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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雅]欠愛不還(上)【愛你有點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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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29:55
第九章

  走進黑漆漆的病房,藉著玻璃窗透進來的月光,沈斯喬摸索到安詠心床邊的椅子處坐下,月光下,她蒼白的臉上秀眉還緊蹙,似乎仍舊疼痛,他心痛地執起她的手緊握,落下自己的輕吻:「詠心,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剎那,他竟不知道自己對不起的是什麼,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卻什麼都不知道,沒有給予她足夠的體貼和關心,他自以為都是為了她好,卻忘了問她,她是否需要這樣的好?

  他的大掌輕輕覆蓋上了她的小腹,心的窒痛加劇,那裡有他們的孩子,卻是個不確定的小生命,他多麼期望他的到來,儘管他和詠心還那麼年輕,沒有做好當爸爸媽媽的準備,但是他相信,只要這個小生命能夠健康地來到,他和詠心絕對會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父母。

  緊貼著她掌心的唇開始微微顫抖,沈斯喬第一次發現在生命面前自己變得渺小和懦弱,他害怕,害怕失去詠心、害怕失去孩子;不預期地,滾燙的淚從眼角滑出,落到了她的掌心,他輕輕用著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哽咽地祈求:「不要這麼殘忍,不要……拜託,給我們一個健康的孩子……」

  良久,室內裡環繞著沈斯喬若有似無的低泣,直到他埋在她掌心的頭顱上,覆上一抹虛無的力量,給予他無限的安慰,聲音若有似無虛軟地響起:「喬……」

  沈斯喬驚了一下,連忙抬起頭,看到了安詠心睜開的氤氳雙眸,他迫切地握緊她的手:「你醒了?還疼嗎?」

  藉著月光,安詠心似乎看到了他頰邊閃著的光澤,心疼比身體上的疼更加猛烈,她嘶啞著聲音問:「你哭了?為什麼……」

  「沒,我沒有哭。」連忙抹去頰邊的淚,沈斯喬探頭拉近他們的距離看她:「告訴我,你有沒有好一點?」

  「騙人!」安詠心撇嘴也掉下了眼淚,「你哭了,你明明就哭了,是因為我對不對?」

  「傻瓜。」沈斯喬的唇貼上了她的額頭,喉嚨灼熱得難受:「對,是因為你,我心疼你,看著你因為我而受苦,我快自責得快瘋掉了。」

  「對不起。」安詠心伸手貼上沈斯喬的頰:「你不要哭,我以後都會乖乖的,不會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你沒有惹我生氣,都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還沒有注意到你的身體。」沈斯喬抓著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真切地說。

  「不是的。」安詠心搖著頭,虛弱地說:「我知道,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你瞞著我也是因為害怕今天這種狀況發生,是我霸道、不懂事,因為自己的私慾責怪你、氣你,還說出這麼多傷人的話讓你難過,是我錯了,你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好不好?」

  他知道,是她誤會了他的淚……可是他是那麼珍惜她的話,他點頭:「嗯,我不難過、不傷心,只要你快點好起來,我就不跟你生氣。」

  「都是我大意,才差點讓孩子出事,喬……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摸摸,他在我肚子裡。」

  安詠心傻氣地拿著他的大手撫摸自己的肚於,幸福至極。

  而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對於沈斯喬是何等的鑽心剜骨之痛,他努力笑著點頭:「我感覺到了。」

  「喬……你喜歡這個孩子嗎?我們要他好不好?」

  聽著安詠心這般小心翼翼的詢問,他知道她潛意識是害怕他會不想要,可是他怎麼會?他沒有告訴過她,他比任何人都愛孩子,他的感同身受不比她少,可是……他多恐懼,是他們要不起這個孩子。

  點著頭埋在她的小腹處,不讓她看見自己懦弱無助流淌的淚:「好……我們要,我們要他。」

  安詠心的手覆在他的頭上,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一個幸福地幻想、一個痛苦得絕望……

  沈斯喬從不知道,天堂和地獄的距離,竟是如此之短。

  ※ ※ ※

  第一次以杜盛禮的委託律師出現在杜家的時候,沈斯喬就知道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杜盛禮看著他的樣子,猶如一個守財奴般防賊,「我向恆簡打聽過給我安排的訴訟律師,也看了不少雜誌,我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有想到真的是你。」

  經過在恆簡這麼長時間的訓練,沈斯喬早已不是當初的沈斯喬,面對任何狀況,在外他都是一個有著優秀素養的律師,笑道:「所以呢?」

  「我憑什麼相信你會幫我?」

  看著杜盛禮一臉防備的樣子,沈斯喬淡淡地整理好手中的資料:「我沒有強迫你必須相信,你大可隨心所欲選擇接受或不接受幫助。」

  「如果我要求恆簡其他金牌律師替我訴訟呢?」

  「對不起,Boss的意思是由我全權負責這個案子,如果你不接受,那麼就相當於恆簡剔除這個案子,不再受理。」

  「你!」杜盛禮似乎有些氣結:「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什麼案子都沒有打過的毛頭小子,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聽到杜盛禮的話,沈斯喬有些斂眉,沉聲:「看來杜先生是不把恆簡放在眼裡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杜盛禮當然知道恆簡的實力,它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律師事務所,它的人脈關係廣大無可衡量,白道黑道都暢通無阻,他還沒有笨到跟恆簡作對:「你確定你可以贏?」

  「這不就是你選擇恆簡的原因嗎?」

  杜盛禮瞇瞇眼眸,他的確小看了這個小子、也小看了恆簡的律師,說話無懈可擊,沉聲:「詠心知道這件事情嗎?」

  沈斯喬墨黑的眸閃過一絲不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從醫院回到家,安詠心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恢復好身體,但是她沒有再問過關於這個案子的任何問題,乖巧聽話地在他身邊支持他,他知道她害怕他生氣,害怕他會不要她,真傻氣!這輩子他的心碎在她的身上,無法再拼湊起來給任何人了……只是,他擔憂的事情漸漸接近,他必須帶她到醫院去檢查……

  甩甩頭,思緒似乎有點遠了,他聽到杜盛禮有些難為情地說:「她……是什麼反應。」

  「你期望她能有什麼反應?」沈斯喬漠然地反問。

  「你明知故問,她應該很生氣你幫我。」杜盛禮有些怒氣。

  「杜先生,這麼說來,明知故問的人似乎是你……」沈斯喬挑眉,掃開資料:「我想,我沒有必要跟你談詠心,我的工作只需要跟你談離婚訴訟。」

  第一次,沈斯喬感覺到了邢簡恆的話是對的,對於杜盛禮,他終於有了主動權,這樣的感覺並不壞,他可以理直氣壯地保護詠心,不屑於杜盛禮的挑釁,他……不可能是他們的威脅。

  氣結,杜盛禮卻無法反駁,他只好回歸主題:「你覺得我們的勝算是多少……」

  「你們根本沒有勝算!」一聲尖利的話語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一抹火紅的身影。

  沈斯喬抬頭,首次看到了傳說杜盛禮的原配夫人方眉,一身火紅的洋裝囂張跋扈,還算保養得當的臉上盡是惡毒的笑意,他似乎能夠深深體會到安蕊馨和詠心受到過什麼的痛苦了,看著方眉,他的耐心驟然降到了冰點。

  「方小姐,您似乎應該有基本的禮儀,看到我們在談話,應該避嫌吧?」

  方眉怒瞪著沈斯喬,尖聲細語:「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什麼方小姐,我是杜太太!」

  沈斯喬禮貌地一笑:「至於是方小姐還是杜太太,很快就可以見分曉,您何必這麼著急呢?」

  杜盛禮起身怒吼:「方眉,我已經受夠你了,我忍受了你這麼多年就是希望你能有所改變,沒想到你變本加厲,我們這婚離定了!」

  「哼,你說離就離,你以為就你能請到恆簡的律師,我就請不到好律師?要離婚,你作夢吧!想把自己的財產留給那個小狐狸精,下輩子!」

  似乎了解到方眉口中的小狐狸精是誰,沈斯喬很難接受:「方小姐,最後結果還沒有出來,您何必把話說得這麼滿,我們法庭上見分曉不是很好嗎?」

  斜睨了沈斯喬一眼,方眉像是想到了什麼:「噢……你就是那個小狐狸精的男人嗎?哎喲喲,居然是大律師呢!怎麼回事,大的是狐狸精,小的也有樣學樣了?」

  「你!」杜盛禮氣得頭暈:「方眉,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你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狐狸精,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還有你!死心吧,我絕不會跟杜盛禮離婚的。」

  「離不離不是由您說的算的,最簡單的一條,我想你們分居應該不只兩年了吧,光是這一點,你們的婚姻實質上早就不在了。」

  「我……誰說我跟他分居兩年的,我不承認。」

  「輪不到你不承認,我手中的資料足以證明。」

  方眉看著沈斯喬墨黑的眸中閃過一絲獵豹般捕食的陰鷙,有些膽戰心驚:「你們、你們走著瞧!」

  杜盛禮看著方眉離去,挫敗地坐回了沙發上,一瞬間似乎蒼老了不少,「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居高臨下地看著杜盛禮,莫名地有絲絲同情他,其實……這個男人,很可悲。

  「沈斯喬……」杜盛禮突然出聲。

  「嗯?」

  「拜託你,好好的對詠心……千萬不要像我……蕊馨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了她,詠心也一定會是個好妻子,請你,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我不是你,我不會走到那一步。」

  默默地承諾,沈斯喬卻有些不敢確定,真的……不會走到那一步嗎?

  ※ ※ ※

  安詠心窩在沈斯喬的懷裡,兩人坐在陽台上乘涼,沈斯喬順手把削好的蘋果塊送進她的嘴裡:「甜嗎?」

  「嗯。」安詠心甜甜地笑著,感覺到酸酸甜甜的蘋果汁在口中溢開的味道,很滿足,嘆口氣:「喬,你說我們永遠都這樣多好?什麼都不用想,一直就這樣坐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不錯,很懶人的想法。」沈斯喬輕笑。

  回頭咬了一口某人的胸肌作為懲罰,嘟嘴:「你好不浪漫,你應該說:嗯,直到永生永世才對嘛。」

  「張嘴。」沈斯喬不理會她的撒嬌,再送了一個蘋果塊。

  安詠心乖巧地吃下:「你每天都給我吃一堆東西,我會肥死。」

  「對於孕婦來說,你還太瘦,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沈斯喬反駁地說。

  「哪有!」安詠心不滿:「等我真的變成大肥豬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你還會嫌棄我、不要我了。」

  「你變成大母豬我也愛你。」

  安詠心一聽,樂呵呵地笑起來:「喬,你說等孩子出生了,叫什麼名字好?」

  「還太早了吧?」

  「先想想嘛……我希望先生一個哥哥、再生一個妹妹,這樣兩個人就能相依為命不孤單了,即使以後我們兩個人不在了,他們也互相能扶持,你說對不對?我呀,一定會很愛很愛他們,彌補我曾經失去的愛……」

  一時間,沈斯喬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地坐著,安詠心有些睡意地閉上了眼睛,卻再也忍不住般模模糊糊問:「喬……」

  「嗯?」

  「離婚訴訟的事情怎麼樣了?」

  「還好。」

  「有幾成把握?」

  「十成。」

  「喔……」安詠心似乎有些放鬆,然後她終於說:「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跟杜家有關係,以後,你不要再接跟杜家有關的案子好不好?就算是為了我。」

  「我答應你,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安詠心得到了承諾,那顆懸著已久的心終於放下,這回輪到了沈斯喬:「詠心。」

  「嗯?」

  「明天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好嗎?」

  「為什麼,前幾天不是才去過?」

  「不是……是詠維想幫你作個全面徹底的檢查,我們去詠維的私人醫院。」

  「哦,好呀。」

  「乖。」

  感覺到懷中的人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沈斯喬才終於可以獨自舔舐那份寂寞和害怕,終於……

  要來了,他緊緊地抱著安詠心,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般。

  詠心,希望上帝是憐憫我們的。

  ※ ※ ※

  陪安詠心到杜詠維的私人醫院作了全面檢查後,沈斯喬幾乎天天神經質地在等待杜詠維的電話,儘管幾天後,就是杜盛禮離婚訴訟開庭的時間。

  但是跟預期的一樣,杜盛禮的離婚訴訟在他精密的準備之下,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無視杜盛禮的感謝和得意、也無視方眉在法庭上像瘋子一般地叫著不公平;沈斯喬逕自走出法庭結束了自己的責任,出來的時候,他立即被無數的鎂光燈環繞,詢問他的心路歷程,他一一用沉默作了回答,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心已經再也裝不下任何雜念。

  手機響起,他看到了杜詠維三個字,全身的細胞都在疼痛,他木然地穿過人群,上車,飛速前往杜詠維的私人診所。

  用了全部的勇氣,沈斯喬才走進杜詠維的辦公室,進去的時候,他看見杜詠維正背對著門抽煙,煙霧繚繞,沈斯喬卻覺得極度刺眼;走上前跟杜詠維並肩站著,沈斯喬卻發現自己竟問不出一句結果如何。

  似乎並肩站了一個世紀這麼長,長到沈斯喬自己都能猜到結果,他痛苦得全身血液都在叫囂沸騰,猛地一拳打在了一旁雪白的牆壁上,頓時濺出一朵朵妖冷的血花,他赤紅著眼低吼:「告訴我結果。」

  杜詠維漠然地掃過滿眼的血跡,似乎難以掩藏跟沈斯喬一樣的痛楚,「你已經猜到了,何必問我?」

  沈斯喬猛地揪住了杜詠維的白袍,血紅的眸幾乎快瘋狂,怒吼:「你告訴我結果,我要你親口告訴我結果!」

  任由沈斯喬這樣粗魯地對待自己,杜詠維知道,沈斯喬的痛苦已經達到了極限,輕輕的話語飄出:「心室間隔缺損,註定出生夭折。」

  「不!」沈斯喬朋潰地吼著,他抓緊杜詠維的白袍,不停流淌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他祈求地低訴:「詠維,求求你,救救這個孩子,求求你。」

  杜詠維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極限,他一拳打在了沈斯喬的臉上,悲切地吼:「沈斯喬,你清醒一點!是,是我沒用,我救不了這個孩子,等於救不了詠心,我無可奈何!但現在關鍵的不再是如何保住孩子,而是如何保住詠心,要她答應拿掉這個孩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會徹底瘋掉,你想失去一切嗎?」

  「啊……」沈斯喬絕望地嘶吼了一聲坐在了地上抱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斯喬,你給我站起來,這個孩子不僅是詠心的,也是你的,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必須作一個決定!」

  「不!」沈斯喬紅著眼握緊拳咬牙,顫慄地說:「詠心是那樣期待這個孩子,你要我怎麼跟她開口,跟她說孩子有問題,她必須拿掉?天吶……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接受得了!」

  杜詠維承認沈斯喬的話,卻只能自嘲地說:「那你就這樣看著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明明知道生下來會是一個活不成的孩子,兩個人守著必定要面對的絕望活著?」

  良久,沈斯喬如行屍走肉般地起身,對著杜詠維點頭,茫然笑起來:「是,你說的沒錯,明明知道是活不成,卻偏要作無謂的掙扎,是我懦弱、我沒用。」

  杜詠維的神經幾乎都在不正常的律動了,「那你想好了嗎?坦白,還是?」

  「你覺得我除了坦白還有別的選擇嗎?」沈斯喬呆呆地說。

  「可是我們兩都知道,詠心不會答應。」

  「所以……我們只能試試看,假如、假如……」沈斯喬不清醒地做著假設,再也無法說下去,這一切,他多希望都是一場夢,夢醒來,他看見一個健康的詠心,一個健康的孩子。

  「我知道了。」杜詠維只是拍拍沈斯喬的肩膀跟他一樣失神。

  ※ ※ ※

  「砰」一聲慶祝的小禮花聲響在沈斯喬進門的時候猛然響起,他呆呆地看著安詠心興高采烈的小臉對著他笑,笑得讓他撕心裂肺般疼痛……

  「恭喜你!」安詠心迎上來摟著他的脖子,「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官司很成功對不對?」

  看著沈斯喬默然不語,安詠心有些困惑,她上下打量著他,卻看到了他染血包紮的手,驚呼一聲捧起他的手:「你怎麼了,手怎麼回事?給我看看。」

  「我沒事。」輕輕抽回手,沈斯喬反握住了安詠心的手,淡淡搖頭,然後鬆開,走到飲水機邊倒了一杯水,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卻沒有減低一分它的灼熱。

  「你很不對勁耶。」安詠心討好地走過去在他的身邊扯著他:「告訴我,怎麼了?我會很擔心。」

  沈斯喬墨黑的眸緩緩抬起正視安詠心,猛地,水杯滑落在地,嚇了安詠心一跳,沈斯喬強迫自己說出了那句殘忍的話:「詠心,我們暫時不要孩子好不好?」

  半晌,安詠心似乎都沒有能理解沈斯喬話中的意思:「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沈斯喬用極大的意念支撐著自己,才不至於全部崩潰,他好恨,恨自己、恨這一切對他們的不公平!

  安詠心突然傻傻地看著他笑了起來:「呵呵,今天不是愚人節吧,你幹嘛跟我開玩笑?不好笑啦!」

  「我沒有開玩笑。」

  「咦?那這是慶功的一種惡作劇嗎?」

  猛地搜住安詠心柔弱的雙肩,沈斯喬痛苦的低吼:「詠心,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這也不是慶功惡作劇,我說不要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

  安詠心受驚般地推開沈斯喬,懷抱住自己後退,驚恐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為什麼?

  一切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不要他,為什麼……」

  「不是的,不是好的。」沈斯喬低吼著雙手無助地覆住而頰,他的心在滴血,誰能了解、誰能看得見?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去詠維那裡作全面檢查嗎?因為之前他懷疑那個孩子有問題,我們不敢確定、也不敢告訴你,只好先瞞著你、帶你作檢查,可是……」

  安詠心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般可笑,她木訥地搖頭,「可是什麼?喬……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孩子有問題,什麼檢查?孩子為什麼會有問題……」

  沈斯喬糾結地抓亂了自己的髮:「詠心,你忘了你的母親是因為什麼才去世的嗎?」

  她媽媽?她媽媽跟她的孩子有什麼關係呢?就算、就算她媽媽是死於心臟病突發,先天性心臟病……

  「不!」安詠心有些明白了沈斯喬的意思,她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飄移般走向大門:「我不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去找詠維,我們去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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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0:23
第十章

  看著安詠心失魂地走出大門,沈斯喬才一驚地追了出去。

  在安詠心準備下樓的當口,沈斯喬及時拉住了她,他猛地緊緊抱住安詠心痛苦地低吼:「詠心,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我說的都是真的!詠維說孩子是心室間隔缺損,註定出生夭折,他根本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你、你必須打掉他。」

  「住口!」安詠心瑟縮地推開了沈斯喬,淚從她的眼角滴滴滑落,哽咽,一字一頓的說:「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你忘記了?我們說過要這個孩子的,我們還說要給他取名字的,你怎麼能告訴我他根本活不成,叫我必須打掉他呢?你好殘忍、你好可怕!」

  「是,是我殘忍、是我可怕,可這是事實。」沈斯喬的意志也開始瓦解,他看著安詠心相對而泣:「詠心,我唯一的錯是根本不應該讓你懷上孩子!你能不能明白,我跟你一樣痛苦,他是我們的孩子、是我們的希望,可是……他沒有存活的機會,難道你要我答應你生下他,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在你面前死去而無能為力?不,我做不到,失去孩子已經讓我痛不欲生,我不能再看見你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安詠心揪著胸口開始泣不成聲:「你騙我,一定是檢查出了問題,即使我媽媽是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去世,可是詠維說過,我很健康,我沒有心臟病,孩子也一定不會有的。」

  安詠心猛地揪住沈斯喬的衣襟,乞求地說:「我們再去作一次檢查好不好?一定是檢查有問題,一定是的。」

  「詠心。」沈斯喬閉上眼,不讓自己比她更脆弱的眼神流露:「你清醒一點,你必須要面對這個事實,我也不想相信……」

  再次睜開,沈斯喬疼惜地掠起她的長髮:「聽話,我們……只是不要這個孩子而已,以……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好不好?」

  安詠心防衛地推開他,後退兩步看著沈斯喬:「不,我死也不會同意!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們們以後也不會再有了,我知道的,誰也不能保證我們以後的孩子會不會健康、會不會跟這個一樣走掉,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孩子,一分一毫都不行!」

  安詠心失神地搖著頭:「如果,真的活不成,我也要見他最後一面再讓他走,我不要他跟媽媽一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不要……」

  看著安詠心不對勁的自言自語,沈斯喬痛苦極了,他承認她的話是對的,沒有這個孩子,也許他們以後也不會再有,他不會再敢讓她懷孕,他們不能再承受更多一分的傷害了。

  「哼,看來不用我收拾你們,你們也會得到報應了。」突然,一道惡毒尖刻的聲音在階梯的下方響起。

  方眉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對著沈斯喬和安詠心嘲諷,沒想到她來的正是時候,看到了這麼精的一幕。

  沈斯喬愕然地看到了方眉,一把將安詠心拉到懷中,冷漠地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這樣的當口,他實在沒有心情再跟她糾纏:「我勸你現在馬上離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哈哈……」方眉惡毒地大笑,猙獰地說:「我當然會走,在我說完所有的話之後!我為什麼不可以來?你為了這個賤女人幫杜盛禮打官司,害我跟他離婚,你不讓我有好日子過,我憑什麼要讓你們有好日子過?我本來打算日日夜夜都來折磨你們,但現在看來,不用了,上天已經替我收拾你們了,讓你們連孩子都生不出來。」

  「你閉嘴!」安詠心一個顫抖看著方眉瘋狂地吼起來:「誰說我們的孩子生不出來,他會好好的,會很健康。」

  「安詠心,你少自欺欺人了。」方眉尖刻的說:「我都聽到了,你的孩子跟你死鬼老媽一樣,心臟都有問題,呵……當年那個狐狸精不過是被我幾句話刺激到就過世了,看來上天有眼,也讓你的孩子遺傳到那種病。」

  「不!」安詠心瘋了般地掙扎:「你閉嘴,閉嘴!是你害死我媽的,是你!你這個魔鬼,魔鬼!」

  「詠心,你冷靜一點。」沈斯喬發現安詠心越來越不對勁,他怒視著方眉:「我警告你,馬上走,不然我會讓你痛不欲生!」

  「你以為我會怕你?」方眉似乎豁出去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怕什麼?我告訴你,我詛咒你們永遠得不到幸福。」

  我詛咒你們永遠得不到幸福……

  我詛咒你們永遠得不到幸福……

  這句話像魔咒一般環繞在安詠心的腦海裡,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泉湧般傾瀉而小,她瑟縮地咬著唇搖頭,喃喃自語般,繼而歇斯底裡的尖叫、掙扎。

  沈斯喬發現自己竟然拉不住她:「你怎麼了?詠心,詠心?」

  方眉哈哈大笑起來:「沈斯喬,你不知道她怎麼了?好笑,讓我告訴你她怎麼了,別看她平時跟正常人一樣,她啊……曾經是個瘋子,是個真正的瘋子!」

  那兩個字,讓安詠心嘶聲力竭地吼了一聲,猛地推開沈斯喬,一個踩空,從高高的階梯上翻滾而下。

  沈斯喬的靈魂幾乎快抽離軀體,他伸手卻沒有抓住她,絕望地吼了一聲:「詠心!」

  ※ ※ ※

  當沈斯喬抱著下身沾滿血跡,臉色如紙蒼白的安詠心出現在杜詠維面前的時候,杜詠維以為自己眼花了;第一次,他知道自己居然會暈血……因為,那是安詠心的血跡,觸目心驚!

  「詠維,救救她,救救詠心!我求求你。」沈斯喬再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表達,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救救她,救救她。

  「該死!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杜詠維接過安詠心,低吼。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沈斯喬痛苦地顫抖著手扶著安詠心。

  杜詠維已經管不了到底是誰的錯了,發展到這一步他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知道安詠心會失控,可是為什麼會弄得這麼慘烈?

  「你在外面等我,我要幫詠心急救。」

  看著杜詠維抱著安詠心走進手術室關門,沈斯喬才麻木地靠著牆滑落,如果失去詠心,他該怎麼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斯喬才看見手術室的燈一暗,有人走出;連滾帶爬地揪住了走出來的杜詠維,他顫抖著聲音問:「怎麼樣了……詠心怎麼樣了?孩子、孩子呢?」

  杜詠維輕緩地搖著頭,努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詠心沒事,孩子……沒有了。」

  一瞬間,沈斯喬似乎已經看到了生命的盡頭,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 ※ ※

  天,微微亮起。

  安詠心被下身的疼痛驚醒,她緩緩地睜開眼,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到了灰灰的天空,環顧四周,卻陌生的地方,這裡是哪裡?

  輕輕一動,下身傳來的劇烈疼痛,她茫然地將雙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原本已經微隆的地方變得平坦無比,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她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看著鮮血從手背流出,疼,這不是夢,那……她的孩子呢?

  慢慢地,她找回自己近乎喑啞的聲音,開始匯聚成一點點、一點點,形成了一道劃破寧靜的淒涼慘叫:「啊……」

  門被霍然地推開,沈斯喬和杜詠維衝進病房,圍在安詠心的身邊。

  安詠心不顧周身的疼痛,失神地抓住杜詠維急切問道:「詠維、詠維……你摸,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杜詠維默然,眼眶被紅紅的血絲滿布:「詠心……孩子沒了。」

  安詠心呆呆的,一偏頭:「為什麼?為什麼孩子沒了?」

  「詠心……」沈斯喬心揪疼地握住安詠心的手:「你不要這樣。」

  安詠心輕輕一笑,再問沈斯喬:「喬,你告訴我,詠維是騙我的對不對,孩子還在是不是?」

  「我……」

  只是一個字,安詠心天使般的笑顏便開始猙獰,她狠狠地咬住了沈斯喬的手臂,狠狠地,直到鮮血溢出,那雙美眸狠戾地盯著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誰:「是你,是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們都是魔鬼,你們在詛咒我,詛咒我得不到幸福、不會有孩子,你們是預謀好的,要殺掉我的孩子!是你們,是你們!」

  沈斯喬一動不動,只是任安詠心咬著,他感覺不到痛,這種痛,比不上心裡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杜詠維聽著安詠心胡言亂語,慌了神,驚恐地發現她咬得死死的,怎麼也鬆不開:「詠心,鬆口、鬆口!」

  安詠心似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只是狠狠地盯著沈斯喬,喃喃自語:「我恨你、我恨你……是你要殺掉我的孩子,是你要我拿掉他,是你,就是你!」

  費了極大的力氣,杜詠維才拉開安詠心,他看著安詠心神志不清的雙眸,錯愕和恐懼感襲上了他的心頭,不會的,她不會……

  沈斯喬錯愕,跟安詠心對視,他想重新接近安詠心,卻被她那雙生人勿近的美眸嚇住,他試著輕喚:「詠心?」

  安詠心猛地後退,環住了自己的身體,惡狠狠地盯著沈斯喬和杜詠維,那種神情,像是防備著全世界,在她的眼睛裡,他們看到了害怕和警戒,她以為,全世界都要傷害她。

  沈斯喬狼狽不堪地拉住了杜詠維:「詠維,她怎麼了?」

  杜詠維認命地閉上眼,一種近乎絕望的窒息掐住了他的頸項,他知道,她……又回到那個世界裡去了。

  杜詠維怔怔的掏出手機撥通:「弈天,來我的私人醫院,我需要你的說明。」

  當慕弈天趕到杜詠維的私人醫院時,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場景,那雙妖冷的鳳眼定定地看著安詠心瑟縮成刺蝟股躲在一個置物櫃的桌底,沈斯喬在她身邊的不遠處,落寞地守著她,一動不動,這樣可怕的場景讓慕弈天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語氣冰冷至極:「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離開台灣的時間並不長,為什麼你們會把她折騰回當年的樣子!」

  一句話讓失神的沈斯喬猛地回身:「什麼叫當年的樣子?」

  慕弈天那雙鳳眼透著滿滿的冰寒和殺人氣息,他盯著沈斯喬,「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杜詠維沉著臉:「弈天,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從杜詠維和慕弈天口中緊張語氣,沈斯喬似乎發現了事情並不簡單,他慌忙揪住了慕弈天和杜詠維,認真的問:「告訴我,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弈天倏地甩開沈斯喬:「我們說的是什麼意思重要嗎?我真後悔把詠心交給你,就算她沒有幸福,也不會再次瘋掉!」

  腦子裡突然回響起方眉那尖刻的笑聲,「她啊……曾經是個瘋子,是個真正的瘋子!」沈斯喬嚮慕弈天低吼:「告訴我!方眉的話是什意思?為什麼心心會是個真正的瘋子!」那種近乎窒息的慌亂讓沈斯喬頓時失了分寸。

  慕欒開的鳳眸突然變換了種奇異的墨藍色,他寒冷地問:「詠心見過方眉了?方眉說了什麼?」

  發現這似乎是關鍵點,沈斯喬快速把跟安詠心坦誠、方眉出現、安詠心失足的事講述了一遍。

  杜詠維一拳捶在牆上,「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孩子的事情就算會讓詠心崩潰,會恨你要她打掉孩子,也不會失常到這種地步,而回到那個時候的樣子!該死!方眉果然又是始作俑者,是導火線。」

  慕弈開的表情變得很奇怪,那是一種嗜血般的侵蝕,卻平靜異常:「方眉……又是她,我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以為她會覺悟,看來……我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沈斯喬幾乎也快跟著安詠心一起瘋掉,「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慕弈天僵硬地凝視安詠心的表情,杜詠維知道他不願再回憶當年,於是強迫自己淡淡出聲:「我只告訴過你,詠心的媽媽是死於心臟病,卻沒有告訴你,她死的時候,詠心最後連她的屍體都沒有看到,方眉是存心讓我大哥後悔、存心折磨詠心的;當詠心趕到醫院的時候,方眉已經派人把安蕊馨的屍體送到火化場,詠心哭著哀求讓她見她媽媽最後一面,方眉卻都沒有答應,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詠心,就像她曾經對詠心她們母女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我和我大哥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發現詠心的精神都很不正常,她失魂落魄沒有任何反應,之後就害怕陌生人、喜歡躲起來,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會撕咬對方,後來經過檢查,詠心……因為長期以來的精神壓力,加上受不了母親的突然消失,又被方眉刺激,出現了輕微的精神分裂癥狀。」

  看到沈斯喬青白的臉色,慕弈天冷冷地開口:「後來是我把她接回了安家,跟外公住在一起,那時候,她最喜歡像現在這樣躲在桌底、不出來,我和詠維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才讓她清醒,走出那個可怕而陰暗的世界。」

  「後來她不忍外公看到她而想起女兒傷痛,就搬出安家獨立生活,她身邊唯一能接近的人,只有我和詠維,我們一直很保護她,不願意她再受傷害,可是你……因為你,把她再次打回了地獄。」

  沈斯喬怔怔地看著慕弈開,思考著他說的每句話,是的,他就是那個血淋淋的劊子手……

  「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輕輕說著:「如果她瘋了,我會跟著她一起瘋掉。」

  杜詠維拉住了慕弈天,不讓他再說下去,他親眼看到過沈斯喬是如何糾結、怎麼痛苦,他知道沈斯喬是無可奈何,只是,最終也沒有辦法避免這場劫難……

  看不慣沈斯喬這般怯懦,慕弈天狠狠地揪起他給了他幾拳,把他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沈斯喬卻只是呆呆地笑著,沒有什麼反應。

  慕弈天輕蔑地笑著:「沈斯喬,你想跟詠心一樣瘋掉嗎?我告訴你,你不配!你沒資格跟詠心一樣封閉自己,就算再痛苦,你還是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從現在開始,你要照顧她、安慰她,必須用更長的時候讓她再次從那個痛苦的深淵走出來,別告訴我,我和詠維做得到的,你卻做不到!」

  慕弈天的一席話,驚醒了沈斯喬是啊,他這是在幹什麼,自暴自棄嗎?這麼不負責任的把詠心丟給杜詠維或者慕弈天?

  不,他曾經說過,她必須待在他的身邊,那裡也不準去,他要照顧詠心!

  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那張俊顏上似乎再沒了任何特別的表情,似乎只要安詠心一天不醒來,這張臉上,便不會再有笑容。

  慕弈天嘆息地閉上了鳳眼,詠心……用你的心去看,從你的害怕、你的仇恨中醒來,看看我們,走這樣愛你、在乎你,你怎麼捨得我們這樣痛苦和悲傷呢?

  ※ ※ ※

  四年後……

  恆簡律師事務所走廊深處的辦公室內。

  「Boss,上次那件案子辦好了,是不是遵守承諾給我一年的假期?」坐在首座男子的身側,一身銀灰西裝的男人清冷地說。

  邢簡恆依舊似乎沒有太多變化的娃娃臉有些動容:「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是我的私事。」

  邢簡恆微瞇著眸盯著身側的男人,很想從記憶裡搜索出他四年前的樣子,認真、刻板,眼神裡乾淨純粹而充滿隱忍的睿智,那是一個初出茅廬卻暗含野心的年輕人;而現在,清冷、淡漠,眼神裡的睿智不減,卻多了很多複雜的憂愁,不再純粹,是心,蒼老了嗎?

  「需要幫助的話隨時開口。」

  「謝謝。」

  盯著他準備離去的頭長背影,邢簡恆輕聲地說道。

  「遵守承諾,一年的假期,等你回來,恆簡需要你;還有……你要做的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Boss。」背對著邢簡恆淡漠地回答。

  僵硬的背影有些微顫,點點頭,他邁著步伐離去。

  ※ ※ ※

  又是春至,一片生機盎然之景。

  沈斯喬像往常一樣走進這家私人醫院,春至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仍是年復一年不見天日的陰霾。

  熟悉的走廊,他走過成千上萬次,來到她的病房前,透過病房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沈斯喬面無表情地看著裡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如古潭的深眸底,卻是掩飾不住的痛徹心扉。

  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忘不了最初她咬著他,說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那一幕,他……

  對她來說,竟是一個魔鬼。

  嫩綠的枝啞散發著清香,幾欲伸進窗內,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安詠心如白瓷般透明無瑕的肌膚上,閃著耀眼的光澤。

  她是一個活人,是一個擁有傾城容顏的絕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個死人,空擁有活生生肉體卻沒有靈魂,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現在的安詠心,安靜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裡沒有焦距,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跑、不會跳。

  沈斯喬還記得……

  第一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瘋狂如野獸,對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沒有理智,只想把靠近她的人全部驅離,他從不反抗,即使遍體鱗傷,任由她怎麼對他,他還是親手照顧她。

  第二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瘋癲地傻笑,自言自語,有時候臉上掛著再幸福不過的甜蜜笑容,問他,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我們生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好不好?有時候襲上惡毒殘忍的諷笑,說,我恨你,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對不對,是你、是你。

  第三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步入了自己安靜的世界,不再吵鬧,只是一雙大眼怯生生地望著他,他前進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讓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隻失去刺的刺蝟,防備著一切,或許她的潛意識永遠覺得,他要傷害她。

  第四年……

  沈斯喬輕輕地走進病房,走到她的身邊,執起一方薄毯披在安詠心身上,她毫無反應……

  是的,第四年,安詠心沒有了任何反應。

  像一個真正的活死人。

  不再給他任何反應,不抗拒他的任何行動,即使他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他的心似乎也已經跟著她的,死去了。

  年復一年,他的希望、他的愛,都磨碎、破損得殘敗不堪。

  沈斯喬握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冰涼的淚滑過俊顏、落至她溫熱滑膩的掌心。

  他說,詠心,我們回家吧,不再住醫院,你用你以後所有的時間來折磨我,直到我擁著你,一起慢慢死去。

  【上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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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5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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