著一位身穿黑衣、戴著墨鏡的時髦小女人。

  一見到那女的,闕立冬眼一瞇,反射性的皺起眉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認識她?」縮在他身後的緹娃聞言一愣,好奇的開口。

  「談生意。」那女人嘴角微微一揚,回答闕立冬的問題。「原來,你們是到台灣來了。你們的少主還好吧?」

  「他好不好,你可以自己去問他。」闕立冬瞥了蘇昭業一眼,沒有多加理會,只看著那女人,冶聲開口。「你接了姓蘇的生意?」

  「不能接嗎?」她挑起柳眉,一臉無辜的反問。

  「對不起--」奸奇萬分的緹娃拉拉闕立冬的衣袖。

  他理都沒理她,視線仍逗留在那女人身上。「不行!」

  「抱歉,你認識她?」緹娃繼續扯扯他的衣袖,重複問道。

  「為什麼?」那小女人嬌聲回問,視線在粉紅色的墨鏡後,滴溜溜的遊走在兩人之間,嘴角的笑意更深。

  闕立冬面無表情。「因為我說不行。」

  不滿被刻意忽略,緹娃用力的伸手扳過他的臉,皮笑肉不笑的咬牙重複那一句問話。

  「闕、立、冬,抱歉打擾你一下。請你撥空回答我,請問,你認識她嗎?」

  「他認識。」沙發上的小女人語帶笑意,伸出塗著粉紅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指,嬌聲問候。「你好,我是CD。」

  CD?嗯,看得出來。

  只見這小女人一身時髦裝扮,從指尖到腳尖,都是克莉絲汀迪奧的商品,根本就是一個會走路的克莉絲汀迪奧當季商品展示櫃。

  「你好。」緹娃微微一笑,也想伸手,只是小手才伸到一半,卻猛然被闕立冬抓回來,整個人被拎著後退了五公尺。

  「不許和她握手,連碰都不准碰一下!」

  「闕立冬,你怎麼這麼沒禮貌!」瞧他一臉兇惡,緹娃杏眼圓瞪,不明白他為啥大驚小怪,把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女人,當成是病毒一樣提防著。

  「不需要對她太禮貌。」闕立冬兩手抓著她,銳利的視線卻盯著那笑意盈盈、自稱CD的小女人。「她是個殺手經紀人,專門仲介做殺人的生意,只要價錢合適,連嬰兒都不會放過。」

  「你開玩笑!」緹娃嚇了一跳,驚恐的轉頭,看向沙發上意態悠閒的小女人。

  「恐怕那不是玩笑。」CD挑起彎而細的眉,先看看緹娃,再望向闕立冬,興味頗深的開口。「『狼』,這是你的女人?」

  闕立冬點頭。

  「丁緹娃?」C口問道,確認他身旁的女人,就是她仲介狙擊的目標。

  「對。」

  「好吧,既然是你的女人,那我不插手就是了。」

  她聽過「狼」的事跡,知道他有多不好惹。這個男人雖然沒有顯赫的名聲,卻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其不凡的身手,一旦正面交手,敵人可能還沒能警覺發生什麼事,就會被他輕易收拾掉了。

  「等一下,你收了錢了!」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一旁突然冒出兩句火大的抗議,一個是蘇昭業,一個是丁緹娃:收買殺手和被追殺的兩人同時出聲,在意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碼子事。

  「不要跟我爭辯。」闕立冬開口警告,不悅的瞪了緹娃一眼。

  「抱歉,蘇先生,情況有變,這個生意我不接了。」CD笑笑的對姓蘇的說。

  「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女人!」緹娃又羞又氣。

  「你怎麼可以反悔?」蘇昭業冶汗直冒,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外面的保鑣  全數消失,十之八九和闕立冬脫不了干係。

  兩方交叉對話,書房內吵成一團。

  「我說你是,你就是。」闕立冬瞇起眼,一字一頓的說道,額上青筋冒起。

  「蘇先生,我不想跟『狼』為敵。」CD看著粉紅色指甲上的彩繪,神色自若的說。

  「你、你怎麼可以撒手不管?我已經付錢了。你明明說殺手令一出就不會收回,媽的,你這臭婊子,他媽的收了那麼多的錢,卻不做事,說什麼一定錢到命除!你看看、你看看,我錢都付了一個多月了,錢到了,人呢?人卻好奸的站在我面前!」蘇昭業氣得臉紅脖子粗,歇斯底里的指著丁緹娃,對著CD吼叫:「你--」

  「你」字才出,一旁的闕立冬和緹娃終於受不了他的大吼大叫,老是蓋過他們的聲音,異口同聲的開罵。

  「你給我閉嘴!」

  蘇昭業嚇了一跳,驚慌的倒退兩步,還真的閉上嘴巴。

  緹娃轉過頭來,一臉倔強的睨著闕立冬。「我告訴你。總之,我不是東西,也不是你的女人,我只屬於我自己,你聽懂了沒有?」

  他滿腔火氣,頻頻深呼吸才能克制大吼的衝動。早知道昨晚就不該心軟,索性就把她吃了,現在也不用在這種情況下,跟她爭論這該死的蠢問題。

  「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

  「我不要。」

  他下顎緊繃,目光凶狠,終於吼了出來。「回去再說!」

  「呃--」見他氣到青筋暴凸,緹娃倒抽一口氣,縮縮脖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囁嚅。「回--回去說就回去說--」

  蘇昭業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見自己莫名其妙被這對男女晾在一旁,忍不住一陣惱火。

  「這個人是誰?」他繃著嗓子質問。

  「闕先生是我現任的老闆,他很堅持要跟你當面談談。」緹娃回答,注意力再度被凌亂的桌面吸引。她手上還捏著抹布捨不得放開,好想去收拾那一桌的髒亂。

  「有什麼好談的引你這個婊子,別以為這男人有點身手,就想靠他扳倒我!」蘇昭業咬牙切齒,爆出一連串難以入耳的咒罵。「媽的!先前連碰都不讓我碰,我還以為你真是貞潔烈女,才沒多久,你倒是攀上個男人到這兒來耀武揚威,說看看啊,他是開了多少價碼給你?」

  「蘇先生。」一直在旁看戲的CD憐憫的搖搖頭,笑盈盈的嬌聲開口。「第一,上次那個有膽量罵我的人,現在墳頭上的草可長得比人還高了。第二,很遺憾的提醒你,合約上有註明,佣金既收,概不退還。」

  吃人不吐骨頭,乃殺手界最高指導原則。

  「第三,你面前這個男人,可不只是『有點』身手而已,我勸你嘴巴最好放乾淨點,省得死無葬身之地,連收屍骨做墳的機會都沒有。」

  「你、你、你這-」蘇昭業氣得一陣心痛,雙手撫著胸口,一副心臟病要發作的模樣。

  「嗯,真的,蘇先生,她是說真的,闕立冬脾氣很不好的。」緹娃好心的答腔,蹲在桌邊,低頭又開始收拾滿桌的菸灰。

  撿完菸蒂,她還用抹布把桌上擦乾淨,接著找出牙籤,專心一志的剔除縫隙裡的菸灰。

  所有人全都不可思議的瞪著她。

  「你在做什麼?」闕立冬皺起眉頭。

  「呃,這裡好髒--」她頭也不抬的回答。菸灰一再干擾她的注意力,她覺得刺眼,更覺得手癢,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再髒也不關你的事。」

  「只是--」

  他擰起眉頭。

  「過來。」

  她的腦袋垂了下來,小臉無限委屈,依依不捨的站起來,踱步走到他身旁,嘴裡還在嘟嚷著不停。

  「為什麼不讓我清理?桌上奸髒,要是不清理乾淨,我會全身不對勁--」

  一旁傳來CD岔了氣的嬌笑。

  倒是蘇昭業先回了神,知道目前情勢不妙,不覺握緊了拳頭,趁所有人不注意,一步步的往後退,想乘機開溜。

  誰知才退了兩步,一把飛刀就從他臉頰旁飛過,削斷了他的頭髮,嚇得他雙腿發軟、不敢再動,心臟差點沒蹦出喉頭。

  「你再動一下,我保證下次就是你的耳朵。」闕立冬冶聲開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面無表情的開口質問緹娃:「他曾經碰過你?」

  奇怪,話題不是都換了嗎?這男人怎麼就記得這個?  

  緹娃仰起小腦袋,粉臉在那銳利的目光下偷偷羞紅。「唔,這也是我辭職的原因之一。蘇先生是曾想對我毛手毛腳啦,不過沒有成功。」

  黑眸陡然瞇起,闕立冬的怒氣輻射而出,緹娃站在他身旁,都覺得像是快被那團怒火烤焦。

  「真的?」他吼叫道。

  「真的啦,唉啊,你、你不是知道我--我--」噢,她快羞死了!

  討厭,他問這是什麼問題嘛!

  她一直「守身如玉」,連被他奪去的那個吻,都是她的第一次。不然,他以為她是在堅持什麼啊?  

  粉臉上的嬌羞,意外的取悅了他。黑眸裡的殺氣褪去,怒氣卻還沒消,鋒利如刀的視線掉回蘇昭業身上,薄唇掀起一抹野蠻的笑,考慮著該從哪裡下手,給這個傢伙一些難忘的教訓。

  「女人,到廚房裡去。」闕立冬下了命令,活動指節,大步往蘇昭業走去。

  「啊?」

  「你不是想打掃嗎?到廚房裡去,我給你半個小時。」

  「真的嗎?」緹娃眼睛一亮。

  蘇昭業正趴在保險櫃前,手忙腳亂的按密碼,想拿槍自保。只是剛打開保險櫃,手都還沒碰到槍,領口陡然一緊,整個人已經被拎了起來。

  「他媽的,快放我下來!我有錢!聽到沒有?你要多少錢我都給得起--」他胡亂嚷叫,從保險櫃裡抓出一疊又一疊的鈔票,妄想用錢買到一線生機。

  滿天鈔票亂飛,闕立冬瞧都沒瞧一眼,厲冽的眸子鎖著這下知死活的傢伙。他略一偏頭,催促緹娃。

  「進去。」刻意把她支開,是不想讓她看見太殘暴的畫面。

  「呃--好--」

  聽見「狼」競用這誇張的理由支開緹娃,而她還真的走進廚房打掃,CD鼻樑上的粉紅色墨鏡差點沒掉到地上。

  天啊,這女人真是有趣!  

  緹娃踏進廚房時,第一聲慘叫剛好響起。

  躲進廚房,雖說是眼不見為淨,但是客廳不時傳來的打鬥聲及慘叫聲,還是讓她心裡七上八下,好幾次都想溜到客廳裡偷看,但是想到一旦現身,肯定會招來闕立冬的怒罵,她才壓下滿腔的好奇,強迫自己專心眼前的打掃工作。

  好在廚房夠髒,能讓她稍微轉移注意力。她勤奮的洗著鍋碗瓢盆,還去清理冰箱,把裡頭的過期食物全搬上流理檯。

  不過站在門口,目睹蘇昭業挨揍實況的CD,卻是看得目瞪口呆、全身發冷,隨著強而有力的拳頭不斷落下,她臉上的墨鏡也一寸寸的往下滑。

  直到全武行落幕,蘇昭業已經是鼻青臉腫,從滿嘴咒罵的惡徒,變成奄奄一息的重傷患者,被教訓得格外淒慘。那些不堪入耳的咒罵,全轉為可憐兮兮的求饒聲。

  看來,她決定不跟「狼」為敵是對的。

  殺手她見多了,可還沒見過哪個人下手那麼恐怖的--

  這場私刑看得CD口乾舌燥,她伸出顫抖的食指,極力維持鎮定,慢慢把滑到  鼻頭的墨鏡推回原位,轉身進到廚房想找東西暍。

  才剛踏進去,她立刻被緹娃的工作效率嚇了一跳。不過短短的十五分鐘,髒亂的廚房已經被整理得煥然一新,連瓷磚都閃閃發亮。

  「丁小姐,你有沒有興趣到我那兒工作?」CD開口邀請。

  「她沒空。」門口傳來斬釘截鐵的回答。

  一見到杵在門口、臉色陰沈的闕立冬,CD才慢半拍的想到,緹娃可是他的人。她暗暗歎一口氣,心裡無限惋惜。

  「事情解決了?」緹娃見到他,詫異的問。她正想再接再厲,找出拖把來刷洗滿地的油污。

  闕立冬甩甩拳頭,指節紅腫,雖然揍人揍得頗盡興,臉色卻仍舊難看。

  「還沒有。」

  「啊?為什麼?不是把這個罪魁禍首丟給警方,我就沒事了嗎?」她眨著眼睛,滿臉困惑,一面收拾流理台上的瓶瓶罐罐。

  「因為這個女人。」闕立冬警戒的瞪著CD。

  「咦?」

  「她發出了殺手令。」

  「什麼殺手令?」緹娃一愣,眨了眨眼。

  「可以先給我罐可樂嗎?我口渴了。」CD面露微笑,對著緹娃伸手。

  緹娃看看流理檯。

  「沒有可樂,啤酒可以嗎?」

  「行。」CD接過啤酒,打開喝了一口,才感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對,慢條斯理的開口。「先聲明,我呢,一點也不想和『秦』作對。當初我不曉得她是你的女人,所以才接下這CASE的。」

  「我不是--」緹娃開口又要抗議,卻被他瞪了一眼,只好悶悶的閉上嘴。

  見她閉上了嘴,闕立冬才又看向CD,冷聲下令。

  「我要你中止殺手令。」

  CD莞爾的看著他們,聳了聳肩。「抱歉,沒辦法。」

  「為什麼?」緹娃發揮好奇寶寶的精神,不屈不撓的發問。

  「殺手令的機制,是買主出錢懸賞,而不是直接僱用殺手。那些殺手有一個共同的帳戶,只要僱主匯入金錢,任何一個感興趣的殺手都能出手,而殺了目標的人,就能夠拔得頭籌,得到賞金。」CD微微一笑,仔細解釋。

  這下子,好奇寶寶的小臉轉為蒼白,背脊一陣發寒。「呃,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別說是綁了這傢伙扔進牢裡,就算是當場把他掛了,那些殺手也會繼續追殺我?」

  「恐怕是。」CD抱歉的說。「我可以撤掉殺手令,但是中止是不可能的,之前已經有人看到公告了,就算這時撤掉殺手令,還是會有人去執行。」

  「呃,這麼說來我死定了?」緹娃的心直往下沈。

  方正的下顎一抽,眉宇間閃過惱怒,闕立冬粗聲扔下一句。

  「我會保護你。」

  他的口氣很粗魯,表情也難看得很,但這句簡單的保證卻足以消弭她心裡所有的恐懼與不安。這個暴躁的男人,正用他的方法在關心她、保護她,這個發現讓她心裡甜甜暖暖的,紅唇漾出一抹微笑。

  「謝謝。」緹娃低聲說道,軟軟的小手擱進他手心,緊緊握住。

  他一聲不吭,只是黑眸深處,閃過一抹暖意。

  「彌補你們,下次找我打八折。來,這是八折卡,請收好。」她在小皮包裡摸出一張卡,走到闕立冬面前,一瞧見他臉色不好,立刻轉了個方向,塞進緹娃的手裡。

  緹娃一愣,瞪著手中那張卡,很努力的思索,自己何時會動用到這張卡。

  CD挪下粉紅色的墨鏡,露出一雙慧黠靈動的黑眸。「我說,『狼』,你的臉色別那麼臭。這樣吧,我再送你一個消息。」笑意斂去,那張美麗的小臉變得莫測高深。「日本方面蠢蠢欲動,最好先轉告你們少王,要他未雨綢繆,想想應對的方法。」

  闕立冬瞇起眼睛,目光閃動。

  就在這時,門口冶不防傳來一聲咆哮。

  「狗男女,我斃了你們--」

  正對著門的緹娃聞聲抬首,就見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蘇昭業,不知何時衝向保險櫃拔出槍來,卑鄙的想要偷襲。他張大了嘴,含糊不清的吼著,口水混合著血水,像檳榔汁似的往外噴。

  不論是進是退,都是死路一條,他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闕立冬回首,眉頭一擰,護住緹娃,正想閃身避開,沒想到她身子一矮,從流理檯上摸了一瓶東西,搶著溜到前頭去。

  「女人!」他凜然大叫:心跳差點停了,焦急如火,燒得他五內一陣疼。

  她卻一臉冷靜,迅速打開手中的白色罐子,用力搖晃幾下,再瞄準蘇昭業的眼睛撕開錫箔蓋子。

  噗砰!

  一聲巨響,氣體從瓶中爆發,一股乳白色的濃稠液體隨即噴爆出來,潑得對方一頭一臉,滴滴答答的亂流。

  「哇!我的眼睛啊、這是什麼東西、這是什麼?」冰冶的觸感,以及難以形容的可怕酸味撲面而來,蘇昭業慘叫一聲,雙手在眼皮上亂抹。

  過期的優酪乳,酵母菌持續繁殖,氣體也同時增加,全都密閉在一個空間裡,活潑的酵母菌你擠我、我擠你,正愁無路可去。當錫箔蓋一撕,就一股腦兒爆發出來,成了史上最無害、看來卻很嗯心的炸彈。

  高大的身形一晃,空手奪下蓄勢待發的槍,再狠狠的補上一記鐵拳。

  「啊--」慘叫聲的盡頭,是人體撞上牆壁的沈悶聲響。蘇昭業重喘一聲,腦袋一歪,立即昏了過去,黏稠稠的優酪乳沿著頭髮,啪答啪答的滴在地上。

  闕立冬擰皺濃眉,瞪著那攤逐漸擴大的乳白色液體,再轉頭看向緹娃,俊臉上有著古怪的神情。

  她拿著空瓶,輕鬆的走到角落,踏開垃圾桶,把瓶子扔進去,然後才拾起頭  來,露出最甜蜜的微笑。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過期的優酪乳是不能打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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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51: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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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清晨時分,天色尚未轉亮,早起的鳥兒已經鳴聲啁啾,忙著在枝頭跳躍,開始四處找蟲吃。

  一棟公寓的三樓,陳瀚警官呈大字形趴倒在床上,正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沾濕了大半顆枕頭。

  要當正義使者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這一整個月以來,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承辦蘇昭業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因為長時間缺乏睡眠,他一頭鬈發亂得直逼貝多芬,眼圈更是黑得媲美小浣熊。

  好不容易能回家一趙,他勉強把衣服脫下,才一沾枕就蒙睡神寵召。

  規律的鼾聲,因為一聲細微的叫嚷而中斷。

  「啊,好髒!」

  陳瀚肅然一驚,立刻清醒過來。他緊張的繃起肌肉,探手到枕頭下,尋找從不離身的槍枝--

  「別動。」冰一般冶峭的聲音,伴隨著拙扳機聲,在咫尺之外響起。

  陳瀚聽出那聲命令中的警告意味,他全身僵硬,舉高雙手,用最緩慢的動作翻過身來,一麵眯起雙眼,努力想在昏暗的晨光中,看清不速之客的身分。

  啪的一聲,電燈被打開,室內頓時燈火通明。

  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他,五官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張清麗的小臉,從男人身旁冒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他微笑。

  「陳警官,早安,很抱歉這麼早就來打擾你,我們吵到你了嗎?啊--」緹娃的視線往下瞄,立刻尷尬的別開視線。

  陳瀚認出她的身分,立刻鬆了一口氣,火速拿起一本雜誌,遮住四角褲,以免春光持續外泄。

  「丁小姐,這位是--」

  「喔,這位是闕立冬。」她簡單的做完介紹,接著轉過頭去,友善的笑容轉為責怪。「我就說了,天都還沒亮呢,陳警官一定還在休息,下午再來不行嗎?你偏偏就是不聽--」她碎碎念著,紅唇沒一刻停歇。

  闕立冬睨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克製堵住那張紅唇的衝動。

  「蘇昭業的案子是你負責的?」他問道,抬眼看向床上的男人。

  「沒錯。」他皺眉回答。

  「沒錯就好,伸出手來接著。」他大手一揚,拎起軟得像一攤爛泥的蘇昭業就往床上扔。

  久尋不著的罪犯從天而降,陳瀚興奮得像是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他乖乖伸出雙手準備領賞,但是卻又眼尖的發現,蘇昭業一頭一臉黏糊糊,也不曉得是沾上啥  東西,他立刻縮手,還讓出床位,連滾帶爬的離開溫暖的被窩。

  緹娃伸出小手,偷偷捏了闕立冬一下,懲罰他的無禮。才捏了一下,他就繃起肌肉來,身子硬得有如銅牆鐵壁,硬得讓她再也捏不下去。

  「你這麼凶做啥?陳警官可是好人呢,我們擾人清夢已經不對了,怎麼還能對他不禮貌?」她蹙起彎彎的眉,覺得實在有必要糾正他粗魯的言行。「喂,還愣著做什麼?快點跟他道歉吧!」她說道。

  黑眸眯起來,不耐的瞪了她一眼。「不要命令我!」

  「你不道歉?」她雙手插腰,杏眼圓瞪。

  「女人--」

  「道不道歉?」她提高音量,不肯讓步,非要逼他開口。

  在那雙清澈眸子下敗陣的闕立冬,滿腔怒火翻騰,卻無處可宣泄,隻能轉過頭來,用噴火的雙眼怒瞪著陳瀚。

  嗚嗚,為什麼要瞪他?他啥事都沒做啊!

  陳瀚被瞪得全身發涼,冶汗滲出額頭,點點滴滴的落下來。「丁小姐,呃,不用道歉了,我不介意的。」他什麼都不介意,隻求那雙銳利到足以殺人的眼光不要繼續盯著他!

  「噢,但是我很介意!他不但吵醒你,還這麼沒禮貌,怎麼可以不道歉?」緹娃非常堅持,還伸出食指,重重戳闕立冬的胸膛。

  「該死,對不起!」他低咆,臉色難看到極點,就算是被迫著道歉,也要先吐一句咒罵,平衡心裏的不爽。

  「沒、沒關係--」陳瀚含糊的回答,鬆了一口氣,在心裏偷偷猜想,這個男人一輩子裏隻怕還沒跟誰道過歉,說出那幾個字,可能比要他吞下一把釘子更困難。

  小勝一局讓她舒服了些,總算收回水蔥似的指,不再繼續亂戳。

  雖然那聲咒罵的聲量遠比道歉來得高,但總算是有一點點的進步,這樣的成果她雖不滿意,但仍勉強可以接受。

  「陳警官,真抱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半點禮貌都不懂。」她陪著笑臉道歉,職業習慣再度發作,忍不住四下察看。「不過,你家裏好亂呢,這個地板好像很久沒擦了。哇,還有這件衣服,它是多久沒洗了?」她用拇指與食指,拈起一件縐得像陳年梅乾菜的襯衫。

  陳瀚隻覺得臉上一陣燙,很想告訴緹娃,比起闕立冬的無禮,她這些話更教人欲哭無淚。

  他搶回襯衫,笑容很僵硬,卻在這時,看見另一個女人慢條斯理的走進屋裏,小心翼翼的避開滿屋髒亂,以免弄髒了昂貴的衣裳。

  一見到她,陳瀚立時瞪大了眼。

  「早啊,陳警官。」CD笑臉盈盈,對他招了招手,然後看了看四周,笑容轉為懊惱。「討厭啊,這麼亂,我沒地方坐。」

  緹娃立刻伸手,東搬西挪,沒兩下就清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兩個男人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阻止。

  CD甜笑著道謝,然後優雅的坐上那張乾淨的椅子,再打開皮包,拿出隨身的指甲美容組,抽出一把小巧的指甲刀,慢條斯理的開始修指甲。

  陳瀚的視線盯著她,滿臉渴望,隻差沒有流口水,活像是盯住金絲雀的貓。

  老天啊,跟眼前這小女人相比,如果蘇昭業是中樂透兩百元的安慰獎,那CD可就是連續累積五期,一人獨得的數億頭獎!

  他悄悄放下雜誌,想要上前逮人,卻見CD挑起柳眉,瞄了他一眼。

  紅唇微噘,吹吹粉紅色的指甲,她微微一笑。「陳警官,既然我敢來,就不會沒有準備。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粉紅色墨鏡後的眸子,滴溜溜的往下瞄,紅唇笑意更深。「特別是在全身上下隻有穿著一條四角褲的時候。」

  陳瀚俊臉一紅,萬分尷尬,敢怒不敢言。「該死,你不要太囂張了!」

  她笑得很甜蜜,傾身向前,拿指甲刀輕拍那張氣呼呼的俊臉。「唉呀,我就是喜歡在你麵前囂張,你能奈我何啊?」

  拿這小女人沒轍,陳翰一咬牙,隻能先處理手邊事。他轉過頭,看向闕立冬,神情轉為嚴肅。

  「闕先生,謝謝你提供協助。如果方便,請你跟我回去局裏一趟。」見多了大風大浪,他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不是簡單人物,要是能夠得到協助,絕對是如虎添翼。

  「不需要。」闕立冬冷淡的拒絕,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光碟,也一並扔到床上去。「這裏頭有姓蘇的所有的罪證,隻要交上法庭,足夠讓他一輩子出不了苦空i。」

  「資料是哪裏來的?」陳瀚興奮極了,雙眼發亮的追問。

  「你不用過問,反正罪證確鑿,他抵賴不掉。」闕立冬目光一冷,添了幾分意味深長的警告。「從今以後,不許再來煩她。」

  「但是,這家夥說不定還有餘黨,丁小姐的安全--」

  「她的安全我會負責。」他徐緩的說道,簡單的話語裏,有著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重視與珍寵。

  陳瀚點頭,不再吭聲,默默把光碟收起來。

  這個男人的悉心保護,肯定比一整批荷槍實彈的軍隊更安全。那是一個男人願意付出一切保護一個女人,才會有的眼神。

  兩個男人達成共識,才一會兒沒注意到緹娃,她已經蹲在地上,拎著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抹布,埋頭開始擦地板了。

  「女人,回去了。」闕立冬沈聲說道,一腳踩在她的抹布上,滿臉的不耐煩。

  「啊,讓開,別踩著啦,再給我一點時間,地板好髒,我擦一下就好了--一她抽起抹布擰乾,仔細的擦完一塊地磚再接著擦另一塊,每一寸都不放過。

  「回去了。」

  「啊,我擦一會兒就好了,真的,擦一會兒就好了,給我半小時,不、十五分鍾就好--」

  緹娃還依依不舍,倒是看戲的CD自動站起來,將修指甲的工具收回包包裏。

  「喲,要回去了嗎?」她迅速收拾妥當,站在一旁等著,一副要追隨他們到天涯海角的模樣。

  闕立冬沒理她。

  「女人,回、去、了!」

  「廚房也好髒呢,不打掃真的不行了。」緹娃轉頭看向陳瀚,小臉上容光煥發,看來興致勃勃,準備整天都耗在這兒,把房子徹底收拾乾淨。「陳警官,你的掃把放在哪裏?我可以--啊--」話還沒說完,她已經騰空而起,被闕立冬拎著衣領往門外拖去。

  「闕、立、冬,你放手啊你,啊,快放我下來--」

  「別喊了,這種魯男子,你喊破喉嚨也沒用的。」CD臉上掛著招牌甜笑,亦步亦趨的跟上。

  「你別跟來!」闕立冬怒道。

  「唉呀,是你自己剛剛要我去問候你家少主的。」

  「你可以自己去!」

  「自己進『長平』?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闕、立、冬,你放我下來--」

  隨著三人的愈走愈遠,緹娃的尖叫與咒罵聲,也在晨光中逐漸遠去。

  「你在這裏做什麼?」

  才走進自家大門,韓傲一見到那個窩在客廳沙發中的小女人,臉色瞬間愀變,迅速伸手將老婆拉到身後。

  「來作客啊。」CD嘴角眉楷都是笑,手上還拿著那副修指甲的工具,有一下沒一下的修指甲。

  「怎麼這些男人一見到你,老是問你這一句?」一臉好奇的緹娃,正端著花茶,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站在韓傲身後的左芬芳,一看見客人自己倒茶,身為女主人的責任感作祟,習慣性的就湊上去想接手。「緹娃,花茶讓我來端,你別忙,快坐下。」

  「因為我是神秘人物啊!」CD老神在在,愜意的回答緹娃,還不忘伸手和同樣好奇的左芬芳打招呼。「嗨,你好,我是CD。」

  「你好。」左芬芳笑得有如春風一般溫柔。

  可她才伸手,還沒碰上CD的指尖,韓傲立刻衝上來,把妻子往書房裏推。「芳,你先進去,我有事要處理。」

  「可是,有客人--」

  「她不是客人。」

  「我還沒倒茶--」

  「她不需要喝茶。」

  「韓傲--」

  「乖,我愛你。」他在妻子的粉頰上吻了一下,半推傘哄的將她弄進書房。門才剛剛關上,才轉過身,就看見闕立冬抓到機會,正拎著緹娃,要把她扔進客房裏。

  「闕立冬,你把這女人弄到我家來,就給我想辦法弄出去。」韓傲閃電般趕上去,一腳卡住門,臉色萬分難看。

  「我是客人,你是主人,客隨主便。主人才有下逐客令的權利。」闕立冬眼也不眨一下,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看著書房的門。「你老婆又出來了。」

  韓傲慌張回身。

  書房門仍是關上的。

  發現上當,他迅速回頭,卻發現眼前這扇門同樣也被關上,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遇上這檔子事,居然就卑鄙的乘機開溜,把沙發上那塊燙手山芋扔給他一個人處理。

  他暗咒一句,認命回首,隻見CD蹺著修長的腿,仰頭看著他,綻出一抹好甜好甜的微笑。

  「嗨,好久不見啊,韓大哥,想不想我啊?」

  該死!

  請神容易,送神難。請來這尊惡觀音,要把她送走,那更是難上加難。

  如今,恐怕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句話的意思了。

  客房的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緹娃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扯上CD,男人們就變得緊張兮兮的,火速鎖上房門,還把她軟禁在房裏,不讓她回客廳。

  拗不過闕立冬,緹娃放棄抵抗,走回浴室梳洗。說真的,東奔西跑的忙了一天一夜,她早就累得手腳發軟,實在懶得再和他爭論。

  隻是刷好了牙,她才擠出洗麵乳,將滿掌的泡沫弄上臉,一睜開眼,就從鏡子中看見,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時也擠進了浴室,一雙銳利炙熱的眸子緊盯著她,而他則是忙著在在在--

  他在脫衣服!

  她倒抽一口氣,立刻回身,兩眼瞪得好大,又羞又慌的問:「你你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脫衣服。」他神色自若,沒兩三下就將衣服脫得精光,露出結實的體魄。

  緹娃驚慌的貼在牆壁上,羞紅的臉上全是泡沫:心兒撲通撲通的跳著,結結巴巴的又問:「脫--脫、脫衣服?為為為--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讓這女人不能再否認,她是他的!

  一想到緹娃老是左一句「我不是你的女人」,右一句「我不是你的女人」,他就覺得一陣火大焦躁。

  闕立冬步步逼近,緹娃早已退無可退,整個人抵在牆上,粉臉嬌紅,繼續結巴。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他眼神幽暗,大手伸到她的睡袍下。「現在,事情已經處理妥當。」

  「嗯?」堅實熱燙的男性身軀貼得太近,讓她一陣暈眩,隻覺得呼吸困難。

  「我會繼續保護你。」

  「喔--」緹娃輕喘著氣,一顆小腦袋有些昏沈。

  事情處理妥當,很奸。他會繼續保護她,也很好。但是,他的手在做什麼?!

  她夾緊雙腿,在他的輕撫下全身酥軟,紅暈從臉上渲染至雪白的頸項和耳根。「不行--我的臉有泡沫--」

  不對,她和他說這個做什麼?!

  「眼睛閉起來。」

  緹娃一陣慌亂,卻在聽到他說話時,聽話的閉上眼。隻是,一感覺到他拿起蓮蓬頭,替她衝乾淨時,她心裏更加驚慌,驚慌到忘記告訴他,這種洗麵乳要先按摩三分鍾,才能衝洗--

  啊,不、不對啊!她都快要被吃了,還在想什麼按不按摩?  

  「不行,我額頭上的傷--」她在他舔吻她頸項時,滿臉通紅的睜開眼,擱在他肩頭上的小手想推他,卻使不上力。

  「你額頭上的傷已經好了。」事隔數日,她額上的傷已經收口痊愈。

  「可是我哥--」

  「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跟你哥無關。」

  「你在做什麼?啊?啊!不、不要脫,等等--」

  來不及了!

  她隻覺得胸口一涼,身上的睡衣已經被闕立冬剝下,在地上軟軟的癱成一圈。她低呼一聲,本能的想遮掩。

  「讓我看你。」他誘哄著,因眼前的美景而無法呼吸。

  褪去睡衣後,她的美麗簡直要讓他難以自抑,那粉嫩的豐盈吹彈得破,豐盈的頂峰是誘人的粉色蓓蕾,像在等待他前去品嚐。

  「呃,不行,我們不可以--不可以--你簽過契約的--」粉臉成了紅蘋  果,她還堅守著管家守則,拿出契約,想要阻擋他。

  「那張契約,已經被我燒了。」

  「什麼?!」她瞪大眼睛。「不可能的,我明明就把它收好了!」

  「我找出來,放在瓦斯爐上燒了。」濃眉一挑,黑眸中滲入幾分狡詐的笑意。他坦白說出罪行,卻沒有半點罪惡感。

  願意簽下契約,隻是要讓這個小女人失去戒心,幾乎是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像是被雷劈中。她闖進他的屋子,紅嫩的小嘴總在碎碎念個不停,還大刀闊斧,整頓他淩亂的生活--

  她是那麼美麗、那麼柔軟,隻要有她存在,連空氣都會變得溫柔。他壓根兒不想放她離開,一顆心都被她占據,隻想要疼她、寵她一生一世。

  「噢!闕、立、冬!你這個可惡的男人!竟敢偷偷燒了契約,你--」緹娃氣得重槌他的胸膛。

  他勉強挨了幾拳,再度俯下頭,卑鄙的吻住她,吞下她的所有咒罵,直到她氣喘籲籲,再也吐不出話語。

  「女人,為了留下你,我可以不擇手段。」闕立冬咬著那嫩如花辦的唇,低聲說道。

  她羞紅了臉,在這樣的目光下,所有的怒氣全消褪得半點不剩。「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小聲的問。

  闕立冬直接以行動回答,整個人貼在她身上,讓她自己感覺。

  緹娃輕抽口氣,那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緊窄的腰,以及他熱燙如鐵的欲望根源,她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你說呢?」他徐徐問道,啃著她細嫩的頸,抵著她修長雙腿間最柔軟的那一處,誘惑的摩擦著。

  緹娃嬌喘連連,被挑弄得口乾舌燥,一時間意亂情迷的說不出話來。

  「你不想要我嗎?」黝暗的眸子筆直望入她的眼中,在霸道之中,還藏著些許溫柔。

  「我--我--」緹娃望著眼前早已深深愛上的男人,粉臉兒愈來愈紅潤。

  心中的羞怯與遲疑,全在他給予的情欲烈焰中,被燒得一乾二淨。

  她無法欺騙自己,隻有認了。

  在闕立冬炙熱的目光下,緹娃鼓起所有的勇氣,圈住他強壯的頸項,主動獻上柔嫩的唇--

  才清醒過來,闕立冬立刻發現緹娃不在床上。

  他心頭一驚,迅速跳下床,抓起襯衫往身上套,一麵衝了出去,心裏不斷暗罵自己,長年賴以維生的警戒,竟會在不知不覺中鬆動。隻要有緹娃在身旁,他就感到安心,所有的戾氣都被她的甜美融化,不再像是個鎮日刀口舔血的危險人物,反倒愈來愈像是一個陷入情網的尋常男人。

  那雙柔軟的小手,每輕撫過他一次,就改變他一些些。她的甜美融入他的生命,一點一滴,確實帶來了改變--

  用力打開客房的門,隔著一扇中國書畫屏風,對麵那扇房門也同時打開,腳步聲同時響起,闕立冬衝到客廳,與同樣有些慌的韓傲對看一眼。

  然後在下一秒,他們同時聽見,沙發那兒傳來三個女人的談笑聲。

  兩人迅速轉頭,隻見丁緹娃、左芬芳竟和CD那女人坐在沙發上閑話家常。桌上不知從哪弄來一堆瓶瓶罐罐,三個女人湊在桌旁,像有多年交情的姊妹淘似的,湊在一起喝下午茶。

  「來,這些餅乾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們別客氣。」左芬芳溫柔一笑,將香酥的手工餅乾推到兩人前麵。

  CD毫不客氣,順手拿起一片杏仁薄片,送到唇邊咬了一口。香甜的酥餅美味極了,她無限感動的閉上眼睛,靜靜享受半晌,才又睜開眼睛。

  「你們兩個真賢慧,又會煮飯、又會打掃的,韓傲和闕立冬能娶到你們,真是他們的福氣。」

  緹娃聞言,小臉俏紅。「我--我不是他老婆啦--」為了掩飾羞窘,她拿起桌巾,在乾淨無瑕的桌上擦來擦去。

  「很快就會是了。」CD笑著斷言。她才不信闕立冬會讓這小女人溜走呢!

  「別提這個了。」緹娃一臉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CD,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問啊!」CD粉唇一揚,大方的擺擺手。

  「你真的隻要價錢適合,連嬰兒都不放過嗎?」緹娃看著那長相甜美、笑容可掬的CD,實在很難想像她會如此心狠手辣。

  左芬芳聽到這句話,喝到一半的花茶差點沒噴出來。她輕搗著唇,驚愕的抬頭,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當然。」CD眼也不眨的回答。

  兩個女人一僵,倒抽一口涼氣。

  「不過,」CD露出甜蜜的笑容,推推臉上粉紅色的墨鏡。「殺嬰兒的價碼很高,高到沒人付得起。」

  丁緹娃和左芬芳看著她,CD則無辜的眨了眨眼,三人互看一眼,同時笑了出來。

  CD指著桌上的瓶瓶罐罐,跟兩位新認識的朋友,分享她愛極了的名牌貨。「這些都是人家給我的試用品,你們有需要的話就拿去,反正我家多的是。」

  「你擦的香水就是這罐嗎?」緹娃拿起一小瓶香水,好奇的把玩。「這叫什麼名字?」

  「POISON。」CD笑笑的說。

  毒藥?!

  兩個原本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男人,聞言雙雙一驚,同時衝了上去,異口同聲的大喊:「別開它!」

  闕立冬一把搶下緹娃手中的香水瓶,韓傲則一把將左芬芳拉到身後。

  「韓傲--」

  「闕立冬--」

  兩個女人皺眉瞪他們,不滿的異口同聲道:「你做什麼?」

  「那個女人--」男人們怒聲低咆。

  「是客人!」女人們也齊聲回答。

  「那瓶毒藥--」他們再吼。

  「是香水。」CD嬌脆的笑聲響起。

  男人們一愣,雙雙回頭瞪她。

  「拜托,你們別大驚小怪,這隻是克莉絲汀迪奧的一款香水,香水名就叫--」說到一半,她笑岔了氣,格格笑個不停,還愈笑愈誇張。

  「毒藥!」左芬芳和丁緹娃沒奸氣的接口,瞪著那兩個笨男人,各自責怪他們禮貌不佳、怠慢客人又兼見識淺薄。

  「哈哈哈哈哈--」

  看那兩個男人一臉尷尬,在兩個女人的碎碎念下,一句話都不敢吭,隻能敢怒不敢言的瞪著她,CD早已忍俊不禁,完全不顧形象的倒在沙發上狂笑。

  老天,這太有趣了!

  早知道她就把數位式攝影機帶身上,把這段完整的拍攝下來。她好想讓其他人瞧瞧,這兩個名聞遐邇的厲害男人,競也會有如此乖馴的一日。

  愛情啊,真能將最剛強的鐵漢,化為繞指柔呢!
怕緹娃和CD那危險的惡觀音越混越熟,闕立冬當機立斷,第二天一大早瞞著韓傲夫妻和CD,就偷偷帶著緹娃搬回「長平」社區。

  「我們這樣沒說一聲就走,不太好吧?」緹娃蹙著眉頭。

  「我昨天和韓傲說過了。」他說謊不打草稿,將車子開進社區,停在自家門』剛。

  「可是CD不是說,要和我們一起回來找人嗎?你這樣丟下她,會不會不太禮貌?」

  和殺手經紀人還講什麼禮貌?  

  闕立冬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的提著兩人的行李,轉身就往屋裏走。

  「喂,闕立冬,我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啊?」

  「有。」他應了一聲,腳下未停,提著行李進房。

  「什麼有,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在聽。」緹娃不滿的跟在他身邊走,碎碎念的嘟囔著,直到跟著走進房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兒是他的房間。「喂,你弄錯了,那一箱是我的行李。」她說道。

  「我知道。」他把兩箱行李都丟到大床上。

  「我的房間在樓上。」緹娃皺眉爬上床,雙手拖著自己那箱行李,咚略咚的就要往外走,嘴裏還不爽的叨念著。

  隻是,她才走沒幾步,腳下陡然一輕,被闕立冬連人帶行李扛起來,瞬間離地半尺高。

  「哇啊,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

  他輕而易舉的拎著她與行李,放回大床上,鐵臂宛如牢籠,緊緊將她限製在床上。

  「你的房間在這裏,你從今天開始睡這邊。」他的口吻不容置疑,黑眸鎖住那張粉嫩的小臉,筆直的望入她眼裏。

  「為什麼我要睡這裏?」緹娃臉一紅,開口抗議。

  「因為比較方便。」他臉不紅、氣不喘,回答得理所當然。

  「喂,你--」

  她既害羞又生氣,可才開口,闕立冬整個人已經壓了下來,霸道的以唇舌堵住她剩餘的抗議,吞去她所有的嬌瞠。

  完了、糟了、慘了--

  她再也說不出抗議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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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3 14:53: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浴室裏的淋浴區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霧麵玻璃蒙著一層霧氣,健壯黝黑的身軀即使隔著不透明的玻璃,還是頗具觀賞價值。

  穿著睡衣的緹娃,站在門外偷偷欣賞了一會兒,才伸手在玻璃上輕輕敲幾聲。

  「我把曬乾的毛巾收進來了,就擱在浴室門口。」

  水聲之中,傳來闕立冬模糊的哼聲。

  她擱下毛巾,轉身就瞧見被拋了滿地的男性衣物。「老天,你為什麼就是教不會?我不是說了,別把脫下的衣服扔在地上。啊,你又忘記把襪子翻麵了!」她碎碎念著,一路撿拾衣物。

  這回,裏頭的男人哼都不哼一聲,保持緘默,對這樣的抱怨已經習以為常。

  緹娃抱著滿手衣物,扔進洗衣籃裏,動作流暢熟練,沒有浪費任何時間。處理完髒衣服後,她又在浴室內轉了一圈,確定一切都收拾妥當,才光著腳丫子走回臥室。

  山區的夏夜,氣候涼爽宜人,沒有了白晝的暑氣。推開窗戶後,微涼的風迎麵吹來,在這樣的溫度裏,即使是下開冷氣,也能舒服的睡上一夜好眠。

  坐在鏡子前,她拿起木梳,梳理光滑的長發。梳子上繞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發,其中一種長而光滑,另一種則短而粗糙,兩種頭發纏在一塊兒,分都分不開。

  緹娃仔細挑下那些頭發,紅唇上偷偷漾起一抹淺笑,鏡子裏的粉臉,嫣紅得格外可愛。

  他們的同居生活,逐漸衍生出一種難言的默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親昵、更難離開彼此。

  她曾跟很多人「同居」過,卻是第一次知道,人跟人之間能夠這麼貼近,心與心熨燙得像是要融化,你儂我儂的融在一塊兒。這麼溫馨甜蜜的感覺,是她先前不曾品嚐過的。

  兩個星期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這段時間裏兩人形影不離,不曾分開過。他的視線、他的雙手像是在她身上生了根,恨不得能將她綁在身上,隻要一會兒沒瞧見她,暴躁的呼吼就會傳遍左鄰右舍。

  即使是萬不得已,她必須出門,去咖啡店裏出公差,煮飯喂飽那一群人,他也緊跟著不放。

  當她在櫃?裏忙進忙出時,他就坐在角落,用那雙黑眸瞅著她,那炙熱的眼光,老是讓她臉紅心跳。

  如果眼神也能是一種愛撫,那麼闕立冬已經在眾目睽睽下,用那雙眼睛徹底的愛過她每一寸肌膚了--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深夜的寂靜,也打斷她的思緒。她喘了幾口氣,平複心情,這才伸手接起電話。

  「請問找哪位?」

  話筒中沈默了幾秒,才傳來疑惑的男性嗓音。

  「緹娃,是你嗎?」

  啊,是丁革!

  緹娃倒抽一口氣,立刻挺起纖細的肩膀,緊張的坐好。「是我。哥,晚安。」她勉強維持鎮定的語氣,手心裏卻滲出一層汗。「你回台灣了嗎?」她問。

  「還沒有。」

  呼,好險好險!她心中七上八下的石頭,因為丁革的回答而落了地,握緊睡衣領口的小手也放心的鬆開。

  「怎麼會是你接電話?『狼』呢?他上哪兒去了?」丁革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發問。

  「呃,他正在洗澡,所以、所以我、我--」她深吸一口氣,考慮片刻,還是硬起頭皮說謊。「所以我在客廳接電話。」老天爺啊,請原諒她說了謊話!

  她不是刻意想隱瞞老哥,隻是不知該怎麼解釋,才隔沒多久,她這管家的職務範圍竟擴展到闕立冬的床上,短短的時間內就天雷勾動地火,兩人直接跳過感情醞釀期,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完了。

  浴室的門被打開,湧出一陣熱氣,健美如希臘雕像的身軀毫無遮掩,大步跨出浴室,筆直的往她走來。

  緹娃瞄了一眼,立刻覺得口乾舌燥。隻是,此刻名譽重要,沒時間臉紅心跳,她把食指擱在唇上,擠眉弄眼的暗示,求他千萬不要出聲。

  闕立冬挑起濃眉,雖然沒有出聲拆她的台,但是一雙大手卻不老實,攬住她的纖腰就往床上扯。

  「啊!」她低叫一聲,一陣頭昏眼花,整個人已經被壓進軟軟的大床。

  妹妹的叫聲,讓丁革警覺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雖說有了「狼」的保護,緹娃應是安全無虞,但是他這個作哥哥的仍舊擔心百密會有一疏,就怕寶貝妹妹會有什麼閃失。

  「沒、沒什麼,」她瞪著懸宕在自個兒身上的男人,敢怒不敢言。「隻是一隻蟑螂。」

  丁革鬆了一口氣。「噢,蟑螂啊,拿拖鞋打死就行了。」

  「好。」她伸出小手,當胸賞了闕立冬一掌。

  花舉繡腿無法退敵,闕立冬輕笑一聲,絲毫不以為意,俊臉靠在她耳畔,用氣息搔弄著她的發,黝黑的指隔著薄薄的睡衣,在她腰間流連,還不懷好意的往上挪。

  酥癢的刺激,從他呼吸吹拂的那地方傳來,她輕輕顫抖,雞皮疙瘩全數起立肅敬。

  為了抵禦這親昵的侵襲,她咬住紅唇,彎著脖子夾住電話,空出來的一雙小手使出降龍十八掌,對著他就是一頓劈哩啪啦的亂打。

  「老哥,抱歉,這隻蟑螂很韌命,怎麼打都打不死。」她警告的瞪著他,還伸出腿兒踢踹,要他滾遠些。

  警告無用,為了報複她的「粗暴」,他伸出熱燙的舌,緩緩探進她貝殼般的耳,舌尖悉心描繪每寸肌膚,繼而煽情的吮吻。

  「你--呃--」緹娃想抗議,吐出唇的卻都是柔軟的低吟。她全身一軟,話筒溜下肩頭,掉在枕頭上。

  闕立冬的嘴角綻開邪笑,雙手熟練的摸索,褪去她身上的睡衣。

  這個小女人就愛頤指氣使,對他所有行為都有意見,他懶得理會,她卻當他是退讓,騎到他頭上大發號令。這張紅嫩的小嘴不斷碎碎念,聽得他耳朵幾乎要長繭。

  現在,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讓她嚐嚐有口難言的窘境,他當然不能放過她!

  「不、啊--」她胡亂擋著,卻阻止不了他的動作,軟馥的身子幾乎要被剝光,隻剩下一條貼身的蕾絲小底褲。

  嗚嗚,這個惡劣的男人,竟然挑她無法反抗的時候欺負她!

  「喂?喂?緹娃,你還沒能解決那隻蟑螂啊?」丁革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妹妹正遭遇比蟑螂更難纏的對手。

  「我、唔--」熱燙的舌喂入她的口中,攪弄柔嫩的丁香小舌。火辣辣的吻讓她無法言語,隻能發出又嬌又膩的鼻音。

  「緹娃,你感冒啦?聲音聽起來很虛弱的樣子呢!」丁革關心的問,理解的長歎一聲。「唉,當『狼』的管家的確不是件輕鬆的差事,把你累壞了吧?」

  她因為奔流的情欲而顫抖,被他逗弄得無法思考,雙眼一片迷蒙。

  「我累壞你了嗎?」闕立冬輕笑著,在她的另一邊耳朵低聲問道。

  沈重的軀體緊壓著她,刻意貼著顫抖的嬌軀摩擦,渾圓的柔軟不斷挨擦著結實的胸膛,帶來陣陣銷魂的火花。他的黑眸閃閃發光,注視著嫣紅的粉臉,不錯過她小臉上的任何表情。

  每一次的摩擦,都勾起她的嬌吟。那軟膩的喘息,以及柔媚的輕吟,是所有成年男人都能聽得出的美妙音樂。

  丁革開始察覺不對勁,他皺起眉頭,又仔細聽了一會兒,才嚴肅的開口:「緹娃,你現在人在哪裏?」寶貝妹妹該不會在偷看鎖碼頻道吧?  

  「唔、唔、房間--」她已經神智不清了。

  前後矛盾的回答,讓丁革更是緊張。

  「那麼,『狼』在哪裏?」他小心翼翼的問,連呼吸都停了。

  又是一陣嬌喘,她忙得無法回答,紅唇隻能發出顫抖的嗚鳴。

  話筒換了手,男人的聲音響起,爽快的提供解答。

  「我在她身邊。」闕立冬簡單的回答。

  幾秒鍾的靜默之後,咆哮聲透過電話線路,從海洋彼端傳來。丁革終於明白了。

  「姓闕的,我要殺了你--」

  吼叫還沒告一段落,就被單調急促的嘟嘟聲打斷。闕立冬從容掛上電話,再揚手一拋,把話筒扔到床下去,室內頓時隻剩緹娃輕輕的喘息聲。

  她星眸半閉,拱起身子顫抖,雙手揪住身下的床單,十指揪成十個白玉小結,早已把哥哥忘到九霄雲外去。那銷魂的愛撫令她心醉神迷,深深陷溺在堆疊而起的快感裏,神智早巳蕩然無存。

  他注視著懷裏的小女人,看著她的身子因歡愉而泛起誘人的粉紅。

  要饑餓的大野狼不對小紅帽出手,實在是強人所難。再說,把這麼一個甜蜜的精靈送到他身邊,他怎能不留下她、怎能不把她拐入懷中?  

  直到她達到璀璨的頂峰,闕立冬才俯下健碩的身軀,以熱燙的欲望試探,融入她溫暖的汩汩春潮--

  丁革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台灣。

  他是看在「狼」的過往記錄良好,又確定妹妹不會對一個能在垃圾堆中活得恰然自得的男人感興趣,才放心的把妹子托付出去。哪裏曉得人算不如天算,他竟親手把緹娃送進了「狼口」。

  該死,要吃他妹子,總得先問問他同不同意啊!

  他一身風塵仆仆,剛下飛機就立刻直奔「長平」社區,氣急敗壞的衝進闕立冬的屋子,屋內卻空無一人。他握緊拳頭,轉頭奔向阿政的咖啡店裏來逮人,嘴裏不斷吐出連篇咒罵,不但用詞精采,而且還能不換氣、不中斷,一路罵到咖啡店前。

  時值午餐時間,咖啡店內高朋滿座,丁革卯起來就往門口衝去--

  砰!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反應遲鈍的自動門,以一個迎麵痛擊歡迎他重歸國門。

  店內的人們停下用餐的動作,有誌一同的轉頭,對痛倒在門前的丁革投以同情的眼光。

  就在這時,韓傲帶著一位嬌小甜美的女人,反倒繞過搗著頭倒地的丁革先進了咖啡店。

  所有的人一見到她,紛紛倒抽口氣,異口同聲就是那一句--

  「你在這裏做什麼啊引」

  小女人一副恰然自得,慢吞吞的摘下粉紅色的墨鏡,拿出粉餅盒,照照小鏡子,優雅的補了補早已毫無瑕疵的妝,然後啪的一聲,蓋上盒蓋,甜甜的環視眾人,嬌笑開口。

  「我來找阿政。」

  大夥兒一呆,一起轉頭看向阿政,可他早已不見人影,櫃台裏早已人去樓空,徒留煮到一半的咖啡繼續沸騰。

  「他媽的!」

  一句爆怒從門邊傳來,所有人再轉頭。丁革氣昏了頭,顧不得額上腫起一個包,在那遲鈍的自動門闔起來之前,硬是伸手扳住,爬起來強擠進去,滿臉猙獰的咆哮。

  「姓闕的,你給我滾出來!」

  嬌小的人影咚略略的跑了出來,小夕奔到他麵前,仰起小腦袋,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丁大哥,你找我啊?」她飯才吃到一半呢!

  「不是你!」

  「噢。」她摸摸鼻子,走回位子上坐好,重新捧著她的飯。

  丁革喘息著,眼角瞄見那個背信忘義、答應要保護他妹子,卻又把她拐上床的  王八羔子,正坐在角落的位子上,好整以暇的享用一盤燉牛肉。

  他衝上前去,揪住闕立冬的衣領,用盡全力扯了起來。

  「姓闕的,你碰了她?」他粗野的咆哮,一字一頓的質問。

  「對。」簡單而肯定的回答。

  怒吼聲再度響起,丁革揮出重重的一拳,打得闕立冬偏過頭去。

  一旁的CD見狀,雙眼一亮,火速拿出皮包裏早已準好、最新型的數位式攝影機,打開電源就朝那兩個男人猛拍。哇,笑麵虎大戰暴躁狼,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戲啊!

  她就知道,跟著這群人,鐵定會有好戲可看!

  「我理虧在先,所以可以讓你三拳。」闕立冬眯起眼睛,嘴角已經裂開,滲出些許鮮血。大手一抬,緩緩的抹去血痕,高大的身軀因痛楚與憤怒而僵硬,雙拳在身側緊握。

  丁革更加火大,捏起拳頭,又是一記雷霆萬鈞的左勾舉。

  「你碰了她?你真的碰了她?朋友妻不可欺--」他這頭笑麵虎不發威,還真的被當成病貓了!

  再度被打裂的薄唇略微掀動,冶靜的插話。

  「她不是你老婆。」

  「混蛋,」丁革改了口,揮出右勾拳。「朋友妹不可玩啊!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我沒聽過。」

  伴隨這句回答的,是一記又重又狠的直拳,正中丁革的鼻子。禮讓結束,闕立冬野蠻的一笑,終於能夠大展身手。他狂嘯一聲,朝好友衝過去,兩個大男人反目成仇,頓時纏鬥在一起。

  眼見現場上演全武行,其他人熟練的閃躲,不但沒人開口勸架,甚至還主動的搬桌搬椅,「體貼」的清出一塊空地,讓兩人可以打個痛快。

  緹娃正在廚房裏調整一鍋法式清湯的火候,卻聽到外頭驚人的吵鬧聲,她心頭  一跳,連忙拎著圍裙衝出來。她鑽出櫃?時,剛好看見闕立冬揪起丁革的襯衫,抬起來往牆上扔去。

  「哥!」她本能的喊道,眼睜睜看著許久未見的哥哥成了空中飛人,劃出一道拋物線後,重重的撞上牆壁,接著砰然摔在地上。

  一聲轟然巨響,整座咖啡店一陣震動,天花板搖搖欲墜,還震落些許灰塵。

  「拜托,這裏是阿政的店,又不是家裏,你們兩個快給我住手啊!」緹娃生氣的喊著。

  寶貝妹妹的現身,讓丁革更激動,他額上裂開一道傷口,鮮血染紅了衣服,緹娃從沒看過他這麼憤怒過。

  「你利用她的單純,把她拐上床!」丁革大叫道,聲音大得整個社區的人都能聽見。

  眾人挑起眉頭,目光全掃往「當事人」身上,她羞得麵紅耳赤,幾乎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噢,她突然希望,闕立冬能打昏哥哥,讓那張太過聒噪的嘴暫時休息。

  「哥,不要這樣,你聽我說--」緹娃急著想解釋。

  丁革不聽,重振旗鼓再度往前衝去。

  「說!你三更半夜還黏在她身邊是在做啥?」

  闕立冬酷著一張臉,矯健的避開,以詭異的手法再度擒住丁革,動作迅捷得讓人詫異,圍觀的人們連眼都還來不及眨一下,就看到丁革再度被高高舉起。

  「闕、立、冬,你給我住手!」

  緹娃的尖叫讓他瞬間停下動作。

  下一秒就要重溫高空飛行滋味的丁革,眼看此時有機可乘,單手抓起一張椅子當武器,砸向好友的酷臉,再度掀起戰端。

  「啊,快住手啊!不要再打了。」她絕望的尖叫,擔心他們會殺了彼此。

  這兩個男人是鬥紅了眼的公牛,根本聽不下任何阻攔,而她的存在就像是那塊紅布,隻要開口要求哪一方住手,立刻就會激怒另一方。她的大力勸阻隻造成反效果,情勢沒有緩和,他們反倒更急著想撕了對方。

  「住手啊!快住手--」她再吼,可是那兩個男人,根本對她置若罔聞。

  緹娃眯起眼睛,擔憂的情緒累積到最後,反倒化為憤怒,她也發起火來,轉身跑進廚房,扛出一桶洗過抹布的髒水,想也不想的就朝兩人潑去。

  嘩啦一聲,兩頭鬥在一起的公牛,轉眼成了落湯雞。

  「笨女人!」闕立冬終於失去他寶貴的冷靜,轉過頭來,凶惡的對著她大吼大叫。

  「你到底是幫誰?」丁革的俊臉也黑了!

  「我誰都不幫!」她摔下空空如也的水桶,走到兩人中間,小腦袋左顧右盼,輪流看著兩張傷痕累累的俊臉,開始發揮碎碎念神功。「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一見麵就動手打架?」

  「我是要保護你!」丁革辯駁,伸手就拉她。「走,我們回家去!」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她家在這裏!」闕立冬臉色鐵青,也伸手來扯。

  隻見兩個大男人,一人一邊,分別拉住了緹娃的兩隻手,各不相讓,異口同聲的互喊。

  「放開她!」

  「你才放開她!」

  兩人僵持互吼著,再度咆哮起來。

  緹娃開口,聲音竟然被兩個人的吼叫掩蓋過去,她火大的再拉高了音量:「你們兩個,放開我啦--」

  誰知,卻聽到這兩個男人競又再度異口同聲的對她咆哮。

  「住口,我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

  緹娃倒抽口氣,氣得小臉發白,心頭的火信兒瞬間被點燃,劈哩啪啦的往終點燒去,終於轟然點爆在心中積蓄已久的不滿情緒。

  夠了!

  她受夠了!

  她受夠了這些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她是很感激他們的保護,隻是那些保護已經越過界線,侵蝕到她的自主權。這兩個大男人在爭奪她的所有權,卻又罔顧她的意願,以為隻要奪得她,就能繼續指示她什麼該做、什麼又不該做。

  他們總是這麼霸道,老是說著要保護她,卻擅自幫她決定所有的事情。

  這可惡的行徑,一再否定她的女性自尊,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們給我聽清楚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她用力抽回被兩人拉住的手,指著自己的鼻頭,火冒三丈的吼道。「我!是我!丁緹娃!隻有我才知道什麼事情對我自己最好!」

  她轉過頭,戳著老哥的胸膛。「想跟誰在一起,我自己可以決定!你管不著!」

  轉過頭,她更用力的戳著闕立冬的胸膛。「想怎麼樣處理事情,我自己也可以決定!我不是布娃娃,可以隨你操弄擺布!」

  罵完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收斂怒氣,冶冰冰的拋下最後通牒:「現在,我決定要離開這裏,收拾行李回家去!你們兩個想打到死都不關我的事!」

  緹娃哼了一聲,倔強的拾起頭,走到自動門前,從容等到門扉滑開,才優雅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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