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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雅]欠愛不還(下)【愛你有點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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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1:55 |倒序瀏覽 | x 1
欠愛不還(下)【愛你有點難之一】 作者:唐雅

愛情的起始,常建築在戀人們的一見鍾情;
愛情的結束,卻崩毀於情人們的二相厭倦。


四年後,沈斯喬不敢相信安詠心竟在一夜纏綿之後,
來個不告而別,而更另他難以相信的是,
看似乖巧好強的安詠心,竟有個殺人不眨眼的黑道爺爺。
為了帶走她,沈斯喬連夜找上門,
誰知安詠心還給他的四年等待,竟是致命的一槍……
安詠心沒想到自己又犯了和四年前一樣的錯誤,
洗澡洗到和沈斯喬滾上床去,嚇得她什麼都不顧的,
只想逃回她的安全堡壘。但那個不怕死的男人,
竟敢半夜找上門直言要帶她走,可是,
她只是不想再見他,只是要爺爺趕人,
為什麼大家卻告訴她,那個男人再也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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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2:10
第一章

  「我們到家了,詠心。」

  緩緩地將車停靠,輕柔的嗓音從駕駛座上男人的口裡飄出,沈斯喬墨黑的眸深深凝視著副駕駛座上那個一動不動、美得像無瑕白玉雕像的女人,曾幾何時,他一直認定她還有知覺的,她是在騙他,故意懲罰他,不然誰會相信,這個有著一對靈動雙眸的女人,她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跑、不會跳,她活著,卻如同沒有生命一般。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時,那一秒鐘,他恨不得就這樣跟她同歸於盡,或者瘋狂地搖醒她、吼她,她憑什麼這樣自私,獨自舔舐靈魂深處的傷口,絲毫看不見他的絕望……

  可是……輕輕寵溺的一笑,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額前的髮,還好,他居然也習慣了,習慣了這樣的她、習慣了這樣自言自語的跟她交流、習慣看著她生怕漏掉她一個表情,他多害怕她在自己那個黑暗的世界,獨自哭泣,一個人,不肯再出來。

  若有似無的輕嘆,沈斯喬開門下車從後車廂拿出輪椅放在車門邊,再慢慢打開車門,如同對待易碎珍寶般的將安詠心輕輕地從副駕駛座抱出,安置在輪椅上。

  沈斯喬站在輪椅後推著,走到一個類似夢幻莊園般爬滿紅色妖艷薔薇白色柵欄型木門前,他俯身在安詠心的耳邊低語:「詠心,這是我們的家,妳喜歡嗎?」

  直起身,他閉眼淡淡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空氣中有著健康芬芳的甜甜花香,他以為他早就已經忘記這種味道了,原來不管怎麼樣,只要跟詠心在一起,他就會努力帶著他們的希望活下去,不管結局如何……

  睜開眼,拉開小巧的白色木門,沈斯喬推著安詠心走進真正的夢幻莊園……

  眼前佇立的,是一座精緻小巧的歐式白色小洋樓,不高,只有兩層,卻優雅非常,白色的牆壁上也同樣爬滿了樹藤,朵朵綻放的嬌艷薔薇可愛動人。

  白色小別墅前是占地面積頗大的庭院,庭院用白色的木柵欄分開了好幾個區域,一邊種滿了幾十種各式各色的鮮花,散發著清新的香氣,一邊有著可供休息的白色鞦韆、小圓桌、藤椅、陽傘……

  對於繁鬧的台北來說,這裡就像是個世外桃源……沈斯喬為了安詠心打造的,屬於他們的世外桃源。

  現在的他,是名副其實恆簡律師事務所的金牌律師之一了,在外人的眼裡,他神秘孤傲,跟恆簡其餘四個金牌律師一樣,身份不詳、住址不詳,卻一樣身價難以用金錢來衡量。

  詠心……沈斯喬低頭看著她,我做到了,我要給妳的未來承諾統統都做到了,我們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不再怕任何人的威脅,或鄙視、或輕視……可是妳告訴我,這一切沒有了妳,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想過,就算是互相折磨致死,讓對方痛不欲生都好,也好過這些年來無聲無息、無休止的寂寥淒楚。

  走到安詠心的身前,慢慢蹲下,他握著她的手輕吻,墨黑的眸努力隱藏痛楚,柔聲問:「妳累了嗎?我們上樓去休息一下吧。」

  他看著她一眨不眨的雙眸良久,多期望她神奇般的說出一個字,但是,他知道那只是奢望,苦笑,他起身抱起她,她輕柔得就像下一秒就會飛旋遠走的羽毛,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摟緊她,緊緊地,一步一步走向白色精緻的別墅……

  就像帶著她,走進了一個完全未知的未來世界……猶如飛蛾撲火,那麼衝動,卻至死方休……

  ※ ※ ※

  把安詠心安置在室內早已準備好的舒適的輪椅上,沈斯喬推著她在偌大的一樓大廳內緩緩移動。

  全落地玻璃窗式的設計讓大廳的采光非常好,陽光照進室內,明亮而溫暖,有著生機勃勃卻浪漫的溫馨,這都是他想要給安詠心的感覺,只是……他們這樣的兩個人,只能讓這場景更加突兀罷了。

  溫馨之於他們兩個,還太遙遠,他根本不知道,她要什麼時候才願意從她的夢中醒來。

  可是,不對,他們不僅僅是兩個人……

  像是想到了什麼,沈斯喬搜尋般地看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梯,剛想出聲呼喊,卻看見旋轉梯附近,已經躲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了,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純真潔淨的大眼正在偷看他們……

  會心的一笑,沈斯喬輕聲對著旋轉梯附近藏匿的小身影召喚:「微微,過來。」

  半晌,那個小身影都沒有反應,似乎是羞澀又更像是害怕,好久才慢慢現身垂著頭出現,一點一點向沈斯喬和安詠心走近。

  她,是一個陶瓷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一雙圓溜溜的水靈大眼純真乖巧,意外的像極了安詠心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停眨動昭示著自己的緊張,圓圓的小鼻頭,櫻桃粉嫩的小嘴,一副讓人不得不愛的模樣。

  她距離沈斯喬安詠心三米之外,慢慢地抬起小臉,笑看沈斯喬,甜膩的喚了一聲:「爸爸。」

  然而一瞬間,沈斯喬即使站在安詠心的身後,也能感覺到她似乎全身僵硬了一下,不……輕輕蹙眉,這一定是他的錯覺,四年來,她一直不會對任何事物有反應,是他的錯覺嗎?

  為了確定,沈斯喬緩緩蹲在了安詠心的身側,看著她,發現她一如既往的沒有動靜,果然……還是錯覺罷了。

  自嘲的笑了一下,轉頭對著小女孩卻微笑招手,認真的說:「微微,過來一點,從今以後,妳也有媽媽了,這是媽媽……來,摸摸她,叫她試試看。」

  也許是上帝憐憫他和詠心,才讓這個小天使來到他們身邊,兩年前,在照顧詠心的同時,他身心俱疲地接了無數案子,其中一個案子意外只留下了這個當時只有兩歲的孩子,本來法庭是要把她送到育幼院去的,可是第一眼看見她,他就再也捨不得放手,因為……她長得那樣像詠心,一雙大眼似乎在跟他求救,於是他收養了她,給了她一個名字,微微,沈天微。

  他總覺得是上帝沒收了他和詠心的孩子,才特意把這個孩子送給他們……這個孩子一定不僅可以在過去的兩年治癒他無數次撐不下去的痛楚,也可以帶給詠心安慰,讓她從自己的夢中醒來。

  微微聽到了沈斯喬的話,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們,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沒有觸碰到又旋即退了回去,咬唇看看沈斯喬鼓勵的眼神,於是再次瑟縮的伸出小手輕輕搭在了安詠心的腿上,她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小嘴輕吐:「媽媽。」

  然而只是一個瞬間,讓沈斯喬萬萬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四年來,完全不給任何人反應,一動不動猶如活死人般的安詠心突然狠狠地抬手推開了眼前的小人兒,那雙大眼再不是波瀾平靜,她充滿著恐懼和不安,彷彿全世界都開始吞噬她……

  沈斯喬震驚失措,他只能連忙上前將被推到一臉蒼白顫慄的微微扶起摟在懷裡,然後錯愕看著安詠心的表情開始一點點變化,她慢慢的抬起手抱著頭,一點點找回自己四年未發出的聲音,匯聚成嘶啞而瘋狂的叫喊,她痛苦地掉著眼淚拚命地搖頭,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隻字詞組:「不要、不要……」

  沈斯喬猛地鬆開懷中的小人兒,急切說:「微微,回房間待著,不要怕,媽媽只是病了,乖。」

  沈天微咬著唇堅強地應著,按照吩咐跑上樓了。

  沈斯喬二話不說狠狠地上前將安詠心壓製在懷裡,阻止她再搖頭瘋狂地哭泣,他的心臟正在一點點的撕裂開來……

  她動了……

  她居然動了……

  可是,她卻似乎更像是從可怕的惡夢中醒來,因為微微一句不經意的「媽媽」而再次瘋狂,沈斯喬抱緊她,脆弱的淚從眼角溢出,他知道……真的知道,她心底最深的痛不是方眉對她的傷害、不是杜盛禮的傷害,仍舊是失去了那個孩子。

  她怪他,一直在怪他,怪他曾經堅持不要那個孩子,是因為他孩子才會意外失去,她覺得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然而只要她不再難受,他願意承受一切的指責,是他,全部是他的錯。

  「詠心、詠心……妳不要這樣,我求求妳。」

  「啊、啊……」

  沈斯喬感覺到懷中的她仍在掙扎,感覺到她歇斯底裡地哭喊咬他,他卻只能無能為力的心痛,他很可惡,因為他居然是開心的,只要詠心願意給他反應,即使是這樣的,他都甘之如飴,只要她不再在那個未知的世界裡獨自徘徊,回到有他存在的地方,那就好,真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瘋狂的人似乎是累了,慢慢地停下掙扎,沈斯喬這才知道夜幕已經降臨了,他和她……一身狼狽,低頭看到懷中的安詠心已經閉上眼睛累到熟睡,她滿臉都是淚水,還有那昭示著鮮活生命的紅唇……他才露出一抹疼惜的笑輕吻她的額頭。

  他想,他是瘋了,明明知道這只是折磨的開始,卻覺得這是希望,他全部的希望。

  抱起她上樓,走到他們的房間,將她安置在大床上蓋好被子,確定她真的安然睡熟,沈斯喬才安心走到了沈天微的房門外,敲門走進去。

  在一室黑暗中,他看到了沈天微縮在床邊的小身影,心不預期地滯疼,她真的就像是詠心的縮小版,讓他清清楚楚認識到世界的殘酷。

  打開燈走到沈天微身邊蹲下,抱起她坐在床上:「微微,怎麼蹲在這裡。」

  沈天微眨著大眼看著沈斯喬,依舊有些蒼白的小臉,卻吞吞吐吐的問:「媽媽怎麼樣了?」

  沈斯喬疼惜的摸摸她的小手,艱難的問:「微微,告訴爸爸,妳怕媽媽、討厭媽媽嗎?」

  下一秒,沈天微就堅定的搖了搖頭,表明自己的不怕。

  「為什麼?」

  「媽媽病了,看起來很難受。」沈天微的大眼突然泛起淚光:「她需要爸爸,嗯,也需要微微。」

  「乖,真懂事。」沈斯喬懦弱的摟緊她,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微微,我們一起幫媽媽好不好?一切都是爸爸的錯,我們幫助媽媽好起來吧。」

  「嗯。」沈天微小手拍著他的背安慰著。

  沈斯喬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小女孩,他明白現在的詠心潛意識一定是很排斥微微的,微微會讓她本能的感受到她曾經失去孩子的痛楚,不是微微,曾經也會有一個孩子,他們自己的孩子,叫她媽媽,很幸福的叫她,然而那個孩子沒有了,出現了微微。

  可是他不能放棄,既然微微能刺激詠心有反應,雖然跟他預料期待的方式不太一樣,不像他想的那樣美好,但能讓她醒來,那麼不管微微怎麼受到詠心的排斥,也必須跟他一起面對這份痛楚。

  微微,請原諒爸爸的自私,可是除了這樣……我無能為力……

  ※ ※ ※

  清晨的別墅內,依舊是陽光普照的明亮。

  然而餐廳裡,卻是安靜得有些嚇人的窒悶,沈斯喬做好了一桌簡單的西式早餐,把安詠心推到餐桌旁,自己在她身側的主位坐下。

  他看著她笑了,卻含著許多苦澀,一個晚上……她似乎又變回了原來那個不聲不響的安詠心,任由他幫她穿衣洗漱,順從無比,是的,她很乖讓他似乎不操心,可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的她。

  淺嘆了口氣,沈斯喬對樓上輕喚了一聲:「微微,下來吃早餐。」

  「嗯。」軟膩的答應聲由遠而近,沈天微慢慢的走進餐廳,小臉帶著些許緊張,似乎還因為昨天安詠心的失控而心有餘悸。

  看到沈天微這副模樣,沈斯喬心疼,溫柔的招手:「微微,過來,在媽媽的對面坐下。」

  「嗯。」沈天微小小的身子繞過沈斯喬的背後,爬上了椅子安坐,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不安的看著對面的安詠心,不知道該怎麼辦。

  「來。」沈斯喬拿起烤麵包,塗上草莓醬遞給微微,再倒了杯熱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快吃。」

  「謝謝爸爸。」

  這樣的畫面,溫馨無比,卻讓猶如活死人般的安詠心猛地全身有些顫抖,沈斯喬轉頭準備讓安詠心用餐,卻真真實實看到了她眼珠忽而轉動了一下,她……在看微微,目不轉睛,慢慢的,流露出一種近乎厭惡而嗜血的神色。

  「詠心!」沈斯喬輕聲叫了一句,握住她的雙手,發現冰涼得可怕:「妳怎麼了?冷嗎?哪裡不舒服?」

  而安詠心好像聽不見沈斯喬的聲音般,仍舊盯著沈天微,看著她乖巧的一口、一口吃著烤麵包,喝著牛奶,呼吸開始有些凝重。

  微微慢慢停下來了吃東西的動作,大眼含著有些害怕的水澤,她撇著小嘴喊了一聲:「爸爸,媽媽怎麼了?」

  沈天微懂事早熟,卻仍舊改變不了她是個孩子這個事實,她潛意識知道這個媽媽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所以她害怕、不知所措。

  「啊……」

  又是因為沈天微一句話,安詠心忽然變臉尖叫了一聲,掙開沈斯喬的盈握,伸手打翻了裝著熱牛奶的玻璃杯。

  玻璃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亮聲音充斥在整個餐廳內,顯得有些淒厲,熱牛奶濺起,一片狼籍。

  沈斯喬嚇了一跳,看看沈天微猛地縮成一團害怕地防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轉頭看著安詠心急促地呼吸著,急忙問:「詠心,妳到底想做什麼?」

  安詠心輕輕顫抖著,一雙大眼泛紅盯著沈天微,斷斷續續地說:「滾,讓她滾,我不要看見她,不要、不要!」

  終於,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聽到了安詠心連成句的話語,卻是這樣不近人情而可怕,他不敢相信這是他的詠心,那個可愛、獨立而善良的安詠心。

  「爸爸。」沈天微的淚水溢出,無助的看著沈斯喬。

  「閉嘴、閉嘴!」安詠心神志不清的搖著頭,看著沈天微大吼:「不準叫、不準叫。」

  她……似乎從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夢中醒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只知道眼前的人讓她頭痛,頭痛欲裂。

  「乖乖坐在這兒。」沈斯喬疲憊的囑咐沈天微,這次,微微不能再走,他不準詠心再逃避。

  「詠心,看著我,不要再躲起來,妳看著我,妳告訴我,我是誰?」沈斯喬狠狠攫住了安詠心的肩膀,逼迫她看著自己。

  安詠心驚恐的看著沈斯喬,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蒼白著唇,只能憑藉自己的感覺顫抖著聲線大吼:「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啊啊……」

  她說,她不認識他?

  沈斯喬聽見思緒碎裂的聲音,究竟是她真的不認識他,還是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殘忍地搖著她,沈斯喬也紅了眼:「不準妳不認識我,妳必須認識我,我是沈斯喬,沈斯喬!」

  「不……你是魔鬼!你們都是魔鬼!」安詠心大叫,對的,他們都要害她。

  「到底誰是魔鬼!」沈斯喬絕望的低吼:「安詠心!妳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認清楚現實,那個孩子不屬於我們,他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妳為什麼要折磨自己、折磨我,要到什麼地步妳才滿意、妳才開心!是不是我們一起去死妳才會覺得痛快,是不是?」

  「啊……」淒厲的慘叫了一聲,安詠心似乎被強烈刺激到,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沈斯喬,自己也重心不穩的從輪椅上摔了下去,在沈斯喬還來不及反應的當下,雙手不偏不倚的撲上了那堆混著牛奶的碎玻璃。

  「詠心!」沈斯喬看著妖冶的血幕緩緩浸染著牛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撕裂地滯疼,他蹲下抱起安詠心,小心翼翼執起她的雙手,看著那雙柔白無骨的雙手扎滿了玻璃,慘不忍睹。

  他摟著她,垂眸痛苦的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跟妳說這些話,妳說的對,我是魔鬼,我是……」

  他到底是怎麼了?明明知道她病了,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跟她說這樣殘忍可怕的話,他不是早就做到彼此折磨的心理準備了嗎?

  是啊,做好了,可是……真的來臨,卻無從招架。

  而此時的安詠心,卻意外地乖巧起來,她垂著淚,像一個柔弱的天使般縮起,她柔柔地看著沈斯喬的眼,柔柔地說:「好疼、好疼……」

  「我們馬上處理好不好?」沈斯喬軟化的心乾澀疼痛不已,他吻著她的額,哽咽:「詠心,妳告訴我,我究竟要拿妳怎麼辦?」

  這樣反覆無常、變化莫測的安詠心,讓他精神近乎崩潰,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抱起她,沈斯喬才想起沈天微還在,驚得轉頭,看見她還瑟縮地坐在椅子上。

  深吸一口氣冷靜的說:「微微,不要害怕,媽媽只是病發作了,妳乖乖吃完早餐上樓好嗎?小心地上的玻璃。」

  沈斯喬忽然不知道自己的作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了,到底微微真的能幫到詠心,還是更加刺激她病情惡化,他不能這樣殘忍,一面讓喚起詠心痛苦的記憶,一面在微微幼小的心靈劃上傷痕,他已經模糊了,不過至少現在,他不能再刺激詠心。

  看著沈天微堅強的點頭,沈斯喬抱著安詠心走向大廳的沙發。

  ※ ※ ※

  「好了。」

  杜詠維處理好安詠心手上所有的傷口,替她包紮好,才轉頭對沈斯喬吩咐:「傷口很多很深,你要注意不能讓她的手碰水,不能吃辛辣,藥膏一天換一次。」

  「我知道了,謝謝你,詠維。」

  看看安詠心小心翼翼縮在沙發上的樣子,再看看沈斯喬目不轉睛守著安詠心的樣子,杜詠維輕嘆,卻幾乎快習以為常:「這樣你覺得痛快嗎?折磨自己、折磨詠心。」

  「我不知道。」沈斯喬伸手想觸碰一下安詠心,卻被她一下的瑟縮而收回手,「我只知道她必須在我身邊,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離開我。」

  「像這四年住在我的私人醫院不是很好嗎?有最好的看護、有我的照顧,你也會過去,這樣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我都來得及處理,你也不會那麼累,像你這樣今天臨時打電話給我,如果我不在國內怎麼辦?」四年了,他看著沈斯喬怎麼一步一步走過來,就算詠心如何不好,他也怪不了沈斯喬,沈斯喬所做的,已經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了。

  「不一樣。」沈斯喬轉頭看著杜詠維:「醫院永遠只是醫院,我要給她一個家、親自照顧她,每一分、每一秒……只是對不起,我又害她受傷了。」

  「何必跟我說,她受傷,最難受的人是你罷了,你不是存心的。」杜詠維憐惜地伸手摸摸安詠心的頭,看著她乖巧而圓滾滾的雙眼看著他,心疼得無法呼吸:「每次,就這樣看她一眼,僅僅只是一眼,我都會痛苦難當,呵,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是習慣罷了。」沈斯喬搖搖頭苦笑:「我不覺得難熬,只是詠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詠心好像很討厭微微,非常厭惡……」

  「那是一定的,你明明知道她是……」杜詠維停頓了一下:「因為什麼才變成這樣的,但也有好處不是嗎?不是微微,她仍舊不會動,像活死人,但現在,至少我們知道她還活著。」

  良久,兩人默然不語。

  像是想到什麼,杜詠維問:「你可以照顧她嗎?不用回恆簡?」

  「嗯,我有一年長假。」

  蹙眉,杜詠維稀奇地道:「邢簡恆那個千年老妖肯放人?」

  這是個很好笑的話題,卻不能讓沈斯喬釋懷的笑,嘴角彎起不明顯的弧度:「我替他做過一件事情,作為交換條件。」

  瞇起眼眸,杜詠維愕然:「難道……」

  「別問了。」沈斯喬似乎覺得安詠心總是有知覺的,她潛意識能聽到他們的話,然而……這件事他不想讓她知道。

  「好吧。」杜詠維應著,卻心底了然:「那我走了,我還有個大手術,詠心有什麼問題馬上通知我。」

  「好。」

  看著杜詠維疼惜的在安詠心額上印下一吻離去,再次恢復一室安靜,良久,他看著安詠心,茫然自失。

  最終,他起身端來早餐說:「詠心,把早餐吃了。」

  乖巧的安詠心,似乎食不知味的順從沈斯喬,然而只要她吃了,沈斯喬都覺得欣慰,未來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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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2:27
第二章

  昏暗的視線,安詠心小小的身子縮在牆角,她無助的大眼望著不遠處那個面部猙獰扭曲的女人,正對著自己的媽媽辱罵。

  安蕊馨!妳這個下賤的狐狸精,妳勾引我丈夫、拆散了我的家庭,還生下這個孽種!我詛咒妳,我詛咒妳永遠得不到幸福,妳們都下地獄去吧,賤人!

  纖弱的身子抖動了一下,她伸出小小的手,想去安慰泣不成聲、無力反擊的媽媽,可是怎麼伸手,她似乎都構不到媽媽,想出聲呼喊卻也喉嚨堵塞般疼痛。

  耳邊開始充斥著嘈雜的聲音,全部是對她們母女的侮辱,她知道,那些都不是好話,她們都在詛咒她和媽媽,她們都巴不得她們從來沒有存在過。

  畫面一轉,安詠心的周圍突然又變成了一室的慘白,她的呼吸裡全是難聞而噁心的消毒水味道,是醫院嗎?她真的很討厭醫院,非常的討厭……

  哈哈,安詠心,妳求我?哈哈,我告訴妳,妳求我也沒有用了,妳那個下賤的母親已經死了,她的屍體被我送去了火化場,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妳都別再想見到她,哈哈……

  是誰在說話?為什麼她的話,讓自己的心臟像爆開般疼痛,她不要聽、不要聽。

  妳不想聽?我偏要說,就算那個狐狸精死了,我也不會讓妳好過,妳們長了一副一模一樣的狐狸精臉,我恨妳們,恨死妳們!

  不、不……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刷了一下,那些可怕的場面忽然消失了。

  安詠心的眼前,出現了一張俊美而清秀的臉頰,他在笑,朝著她笑,好溫馨、好舒服,他說:詠心,我會永遠在妳身邊照顧妳,我愛妳。

  可是,他是誰呢?

  噢,是了,是他呀,她最愛的那個人,這個世界上,除了小叔叔和表哥外,對她最好的人,她發誓,要跟他生生世世的。

  慢慢走向他張開的懷抱,安詠心笑了,她是幸福的……

  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他的剎那,他的面目化為了撒旦般的冷漠。

  他說,安詠心,把孩子打掉,他沒有緣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是不能存在的。

  什麼,他在說什麼?孩子,什麼孩子!

  低頭,安詠心看見了自己微隆的腹部,有些驚愕,是的,她懷孕了,呵呵,那裡有她的小寶寶了呢,可是他為什麼不要孩子,為什麼要打掉?不,她要這個孩子呀。

  她轉身開始瘋狂跑走,有人害她,有好多人要害她呢。

  她的身後,那些可怕的臉漸漸地全部出現,他們在追她,她要逃走、要逃走……

  啊……忽然之間,她失足掉下了一個無盡的深淵,一直掉、一直掉,她好怕、好怕……

  猛地睜開眼坐起,安詠心快窒息的急促喘息著,豆大的冷汗從她的額角滑下,她的背後乃至全身都被冷汗浸濕,那雙大眼在黑暗中驚恐地睜著,好半晌,她才緩緩地平靜呼吸然後呆滯。

  她……似乎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些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已經讓她分不清楚,她在夢境和現實中徘徊,她想跑走,跑離那些殘酷的現實,卻有人一直在拽她,把她從夢中拽醒。

  而現在她似乎真的醒了。

  那些似夢非夢的場景一個一個從腦子裡閃過,從四年前開始,到這四年裡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那雙清亮的眸子開始點點灰暗,是的,她清醒了,完全清醒了,而她卻痛恨這個事實,她寧願不要醒來。

  突然,身子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一個瑟縮沒有動,熟悉得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的寵溺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詠心,作惡夢了?不要怕,沒事的、沒事的,我在妳身邊,一直都在。」

  是他!

  一股濃濃的恨意從她的內心深處慢慢甦醒,她不會因為這四年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而感動,他只是在贖罪而已,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內心好過,他不會明白她有多痛苦,那個孩子對她的意義有多大,他沒有親手毀掉那個孩子,卻毀掉了她生活的希望。

  他跟杜盛禮、方眉沒有差別,都是劊子手,不同的是,他是假仁假義披著君子面具的,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發現安詠心依舊一動不動,沈斯喬以為她已經冷靜下來,他將她重新安置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守著她哄她睡去。

  安詠心順從地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卻不自覺的一點點握緊。

  沈斯喬,是你說的,讓我們擁著一起互相折磨至死,既然如此、既然你願意,那我們試試看吧。

  ※ ※ ※

  「沈先生,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貴千金的。」幼兒園門前,院長牽過沈天微,對沈斯喬畢恭畢敬的微微欠身。

  沈斯喬只是微微勾起不明顯的唇角回禮:「麻煩了。」

  坐在車內的安詠心冷眼的偏頭看著不遠處的場景,面無表情,那個女孩……是刺激她清醒最重要的原因,呵,沈天微,名字真好聽。

  他的女兒?他和誰的女兒呢?

  原來他不是不想要孩子,或許,當初更是他藉口那是個不能存在的孩子而阻止孩子出生,他只是不想要跟她的孩子,其餘任何人都無所謂,他對沈天微的關愛,讓她刺眼、讓她覺得窒息、讓她想再次瘋狂,他害死了她的孩子,卻理所當然的撫養關愛另一個孩子,憑什麼?

  在沈斯喬轉身準備走迴車內的一瞬間,安詠心收回目光,變回麻木的表情,揪緊座位而生疼的手才連忙鬆開。

  沈斯喬開門坐回駕駛座,憐愛地整理了一下安詠心耳邊的髮:「詠心,妳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們去散散心好不好?」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用微微刺激詠心,把她送進幼兒園學習,盡量減少詠心看見微微的時間,寧願永遠都這樣,他也不要她再受傷,微微也活在恐懼裡,有什麼痛苦,就讓他一個人承受好了。

  散心?是她散心還是他?

  安詠心依舊完全不給沈斯喬反應,任由他自言自語。

  「妳沒有想好是不是?」沈斯喬一邊發動車,一邊不在意地自我作了回答:「那我們還是回家吧,我給妳做芒果千層派好嗎?呵呵,妳還記得嗎?讀大學的時候,妳常常用蛋糕來收買我,那個時候我表現得總是很怕別人發現我愛吃蛋糕,一個堂堂男子漢居然迷蛋糕這種東西,但其實我覺得很幸福,妳每次做給我的蛋糕,我都捨不得吃,只要是妳做的,我都覺得好珍貴。」

  安詠心黑白分明的眼珠輕輕動了一下,阻止自己因為他的話而有些許的動容,她不想再回憶起曾經的那些事情,那更會讓她覺得自己傻、自己白癡,如果可以,但願她從來沒有認識過沈斯喬。

  專心看著前方開車的沈斯喬沒有注意到安詠心的異樣,只是自顧自的說:「其實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妳我真正愛吃蛋糕的原因是不是?」

  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自己跟自己說話的方式,他不知道詠心能不能聽到,他只是想讓他們之間更有存在感:「我說過吧,我媽媽是個甜點師,小時候我覺得她做的蛋糕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蛋糕,她對我很好,我的印象中她的笑容跟蛋糕是一樣甜美的,只是……我從來沒有問過她,我的父親是誰……後來有一天,媽媽突然不見了,外公、外婆說她跟一個洋鬼子跑了,不要我了,我沒有恨過她,只是心疼外公外婆一瞬間看起來蒼老好多,我知道,他們為自己的女兒操碎了心,很快,外婆因過度憂鬱去世了,外公很愛外婆,很快也隨外婆去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沈斯喬輕笑了一下:「所以當初妳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很不會表達感情?那只是因為生活環境的影響罷了,從那以後,我似乎對蛋糕就有種近乎依賴的感覺,它的味道會讓我想起媽媽,儘管她走了,但我希望她是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了,那樣,便無所謂了。」

  「詠心,妳醒來好不好?我想吃妳做的蛋糕了,吃不到了才知道什麼叫真的空虛和寂寞……詠心,其實愛很簡單、恨太辛苦,如果妳可以不要那麼恨,妳願意醒來,我們還是可以很幸福好不好?」說到最後,沈斯喬發現自己都有點語無倫次了,他連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麼都弄不清楚,他其實也害怕自己達到極限,再也撐不下去,撐不到她醒來。

  然而他不知道,安詠心的心情是複雜的,她很煩躁,甚至躁動不安,這些都不是她想要聽到的東西,卻一字不漏的聽進了心裡!可是他的過去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是的,沒有關係,沒有!

  她曾經那樣遷就他,全心全意的愛他,可是到頭來他給了她什麼?他不過是活生生毀了她的幸福,還憑什麼來追討他要的幸福?

  安詠心有些頭疼欲裂,蹙眉,垂下頭,她突然伸出雙手捂住了雙頰,狠狠的,搖著頭想甩掉那些疼痛。

  沈斯喬嚇了一跳,急煞車在路邊停下,他扶著安詠心柔聲問:「詠心,妳怎麼了?頭疼嗎?」

  是的,她頭疼,只要他再說些什麼,她一定會疼死。

  「乖,沒事、沒事,放輕鬆就不疼了。」沈斯喬摟過她,拍著她哄她安靜,而埋首在他懷裡的安詠心卻幾乎顫抖得快咬破唇角,安詠心,不準妳這麼沒出息,妳要記住,妳不愛他,一點都不愛,他不能再影響妳一絲一毫,他的一切跟妳無關,他的話也都是騙妳的,妳要報仇,為自己那個可憐的孩子報仇。

  半晌,懷裡的人再沒動靜,而沈斯喬……隱隱地覺得哪裡開始不對勁,他說不出來是哪裡,但似乎,有些東西在開始變化。

  ※ ※ ※

  週末午後的別墅小庭院,被陽光灑上一層淺淺的金色光環,美得不像真實世界。

  沈斯喬推著安詠心坐到白色藤制小圓桌的旁邊,撐開蕾絲的陽傘,讓陽光點點散在她的身上,卻不至於太曬,「詠心,我們來曬曬太陽,對身體好。」

  桌子上有沈斯喬烤好的芒果千層派之類的甜點,看起來美味可口,他笑笑把叉子推到安詠心的眼前:「詠心,想吃的話自己吃好嗎?」

  安詠心沒有什麼反應,沈斯喬掩飾不住內心的些許失落,卻隱藏住再次笑起來:「妳偷懶不想自己吃對不對?那我等一下餵妳好嗎?等等我。」

  沈斯喬披了一件薄薄的毯子在安詠心的腿上,然後走到了花圃邊,蹲在了正努力澆花的小身影邊:「微微,累不累?」

  沈天微看起來心情很好,自從上了幼兒園,她很少再正面見到安詠心,幼兒園的生活也讓她開朗不少,沈斯喬給她穿上了一件粉色迷你小圍裙,戴上小頭巾,讓她看起來可愛至極,陽光下,她粉嫩的小臉染上紅暈,圓圓的小鼻頭有著點點晶瑩的汗珠。

  抱著小型的澆水器,沈天微漾起乖巧的笑容:「爸爸,微微不累,花花好漂亮。」

  「好乖。」沈斯喬擦去她鼻尖的汗珠,寵溺地捏捏她的小臉:「微微喜歡花嗎?」

  「嗯,喜歡。」

  「微微最喜歡什麼花?」

  「嗯,微微喜歡薔薇花,嗯,白色,白色的薔薇花。」

  沈斯喬看著沈天微,剎那間失神,白色薔薇花……那也是詠心最喜歡的花,偏頭,凝視著不遠處那個安靜的人兒,他苦笑。

  整個花園裡,最多的花就是薔薇花,從最普通的紅,到深紅、粉紅、黃、白,甚至到野薔薇……而其中,白薔薇占多數。

  她曾經調皮地說:我最喜歡薔薇花,白色的,因為白薔薇的花語是純潔的愛情,嗯,我不喜歡太複雜的愛情,就像我對你,一心一意,沒有雜念。

  眼眶驀地有些熾熱,沈斯喬咳咳兩聲掩蓋自己的失態,笑著摸摸沈天微的頭不再說什麼。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響起,讓他蹙眉,那是一支很少人知道號碼的緊急電話,除了杜詠維和慕弈天,只有恆簡那幾個夥伴知道,而他們都知道他在幹嘛,不會輕易打擾的……

  接起,壓低聲音:「喂,我是沈斯喬。」

  果不其然傳來邢簡恆陰鷙冷淡的語調:「喬,馬上過來恆簡一趟。」

  「我記得我說過……」

  「是上次的事情,出了點小問題,你必須馬上過來,我保證,不耽誤你超過一個小時就放人。」

  停頓了一下,看看安靜的安詠心,沈斯喬回答:「好,我馬上過去。」掛掉電話,沈斯喬不得不認真地對著面前的沈天微說:「微微,爸爸現在要拜託妳一件事情,妳能答應爸爸嗎?」

  沈天微眨著大眼:「爸爸說。」

  「爸爸現在有事必須馬上出去一趟,但是怕媽媽照顧不好自己,妳能幫我照顧媽媽嗎?」

  照顧媽媽?沈天微順著沈斯喬的目光看去,不自覺地有些垂眸,聲音變低:「可是……媽媽討厭微微。」

  「不是這樣的。」沈斯喬連忙安慰:「媽媽只是認不得微微而已,微微不用靠近媽媽,妳在這裡看著她就行了,萬一出什麼事情了,妳趕快給爸爸打電話,爸爸就回來好不好?」

  「好。」沈天微乖巧的點點頭,她知道爸爸疼她,她不想讓他失望。

  「乖。」

  沈斯喬起身走到安詠心身前,低頭吻了吻她的額心:「詠心,我要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乖乖地坐在這兒,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即使知道她不會有反應,他還是做了,沈斯喬鎖緊眉,馬上動身出門。

  ※ ※ ※

  自沈斯喬走了之後,沈天微就一直待在花圃邊,大眼眨都不眨地盯著安詠心,生怕把生病的媽媽看漏眼。

  而安詠心同樣的,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天微小小的身影,多感人的父女對話,但又何必扯上她?呵,他是沈天微的父親,但她從來沒承認過這是她的女兒,她的孩子早就死了……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沈天微的存在只會一次又一次提醒她這個殘忍的事實罷了,她討厭這個孩子,真的非常討厭;想著,安詠心突然伸手推動輪椅,緩緩靠近了花圃。

  然而她的這一個動作,嚇呆了花圃邊的沈天微,她從來沒有看過媽媽自己動過,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爸爸做的,但……媽媽怎麼就動了呢?

  安詠心無視沈天微,推著輪椅在花圃邊停下,看著滿園的鮮花,安詠心卻無法無動於衷,她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聞過這樣的香味了,那是自然而真實的味道,是不會騙人的味道……

  輕輕低頭,長長而柔滑的髮順著她的頰邊流瀉而下,她只要稍微靠近一點點,就能聞到白薔薇散發出的濃濃誘人香氣,伸手輕點薔薇上的水珠,涼涼的舒爽感,這讓安詠心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展露一個淡淡的笑意。

  這一切在沈天微的眼裡看來,是神奇得不能再神奇的,她小小的腦袋瓜裡只有安詠心的歇斯底裡,而現在陽光下,穿著白色紗裙,有著長長頭髮,聞著花香在笑的安詠心就像一個天使般美麗。

  媽媽……是天使?

  沈天微傻氣地放下了自己的小水壺,拿起一把小小的剪刀走到了花圃邊邊,她記得爸爸說過薔薇花有刺,刺到會痛痛,要摘花的話必須用小剪刀剪,學著爸爸的樣子,沈天微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一朵嬌艷的白色薔薇。

  沈天微開心地走到安詠心的面前,小手輕輕將那朵白色薔薇舉到她面前,媽媽看起來似乎不可怕了:「媽媽,給妳。」

  安詠心的動作瞬間僵住,她抬起身,那雙因為鮮花而柔和的眼睛看著沈天微,變得暴戾而嫌惡,她一聲不吭地看著她,只是看著。

  沈天微因為安詠心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舉起的小手輕輕放下又再次鼓起勇氣舉起,小心翼翼地說:「媽媽也喜歡白色薔薇花嗎?」

  她也喜歡白薔薇?

  安詠心冷笑了一聲,她這是在幹嘛?懷念?太可笑了,她不喜歡,一點也都不喜歡,他以為種滿薔薇花,種滿白色薔薇就能提醒她過去有多愛他嗎?太天真了。

  猛地一把甩開面前高舉的白色薔薇,安詠心低吼:「我不喜歡白薔薇,我討厭它、我恨死它了,白薔薇是我最討厭的花,最討厭的。」

  沈天微徹底受到了驚嚇,沒想到上一秒還是天使的媽媽,下一秒又變成了可怕的人,手中的花被打落,她小小的身子躲避地往後一退,卻沒有站穩,被一旁白色低矮的柵欄一絆,整個人狠狠地跌進了薔薇叢。

  一聲稚嫩而淒厲的慘叫從薔薇叢中響起,安詠心錯愕地怔住,她眼睜睜地看著薔薇叢中那個小身影在掙扎,她稚嫩的皮膚被薔薇花下可怕的刺刺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她越疼就越掙扎,越掙扎就被刺傷得更多,鮮血可怕地浸染了白色薔薇,怵目驚心。

  安詠心僵住,有那麼一瞬間,她是下意識想要起身去將那個小身影抱出來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被自己這樣惡毒的想法嚇到,是啊,以前的安詠心絕對不會有這樣可怕的想法,她可愛善良,而現在……她為什麼要去救沈斯喬的女兒?呵呵。

  沈天微的掙扎,讓她全身冰涼,她傻傻地想,當初那個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掙扎的,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哭喊著讓她救他?而她無能為力,她又為什麼要去救別的孩子,她不要、不要……

  安詠心充滿血絲的眼,冷冷地看著薔薇叢中那個已經不再掙扎的沈天微,她學乖了或者是疼得麻木了,她抽泣的聲音哽咽,只能低低地說:「爸爸,救救微微,爸爸……」

  是啊,就等他來救他的女兒,不是很好嗎……

  就這樣,她冷冷地看著,看著沈天微幼小的身影傷痕累累,無助地哭泣,直到她聽到汽車的聲響,他回來了。

  推開白色柵欄門的沈斯喬看到安詠心移動了位置,先是怔了一下,才緩緩想到是不是微微推的,可是微微呢?

  慢慢走到安詠心的身後,他剛想出聲喚了一句:「詠心……」繼而,他被花叢中怵目驚心的一幕而嚇呆,那個小小的身影染滿血跡,幾乎快意識不清的呢喃:「爸爸、爸爸……」

  沈斯喬的血液幾乎快倒流,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微微會就這樣死掉,他再不能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跟就在距離微微不到兩米的安詠心有沒有關係,他只能顫抖著手趕緊把沈天微從花叢裡抱起,抱在懷中,染紅了他胸前的衣服,他不敢置信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安詠心,連忙帶著沈天微衝進了室內,留下了安詠心一個人。

  慢慢的,她笑了……笑得心臟有點窒疼,淚水從眼角溢出,看著他這樣震驚和心疼,她應該有種報復的快感的,沈天微受傷了,他想必會鑽心得感同深受吧,是的,她應該是不後悔的,她應該不哭的。

  可是淚水仍舊抑制不住地下落,她為什麼要用應該兩個字,她是該得意是該開心的才對……可是有個聲音卻在肆虐侵蝕她的思緒,說著,安詠心,妳好可怕,好可怕……

  其實,一切,沒有她想像的那樣報復的喜悅,為什麼……誰來告訴她為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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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2:50
第三章

  調整好床上小人兒手上的針頭,檢查了一下點滴的快慢,杜詠維才蹙眉扯開襯衫上的幾顆鈕扣,在房間的小沙發坐下。

  「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抬眸看著床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沈斯喬,杜詠維實在難以置信,沈斯喬究竟是怎麼照顧這個家的,最近他來這裡的次數是不是太頻繁了。

  沈斯喬看著沈天微慘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心疼地俯身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確定她熟睡再走到杜詠維:「你相信嗎?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杜詠維哼笑,他當然很難相信,就在剛剛,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渾身是血躺在他的眼前,幾乎奄奄一息,他居然告訴他,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知道!」沈斯喬埋著頭,聲音幾乎有些暴躁:「我下午接到緊急電話出門了,但一個小時內我就趕回來了,僅僅一個小時……」

  看到沈斯喬這樣,杜詠維知道他是認真的:「你出門前情況還好?」

  「是的,微微在花圃邊澆花,詠心在圓桌那兒,我怕微微靠近會刺激詠心,就讓她遠遠地看著,結果……」

  「結果怎麼樣?」

  「我回來的時候,微微渾身是血地躺在薔薇叢裡,詠心在花圃邊,離微微不到兩米的距離……」

  杜詠維刷的一下從沙發上起身,語氣有些陰冷:「沈斯喬,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懷疑這是詠心的傑作?」

  「我沒有這麼說。」沈斯喬輕聲回答。

  「可惡!」杜詠維爆發地揪起沈斯喬的衣領,狠狠地看著他:「你沒有這麼說,但你這麼想了!從你的語氣、你的神態你都認定了詠心是凶手了!」

  沈斯喬似乎也開始隱隱有些怒意:「那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微微不小心自己掉進去了,詠心就在身邊一直看著她求救?」

  「我不管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杜詠維低吼:「但我認識的詠心不是這麼可怕的人,她不可能刻意親手推微微進去花叢,也不可能無視微微的呼救。」

  「我沒有說她是刻意的,只是詠心每次見到微微都控制不了她的情緒,也許她是病發失去理智才這麼做的。」沈斯喬紅著眼不肯示弱。

  「不會的!」杜詠維狠狠推開沈斯喬,「就算詠心發病她也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她的潛意識絕不會這樣。」

  沈斯喬粗重地喘息著,疲憊地跟杜詠維兩兩對視,良久,他挫敗地坐回小沙發:「對不起,也許是我太主觀了……不過,詠維,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詠心看微微的眼神和失控狀態,但是,錯的的確是我,我不該離開,更不該把他們放在一起。」

  杜詠維也稍作冷靜:「依你所說,詠心討厭微微,是潛意識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不過僅僅是這樣至於她做出這麼失常的行為嗎?還是因為有別的原因……」

  沈斯喬抬頭,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安詠心的行為,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卻又馬上否定,不可能……應該不可能……

  「你在想什麼?」

  「詠維。」沈斯喬忽然看著杜詠維:「我不知道有沒有別的原因,但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都沒找到機會。」

  「噢?」

  「我在想……詠心會不會是醒了?」

  杜詠維震驚:「不可能!剛剛是我把她送回房間的,她幾乎沒什麼變化,她任何一個眼神和動作都瞞不了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沈斯喬撐著額頭嘆息:「自從她第一次見到微微失控以來,她失控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偶爾我還會不經意發現她對我說的話有反應,她常常是靜靜的聽,而後就一點點開始反應,就算不是醒了,會不會也是正在有意識的階段?」

  杜詠維不能掩飾內心的波瀾:「可是她醒了為什麼不說,仍舊保持這樣的狀態?」

  「你說呢?」

  沈斯喬跟杜詠維交換著眼神,他知道,杜詠維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們的潛意識都否認這個事實,詠心,不該是這樣完全充滿恨,不留退路的。

  「你抽個時間帶她來醫院作個全面檢查……到時候,我會安排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

  「好。」

  如果詠心真的醒了,他想,他會高興得近乎瘋掉,可是……如果她真的醒了,卻故意這樣折磨他,他該去如何面對,他該怎麼辦。

  ※ ※ ※

  送走杜詠維,沈斯喬輕輕打開房門,走進他和詠心的臥室,一片漆黑。

  她仍舊坐在窗台前,靜靜的被籠罩在月光裡,沈斯喬看著她,卻找不到當初的溫暖,他覺得冷,甚至有些涼。

  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晨縷,他倚著窗台跟她一起發呆,突地,沈斯喬淡淡的說:「詠心,妳其實醒了對不對?」

  即使掩飾的再好,安詠心也控制不住的顫抖了一下,她的目光依舊默然望著遠方不語,她知道,他在試探她。

  「妳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要故意裝作沒有知覺。」沈斯喬的語氣極力平靜,卻不自覺有些提高。

  她不是故意裝作沒有知覺,她是寧願真的沒有,也不要想這樣腦子裡被撕扯,讓她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了。

  墨黑的眸一絲不漏的將安詠心的每個表情神態收納眼底,沈斯喬忽然蹲在她的面前,大掌攫住了她纖弱的肩膀,一點點收緊,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齒:「我要妳說話,妳告訴我,妳到底在想些什麼!不要再故意無聲的折磨我,妳罵我、打我,甚至殺了我,我都不會有怨言,可是現在妳在做什麼?把自己變得可怕,變成跟方眉一樣無可救藥的人嗎?」

  安詠心的眉心一點點蹙起,因為雙肩被攫住的疼痛;而在他提到方眉的時候,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尖叫一聲掙扎起來,她不是方眉,不是!她只是在報復,不是在傷害別人。

  「不准叫!不准鬧!」沈斯喬定定地看著安詠心,逼她:「我知道妳聽得見,妳明白我在說什麼,安詠心,妳可惡!妳知道不知道,那只是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而已,她根本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也不能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她是個孩子呀,妳怎麼能忍心這樣看著她遍體鱗傷近乎絕望都不去管她!這跟當初方眉無視妳的央求,執意把妳母親火化有什麼不同?」

  「啊……滾,你滾開。」那些可怕的回憶再次在安詠心的腦子爆開,她撕咬著沈斯喬讓他鬆手,她不要聽這些,不要!頭好疼,要爆炸了。

  安詠心抱著頭,疼得不知所措,下意識,狠狠地往一旁的牆上撞去,一下、一下發出悶悶的重響,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減輕一點疼痛般。

  看著安詠心這樣自殘般的方式,沈斯喬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試探,她聽得到,她真的聽得到他說的每一句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他也真的認命了,他不想再故意試探她逼她,他的心在滴血,在疼,就算她是故意裝瘋賣傻、故意裝作不清醒、永遠這樣故意折磨他他都認了,只要她不要傷害自己。

  沈斯喬拉住她扣在懷裡,閉眼輕吻她冷汗淋漓的髮,發現她在瑟瑟發抖:「對不起、對不起……詠心,乖,不要再傷害自己,是我的錯。」

  安詠心輕輕顫慄,在他的懷中睜開雙眼,陰鷙而寒冷,他為了那個孩子在逼她?以前,就算再怎樣,他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來逼她,現在,僅僅是因為那個孩子,他逼她,甚至懷疑是她親手推那個孩子進的薔薇叢?

  是啊,她看著那個孩子求救她也不救她,那又如何!為什麼全世界都可以傷害她,她就不可以傷害全世界?她就要傷害那個孩子,沈斯喬的孩子!

  沈斯喬敏感地觀察著安詠心的每一個表情細節,大掌緩緩覆上她握緊的拳頭,將她指甲深陷在掌心的手指一根根不經意地掰開,他備受折磨的心痛苦不堪,淚從眼角滑出,抱緊她抵住她的頭頂,默默用著唇形說:「妳要怎麼做都好,我都依妳……」

  良久,沈斯喬摟著安詠心坐到了地毯上,他故作自言自語般祈求:「詠心,不要再討厭微微了好不好?是我的錯,我一直以為如果妳的身邊出現一個孩子,像微微那樣可愛的孩子,妳就會清醒、會忘記失去孩子的傷痛,所以我才領養了她……」這樣漫不經心的說著,沈斯喬卻不知道這讓安詠心收到了多大的震動,她那雙陰鷙的眸變得難以置信。

  那不是沈斯喬的孩子?沈天微是領養的……

  沈斯喬自顧自的低語:「可是我錯了,妳討厭她,我讓妳、微微都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淵,可是詠心,不要恨她、討厭她,她真的很可憐,妳知道嗎?兩年前,我是在受理一個家暴案的時候見到微微的,那時候她才兩歲,他的父親生意失敗,天天買醉打她、打她母親,一次錯手她的父親將她母親生命奪走,父親也被判了無期徒刑,她成了一個孤兒,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屬於我們的……」

  發現懷裡的詠心變得安靜得出奇,沈斯喬就慢慢繼續說下去:「妳沒有仔細看過微微對不對,她有一雙很漂亮、很漂亮的大眼,像極了妳,正是因為那雙眼睛,明亮而充滿了求救的無助信號,我才丟不下、她領養了她;她的一切悲劇色彩都像極了妳,而且跟我一樣,是一個孤兒,這樣的孩子讓我感同身受,我一直相信,妳也會深深地愛上她、保護她,世間上所有的悲劇到我們兩個停止就夠了,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也不應該在微微身上延伸的……」

  「詠心,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不管如何,試著接納她,不要再恨她……否則,她的悲劇不過是妳跟我的重演罷了;詠心,我知道妳明白,妳有一顆那樣善感的心,是不是……」慢慢,沈斯喬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竟然疲憊得沉沉睡去……

  他靠著牆,安詠心靠在他的懷裡……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再有眼淚的了,抬手,抹去臉上的冰涼,她卻嘗到了眼淚苦澀的味道,說完全不曾動容那是騙人的。

  這是沈斯喬第一次跟她說微微,一個完整的沈天微,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那張天使的小臉,那雙大眼……是的,她突然發現了她為何這樣討厭沈天微的原因之一,她在沈天微的眼裡看到了自己,那樣可悲而無助的自己、改變不了命運的自己,讓她覺得痛不欲生。

  可是至少沈斯喬是對的,微微沒有錯,一切的悲劇應該在他們身上截止,不能在沈天微的身上延伸,可是她對沈天微做了什麼了……

  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下午沈天微遍體鱗傷躺在薔薇叢中的可怕場景,安詠心哽咽的呼吸灼燒得她情緒崩潰,她知道那種情緒叫自責、叫後悔、叫愧疚,如果沈斯喬再晚一點回來,說不定沈天微就會這樣流血過多……難以挽回……

  安詠心咬著唇輕輕顫抖,的確,她究竟是怎麼了,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她這樣做究竟跟方眉有什麼區別,不,甚至比方眉更可惡、更不是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安詠心哭泣著,她只是突然很想跟那個小女孩說一句對不起,她的內心深處不是真的想這麼做的,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不去恨。

  安詠心覺得痛苦萬分,這個溫暖的懷抱讓她覺得矛盾而掙扎,是的,她變得這麼不可理喻都是因為這個男人,是他逼她的,是他把她從童話裡灰姑娘變成白雪公主、再變成巫婆的,可是她還有後退的路嗎?沒有了……她做不回以前那個善良的安詠心了。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 ※ ※

  「嗯,妳放心,微微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前幾天就已經開始去幼兒園了。」沈斯喬站在窗台前,背著房間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他停頓了一下,蹙眉道:「Boss已經答應過我不會再出現上次的事情了,這一年是我的假期。」

  那邊的人似乎退了一步,沈斯喬才說:「那好,我給妳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先給幼兒園打電話說會晚點去接微微,超過一分鐘別怪我連好友都沒給情面,嗯,好,一會兒見。」

  掛下電話,沈斯喬走到一直安靜地待在陽台上出神的安詠心身邊,他伸手一把將她輕柔地抱起,回到房間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坐在床邊,沈斯喬寵溺地撫摸著她光潔白皙的額頭:「詠心,我要去幼兒園接微微回家,陽颱風大,妳在床上睡一下好不好?我很快就回來,妳乖乖的。」

  看著安詠心順從地乖乖閉上眼睛,沈斯喬才俯身吻了一下她,急忙起身離去;很快,一室安靜,房間乃至整個別墅裡,只剩下安詠心一個人。

  躺在床上,她緩緩地睜開那雙空洞的大眼,其實,她應該早就習慣這種安靜了,但是因為某個人一天到晚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讓她發現,耳邊的安靜竟然有些心慌。

  微微……自從上次受傷之後,她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她了,沈斯喬一直在一個人照顧那個小女孩,而且避免讓她跟微微見面,哪怕只是擦肩而過的一眼,所以……那個小女孩究竟怎麼樣了?

  莫名的,她很想知道那個小女孩現在怎麼樣了,儘管當初她看微微一眼都覺得厭惡煩躁……但沈斯喬很小心地錯開她們,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微微、確定她的狀況,如果貿然出現在微微面前,又怕會被沈斯喬發現她其實已經清醒了。

  緩緩地,安詠心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一股很強烈的衝動在驅使著她,安詠心,去看看微微吧,只是一眼就好,只要確定妳沒有將她傷害徹底。

  安詠心瞟瞟牆上的鐘,沈斯喬在電話裡說會晚點去接微微,那麼她可以趁這一點時間去幼兒園門口看看她,然後不被發現地提前回來,讓一切還原。

  她的心怦怦直跳,似乎帶著些許鮮活的刺激感,一種好久沒有的,讓全身細胞都在興奮顫動的情緒,要不要這樣做呢?

  雖然只是想著,安詠心卻已經下意識地走到了衣櫃前,她知道,衣櫃裡有沈斯喬為她準備的衣服,各式各樣她以前根本沒有機會穿的衣服。

  深呼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只是走出第一步而已,安詠心,妳可以的。

  ※ ※ ※

  再一次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時,安詠心真的有些害怕,她似乎已經與世隔絕了很久了,這四年除了沈斯喬、詠維、弈天……她見過的人屈指可數,她是個有病的人,一個已經困在牢籠裡很久的人。

  但是跟四年前唯一不變的是,她走在路上還是那麼引人矚目,回頭率高達百分之百,她心慌而腳步虛浮,在別人看來,卻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驚艷。

  憑藉去過幼兒園一次的印象,安詠心很順利地找到了目的地。

  放學高峰期的幼兒園,吵鬧而笑語不絕,很多小朋友見到來接自己的父母都開心地蹦蹦跳跳奔向他們,看著一個一個幸福的家庭牽手離去,躲在遠處樹下的安詠心不自覺也笑了起來,只是唇角還沒彎起較大的弧度,又立即停止。

  心有些窒疼,如果,她的孩子還在,她也會擁有這樣的幸福吧?可是已經沒了,沒有孩子,一切都沒有了。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安詠心垂眸覺得難過,除了回憶起痛楚,她還能得到什麼?

  就在安詠心覺得受不了想要離開的當下,門口忽然出現的一抹明黃色的小身影讓她駐足,全身一僵……是她,是那個小女孩。

  她被幼兒園老師牽著站在了大門口處,在所有小朋友裡,沈天微顯然是特別吸引人目光的,跟她一樣似乎都與生俱來帶著些許特別的氣息;安詠心眼眶有些灼熱往樹後躲了一下,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似乎已經沒事了,穿著小洋裝露出的肌膚似乎都已經康復了,粉嫩而光潔,只是她沒有笑,不像別的小朋友一般鮮活地蹦蹦跳跳,她很安靜……像她。

  安詠心吸吸鼻頭,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樣,總是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大門口等媽媽,看著別人一家三口的幸福,覺得自己是一個怪異的存在,那個小女孩會不會也是那樣的孤單感覺呢。

  安詠心隔著人群,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女孩,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竟然忘記了打算好只看一眼的計劃,她看著沈天微,心情很複雜,有那麼一刻她很想過去抱抱她,告訴她不要害怕,就像她曾經安慰自己那樣,只是……她不可以,或許她還會嚇到那個小女孩,沈天微現在一定已經害怕她了,她之前那樣傷害過她……

  怔愣之間,她的眼簾裡突然出現了一抹熟悉頎長英挺的身影,猛地一驚,她才意識到那是沈斯喬,糟糕!她該走了,她不能被發現的。

  只是,在看到沈斯喬身邊另一抹纖細妖嬈的身軀時,安詠心的身子像被定住般不能動,她呆呆地看著沈斯喬一臉笑意地抱起沈天微,對著那個陌生的女子讓微微叫人,那個陌生而美麗的女人笑意滿滿的逗弄著沈天微,把她逗弄得呵呵直笑……

  他們看起來,多麼像令人稱羨的一家三口。

  那種不可思議的情緒淹沒了安詠心,她不自覺地搖著頭,告訴自己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不是……安詠心自己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在嫉妒,她的嫉妒已經讓她的理智都開始崩塌,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是嫉妒,她握緊拳頭,轉身想快速穿過馬路跑走……

  「嘰……」一輛小轎車緊急煞車擦過路面,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嚇壞了所有接送的人群,讓大家不禁全部過來圍觀。

  安詠心失神地坐在地上,垂著頭,沒有一絲害怕的情緒,她只是呆住;被嚇壞的轎車主人走下來居高臨下地對著安詠心大罵起來:「妳這個女人怎麼一回事啊!妳有沒有長眼睛呀,撞死了人我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耶,妳要死就走遠點死,別來害我好不好。」

  要死就走遠點死……

  安詠心輕聲自嘲地笑了一聲,有些哽咽的苦澀,她可以走去哪裡?忽然之間,她發現所有地方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一直以來,她都潛意識仗著沈斯喬的愛而報復,而現在呢?快消失了吧,原來只是她一廂情願,沒有人是真正完全在乎她的。

  「喂,妳沒事吧,別裝受傷了哦,我告訴妳,想要我給錢就別作夢了,是妳不長眼睛的……」

  「先生,這位小姐已經被嚇壞了,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惡毒嗎?」一道熟悉溫和的聲線猛地在安詠心身後響起,讓她渾身一震,她知道,她無路可逃了。

  沈斯喬抱著沈天微走過來圍觀,就看到轎車司機不近人情的辱罵,這實在讓他看不過眼,轎車司機被沈斯喬教訓一頓,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晦氣地一啐趕緊開車離開。

  沈斯喬的目光轉向地上的女人,一抹震驚的神色緩緩出現在眸中,就算那個女人背對著他,頭髮遮住臉頰看不見樣子,他也完全能認出,那是安詠心,此時此刻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安詠心。

  趕緊把沈天微交給一直待在身邊的霍雲溪,沈斯喬兩步上前扶起了安詠心,她蒼白的臉頰就這樣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兩兩相望,沈斯喬聽到自己覺得有些荒唐的詢問:「詠心,妳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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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3:14
第四章

  安詠心怔怔地看著沈斯喬,這一次,她不是在裝不清醒,而且真的無言以對,她看著他,很委屈,甚至很莫名地難過,垂著眸咬唇,眼淚一顆一顆滑落,她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看著這樣無助的安詠心,沈斯喬只能緊緊地擁著她安慰:「已經沒事了,不怕、不怕,告訴我有沒有哪裡受傷?」

  輕閉著眸,沈斯喬更加確定了一個事實,安詠心醒了,早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就醒了,但是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她冷眼旁觀著一切,包括他和微微,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接受,她……

  在報復,她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心底深處依舊恨他、恨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只是這次他真的不明白,詠心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她是來看微微的嗎?可是她不是恨微微嗎?還是有些什麼別的原因。

  沈斯喬扶著安詠心,重新看著她,既然她不願意承認自己醒了,不想面對他,他是不會逼她的,要裝的話他也是可以配合的。

  跟以前一樣,沈斯喬故作自言自語地說:「你是不是想出來散心?以後叫我一起好不好,我怕你一個人會迷路會受傷。」

  安詠心沒有回答他,只是任由他牽著她走到沈天微和跟他一起出現的那個陌生女人面前,沈天微在看到安詠心的一瞬間,明顯地害怕得瑟縮了一下,轉頭不看她緊緊地抱緊了霍雲溪,所有人都了然,微微怕安詠心,非常害怕。

  霍雲溪輕拍著沈天微的背:「微微,乖。」

  這一幕卻讓安詠心很受傷,她知道微微會怕她,可是沒有想到會給微微這麼深的傷害,之前微微很懂事,就算怕也會靠近她,乖巧地叫她媽媽,而現在她已經不願意接近她了,甚至,她的媽媽另有其人吧?

  安詠心默默地看著霍雲溪,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絕不會比她遜色,一頭淺慄色的波浪長髮讓她整個人明亮而光彩奪目,不像她……過了四年這樣的生活,一定是蒼白又憔悴吧,所以,連他也已經不喜歡她了。

  氣氛有些尷尬,沈斯喬發現安詠心在盯著霍雲溪,於是馬上說:「詠心,你不認識她對不對,她是……」

  「安小姐,你好,我是沈先生新雇的女傭,以後負責照顧你們三個的生活起居。」霍雲溪突然一陣搶白,變成了笑得八卦兮兮的小女傭,故意靠近沈斯喬蹭著:「哎哎,安小姐,你不知道沈先生多好,他看我一個小女生沒錢沒地方住,就好意收留我做女傭,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服侍你們的。」

  沈斯喬看著霍雲溪,整個人錯愕加傻眼,這個死女人搞什麼鬼?「那個……」

  「哎哎,沈先生,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呀,我們快回家吧。」霍雲溪沒有給沈斯喬插話的時間,抱著沈天微推他。

  女傭?

  安詠心卻一個字都不信,沒有女傭會長得這麼美、也沒有女傭會穿世界名牌服飾吧?這個女人和沈斯喬為了待在一起需要用這樣可笑的謊言嗎?

  他對她究竟是什麼心情,愧疚還是同情?安詠心覺得難堪至極,他不愛她了,已經不愛了,卻還要這樣故意假惺惺對她不離不棄,心裡有股酸澀的感覺,她不會就讓他們這樣心安理得的在一起的,他傷害了她,她不允許他就這樣幸福。

  ※ ※ ※

  「砰」的一聲關上書房門,沈斯喬沒好氣地對著在書櫃面前悠哉閑晃的霍雲溪說:「拜託,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什麼時候請你做我家女傭了?」

  霍雲溪搖著頭輕哼,一臉鄙夷地說:「哎喲喂,沈大律師,你省省好不好,誰稀罕做你家女傭啊?吃力不討好還沒錢,犯賤不成?我可是堂堂恆簡金牌律師霍雲溪身價上億。」

  「所以呢,你現在是太無聊,插手一下我的私事?」

  「NoNoNo,你少好心當作驢肝肺了。」霍雲溪靠著書櫃舉起食指搖搖,「很明顯我是在幫你好不好,而且Boss也下了命令讓我在你有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讓你有可能盡快歸位。」

  「幫我?我怎麼沒看出來。」沈斯喬扯扯領帶,有些鬱結。

  「不是吧,沈斯喬,你好歹也是恆簡金牌律師之一,怎麼遲鈍成這樣,還是說真的是旁觀者清?」

  「具體點。」

  霍雲溪嘖嘖兩聲:「你沒有發現安詠心剛剛看我的眼神簡直就是嫉妒得發狂嗎?她應該是從來沒有看到你身邊出現過別的女人,今天無意中第一次發現了,也不知道我究竟跟你什麼關係就誤會了,簡直想吃掉我耶。」

  沈斯喬蹙眉,忽然發現了一個不對勁,「你……知道詠心沒有瘋?」

  「她像是瘋的樣子嗎?」霍雲溪嘆口氣:「你別忘了,我是有世界心理學博士認證的頭銜好不好,我百分百確定安詠心清醒了,而且已經不是短時間之內的事情了,至於為什麼她要裝,這就要問你了。」

  「那就算她清醒了,跟你裝我雇的女傭、詠心嫉妒有什麼關係?」

  「噢,上帝。」霍雲溪簡直像看到了鐘樓怪人般看著沈斯喬:「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耶,除了一味的愛安詠心、保護安詠心你還懂什麼?這裡關係可大了,難道你不想安詠心主動承認自己醒了嗎?」

  沈斯喬遲疑地慢慢理解了霍雲溪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利用詠心的嫉妒心理,讓她以為我們關係匪淺刺激她?」

  「Bingo!」霍雲溪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沒錯,而且安詠心又不是什麼蠢蛋,她一定看的出我根本不是什么女傭,我這麼說只是加深安詠心的誤會,她一定覺得是我們兩個故意隱瞞的,所以我暫時搬進來做掛名女傭,你配合我,我們演得噯昧一點,我打包票安詠心很快就會原形畢露。」

  「真的?」沈斯喬不確定,詠心這樣恨他,為了報復他故意裝作不清醒,這代表她對他的愛已經漸漸失去了,她還會嫉妒,還會在乎?

  「幹嘛,對自己沒信心了哦?」霍雲溪拍拍沈斯喬的肩膀:「相信我,就算她不肯承認,她一定還是很愛你的,不然只是看到我們在一起就難受成那樣?也許她還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但是她必須面對這一切,你不能怕傷害她,這都是必經的過程,你們不能就這樣彼此故意折磨對方一輩子,這不現實。」

  沉思了半晌,沈斯喬點點頭:「好吧,聽你的,你說的對,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希望你說的能成功,不過我們要適可而止,我不確定這樣刺激詠心會有什麼別的後果。」

  「放心吧,我像是這麼沒分寸的人嗎?」霍雲溪打趣的說:「喂喂,我可是很犧牲色相耶,要是給那個大醋缸知道了,我還吃不了兜著走呢。」

  沈斯喬難得的嗤笑了一聲:「多謝你的慷慨相助,事成之後我定當湧泉以報。」

  「好說、好說,只要你配合,別捅破就好,演技要逼真。」

  「這真的很難耶,我們不來電。」

  「靠咧,沈斯喬!」

  「Boss說你不准說粗口的,發現一次就加一次案子。」

  「……」

  ※ ※ ※

  「哎哎,沈先生,這種活讓我來做就行了。」

  照往常般,沈斯喬六點開始準備晚餐,安詠心安靜地坐在客廳裡對著電視,沈天微在庭院裡整理自己喜歡的小花圃。

  然而今天,一切開始有了變化。

  因為小別墅裡多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一直對著男主人花癡放電、八卦兮兮的女人。

  安詠心輕輕地抬眸看向開放式廚房的那兩抹身影,一起做家務像是幸福的夫妻倆,她不自覺地淡淡凝著眉,不過就是做個家事而已,用得著這樣拉拉扯扯、親密無間嗎?她看到霍雲溪抓住沈斯喬的手,覺得異常的刺眼,這根本不是作飯,是調情吧!

  安詠心悄悄收回目光,曾經……他們也這樣親密無間過,她做家事、他在旁邊幫忙,甚至偶爾他會趁她在忙的時候,使壞地拉著她做那些……

  腦子轟的一聲,安詠心心底低咒了一句,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也不會發生了!不自覺地重新抬眸,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底暈開來,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是她,他們也會趁她不在的時候那樣嗎?

  不知道這樣胡思亂想了多久,沈斯喬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邊,輕聲說:「詠心,吃飯了。」

  然後他推著她走向飯廳,霍雲溪也從花圃邊叫回了沈天微,今天的飯菜似乎特別豐盛,想來是因為多了一個女人的關係吧。

  沈天微看到安詠心依舊有些害怕,不過小孩子似乎也能敏感的發現安詠心對她已經沒有那樣的敵意了,這個媽媽似乎已經不會再看著自己咬牙切齒、恨意滿滿,所以她也不再背過臉,只是遠遠地看著她。

  霍雲溪笑意盈盈的在飯桌上照顧沈天微,還不停的給沈斯喬夾菜:「沈先生,多吃點,你平時的工作這麼忙,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呀,看你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他氣色不好關她什麼事?

  安詠心有些氣悶,卻不敢顯露任何神色,然後不經意偷偷余光掃過了沈斯喬,他的氣色似乎真的沒有以前好了,剛認識的時候,他素淨的俊臉上充滿了儒雅的神采,器宇軒昂,但自從認識她之後,就似乎一直在操心。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她招惹他的……

  心底漾起莫名的失落,安詠心淡淡垂眸,沈斯喬笑著對霍雲溪說了聲謝謝,開始照顧安詠心:「詠心,吃飯了,來。」

  半晌,安詠心都沒有像平時那般順從的張口,接著,她做出了讓大家都震驚的動作,她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執起筷子,開始自己慢慢吃飯。

  沈斯喬舉起的杓子愣在空中,緩緩放下,似乎捕捉到了安詠心眼底的那抹落寞,他心疼著正想說些什麼,霍雲溪卻打斷並阻止:「哎喲,原來安小姐會自己吃飯呢,那沈先生以後可以不用那麼操心了,來來來,先生,吃飯吧。」

  是啊,他以後不用那麼操心了,操心地照顧她這個廢人,安詠心默默地吃飯,似乎是無意識無表情地做著這些動作,沈斯喬沒好氣地偷偷瞪了一眼霍雲溪,他其實不忍心看到安詠心任何一個難過的表情。

  霍雲溪唾棄地給了沈斯喬一個表情,在這個時候前功盡棄怎麼行?

  吃著飯,看著霍雲溪一直對沈斯喬殷勤有加,安詠心很想像以前一樣賭氣地把所有飯菜全部掃到地上,只是再看到一旁乖巧吃飯的沈天微,她忍住了這樣使壞的想法,她不想再嚇到那個小傢伙,微微是無辜的。

  一頓飯在霍雲溪和沈斯喬曖昧的關心氛圍下吃完,安詠心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沒有破功,然後照例,沈斯喬推著她上了小別墅的頂樓,平時,飯後他都會帶她到頂樓吹吹風,散散步,然後看看曬的衣服或者被子有沒有乾,然後自言白語地跟她聊天。

  今天,這種悠閑的活動理所當然又多了一個人。

  「先生,你真是好男人,還會晾衣服、曬被子呢。」不遠處,霍雲溪和沈斯喬正在檢查衣服和被子的乾濕度。

  安詠心凝眉看著,他晾的不是衣服、曬的也不是被子吧,明顯被曬、被晾的是她才對吧,他們兩人聊得開心,就因為她是個沒有知覺的人,所以根本可以被無視。

  「哪裡,反正也在放假,做些事情消遣也是應該的。」沈斯喬余光瞟著安詠心,笑著,咬牙切齒偏頭看霍雲溪,然後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這樣做是不是太扯了?」

  霍雲溪三八地樂呵呵笑著:「那就是好男人呀,平時那些男人消遣都是去酒吧喝酒,或者是玩玩一夜情之類的,先生可不像外面那些男人。」

  轉而放低聲音,霍雲溪嗤了一聲:「哪裡扯了,你沒看見安詠心一直盯著我們,她忍得不錯呀,我還以為吃飯的時候她就會爆發呢。」

  「你……」沈斯喬鬱結,轉而配合地笑起來:「呵呵,我不喜歡那些東西,在家挺好的。」

  「哎哎,要是我將來能找到像先生這樣的男人做老公當好了,那一定很幸福呢。」說著,霍雲溪還煞有其事的往沈斯喬身邊靠近了一點。

  「呵呵,小溪你條件很好,將來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的。」

  「那倒是,雖然我家那個是醋缸,不過長得比你帥、身材比你好、錢也比你多,嘖嘖。」

  霍雲溪感嘆地湊近沈斯喬耳邊,表情話語不一地說著。

  「是嗎?那如果他知道你來跟我玩曖昧不知道會怎麼樣哦?」沈斯喬自然地跟霍雲溪打趣,有些忘記了他們是在演戲。

  「喂!你敢!」霍雲溪大叫了一聲,猛地發現自己跳出了狀況,立刻嬌羞地推了一下沈斯喬:「先生,你好討厭,取笑人家。」

  嘖嘖,沈斯喬一陣顫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安詠心呼吸開始有些重,沈斯喬是有多討厭、她是有多嬌羞,需要在她而前這樣打情罵俏個不停嗎?

  收好了所行的衣物,沈斯喬回到安詠心身邊:「詠心,今晚風大,我們下去吧。」

  霍雲溪也湊到他們的身邊,抱著衣服說:「走吧,先生,我們回房去整理衣物。」

  回房?回誰的房間?安詠心莫名地想怒吼,她討厭這個三八兮兮的女人,非常討厭。

  沈斯喬和霍雲溪輕輕對視一眼,他們都看出來了,安詠心的表情在變化,她很在意,看到計劃得到了初步的成功,沈斯喬也不再猶豫,如果詠心因為這個主動承認自己清醒了,那麼證明,她還是在乎他的吧?

  ※ ※ ※

  回到房間,霍雲溪跟沈斯喬一起站在床邊疊衣服、疊被子。

  霍雲溪偷瞄了一眼窗台前安靜的安詠心,大眼一轉,計上心頭,輕嘆了口氣:「先生呀,安小姐這樣已經有多少年了?」

  「嗯……四年了。」這個女人又要搞什麼?

  「哎喲,那時間不短了耶,先生就這樣一個人照顧她?不會覺得寂寞孤獨嗎?」霍雲溪一臉的真摯感人,嘿嘿,她果然是可以去拿奧斯卡金像獎的。

  「還好,習慣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安小姐一輩子都醒不來,你要怎麼辦?永遠這樣一個人守著她?不再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霍雲溪眨著大眼看他,充分地帶著些許試探意味。

  沈斯喬立刻弄懂了霍雲溪的意思,然後感慨地說:「還真沒有想過,如果她註定要一輩子就這樣,我就陪她一輩子好了。」

  安詠心靜靜地聽在耳裡,心裡不是沒有感觸的,他說的如果都是真的,那這個女傭算是怎麼回事呢?她才不要他假惺惺的好意!

  「先生,話不是這麼說的,你可以陪她一輩子,但是你也要生活呀,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呢?或許,你可以找個人一起照顧安小姐呀。」

  沈斯喬瞥了背對著安詠心擠眉弄眼憋笑的霍雲溪一眼,咬牙切齒地笑著說:「有誰會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呢?恐怕很難吧。」

  「先生,其實……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先生不嫌棄……」

  安詠心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卻沒有聽見霍雲溪繼續說,沉著臉,那個女人的意思不過就是如果沈斯喬不嫌棄,她不介意做他的第二春,一起照顧她這個廢人是吧!

  「咳咳,小溪,來,跟我一起把這個被子放到櫃子的頂層去。」沈斯喬乾咳兩聲,似乎是有些尷尬地打斷了霍雲溪的話,搬來了凳子準備放被子。

  「先生,我來吧,你幫我扶凳子。」霍雲溪接手被子湊近沈斯喬。

  「你開什麼玩笑!詠心都聽得見。」沈斯喬鬱悶地在霍雲溪耳邊低語。

  「喂喂喂,你準備玩到什麼時候,得下猛藥才行呀。」霍雲溪低語白了沈斯喬一眼,快速說:「等會兒配合我一點,接住我,我不想摔疼。」

  「啊?」沈斯喬還沒有理解霍雲溪的意思,就看她爬上了凳子,踮起了腳尖放被子,放好被子,霍雲溪朝著沈斯喬笑笑說:「先生,好了……啊!」

  突然,霍雲溪「不小心」沒踩穩,腳一滑從凳子的邊緣踩空,整個人狠狠地撲向了沈斯喬,沈斯喬下意識正面接住了霍雲溪,卻因為力道不小兩人一起滾到了地毯上……

  霍雲溪曖昧的趴在沈斯喬地身上,連忙悄悄低咒:「老娘犧牲大了。」

  語氣一變,變得嬌膩而驚慌:「啊,先生,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腳滑了一下,你沒有被我壓傷吧。」

  「我沒事,你呢?」沒事才怪!她也不是空氣,總有重量的吧,沈斯喬扶著她坐起身。

  「我……啊……我的腳好像扭到了。」霍雲溪楚楚可憐地看著沈斯喬,伸出了玉足:「有點痛。」

  「我看看。」沈斯喬立刻替她檢查,這一幕讓霍雲溪顯得備受感動:「先生,你真是個好男人,如果我能嫁給你,那一定會很幸福的。」

  「呵呵,小溪,你別開玩笑了。」

  「我不是開玩笑的,先生!」霍雲溪情不自禁地拉住了沈斯喬的手:「我願意等你,真的……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會在。」

  這一刻,安詠心真有一股衝動立刻跳起來,他們當她真的是死人嗎?在她面前這樣肆無忌憚的談論大宅裡的姦情是如何發生的?

  悄悄地握緊拳頭,可是她有什麼資格這麼問,她是他的誰呢?安詠心受傷地輕輕撇過頭,一切似乎都快脫離軌道了,她不是在報仇,是在自我折磨,裝得這樣辛苦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旁觀沈斯喬如何走向幸福的未來?她再也沒有任何本錢了,他的愛在一點點被別人侵蝕……

  「小溪,不要再這樣說了,起來吧,你的腳沒什麼大礙。」沈斯喬真怕霍雲溪會玩上癮,藥下得太猛會傷害到安詠心。

  「我知道了。」霍雲溪委屈地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門口中:「先生,有什麼事情叫我就是了……而且,我沒有開玩笑。」

  霍雲溪走後,沈斯喬輕嘆口氣,走到安詠心身邊,像往常那樣自言自語:「詠心,我們去洗澡了好不好,累了,今天早點休息。」

  她的表情讓他不知道她的心究竟在不在乎,詠心,他只求她給他一點反應,讓他知道這一切不是在白費力氣,他是人,其實也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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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3:39
第五章

  一個顫抖,安詠心在黑暗中睜開大眼,她發現自己一身冷汗地被驚醒,自從清醒之後,她就很少再作過惡夢,她告訴自己要強大、不要害怕,她要報復所有傷害過她的一切……可是今晚,她又作惡夢了……

  心一驚,她下意識伸手去摸索身邊熟悉的那個人,溫熱的體溫溫暖了她的掌心,她一顆懸著的心才緩緩放下,他沒有走,沒有離開她的身邊,他還在……

  他睡著了吧?

  安詠心無法再思考可不可以,她湊過去,輕輕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慢慢收緊,她不想要他離開,他是她最安全的地方,離開了他,她以後要怎麼辦呢?

  安詠心責怪自己矛盾、責怪自己沒用,眼淚偷偷地趁自己不注意掉落,抽泣卻不敢出聲,她明明不應該這樣、不會這樣的,她恨他呀,恨他奪走了她的希望,可是為什麼卻這樣依賴他,也許,她從來恨的就不是他……她不恨的,只是……

  埋首在他的背脊處,安詠心很想放聲宣洩,卻不能。

  她該怎麼辦?放棄所有的偽裝面對他?可是,然後該怎麼做……告訴他她恨他,要離開他?

  她做不到呀,重新回到他的身邊?那她心中那股怨恨如何消除、如何釋懷?而且他的身邊已經出現了另一個人了,她的位置在哪裡?

  黑暗中,沈斯喬也慢慢睜開地墨黑的瞳眸。

  他不敢動、不敢安慰,怕驚動她會重新偽裝躲回自己的龜殼,可是看著她這樣哭泣卻無能為力,他比她更加揪疼,而她摟著他的腰,卻讓他很欣慰,他知道,她是要他的,霍雲溪的出現真的起到了作用,詠心……在害怕。

  漫漫長夜,兩人都無法再入眠,他們知道,有些事情是一定會發生的。

  漆黑的房間,安詠心這幾天像是有了生理時鐘般從夢中驚醒,習慣地伸手去摸身邊的那個人,然而這次,她觸碰到的不再是溫熱的體溫,而是讓她覺得瑟縮的涼意。

  他不在。

  這個認知讓安詠心全身泛起了微微的雞皮疙瘩,她緩緩的從床上坐起,確定房間沒有人,才打開床頭櫃那盞夜燈。

  是的,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連氣息也是冰冷的。

  安詠心緊緊地揪住被子,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他不在……他竟然不在?那麼他會在哪裡呢?

  她抱著頭痛苦地逼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事實,他不在這個房間,或許是在隔壁的隔壁那個房間,那是霍雲溪的房間,另一個女人的房間,那個說會一直等他,不介意她存在的那個女人的房間。

  不!

  安詠心拼命想讓自己混亂的思緒安靜下來,她要睡覺,是的,她睡著了一切就跟她無關了,她什麼都不想知道。

  可是她怎麼可能安靜下來,她的心像是在被上千隻螞蟻嚙咬,疼得輾轉反側,她幾乎覺得自己快要再次瘋掉。

  安詠心倏地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下床,衝到了房門口,遲疑了幾秒,霍地打開房門,赤著腳安詠心像一隻優雅卻詭異的波斯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霍雲溪的房間門口,她的心震得如擂鼓般響,全身也在緊張的顫慄,她面對著門口,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一切都很安靜,良久,安詠心幾乎就要安慰自己的相信,沈斯喬不在裡面,他不在,或許他只是有事趁她睡著了外出了,只是這樣而已……

  咬唇,安詠心想要轉身……

  「喬,我就知道你的心裡其實也是有我的。」一聲軟膩的輕呼突然從霍雲溪的房間裡傳來,那道聲線是她這幾天如此熟悉卻厭惡的,確確實實來自於霍雲溪,而那個稱呼,從先生變成了喬……徹頭徹尾寒了安詠心的心,讓她駐足難行。

  她紅著眼回頭看著房門,半晌,怔怔地聽到了沈斯喬溫和的聲音:「其實,我考慮了很久,我們真的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不應該?

  安詠心驀地嘗到了口裡血腥的味道,她很想放聲大笑,如果不應該,那為什麼他會夜深人靜出現在別的女人的房間裡呢?

  「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安小姐,但是你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你也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喬,你不用太自責。」

  霍雲溪安慰著,安詠心看不到畫面,卻在腦子裡已經有了千百種想像,他們或許在擁抱、或許在擁吻、或許在做更多、更多的事情,所有的想像都能讓安詠心覺得崩潰。

  「謝謝你,小溪。」

  他屈服了,屈服了自己的本能和意志了,接下來的聲音驗證了安詠心的想像,那是一點一點情慾點燃的聲音,從擁吻到更多,發出了噯昧而浪蕩的呻吟……

  安詠心瞪大眼睛,震驚地快無所適從,她該怎麼辦?

  她想走,卻怎麼也移不動腳步,但那些曖昧的情慾之聲卻像魔音一般竄入她的腦內,再也揮之不去,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入和放肆,安詠心慢慢捂住耳朵,搖著頭掉淚,卻也阻止不了那些聲音的侵入,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失去理智般,安詠心瘋狂地開始捶門,她伸手開門,卻發現門被反鎖,這讓她更加失去理智的踹門、槌門,她歇斯底裡的哭泣大叫:「開門、開門!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要、不要……」

  她嘶吼著直到聲音嘶啞,才慢慢減弱,全身失去力氣地滑落在地,無力地捶著門低泣:「開門,嗚嗚……我不要這樣,不要……」

  ※ ※ ※

  終於,門喀啦一聲被打開了。

  安詠心像是找到了救命的浮木,孩子氣地大聲嚎啕,她不想這樣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以為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是永遠不會離開她的那一個,所以她才會這樣放肆、這樣壞,可是最終連他也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呢?

  輕輕地,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讓她盡情哭泣,她委屈地紅著眼抬頭,看到了一個……

  穿戴整齊的沈斯喬,猛地一愣,她看向房間,一切都跟她想像的不一樣,沒有衣衫不整的女人、沒有骯髒凌亂的被褥,只有一臉無辜的霍雲溪,還有定格在液晶電視上的A片畫面,這……

  安詠心傻了,她只能被沈斯喬輕柔地抱起走進了房間,她從崩潰的情緒中慢慢抽離,啞口無言,她想她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猛地掙脫沈斯喬的懷抱,不可思議的指著他:「沈斯喬,你騙我?」

  「詠心,究竟是誰欺騙了誰?」沈斯喬柔聲說,沒有一絲責怪的意味,剛剛門外失控的安詠心讓他心疼得無法呼吸,他終於知道她在乎他,跟他一樣愛得那麼深刻,不允許一絲二毫的背叛,這樣就夠了,受多少罪他都不會退縮。

  原來這是一場騙局!

  安詠心看看霍雲溪、再看看沈斯喬,他們聯手起來欺騙她,逼她承認自己已經清醒了,可是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詠心。」這是沈斯喬四年來第一次看到這樣正常面對他的安詠心,他無法形容自己這樣欣喜若狂的心情:「堂堂正正地面對我好不好?有問題我們一起來解決,不要再逃避了。」

  安詠心惡狠狠地甩開沈斯喬想要牽她的手:「怎麼解決,沈斯喬,你告訴我怎麼解決?你欺騙了我一次又一次,這樣看我瘋狂、崩潰很有趣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恨你、我恨死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除非你把他還給我,不然這輩子我都不原諒你。」

  「詠心,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孩子他不可能有機會出生……」

  「閉嘴!」安詠心倔強地低吼:「是你說要打掉、是你逼我,我才會失足掉下樓的,如果不是那場意外,說不定我可以生下來,可以救活的,是你、是你……」

  「啪」!狠狠一巴掌,沈斯喬失控地打在安詠心的臉上,他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他居然打了詠心……可是……

  「詠心,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四年了,還不夠嗎?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我四年了,你還覺得不夠嗎?你心底明明知道的。」

  臉上在火辣辣地疼著,他居然打她?

  安詠心冷靜下來無聲掉著汨,她剛剛似乎從一個崩潰掉進了另一個崩潰,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再偽裝,一切都已經明了,無路可逃。

  轉身,安詠心默默地走開、默默地回房,似乎心力交瘁。

  沈斯喬煩躁而坐下,抓亂自己一頭碎髮,低聲自責:「我居然打了她,我一定是瘋了,我怎麼可能打了詠心。」

  一直旁觀的霍雲溪嘆口氣拍拍沈斯喬的背:「別這樣,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被刺激到了,其實安詠心不過是從一個掩飾陷入了另一個掩飾,或許……她不是真的在怪你……」

  沈斯喬已經聽不進霍雲溪的話了,安詠心醒了,一切卻並沒有好轉,他們的問題還根本存在。

  「喬,我能幫的也只能到這裡了,但是不要絕望,相信我,一切還有轉機,今晚她的表現就是你的轉機。」

  霍雲溪活動活動筋骨準備功成身退,她是時候回去找她家的大醋缸了,人家的家務事她也插手夠了,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沈斯喬和安詠心……愛得太慘烈,她和她家醋缸會不會太順利,也需要點刺激了,呵。

  ※ ※ ※

  安詠心已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了。

  沈斯喬挫敗而狼狽地站在房門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敲了多少次門,說乾了多少口水了,可是門依舊是一動不動的,房裡也沒有一絲聲響。

  而他卻不敢貿然地進去,怕更加刺激她。

  忽然,心底湧現一絲不安,詠心一個人在裡面,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沈斯喬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到,決定不能再任由安詠心任性,從書房找來房間門的鑰匙,沈斯喬連忙打開,急忙呼叫了一聲:「詠心!」

  可是偌大的房間沒有人影,他的吼聲顯得很空曠,詠心不在房間裡,這個認知讓沈斯喬異常緊張起來,她不可能趁他不注意偷跑出去的。

  沈斯喬走進臥室,快速從臥室內部的換衣間開始一間一間搜索,嘩的一下,沈斯喬打開了浴室的玻璃門,映入眼布的是和著薄薄晨褸,閉上眼睛躺在浴缸裡濕漉漉的安詠心,她臉色蒼白、唇上毫無血色,凝著眉似乎很不舒服地喃喃低語。

  沈斯喬最初發現安詠心一瞬間的放鬆轉變得更加憂慮,他快速上前探了一下浴缸裡的水,涼得刺骨,她究竟是躺在浴缸裡多久了?

  低咒了一聲,沈斯喬立即將濕漉漉的安詠心從浴缸裡撈起,她滾燙的體溫跟冰涼的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心驚。

  他抱著她走出浴室,脫光她身上所有濕掉的衣物,取出一條乾燥的白色大浴巾緊緊裹住了她放在大床上,再找出退燒藥之類的臨時救急藥物回到床邊,扶起她輕柔地喚著,「詠心,醒醒,來……把藥吃了再睡。」

  安詠心難受地被吵醒,舔到了唇上被逼著吃的藥物苦澀味,無意識地狠狠一甩手,打翻了沈斯喬端著的溫水和藥物:「我不要吃,不吃,好苦。」

  「詠心,你必須吃,你生病了。」

  沈斯喬快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總是這樣折騰自己,卻不知道他比她更加難受:「你聽話好不好,把藥吃了。」

  「不……我不吃!」安詠心孩子氣地哭鬧,在水裡待的時間過長,似乎有些燒糊塗:「好苦、好噁心。」

  「安詠心!」沈斯喬有些抓不住她,只能看著她掙扎地推他,從大大的白色浴巾裡掙脫開來,全身赤裸泛著異樣病態的緋紅。

  「好熱……不要這個,不要。」安詠心扯開浴巾,難受得一直翻滾,想尋找舒適的溫度般無意識攀上沈斯喬,他身上被水沾濕的點點冰涼讓她覺得很舒適,所以她只能貼著他讓她自己好過點。

  安詠心這樣赤裸著不停磨蹭他,讓他幾乎快失控,儘管這幾年幫她洗澡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一手包辦,她的身體之於他就像自己的一般,可是那時候的安詠心無意識無感覺,他不可能對那樣的安詠心產生任何邪念,而現在……她是活生生的,她在主動

  惹火他,他是個正常男人、是個四年來一直禁慾的男人,她現在任何的一舉一動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詠心,停下來。」

  沈斯喬對身上一直纏得緊緊的安詠心無可奈何,只能一直拉下她亂竄的雙手,狼狽不堪,忽然他有些失笑,記得第一次跟她赤裸相對的時候,也是她高燒了意識不清,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纏人,讓他差點就無法控制自己……

  多慶幸,她是在他的身邊。

  沈斯喬嘆口氣,猛地拉開了安詠心,像大人斥責小孩一樣。「安詠心,不要胡鬧了。」

  一個顫慄,安詠心被嚇著般停止動作,她睜開一雙迷茫而紅通通的雙眼,傻傻地看著沈斯喬,卻似乎仍舊燒得有些糊塗,她看著他,良久,癟著嘴就哭了起來。

  沈斯喬錯愕,安慰地撫著她的臉:「詠心,怎麼了?很難受嗎?」

  而安詠心只是自顧自的伸手捧住了沈斯喬略微削瘦的俊臉:「喬,你瘦了,是因為我對不對?我一直讓你操心、一直故意折磨你對不對?」

  沈斯喬沒有想到會從安詠心嘴裡聽到這樣令人揪心的話,他哽咽著搖頭:「沒有,不是因為你,你很好,真的。」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安詠心湊近沈斯喬看著他,楚楚可憐地說:「因為我不好,所以你不愛我,你要愛上別人了,你準備不要我了是不是?」

  「胡說。」沈斯喬柔聲斥責:「我沒有不要你,我只要你一個人。」

  而安詠心似乎聽不見沈斯喬的話,她只是呆呆地湊近他,傻傻地捧著他的臉開始一點、一點吻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薄唇。

  「喬,她究竟那裡比我好?是不是她性格比我好、長得比我漂亮、身材比我好,所以你要她不要我了呢?」

  原來她的心底還是在意霍雲溪的存在:「不是的,詠心,我跟她沒有關係,你知道的,那都是假的。」

  「喬,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以後會乖的,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要我、抱我好不好?」

  安詠心傻傻地低泣,她根本沒有清醒,也聽不見沈斯喬的話,她只是陷入了自己心底最深的念想,她害怕沈斯喬離開,怕他不要她。

  「我答應你。」現在的他,哪怕只是安詠心的一點點示好都覺得很滿足,因為他知道她意識不清,說不定什麼時候醒來,她又戴回了自己的面具,抗拒他、厭惡他,她不知道,其實他跟她一樣害怕。

  她孩子氣地拉拽沈斯喬的衣物,似乎覺得他的衣物阻礙了她的靠近,沈斯喬無奈地一邊抗拒她的動作,一邊抗拒自己無法控制被撩撥起的慾望:「詠心,你會後悔的。」

  這才是沈斯喬最擔心的,如果發生了什麼,清醒之後,安詠心一定會覺得他趁人之危,他不認為清醒後的她願意跟他發生任何關係。

  「我不會、我不會。」安詠心有些傻氣的纏在沈斯喬的身上,一點點吻他,由臉頰下移至他的頸項,憑著本能去挑逗、嚙咬他:「你要我,我不要你去找別的女人,不要。」

  這樣任性卻可愛的安詠心,是沈斯喬心底最深切的念想,四年了,他從來不敢幻想有一天能找回那樣的安詠心,而現在,她真實的在他身邊,這樣需要他。

  「詠心。」沈斯喬似乎再也克制不住身體的本能和激動的情緒,他也要她:「回到我的身邊吧,我們還可以很幸福的好不好?」

  輕聲說著,沈斯喬卻由被動化為主動,他一個翻身將安詠心輕輕的翻在了身下,她高熱的體溫加劇了這積聚了四年的思念和炙熱慾望,他俯身吻上了她火熱柔軟的唇,他等待了四年的吻,像是對待最珍貴的物品,他一點點吻著,火熱的呼吸交錯著

  安詠心的,逐漸加深,那樣迫不及待的想汲取對方的氣息。

  他長舌探入她的口中與她交纏,她配合的緊緊摟住了他的頭顱,任由他那樣激烈地吻她,她現在不想思考任何事,只想憑著自己的感覺去做。

  沈斯喬呼吸粗重的離開了安詠心的唇,藉著月光,他看到身下微眯著雙眸喘息的安詠心,他輕輕地撩開她額前的碎髮,儘管知道她不太清醒,卻忍不住問:「詠心,告訴我,你要我。」

  「我要你。」嫣紅的唇輕啟,很快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心底有股火幾乎要因為她的話而噴發而出,他驀地俯身輕咬住了她白皙頸項,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的點點幽香竄進他的呼吸,那些曾經火熱交纏的記憶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他深切的知道,身下這副軀體,有多麼的誘人。

  他快速的除去了身上的衣物,跟身下不著片縷的安詠心緊緊相貼,他身上的冰涼讓安詠心不山得輕吟了一聲,她忍不住攀上他磨蹭著想要更多。

  沈斯喬難以忍受的伸手攫住了她胸前的飽滿,這裡他也曾經撫摸過無數次,可是沒有一次比今天更加讓他失控,她真的很美,美得讓他不能自持。

  低頭,含住那頂端的紅蕊,聽著她滿足的低吟,感覺到她在口小綻放,他饑渴的舔弄著它,在上而留下一絲絲淫靡的光亮。

  「詠心,你好美。」

  安詠心難耐的移動著身子,無意識的輕吟:「給我。」

  「不要急。」沈斯喬輕吻著她的雙峰刺激她,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很快承受他,雙手悄悄地下滑,滑過她優美的腰線,慢慢地滑到另一處敏感地,那曾經讓他陷入瘋狂的美麗境地。

  輾轉在她的雙乳間,他柔聲輕呼著,手開始不停的挑逗她略微乾澀的那兒,修長的手撫摸著,找到那熟悉的小核,用著適當的力道,或搔或掐。

  熟悉的觸感讓安詠心本能地有些輕顫,她微微夾著雙腿,輕聲吟哦,淫靡的液體開始一絲一絲地昭示著她的動情。

  「詠心,喜歡這樣嗎?」他修長的手指用著似誘惑又取悅的方式,不斷觸碰、掏喬她兩腿間敏感且神秘的花園,她的動情讓他身體的某處也開始情不自禁昂揚。

  禁不住這般逗開,無意識的呻吟溢出她的火熱紅唇,她不自覺地鬆開的雙腿,微微張開,她只知道她想要的更多、更多。

  一個刺入,他聽見她淺淺痛呼的低吟,他微微抽離,發現她仍舊太過緊窒,夾得他的指尖點點發疼麻木。

  她似乎對他的抽離很不滿意,抬高身體貼近他:「喬。」

  「別急。」沈斯喬安撫著她,緩緩起身抬起了安詠心一隻白嫩的腿,墨黑的瞳眸掃過那已經淺淺泛著水澤的幽處,忍不住喘息了一聲,低下頭埋首在了她的雙腿間,唇舌並用,刺激她更多的感官,讓她受不住發出了銷魂的驚呼。

  安詠心雙腿忍不住收緊繃直,私密的強烈觸感讓她差點崩潰,被撩弄得情慾高漲,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體內某種莫名的火花在那私密處燃燒著。

  熱,身體好熱,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那個地方好熱,也好虛空。

  她動情了。

  沈斯喬忍不住更加地深入,她的溫熱緊緊的火住了他的舌尖,讓他的慾望也隨之高漲想要爆開來,他的詠心,她永遠只能屬於他。

  「要我。」安詠心扭動著,私密的火熱酥麻著她的全身,她想要的更多。

  聽從她的,修長的指微微一用力,從緊窒處猛地刺進了她的內壁,讓安詠心有些不適地痛呼卻滿足輕吟,在他還沒有動的當口,她已經無法忍受,自己開始擺動下體,想要他更多的撫慰。

  他輕輕放下了她的腿,修長的指開始一點點快速抽著,同時俯身刺激她兩個敏感點。

  安詠心抱著身上的人,這種帶著可怕刺激感的火熱揪住了她的意識,她雙手緊緊地扣住他的肩胛,似乎就快深深陷入他的肌理。

  肩上的疼痛似乎更加催促了情慾的爆發,他濃重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胸前,他太過於熟悉她的身體,很快找到了她體內最敏感的點,輕輕一按,讓安詠心發出一聲近乎尖叫的滿足。

  她輕輕一顫慄,達到了全所未有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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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4:04
第六章

  而這一切顯然不是結束,沈斯喬的隱忍的青筋在突突跳動,他俯身在安詠心耳邊用著近乎勾引的聲音說:「詠心,我已經再也忍不住了。」

  突然拉開她的雙腿,腰身用力一挺,他趁著安詠心還沉陷在高潮的快感時,蓬勃而蓄勢待發的慾望就這樣毫不留情地進入了,有些粗魯地貫穿她炙熱的胴體,長驅直入,直抵最深處。

  這樣突如其來的快感迅速傳遍安詠心的身軀,讓她忍不住失聲尖叫。

  而這些年來沈斯喬鍛鏈得自傲的自製力也完全潰散,他扣緊她的雙腿,狠狠地衝刺。

  她被可怕的強烈快感淹沒,只能對著他的擺動而動作,快感像電流一般讓她本來就意識不清的大腦更加模糊而失去理智。

  「不要停。」高熱折磨著安詠心的神經,她不自知地哀求。

  「詠心,我要你。」看到她迷濛卻美得令人欲罷不能的傾城容顏,他忍不住更加狂野地占有她,一次比一次更猛烈,讓她嘗到極樂的感覺。

  她的體內升起一股莫名的歡偷,讓她逐漸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慾。

  良久,房間裡只有這樣淫靡的拍打聲,安詠心幾乎快暈過去的承受他再也不加節制的慾望,終於,她禁不起他再三的衝刺,放聲尖叫。

  這一切都刺激著沈斯喬,讓他本能領著她不斷馳騁,讓她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兩人似乎在期盼已久的漫無邊際的慾海裡翻滾,急劇的喘息聲和放縱情慾的吶喊迴盪,在每一次交合中,將彼此都帶到歡愉的巔峰。

  悶哼一聲,沈斯喬終於將濁白滾燙的種子密密細細地灑進了安詠心的體內,他趴在她的身上,跟她一起享受著高潮過的快感,她全身布滿了汗珠,經過這樣激烈的運動,體溫卻像是降下來不少。

  閉上眼,沈斯喬摟緊安詠心。

  突然,他又猛地睜開大眼,一個可怕的事實讓他全身激起了冰涼的冷汗,警告他做一件不能原諒的事情,他連忙抱起已經迷糊虛軟的安詠心走進了浴室內,他讓她坐在浴缸的邊緣,哄著已經累得虛脫無意識的安詠心:「詠心,打開腿,快點。」

  他怎麼能失控的在她的體內釋放!不可以,他不能再讓詠心懷孕,就算也許以後的孩子有一半的機會是健康的,他也不要再冒這個險,如果再發生那樣的事情,崩潰的一定不會是詠心一個人。

  安詠心累得快支撐不住自己,她根本聽不見沈斯喬的話,他急忙扭開蓮蓬頭扶住安詠心,一手打開了她的雙腿。

  濁白的液體從那紅腫處慢慢一點點流出,沈斯喬知道僅僅這樣是不行,他只好伸出長指,刺進了安詠心仍舊敏感異常的體內,開始慢慢勾掏,盡可能清理乾淨在她體內他的存在。

  沈斯喬聽到安詠心突然輕吟了一聲,抬頭卻發現他似乎挑逗了她的情慾,這一刻,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沈斯喬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這樣妖冷的畫面讓沈斯喬低咒了一聲,某處的復甦也昭示著他如此不濟的自製力。

  安詠心難耐地伸出手抱住了沈斯喬:「喬。」

  他當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可是他是清醒,他不確定她的身體能否承受的了,無奈之下,沈斯喬換個了方位自己會在浴缸邊,他托起了安詠心的臀部坐在自己的慾望上,一個緩慢的推進,再次進入了她溫暖的緊致。

  面對面,安詠心舒適得微微仰起的頭,感覺到體內的巨大似乎快頂到她的深處盡頭,這次,沈斯喬沒有激烈的抽插,他只是一下、一下,摩擦著,帶給她酥癢卻又綿長的快感。

  但很快,沈斯喬就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也低估了安詠心對他的吸引力,她的一切就像致命的漩渦,讓他無法自拔想要侵入。

  他猛地將安詠心轉了身帶起,讓她身體面對著鏡子撐在了洗手台上,他從身後狠狠的貫穿了她。

  安詠心閉著眼,已經完全憑藉僅存本能配合,她想要盡力睜開眼,卻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鏡中交纏而淫蕩的身軀,那是誰、是誰?

  「詠心,你看,你多美。」沈斯喬扣緊她的腰,猛烈的撞擊,那樣的快感幾乎是毀滅而極致的。

  喘息聲不住地流瀉,在浴室裡掀起了另一波高昂的情慾,這一次他不會再洩在她的體內,可是他似乎忘記了,即將要面對的是,天亮了,他們該如何自處?

  輕輕翻了一個身,沈斯喬習慣性的去摟身邊那具溫熱的軀體,然而一個撲空,讓他從睡夢中驚醒。

  「詠心!」霍地睜開眼坐起,沈斯喬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只有空氣中淡淡留下的淫靡香氣揭示著昨晚一切的真實性,那不是一場瘋狂的春夢。

  頭疼地揉亂髮絲,他的第六感強烈的告訴他詠心走了,這次,她真的走了。

  衝下床到洗手間簡單的梳洗,然後穿好衣服出房門,他開始急切的在別墅內高喊:「詠心、詠心……」

  可是迴盪給沈斯喬的只有自己的回聲,他挫敗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思緒糾結的開始想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抱著頭苦思,他不該大意的,不該衝動的做了這一切,讓她有機可乘的走掉,如果她再也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他以後該怎麼辦?

  「爸爸。」突然,一隻溫熱的小手搭上沈斯喬,他抬起眼眸,看到了穿著睡衣一臉睡眼惺忪的沈天微:「爸爸,你怎麼了?為什麼哭?」

  他哭了嗎?

  沈斯喬擦過眼角,那抹冰涼提醒著他此刻的懦弱,一笑:「不,爸爸沒有哭。」

  沈天微咬著唇:「媽媽不見了,所以爸爸哭了?」

  沈斯喬怔住,茫然自失的喃喃低語:「是的,媽媽不見了,爸爸找不到媽媽了。」

  「爸爸不哭,微微跟爸爸一起去找媽媽好不好?」

  看著小天使這樣正經,沈斯喬有些感動:「微微,你不害怕媽媽嗎?」

  「微微不怕了,媽媽是好人,媽媽親微微了,媽媽好香、好美。」沈天微綻開一個幸福的笑容,這是第一次,沈斯喬在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媽媽親微微了?什麼時候?」沈斯喬激動的抓住沈天微問。

  「很早、很早的時候,媽媽到微微的房間裡,她不知道微微醒著,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親了微微就走了。」

  沈斯喬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詠心會這樣做……那是不是證明她……

  「微微,換衣服,跟爸爸一起去找媽媽好不好?」

  「好。」

  挫敗沒有任何的用處,連微微也知道要怎麼做,他怎麼能失魂落魄的拿不定主意?他不會再讓詠心走掉,不管她是醒著的、瘋掉的,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 ※ ※

  「砰」的一聲推開杜詠維私人醫務室的門,把裡面的杜詠維嚇了一跳,他看著沈斯喬一陣風般的牽著身邊的小女孩走到自己面前,劈頭就問:「詠維,詠心在哪裡?告訴我,她是不是來找你,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

  杜詠維抬起頭,鬱結的說:「慢著、慢著!你說什麼?什麼叫詠心來找我?你會不會問錯對象了,詠心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

  沈斯喬不能確定杜詠維是不是在騙他,這時候他只能選擇相信杜詠維。

  「不,詠心醒了,我……現在我跟你解釋不了這麼多,我只能告訴你,詠心不見了,我找不到她,我不確定她會去哪兒,但是她除了你和慕弈天,還能找誰?」

  杜詠維蹙眉起身:「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究竟是怎麼照顧人的?不過你也說除了我還有弈天,詠心一定是不敢相信我了,該死,被你拖累了,那詠心……一定是去找弈天,回本家去了!」

  「本家?」沈斯喬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覺得異常不解。

  「我也沒時間跟你解釋這麼多了,一邊走、一邊說,我只能帶你回本家找找看,但是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如果詠心真的自己選擇了回到本家,那麼你基本上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再也見不到她。」

  沈斯喬就像在聽天方夜譚,「什麼百分之九十,就算是百分之百的不可能,我也一定會找到她。」

  「別囉嗦了,把微微留下,我找人看管,那裡太危險,不適合微微去。」

  「好!」

  上了杜詠維的車,沈斯喬開始解釋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杜詠維飛速馳車,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聽完才慢慢搖著頭:「我真不知道該謝謝你讓詠心面對了自己,還是揍你一頓,罵你異想天開。」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只想趕快找到詠心。」這樣飛馳的速度依舊平復不了沈斯喬急切的心。

  「我也想,可是這連我都不能保證。」

  「對了,你剛剛說的本家是什麼?」

  不知道已經開了多久,杜詠維一個轉彎,進入了一條走進郊區偏靜的路:「你聽過安道遠這個名字嗎?」

  「安道遠?」沈斯喬凝眉,作為擁有黑白兩道背景的恆簡律師事務所律師,他當然聽過,「台灣黑道中最有威信和勢力的組織『銀闕』的創始人兼主事人?」

  「沒錯。」杜詠維一聳肩,側頭對沈斯喬說:「安道遠,他是詠心和弈天的外公。」

  「什麼?」沈斯喬覺得一切都開始不真實了:「這不可能,如果安道遠是詠心的外公,那麼當初為什麼安道遠沒有出手保護自己的女兒,甚至沒有好好保護詠心,而後來……在詠心再次瘋掉之後也沒有出面?」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正因為安道遠是『銀闕』的主事人,在整個黑道都德高望重,是他的女兒作了人家的第三者被傷害,難道他要派兄弟們去滅了我們杜家乃至整個杜氏集團?這不是很可笑嗎?他要負責的是整個龐大的『銀闕』,每個決定都是會引起不小的波瀾的,這種家門醜事他怎麼能拿出來宣揚?其實安老很愛女兒,他也有偷偷地保護、幫助安蕊馨和詠心,但是安蕊馨自己覺得對不起父親,東躲西藏的,所以才會被方眉有機可趁。」

  看著沈斯喬依舊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札詠維繼續:「後來詠心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弈天把詠心接回了本家修養,就是那個時候,我成為唯一一個可以進入本家的杜家人,安老很疼惜詠心,但是詠心不願意安老看到她就想起女兒而傷心,就離開了本家。」

  「詠心跟安老有過約定,除非她自己願意回到本家,或者主動請求本家的幫助,她希望外公乃至整個『銀闕』都跟她劃清界限,不要管她的事情,讓她一個人自己獨立生活。這就是為什麼後來她被傷害得那樣徹底,弈天都始終沒有出手,不過後來……」

  杜詠維遲疑了一下跳過:「如果這次詠心主動回了本家,你想想看,曾經那麼倔強不肯接受幫助的詠心,如果這次下定決心回去,你能有多大的把握重新帶走她?」

  「我不管什麼黑道、什麼『銀闕』,那跟我沒有關係,我要的只是詠心,我不相信她不愛我了,甚至躲回本家,就算她從此要離開我,也必須當面跟我說清楚。」聽完,沈斯喬反而冷靜地下定決心,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不懼怕。

  嘆口氣,杜詠維的車已經開進了一條四下無人的道路,似乎進入了一塊看起來漫無邊際的私人領域,平靜異常,卻讓沈斯喬覺得備感機關重重的壓迫感:「詠維,我們是不是到了。」

  「嗯,我們進了『銀闕』的地盤了,他們認識我的車,不然我們早就被攻擊了。」

  車停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前,沈斯喬和杜詠維下車走到門前,抬頭,就看到了大門上古典的刻字,銀闕安家。

  杜詠維帶著沈斯喬順利地進入大門,來到偌大的庭院,映入眼簾的是一棟帶著古典氣息的主樓閣,然而就在杜詠維駕輕就熟準備帶沈斯喬進入主樓的時候,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瞬間攔在了他們的面前,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楚他是怎麼出現的。

  而杜詠維只是輕蹙了一下眉,對著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穿著一襲簡單俐落的黑色束身皮衣的修長身影說:「黑巽讓開,是不是連我都不能進去了?」

  被叫做黑巽的男人被而具遮住了容貌看不見樣子,但那張露在外面的薄唇已昭示著他的俊美。「主人有令,你帶著沈斯喬,就不可以進去。」

  「主人?那究竟是安老的命令還是弈天的?」

  黑巽一字一頓機械性的重複:「都有。」

  「你……」

  沈斯喬阻止了杜詠維預備發火的動作,冷靜的說:「那讓我見安老或者是慕弈天,總之今天見不到詠心,我是不會走的。」

  「請便。」黑巽依舊一動不動的站著,沒有移動的打算。

  「黑巽,別再固執,不然我不客氣了。」就算不是幫沈斯喬,他也一定要見詠心一面。

  「那就動手吧,主人的命令我不能違抗。」那雙隱藏在銀色面具後的眸子閃動著嗜血的神色,對於他來說,只有命令,沒有情義。

  杜詠維少有的蓬勃怒氣逐漸在眼眸中閃現,就在他伸手進衣衫的一剎那,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裡傳來:「詠維,你要在我的地盤跟我的人動手嗎?」

  隨著聲音踏出主樓的,是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他■邊有些微微的白髮,卻無損他的強悍,年過半百的他看起來溫和慈善,那雙鷹一般的眸卻揭示著他的隱忍和權威。

  「安老。」杜詠維立刻收斂了自己的動作和態度。

  原來他就是詠心的外公,沈斯喬對著他恭敬的一點頭,卻沒有一絲的懼怕:「安老,我要見詠心,今天見不到她我是不會走的。」

  安道遠緩緩的走下階梯,走到黑巽的身邊輕輕一揮手讓他退去旁邊,那雙鷹般銳利的眸直直打量沈斯喬,沈斯喬也沒有躲避安道遠的目光,跟他對視,他沒有什麼好怕的,四年前是、現在也是,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對得起自己。

  輕笑了一下,沒有人看得出安道遠的笑容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下一秒,他已經收斂:「你回去吧,再怎麼固執也沒有用,不是我不讓你見詠心,是詠心不要見你。」

  「我不信!除非她親口當著面對我說,不過安老,就算她說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帶走詠心。」

  安道遠深深地看了沈斯喬一眼,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沉下臉:「沈斯喬,你以為你是誰,敢在安家大放厥詞,你今天是不可能帶走的詠心的,就算死,也不可能。」

  「安老。」杜詠維似乎害怕安道遠會做出什麼,於是示意沈斯喬不要衝動,而沈斯喬完全不理會杜詠維的警告,只是勾唇淺笑:「安老,怕死的話我就不會在這裡,死一點都不可怕,如果不是為了詠心,四年前我就會帶著她一起去死,我曾經答應過她要照顧她,在她身邊一輩子,如果做不到了,那我寧願死在這裡。」

  「說得倒是輕鬆。」安道遠掃過沈斯喬:「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跟詠心在一起只有痛苦,與其這樣,為什麼不放彼此一條生路。」

  「你不是我們,你怎麼能斷定我們彼此的感覺?不管如何,我今天都要見到詠心!」說著,沈斯喬越過安道遠的身邊,直直走向主樓。

  安道遠連頭都沒有回,眼神中閃過一抹光亮:「站住!再前進一步我就廢了你的腿。」

  沈斯喬站定,背對著沒有出聲,卻在安道遠的語末,毫不遲疑地跨了一步,一剎那,黑巽迅速抽出槍對準了沈斯喬,繼而一聲尖利的槍聲響徹了整個安家。

  「沈斯喬!」杜詠維眼睜睜地看著沈斯喬悶哼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血汩汩地從他的腿上流下,觸目驚心,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從位置上判斷他的嚴重性,這一槍正中膝蓋骨上方,足以疼得致命。

  冷汗從沈斯喬的前額一顆顆滑下,那鑽心剜骨的疼痛讓他幾欲昏厥,他死命的咬著唇,用著極大的意志力從地上緩緩撐著站起,嘶啞的一字一頓說:「我、要、見、詠、心。」

  安道遠的眉間微微凝住,鷹眸裡看不出想法:「你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嗤笑了一聲,沈斯喬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砰」一聲有一道尖利的聲音震心的響起。

  「唔……」沈斯喬猛地雙膝跪地,血流如注得浸染了主樓的大門口,他搖搖欲墜的暈眩著,似乎快疼得麻木。

  「沈斯喬,你放棄吧。」杜詠維看得心驚肉跳,他知道這一趟無疑是艱難險阻,可是他沒有料到,安道遠真的會這樣殘忍。

  「不!」沈斯喬低吼一聲,從地上慢慢撐起來,他血紅著雙眼、咬緊牙關,這種身體上的痛比不上四年來日日夜夜他精神上的折磨,他不能在這裡放棄。

  「沈斯喬,我再警告你一次,下一槍就不再是腿這麼簡單了。」安道遠緩緩轉身,眼眸掃過黑巽,與他接觸,然後再看向沈斯喬:「也許,下一槍就是致命的。」

  「安老!」杜詠維急切的想說什麼,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阻止。

  沈斯喬固執地向前一步,黑巽的槍已經迅速舉高,對準了他的心臟……

  「砰」的一聲,淒厲的槍聲穿過杜詠維的腦海,他片刻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只能這樣,不自覺窒息,看著沈斯喬的身體,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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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4:29
第七章

  內院,安詠心傻傻的縮在窗台隔出來的小空間裡,抱膝而坐,慕弈天站在她的身邊疼惜地看著她:「你要坐到什麼時候?風很涼,你的病還沒有好。」

  「我不冷。」安詠心愣愣的說著。

  其實從沈斯喬和杜詠維進入安家範圍的第一時間,安詠心就知道了,弈天告訴她的,他們來了,可是她不要見他,現在的他們還有什麼關係呢?她選擇回到本家了,選擇了跟以前的一切劃清界線,包括他。

  她承認,昨晚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的,她只是藉著微弱的意識裝瘋賣傻,宣洩自己的感覺,任由衝動替她作了選擇,是的,她已經作了決定、回到本家,卻依舊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她告訴自己恨他,卻沒出息的捨不得他的懷抱、他的體溫,她想,只有一次揮霍掉才不會再傻傻的想念吧。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來!

  她是放自己一條生路,也是放他一條生路啊,這不是兩全齊美的辦法嗎?他還那麼執著幹什麼?從此他自由了,不再被她折磨,她也不必再恨得那麼辛苦,她累了,好累,躲起來休息都不可以嗎?

  一切就這樣算了……難道也不可以嗎?

  「詠心,外公去見沈斯喬了。」慕弈天淡淡的說。

  而安詠心明顯的震了一下,卻仍不肯顯露半點的情緒,外公為什麼要見沈斯喬,她心一緊,卻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跟她無關,她跟沈斯喬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慕弈天那雙妖冷的鳳眸凝視著安詠心的表情,說過不在的,可是她的表情,明明寫著完全在乎。

  「你不想知道外公為什麼去見沈斯喬嗎?」慕弈天對著安詠心坐下,試探的問。

  安詠心隱藏得很好,搖頭:「不想,跟我無關。」

  「是嗎?就算沈斯喬拼死想要見你?」

  安詠心輕輕瑟縮了一下,似是雲淡風輕。「外公會處理。」

  慕弈天也裝作不經意:「你認為外公會怎麼處理?」

  「弈天,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猛地,安詠心有一絲煩躁,她提高了語調,有些不想再聽下去。

  慕弈天伸手,將她額前的碎髮挽到而後,柔聲說,「你著急了?明明就很在乎為什麼要這樣。」

  「誰說我在乎的!」安詠心有些激動:「不管外公會做什麼我都不會管,我恨沈斯喬,恨死他了,他會怎麼樣都跟我無關。」

  「那就好……」慕弈天伸手安慰著安詠心,一語雙關的說。

  果不其然,安詠心怔了,什麼叫那就好,什麼叫那就好呢?

  她抬眸看著慕弈天那雙妖冷的鳳眸,想從裡面看出些什麼,卻無法得知:「弈天,外公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我想,只是沈斯喬要硬闖內院,外公不排除用非常手段罷了。」

  安詠心僵住,卻始終不肯鬆口的撇開眼眸,不會的,外公不會用什麼非常手段的,她的外公不是輕易……不是輕易取人性命的暴君……是這樣的沒錯。

  「砰!」

  當第一聲槍聲猛地響徹安家,安詠心驚得縮進了慕弈天的懷裡捂住了耳朵,冰涼的血液充斥了她的全身,她低泣:「弈天、弈天……」

  「乖,不要怕,有我在。」慕弈天柔聲說著,鳳眸卻染著點點嗜血的光澤飄過窗外,外公,還是那樣做了……

  很快,第二聲槍聲響徹了安家,安詠心顯然更加震動,她睜開雙眼揪住了慕弈天,矛盾的無法問出口,是的,她想問這到底是哪裡傳來的槍聲,不,這一定不是外公所謂的非常手段,不可能。

  直到第三聲槍聲響起,安詠心才虛軟失去魂魄般的癱軟坐著,聽著慕弈天好心卻殘忍的解釋:「詠心,槍聲是從前院傳來的,你了解嗎?」

  了解,她當然了解,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硬闖……外公會用非常手段。

  安詠心沒有哭泣,她只是猜測著這一切都是假的,說不定是發生了別的事情,一定是的。

  慕弈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安詠心失去血色的臉頰,良久,門被推開,安詠心和慕弈天同時望去,是安道遠。

  安詠心有些跌跌撞撞的迎向了安道遠,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外公……剛剛、剛剛發生什麼事情了。」

  安道遠寵溺地撫摸著安詠心的頭:「沒什麼大事。」

  「這樣的話,可是為什麼有槍聲呢?」

  安道遠看著安詠心的執著,與慕弈天交換了眼神,然後再看著安詠心:「詠心,告訴外公,你恨沈斯喬嗎?」

  似乎害怕別人看穿自己的偽裝,安詠心下意識狠狠的說:「我恨他!」

  是的,她恨,恨他奪走了她的孩子、她的一切希望。

  「那現在不必恨了。」

  聽著安道遠輕聲說著,安詠心有一瞬間是傻掉的:「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死了。」

  死了?安詠心猛地揪住安道遠的衣袖,在思考在咀嚼死了究竟是什麼意思,死了……就是沒有了,就是再也不存在了,就是……他跟他們的孩子去團聚了嗎?

  可是……為什麼會死了,死了以後是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嗎?

  安道遠有些擔憂的看著安詠心:「詠心,你怎麼了,不舒服?」

  「外公,你殺了他?」安詠心只是無意識的問。

  「是。」

  「哦。」安詠心點點頭,不再說話。

  這一切跟安道遠和慕弈天想像的不一樣,她沒有絕望的大哭,甚至沒有吼出她不希望沈斯喬死這個事實,她很平靜,如一灘死水。

  「詠心,你恨外公嗎?」

  「為什麼要恨?」安詠心慘白的臉擠出笑容,她笑著看著安道遠:「外公,我恨他呀,你知道的,我那麼恨他,你殺了他我以後就不會再恨了,沒有恨,我會舒服很多呀。」安詠心說著,放開了安道遠,默默地回到窗台前坐下,開始發呆,不出聲。

  如果這個樣子叫作舒服,那麼心如死灰又是什麼樣子呢?

  安道遠和慕弈天並肩站著看安詠心,看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要面對真實的自己。

  ※ ※ ※

  安詠心很正常,正常吃飯、正常睡覺、正常跟慕弈天和安道遠說笑交流,她真的很正常……

  可是沒有一個這樣正常的人會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沒有血色,她的生命似乎無意識在慢慢抽空,抽離她的軀體,就像下一秒,她就會閉上眼睛再也不睜開。

  黑夜,她關緊房門,縮在了她的小窗台上。

  終於,沒有人了,所有的一切偽裝都可以不必要了,安詠心無聲的哭泣著,她為什麼要哭,誰來告訴她,她為什麼要哭呢?

  安詠心,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她狠狠的淚如泉湧,你在為他而哭泣,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永遠離開你了,你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以為這樣很好,其實一點都不好。

  是的,她不恨他,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恨過他,她有什麼權利、有什麼資格去恨他?他一直這樣愛著她、守護著她,生怕她受一點委屈和傷害,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讓她幸福快樂,過上好的生活。

  她恨的是自己,罪大惡極、深惡痛絕。

  她不是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能生的,不是不明白孩子隔代遺傳了先天性心臟病根本子不能存活,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是她的問題,她自己本身存在不可抹滅的問題。

  正是因為這樣痛恨自己,她才無法面對這一切,她裝作不能相信這個事實,藉著他說打掉孩子的藉口把所有的恨轉移到他的身上,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心安理得活下去,用恨他來減輕自己的痛楚。

  因為她壞、她惡毒,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他是永遠不會離開她的那個人,她折磨他來減輕自己的痛楚。

  可是現在他不在了、離開她了,她要怎麼辦!誰來告訴她?

  她愛他,好愛,用整個生命在愛、在依賴,她是靠著他的愛才能存活下去的,現在沒有了他,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哭聲不自覺的放大,她卻生怕別人聽到,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直到鮮血直流,可是不疼,真的不疼……

  「詠心,你在做什麼?」房門忽然被打開,安道遠的聲音沉穩的響起,他走到安詠心的身邊,蹙眉阻止了她的動作:「鬆口,你受傷了。」

  「外公……」安詠心淒楚的看著安道遠,傻傻的求救般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哭泣:「外公,我這裡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即使經過那麼多腥風血雨,安道遠卻似乎承受不住外孫女的一點點絕望,他猛地抱住安詠心:「詠心,不要這樣。」

  「外公。」安詠心哭得眼睛都快睜下開,霎時間崩潰:「外公,我愛他,我不要他死,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還給我,外公,我求求你。」

  終於……她說出這句話了。

  安道遠似乎如釋重負的嘆口氣,痛心的抹去她的淚,柔聲說:「你不是恨他,不在乎他的一切了嗎?」

  安詠心無言以對,她知道一切都是枉然,他已經死了,已經沒有了。

  看著安詠心心如死灰,安道遠終於能將連日來看著她這般折磨,卻還是隻能苦守的秘密說了出來:「詠心,他沒有死。」

  半晌,安詠心沒有動作,似乎還在消化安道遠的話,她緩緩轉頭對著安道遠,死死揪住了他:「外公,你說什麼?」

  「我說,他沒有死,我沒有殺他,他只是受了傷,在安家的密室。」安道遠笑著拍拍她的頭。

  那一瞬間,她似乎像是活了過來,大眼中的神采絲絲盡顯:「外公,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傻孩子,我帶你去,答應外公,不要再彼此折磨好不好?」

  「嗯。」

  安詠心笑了,那些埋葬已久的心結與瘡疤一瞬間全部揭開,這次,她真的看開了,一切恨都比不上他們都還活著,他還在,只要他還在啊。

  ※ ※ ※

  有些跌跌撞撞的衝進密室,安詠心怔忡的站在門口,看見了大床中央閉目躺著的沈斯喬,他的臉是失血過多的蒼白,不過他在輕輕地咳嗽,那證明了他還活著。

  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充斥了安詠心的四肢百骸,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動靜太大他就會這樣消失不見。

  原本在房間照顧沈斯喬的杜詠維看到了門邊的安道遠,於是也悄悄的退到門口,關門。

  安詠心輕輕的在床邊坐下,笑中帶淚的看著沈斯喬,卻不敢出聲,不敢轉動眼睛,她要確定他真實的存在著,不會不見。

  忽然,沈斯喬在睡夢中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牽動了胸口的傷,讓他蹙眉。

  安詠心嚇壞了,伸手輕拍他胸口沒有受傷的部位,她輕聲說:「你怎麼樣?難受嗎?要不要叫詠維?」

  似乎模模糊糊聽到了安詠心的聲音,沈斯喬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安詠心,卻感覺到不可思議,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半晌,嘶啞的說:「我是在作夢嗎?」

  「不是、不是,我是真實的,我在這裡。」安詠心傻氣的哭著握著沈斯喬的手,似乎眼前的人是失而復得的一切,她想開了,不要再去恨得那麼累,她要用以後的時間珍惜他、愛他,當知道沒有他的那一刻,她是寧願跟他一起去的。

  「這一定是夢。」沈斯喬反握著安詠心的手,不太清醒的喃喃自語:「她不會這樣看著我,她已經很久不會這樣看我了。」

  安詠心破涕為笑,心疼地捧住了他的臉頰,對著他幹澀的唇吻了下去,輾轉輕舔:「這不是夢,我是你的詠心,以後我都會這樣看著你,永遠都會。」

  沈斯喬整個意識似乎都緩過神來,他墨黑的眸牢牢鎖住安詠心的眼眉:「詠心,你……原諒我了?」

  安詠心的淚掉在了他的臉頰上:「笨蛋,幹嘛為了見我硬闖,你以為安家是什麼地方,你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受了多重的傷,對沈斯喬來說都是次要的了,他只想確定眼前這個事實:「詠心,你……」

  「我不恨你。」安詠心執起他的手輕吻,低泣:「外公告訴我你死了,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萬念俱灰,如果沒有你,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我不要再逃避,我願意面對自己的醜陋,是我壞、是我惡毒,一直以來我都認定我恨你,恨你奪走了我的孩子和希望,但其實我恨的是我自己,是我沒用留不住這個孩子。我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而恨你,我知道你永遠不會離開我才這樣折磨你,對不起,原諒我……」

  「傻瓜。」沈斯喬似乎終於看到了長久以來堅持的希望,他的詠心,終於從惡夢中走了出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恨你,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不再這樣躲進自己的世界,我已經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我答應你,以後都聽你的。」安詠心撇著嘴笑著掉淚。

  沈斯喬就這樣盯著安詠心,不敢閉上眼睛,如果一切都是幻覺,那麼他寧願不要醒來,守住這一切。

  安詠心默默地躺在了他的身邊:「這一切都不是夢,你快睡,我會一直都在的。」

  他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才慢慢虛弱的閉上眼睛。

  安詠心不由得發現原來幸福只是這樣簡單的事情,一直都是垂手可得,他們卻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去恨,實在不值得。

  從現在開始,她要珍惜一切,再也不離開他,不再鑽牛角尖。

  門外,其實根本沒有離開的杜詠維和安道遠通過門縫看到了一切,杜詠維關上門欣慰的說:「這些年一直看他們互相折磨中,終於雨過天晴了,我也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

  安道遠也頗有感觸:「詠心很像蕊馨,對愛太過執著,可是不同的是,她們遇到了不同的男人,命運也天差地別。」

  杜詠維沒好氣的瞟了一眼感慨的安道遠:「安老,麻煩你以後弄什麼計劃的時候提前通知我一聲,我是心臟科醫生,不代表我心臟是鐵打的。」

  「呵呵,其實不是早已決定的計劃,我是根據沈斯喬的態度來決定的,他的堅持讓我很欣賞,我知道他會為詠心支撐下去才敢這樣的。」安道遠挑眉,表示自己的立場。

  「那也不用開這麼多槍吧,一條腿就夠了,何必還補多兩下?」

  「又沒有打到重要部位,有什麼關係,苦肉計要做足呀,何況我也是為了讓你展現一下你非凡的醫術呀。」安道遠笑嘻嘻的說。

  「算了吧!少給我戴高帽子,我擔當不起,以後這種事情我會躲遠點。」說著,杜詠維真的累極準備撤離了,沈斯喬這次流的血還真不少,他才不相信安道遠的這些頭頭是道的解釋,這個笑面虎,多半暗藏了私心,要替詠心折磨一下沈斯喬報仇的。

  「喂,我的提議你真的不考慮?來『銀闕』做事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麼?有錢又悠閑。」

  「因為有……你,笑面虎。」

  「臭小子!」看著杜詠維悠哉地溜走,安道遠無奈地嘆息,他老了,希望的都是自己孩子的幸福,看到他們好,一切都好,也是時候把一切的攤子丟給弈天了。

  ※ ※ ※

  午睡起來,沈斯喬就到處找不到安詠心的身影了,他打開房間門走下樓找人,就聽見清亮的笑聲從庭院裡傳來。

  他慢慢走到敞開的大門口,看到了花圃邊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安詠心和微微……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金燦燦地灑在花圃邊一大一小的身影上,安詠心穿著一襲簡單淺紫色的棉質家居裙,系著白色金菊繡花的圍裙,以防泥土弄髒自己的衣物,沈天微也穿著跟安詠心同色系的裙子和圍裙,可愛而溫馨。

  兩人的臉上都沁出了點點的汗珠,被太陽曬得有些許緋紅,可是她們依舊是笑意滿滿,似乎開心極了。

  安詠心蹲在花圃邊,抬頭抹了抹沈天微小臉上的泥土,寵溺的一笑:「小髒貓,都弄到臉上了。」

  沈天微呵呵直笑,抬起小手也抹了抹安詠心的臉:「媽媽是大髒貓,臉上也有。」

  「噢……小鬼,居然敢取笑我!」安詠心對著手呵了一下,開始抱著沈天微搔她的癢,沈天微笑得更大聲的躲避求饒。

  「我不敢了,不敢了……」看著沈天微被搔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安詠心才壞心地放手,親了她一下。

  沈天微喘著氣,從背後拿出一朵白色薔薇花,討好地送到了安詠心的面前,笑著:「媽媽,送給你。」

  安詠心怔了一下,發現這不是一朵剛摘好的花,這……

  微微似乎臉紅了一下,才說:「這……是上次微微送給媽媽,媽媽不要的花花,微微不想丟掉,找回來了,然後問了幼稚園老師,她教微微把它曬成了乾燥花,是不是很漂亮?」

  陽光下,那張小臉帶著純真的笑意,卻讓安詠心心疼不已,她輕輕地將沈天微摟進懷裡,低低地說著:「對不起……微微,媽媽對不起你。」

  沈天微不太明白安詠心說的意思,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然後將那朵做好的白色薔薇乾燥花插到了安詠心的耳邊,她看看安詠心,開心的拍起小手:「好漂亮,媽媽是微微看過最美的人了。」

  「謝謝。」安詠心輕笑著扶了扶花朵,感觸良多,她居然……還有資格成為一個媽媽,一個天使的媽媽。

  「咳咳。」沈斯喬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走到了安詠心和沈天微的身邊,笑意掛在他的唇邊,明知故問的說:「你們在幹什麼?」

  安詠心看到沈斯喬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扶著他:「你怎麼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拜託,詠心,我已經躺了十天半個月了,詠維說我的傷早就沒有大礙了,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沈斯喬搖著頭,實在不明白這個小女人緊張什麼。

  「亂講,昨晚你還在咳嗽。」

  「那只是被口水嗆到了。」

  「強詞奪理……」

  看著沈斯喬和安詠心大眼瞪小眼,沈天微捂著小嘴偷笑起來,安詠心不好意思的推了沈斯喬一把,拍了拍微微的頭:「微微去鞦韆上休息一會兒,媽媽搾一點果汁、做一點小蛋糕給你吃好不好?」

  「好。」沈天微乖巧地點頭。

  沒好氣看了沈斯喬一眼,安詠心逕自回到了別墅內,走到廚房忙起來,沈斯喬挑眉,跟著走了進去,看到在廚房忙碌的安詠心,有些孩子氣的上前從身後抱住了她。

  「安詠心,我鄭重聲明,我吃醋了!」

  被抱住不能動作的安詠心輕輕掙扎了一下,卻怕動到他的傷口停了下來:「少來了!別鬧了,我在做東西。」

  「你現在眼裡只有微微,沒有我了!」

  「你少沒良心了!」安詠心撞了一下沈斯喬的肚子:「我每天把你當皇帝一樣伺候,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你只對我一個人好,天天圍著我轉。」沈斯喬霸道地說看。

  安詠心徹底無奈:「喂喂喂,你會不會太過份了,微微可是你領養的,是你要把她送到我身邊,讓我重新接受幸福的,怎麼樣?現在看到我接受了幸福,你又不開心了?」

  沈斯喬摸摸鼻子,沒趣的說:「那倒不是,就是吃醋。」

  安詠心失笑,轉個身面對著沈斯喬,踮腳給了他一個親吻:「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賴了,像個孩子……喬,我很謝謝你把微微送到我身邊,讓我還有資格作一個媽媽、知道怎麼去愛一個生命,現在我只想好好的待在你身邊、好好的撫養微微,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對不對?」

  看著這樣的安詠心,沈斯喬既幸福卻又疼惜:「是我該謝謝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四年了,我從來沒有想像過我們還能重新找回這樣相愛的一天,可是你真的願意接受微微、不怕再想起那些過往的傷痛嗎?」

  安詠心輕嘆,美眸自責的看著沈斯喬:「你知道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不是失去我們的孩子、不是傻得恨你,而是我……眼睜睜的看著微微掉進薔薇叢遍體鱗傷,看著她求救哭喊,卻無動於衷沒有伸手救她,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膽戰心驚,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怕,我怎麼能忍心那樣做,喬,我其實……」

  「不要再說了!」沈斯喬摟著她安慰:「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不然你不會後來還偷偷跑去幼稚園看微微。」

  安詠心難過的點點頭,悶悶的說:「其實那麼恨微微不僅僅是因為她讓我想起孩子,而是我以為,她真的是你的女兒……」

  沈斯喬慢慢的扶起她,目光灼灼,她知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比告白更令他心動,她在說她真的在乎他,在乎到可以做比瘋掉更可怕的事情。

  他低頭,深深地吻住了她:「詠心,我希望時間就這樣永遠停住。」

  「傻瓜。」安詠心抱著他的頭,擁吻著,原來……愛,真的要比恨更讓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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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4:53
第八章

  吻得太過投入和忘情,半晌,安詠心才推開沈斯喬,迷濛著雙眸,摸摸有些紅腫的唇:「微微還在外面等,別鬧了。」

  轉身,安詠心開始準備切水果、弄果汁。

  沈斯喬不滿地站在安詠心身後,摟著她、貼緊她,嘶啞著聲音帶著暗示意味說:「詠心,我餓了。」

  安詠心裝作沒有聽倒,臉有些灼熱的無視他:「那一會兒跟微微一起喝果汁、吃蛋糕!」

  「我比較想吃你。」沈斯喬說著,接著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是真的「餓」了,他不顧安詠心正在做什麼,低頭,埋首在了她白皙的頸項中,溫熱的呼吸灑在安詠心的肩側,讓她不由自主地仰頭輕吟了一聲,全身酥麻起來。

  甩甩頭,安詠心咳咳兩聲找回一些神智,推了一下沈斯喬:「親愛的,暫時把你那些色情的想法收起來行不行?光天化日之下,這樣做實在很不道德。」

  「親愛的,要我跟你解釋一下『道德』這個詞的涵義嗎?我在我的家,合法的範圍內,對我老婆做色情的事情,這需要什麼道德可言?」沈斯喬不滿的輕舔過她的頸壩,咬住了她白皙的耳垂,刺激她,她身上所有的敏感點他都了若指掌。

  安詠心無語,儘管大學的時候她跟他是一樣學法律的,可是現在,她實在很難跟一個身為恆簡金牌律師的人來討論「道德」這個詞的涵義,反正她怎麼說也是說不過他的。

  「微微會聽見!」安詠心難以克制的低吟了一聲,感覺到某人不安分的手正在通過她寬大的家居服往她的身上鑽。

  「老婆,只要你克制一點,她就不會聽見的。」沈斯喬壞心的勾唇一笑,大掌攫住了她一隻飽滿的滑膩,他喜歡她穿家居服,那代表她不會穿那些男人都討厭,會阻礙事情順利發展的東西。

  該死!安詠心咬唇吞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這個男人會不會太惡人先告狀了一點,是他在勾引她!憑什麼她還不可以叫出聲?

  「沈斯喬!讓你的精蟲回家!」安詠心不滿的低吼,卻忍不住因為他一個掐住她胸前敏感點的動作而顫抖、瑟縮了一下,她閉上眼,下意識往身後靠緊。

  沈斯喬看著她享受的表情,刻意在她的頸項邊吐著炙熱的氣息:「你確定讓它們回家?你不後悔?」

  他雙手掀起了她的裙擺,同時從身後搜住了她兩邊高聳的軟膩,長指掐住了不斷地揉捏。

  安詠心難耐地仰頭,忍不住舔了舔乾澀的唇說:「可惡。」

  「既然不想讓我繼續,就別做這麼勾引我的動作。」沈斯喬嘶啞著聲音,看著她舔舐的動作,身體某個地方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腫脹。

  「你管我。」安詠心不滿地閉上眼回嘴,卻無法騙自己她已經開始動情,她不想他停下來、她也想要他。

  沈斯喬輕笑,一手揉捏著,一手已經開始慢慢下滑,沿著她的腰側滑進了她薄如蟬翼的蕾絲底褲。

  滿意地摸到一手甜蜜的滑膩,他邪惡的拂過柔順的茂密,長指微微一撥。

  「該死。」安詠心猛地腿軟的撐住了與腰齊高的流理台,下身湧出一股讓她都覺得羞愧的情慾,她感覺到它沾濕了她的腿心,沾濕了他的手。

  沈斯喬明顯不打算放過她,還在舔著她的耳廓輕聲說:「詠心,你想要對不對?」

  「下流。」安詠心沒好氣的倒吸一口氣,感覺到某人的手指正在玩弄那隱藏的敏感點。

  「可是你愛死這種下流不是嗎?」沈斯喬壞笑,暫時放過了那令他愛不釋手的地方,修長的指輾轉而下順著滑膩的來源,猛地刺入了那溫暖內。

  安詠心忍不住高聲吟哦了起來,忽然被侵入的刺激感讓她禁不住全身顫慄,像被電流通過了一般全身無力而空虛,她似乎忍不住地微微扭動著,開始不滿足這一點點的刺激。

  「詠心。」沈斯喬知道她要什麼、也樂於滿足她,加快手中的動作,修長的指迅速地進出,帶出一股股動人的情慾,不僅占滿了她的腿心,他的掌心,還開始一滴滴滲出,滑落在地板上。

  看著她肆無忌憚的開始動情呻吟,沈斯喬加入了第二根手指快速抽插,讓她更加有滿足感,同時邪氣的在她耳邊故意說:「如果想讓微微好奇我們在做什麼?你可以叫得更大聲一點。」

  安詠心猛地噤聲,發現自己神志不清的陷入了他的挑逗,身下的刺激感和會被人發現的雙重刺激壓得她幾乎快朋潰。

  她咬牙切齒的說:「沈斯喬,我不會放過你的,臭男人!」

  「是嗎?你要怎麼不放過我?」他偷笑,猛地抽出了手指,讓安詠心下意識不滿地嬌吟,他身下的火熱已經昭示著他的蓄勢待發,隔著棉布裙,他頂住了她早已沾滿花蜜的敏感處,讓安詠心瑟縮了一下而輕吟。

  「說,是誰不放過誰?」他隔著棉布裙開始一下、一下頂著她敏感的入口,讓她幾乎快站不穩。

  「你,該死。」安詠心撐著流理台的手還是顫抖著支持不住,她難以忍耐的閉眼,整個人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情慾,只好投降的說:「我認輸,喬,給我給我。」

  沈斯喬似乎很滿意安詠心的態度,他的慾望也已經快到了極限,他拉下褲鏈,釋放了自己的腫脹,掀開安詠心的棉布裙,就在準備狠狠進入的一瞬間……

  「媽媽,你怎麼還不出來?」沈天微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安詠心一個顫慄,從深深的情慾中清醒,連咒罵都來不及,她刷的一下推開身後的沈斯喬,蹲下躲在流理台下,然後抬頭對著沈斯喬作了個噓的表情。

  這是什麼狀況?

  沈斯喬覺得自己快瘋了,這個女人會不會太過份了,他明明已經到達極限了,把他這樣丟在半空中吊著會不會太不人道了,她自己躲起來又算是怎麼回事?讓他一個人忍受著得不到紆解的疼痛還要面對那個小女孩?

  沈斯喬還來不及採取措施,沈天微以前走到了流離台前,她抬著小臉,天真的問:「爸爸,媽媽呢?」

  「哦,媽媽,咦,媽媽不在外面嗎?」沈斯喬掉著汗滴、努力笑著看沈天微。

  沈天微小臉皺起,搖搖頭:「媽媽沒有在外面,媽媽說要進來搾果汁、做蛋糕的,沒有出去過,好久了。」

  「這樣哦?」沈斯喬一時間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躲在流理台下的安詠心卻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她抬頭看著沈斯喬一臉正經地跟女兒解釋,而流理台遮住的腰身下,那明顯火熱的慾望卻像是要爆炸一般,這在安詠心看來實在有趣到不能再有趣。

  突然,一個壞心的想法在安詠心的腦子裡形成,都是這個臭男人自作自受,她說了不可以還這麼精蟲鑽腦、自討苦吃,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小小的報復一下,哦,不,是好好的慰籍、慰籍他。

  「媽媽究竟去哪裡了呢?」沈天微歪著頭一臉不解。

  「微微,媽媽可能在樓上,你要不要上去找找,她大概……」就在沈斯喬想盡快打發走沈天微的當下,身下傳來的巨大刺激感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他余光掃過流理台底,發現某人壞心的一笑,小手圈住了他的男性象徵。

  該死,她想幹什麼?

  沈天微本來想遵照吩咐上樓,結果發現爸爸實在不太對勁:「爸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啊?」沈斯喬一時間快失去思考能力,他感受到自己的巨大正被一個溫暖包住。

  安詠心圈住了他火熱的腫大,然後傾身,一點點將它納入了口中,雖然它進入過自己的身體無數次,不過她仍舊懷疑自己怎麼能接受這樣的巨大,撐得她嘴巴都有點痛了,可是聽見某人的悶哼,她實在覺得有趣得意極了。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輕柔地輕舔著它的每一寸,稍稍退出,她似乎陷入了難解的迷題,自己也開始動情般,閉著雙眼跟著自己的感覺,開始一下一下用舌尖刺入。

  「沒有,爸爸沒有不舒服,微微上樓去看看吧。」沈斯喬猛地撐住了流理台,豆大的汗珠沿著前額掉落,背部都被汗濕,全身都僵硬的克制住某處爆發的衝動,這個女人!

  存心報復要折磨死他。

  「哦!」轉身,沈天微走到樓梯口,還是認真的問:「爸爸,你真的沒事嗎?你流好多汗哦。」

  安詠心聽著沈天微的話,唇邊的笑意更加明顯,她開始快速的套弄。

  「爸爸真的沒事!」這幾個字,沈斯喬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他發誓,只要微微再不走,他就一定會把底下那個作怪的小妖精捉出來。

  「那好,我先去找媽媽。」沈天微蹦蹦跳跳的上樓。

  安詠心咬住了他的頂端,似乎刻意不讓他釋放,直到沈斯喬看到沈天微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拐角處,才爆發股的低吼出:「安詠心!」

  安詠心笑呵呵閉眼聽著他的怪吼,這時,才猛地一鬆口。沈斯喬語塞,一個痙攣顫慄,濁白的液體從安詠心鬆開的小口中爆發出來,密密的、一絲不漏的灑在了安詠心絕美的小臉上,形成了妖冷而讓人想入非非的畫面。

  得到紆解的沈斯喬似乎被折磨得累極,他想說些什麼,卻被得意的安詠心打斷,她妖精般的舔了舔唇,然後起身抽出紙巾抹去了臉上其餘的濁白液體,在他即將抓住她的一瞬間跳開,一邊放下裙擺整理好,一邊大笑魅惑的輕聲說,「這就是不聽勸的下場,哈哈。」

  「安詠心!」沈斯喬懊惱的低喘著,他會報復的,告訴她,挑戰一個男人的自尊後果是多麼嚴重。

  ※ ※ ※

  睡夢中,安詠心有些燥熱地扭動身體,發出淺淺的低吟,一股股酥麻的感覺從心底深處竄起,慢慢的將她從深眠中吵醒。

  迷濛的睜開眼,熟悉的酥麻感讓她無力,微微低頭,她看見了埋首在她身下的某個黑色頭顱,咬緊牙關想低咒,卻變成虛軟的呻吟:「沈斯喬,你瘋了。」

  私密處被人侵犯,敏感地湧出黏濕的感覺,他居然一大早用這種方式吵醒她,他一定是瘋了。昨晚拉著她折磨了一個晚上,從床上到浴室,再到窗台甚至每個角落的折騰還不夠,現在是怎樣,要把四年沒做的愛一次來個了結是不是?

  沈斯喬唇角微揚了一下,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他靈巧的舌尖挑開那處甜美,刺入那溫暖的內壁,享受那軟膩帶來的刺激感。

  「不,我只是要告訴你,刺激我的後果很嚴重。」

  小氣的男人!

  安詠心輕吟了一下,不自覺抬起雙手,輕輕勾住了他的頸項,口中埋怨著,動作卻想要的更多:「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就是小小挑戰了一下他男性的自尊嗎?有必要小氣成這樣?記仇到必須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沒必要這樣的吧。

  沈斯喬打開安詠心的雙腿,從她的身下緩緩起身,覆住了女軟膩白皙的軀體,寵溺的看著她:「你說我想怎麼樣?」

  安詠心似乎有些不滿他停止的動作,勾著他的窄腰故作魅惑的問:「想精盡人亡?」

  「小妖精。」沈斯喬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危險的笑著:「我陣亡了,你豈不是沒有性福可言了?」

  「我?不會呀,世界上的男人又不只你一個人,我還可以——」安詠心挑釁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某人一把從床上拉起,面對面坐著,空虛的私密一瞬間被填滿,讓她發出一聲滿足的驚呼。

  沈斯喬摟著她的纖腰,坐著將自己的灼熱狠狠送入她溫熱的體內,卻一動不動,看著她滿足的樣子,淺吻她的下巴折磨她:「你敢?除了我,你還敢找誰?誰敢碰你,我就一個一個滅了。」

  安詠心笑得開懷,她低頭吻他,美眸中盡是得意:「你真好騙。」

  「我只被你騙。」沈斯喬溫柔愛意無限的說著,低頭,含住了她胸前的妖冷紅蕊,他畫著圈舔弄,存心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安詠心酥麻的呻吟,因為沈斯喬一動不動,只好主動的擺動雪白的臀部,想要更多。

  「想要了?」沈斯喬埋首在她的胸前勾引的問。

  「給我。」安詠心得不到滿足,只能喘息著求饒。

  「那你自己來。」沈斯喬驀地放開了安詠心,放鬆躺在了大床上,饒富興味的盯著她可憐兮兮的摸樣。

  「自己來就自己來。」安詠心全身都在搔癢著,她再也不能忍也不要跟這個臭男人求饒,她雙手撐在了他的臀側,身體微微抬起後仰。

  每一下被撐開的感覺都讓她有種快暈死的刺激感,這樣的位置讓每一下都到達她的深處,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很快,安詠心就不再滿足這樣頻率的動作。

  她撐著身體,開始快速的上下坐騎,酥麻熾熱的讓她快燒起來,她的長髮沾濕了她的額,隨著她高幅度的動作甩開來,身下的他快被這樣誘人的美景而爆發。

  安詠心的輕吟慢慢轉為浪蕩的尖叫,她似乎快被這樣的自己嚇到,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失控的浪叫過,像一個不止饜足的淫蕩女人。這種認知刺激的她快不知所措。

  猛地,她的動作一偏,讓他的巨大滑出體內,她累極的趴在他的身上,卻仍舊沒有得到滿足,她嗚咽的無意識求著:「喬,要我。」

  沈斯喬也不再有心思捉弄她,他粗重的喘息著將安詠心托起,背對著她,狠狠的進入了她。

  兩人瞬間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像是得到了最舒適的感覺。很快,他不再滿足這樣的動作,快速的托著她的纖腰開始衝刺,每一下的深入撞擊都讓她有種快飛出去的壓迫感,讓她無法再思考別的東西。

  交合的啪啪聲響徹了屋內,曖昧而淫靡,這樣放肆這樣毫無間隔,他們,終於在一起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發出了一聲悶哼,達到了高潮,那一瞬間,沈斯喬撤離了安詠心的體內,將那濁白的液體灑在了她的身上。

  她累極的趴在他的身上喘息,無意識的說著:「沈斯喬,你要敢再碰我,我就咬死你。」

  沈斯喬失笑,摟著她,從床頭扯出紙巾擦乾淨她身上他遺留的東西,安撫的說:「放心吧,暫且饒了你,一會兒抱你去洗個澡好不好?」

  「嗯。」安詠心感覺到了沈斯喬輕柔的動作,淺淺一笑窩在了他的胸口,只是……

  她不是沒有感覺沒有想法的,他的動作是不經意的,卻昭示了他一切的害怕與小心翼翼,他這樣瘋狂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但他從來不在她的體內釋放,他不給她,她想他是怕她再懷孕,再承受一次打擊。

  其實,真正有陰影走不出害怕的那個人,是他,她可憐的他。曾經,他一次性失去了所有,孩子、包括她,他沒有任何人可以說、可以訴苦,只能默默獨自承受所有的一切,甚至還有她的恨,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眼淚不能控制的滑出,浸濕了他的胸膛,也嚇到了沈斯喬。

  「詠心,你怎麼了?哭了?」

  「沒有,是汗。」

  沈斯喬沒有出聲,他知道那不是汗,只是沒有去拆穿,他緊緊的摟著她,給她安慰。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會一直愛你,沒有你,我連一秒鐘都活不下去。」安詠心傻氣的越哭越厲害,她發誓從此以後要為他而勇敢,她不要再做懦弱、脆弱容易被打倒的安詠心,這輩子,她要為他而活,為他而努力活下去。

  「傻瓜,我也愛你。」沈斯喬失笑,卻因她的話,而幸福滿溢。

  ※ ※ ※

  如果沒有再一次意外突然發生的話,沈斯喬以為,他們真的就會這樣幸福的無憂無慮生活下去,他看著安詠心吃著飯突然衝到廚房洗手池邊吐得昏天黑地,他只能站在他身後心疼的拍著她,任由那股不好的預感慢慢淹沒他。

  等她吐完,他才輕柔的替她擦嘴,遞上一杯水,看著她青白的臉色蹙眉:「詠心……」

  安詠心柔聲一笑,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幹嘛這麼嚴肅,我又沒有死掉。」

  「安詠心!」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吃飯吃飯,別嚇到微微了,我應該是吃錯東西了。」安詠心故作輕鬆的準備回餐廳。

  而沈斯喬只是一把拽住了她,半晌,逼迫自己說出那個事實,不容許自己逃避的說:「你的月事有多久沒有來了?」

  安詠心全身微微一僵,回頭又是一臉笑意:「你在說什麼呢?我都聽不懂了,別瞎想了。」

  「告訴我!」沈斯喬驀地的低吼,顯示了他極度的不安。

  安詠心語塞,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可是她無力辯解,她是一個女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發生什麼事情,這一切已經太明顯,她的反應幾乎和上次……懷孕時一模一樣,她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月事了。

  「你懷孕了?」沈斯喬用了極大的勇氣,才迫使自己說出這個事實,可是他怎麼能相信,這樣小心翼翼的自己怎麼可能再讓詠心懷孕,除非、除非……是那一次詠心燒得無意識,纏著他,讓他失控的那一次。可是他已經盡力挽回了,難道這是天意,一定要這樣捉弄他們?

  「大概兩個月了,我不能確定。」安詠心淡淡的說著,沒有太多情緒,這次她比他要冷靜的多,只是認真觀察沈斯喬的表情。

  兩個月……這個時間證明了沈斯喬的猜測,真的是那一晚,一剎那,所有的思緒都抽離了沈斯喬的身體,他究竟要怎麼辦呢?

  沈斯喬緩緩離開了安詠心的身邊,他失魂落魄般的一步一步走上樓,拐彎消失在了安詠心的眼前。

  她想,他需要好好靜一靜,她回到餐桌前,無力的坐下,沈天微跳下座位,走到安詠心的身前,乖巧的問:「媽媽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不舒服,生病了嗎?」

  安詠心回神,安撫的摸摸沈天微頭:「不,媽媽沒有生病,媽媽在想事情。」

  「想什麼?」安詠心怔了怔,似乎找不到一個訴說物件,只是牽起沈天微的小手放到了自己還沒有任何徵兆的小腹上:「微微,如果媽媽有了小寶寶,你會開心嗎?」

  半晌,沈天微才明白她的意思,立即笑得好開心:「媽媽有小寶寶了?那微微要有弟弟了嗎?」

  「呵呵,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弟弟?」

  「啊?」沈天微手舞足蹈的說:「因為微微想要一個健康強壯的小弟弟,帶著他出門一定很拉風呀。」

  健康強壯?安詠心會心的笑起來,她抱著沈天微輕輕說著:「微微,借你吉言。」

  是的,誰說孩子一定是不健康的呢,他也有可能有機會是健康強壯的呀,如果上天一定要那麼不公平給她一個希望又再次破滅,那麼她只有認命,不過這一次,她不會再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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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25 00:35:18
第九章

  推開房門,一室漆黑,滿屋的煙味嗆得安詠心猛烈的咳嗽起來,他在抽煙?她從來不知道,他會抽煙……

  輕輕的打開床頭櫃燈,安詠心看到了靠牆坐在地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的沈斯喬,他身邊的煙灰缸,已經塞滿的煙蒂,僅僅幾個小時,他似乎就頹廢狼狽了好多。

  安詠心慢慢的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緩緩的將頭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柔順的說:「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抽煙,什麼時候學會的?以後不準了,對身體不好。」

  聽著,沈斯喬默默的掐斷了煙,不再繼續。

  良久,她聽到他嘶啞而乾澀的聲音落寞的說:「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學會的,那段日子我不能每天去看你照顧你,工作壓力很大,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就慢慢上癮了,那個時候覺得煙真是個好東西,讓人居然還有事可做,呵。」

  聽著他這般自嘲的說,安詠心心如刀絞,她努力笑著安慰:「那我現在在你身邊了,你以後都不準再抽了,讓我代替煙來陪伴你,好不好?」

  「可是,你又要不在了、不在了……」沈斯喬突然有些崩潰的失聲哽咽,他在害怕,全身不停顫抖的害怕。

  安詠心坐起,將他攬入了懷中,紅了眼眶:「笨蛋,你在說什麼傻話?為什麼我會不在了,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這次換我給你承諾。」

  「是我的錯!」沈斯喬猛地低吼,抱住自己的頭顱挫敗的失控抓亂頭髮:「我不應該讓你懷孕的,我明知道這是錯的,是不應該的,我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犯這樣的錯誤,我害了你,詠心!是我害了你。」

  「不是的,」安詠心心疼的抱緊了他的頭,不準他傷害自己,跟他一起掉著淚:「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甘願的呀,如果這是你的錯,那麼也是我的,我們一起來承擔!何況……孩子不是個錯誤,那是天意,是上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喬,為什麼我們不抱著希望祈禱這個是個健康的孩子呢?」

  「不!」沈斯喬血紅著眼:「當初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樣祈禱的,可是結果呢,結果呢……」

  安詠心真的好心痛,她終於知道當初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獨自面對那樣殘忍的結果的,他明明痛不欲生,卻要照顧她的心情,而所有的一切,都背離了他。

  「沈斯喬,你聽我說!」安詠心大聲的叫喚他:「你不能脆弱,我需要你,孩子也需要你,我認識的沈斯喬不是這樣脆弱不堪的。」

  「我不是!我不是鐵打的,詠心,我是人,我也會痛,會支撐不下去,我不要再冒任何失去孩子失去你的危險,我不能。」沈斯喬失控的低吼。

  「你不會失去我。」安詠心笑著安慰他:「不管這次的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失去我,我說過,我要陪著你,沒有你,我一秒鐘都活不下去,我要為你而活、為你而勇敢,就算孩子仍舊不屬於我們,但我還是屬於你的,永遠都是……你呢?你要不要再為我勇敢一次?」

  沈斯喬怔怔的看著安詠心。良久,狠狠的將他抱緊,抱得她生疼:「詠心,答應我,不管如何,都不要再離開我,我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勇氣等你回頭看我。」

  「嗯。」安詠心鬆了口氣的抱緊沈斯喬:「我們明天就去找詠維檢查好不好,只要有了結果,不管如何,我們都做一個決定。」

  點著頭,沈斯喬不再說什麼。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到得到結果,一切都是漫長的,每一分鐘……就像一個世紀。

  等待結果的日子,就如他們所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整個別墅內沒有之前的歡聲笑語,很多時候,沈斯喬都是在靜靜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安詠心只是陪著他,靜靜的看著他,不離開他的身邊。

  這樣的氣氛,連這麼小的微微都能感覺出來不對勁,她只能盡量乖巧的不打擾爸爸媽媽,柔順聽話的給予他們無聲的支持。

  午後,沈斯喬坐在小圓桌邊看書,他的思緒飄遠,拿著書卻不知道看到哪裡,安詠心坐在鞦韆上,輕輕拍著枕著她大腿熟睡的沈天微。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安詠心和沈斯喬同時抬頭去看桌上的手機,沈斯喬半晌都沒有動,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安詠心將微微輕輕的移開,起身接了電話。

  「嗯,好,我知道了,我跟他馬上過去。」

  掛下電話,她發現沈斯喬那雙墨黑的眸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想問,卻欲言又止。失笑,安詠心拿掉他的書,打趣的說:「看什麼書,一下午拿的都是反的!大律師在假學習!」

  「安詠心!」沈斯喬的臉上有一絲紼紅,卻沒有心情打趣:「是誰?是……詠維?」

  看著他陰暗不定的表情,安詠心柔和笑著:「是,他讓我們過去看結果,結果已經出來了。」

  「是嗎?」沈斯喬只是喃喃自語,結果出來了……

  「走吧,跟我去看結果。」

  「噢。」沈斯喬機械的站起,一個踉蹌差點撞到了身前了安詠心:「對不起。」

  「幹嘛?緊張?」安詠心站穩,回頭整理了一下沈斯喬的襯衫領口笑:「放輕鬆一點,結果只有一個,不管我們如何緊張也不會改變,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去輕鬆的面對呢,不管結果是好是壞,都不能讓我們的生活有什麼變化,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沈斯喬冰涼的手握住安詠心的,蹙眉:「對不起,我做不到你這樣鎮定,我真的很害怕。」

  「傻瓜!」安詠心淺啄了一下他的唇:「我們經歷了這多事情了,難道連這一個小關都闖不過?你去準備一下,把車開出來,我把微微送回房間去,再下來跟你會合。」

  「好。」

  沈斯喬看著安詠心鎮定自如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沒用,他甚至連她的一半膽量都沒有,他承認,只要是她的事情,他就是一個弱者。

  希望……上天能真的公平一點,對他們好一點點,他要的不是很多,只求這一次能順利。

  ※ ※ ※

  站在杜詠維的辦公室門前,安詠心發現沈斯喬有些裹足不前:「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的腳有些僵硬,潛意識在告訴他,他不願意進去,沒有勇氣聽到結果。

  「該來的總是要的來的。」安詠心嘆口氣,推著沈斯喬走進了杜詠維的辦公室,他看見他背對著他們站著,站在窗戶前,跟四年前他來要結果的場景一模一樣,讓他心驚膽顫。

  其實,安詠心也不是不緊張、不害怕的,只是,她學會了要怎麼堅強、怎麼面對現實:「詠維,我們來了。」

  杜詠維一點點的轉身,面無表情,看不出來是喜是悲,只是輕聲說,「坐。」

  安詠心和沈斯喬坐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杜詠維拿著一個紙袋緩緩走到他們面前,表情似乎很凝重,蹙眉:「嗯,結果已經出來了。」

  沈斯喬反射性的站起身:「怎麼了?結果不好嗎?」

  杜詠維這樣的表情不是太明顯了嗎?如果結果是好的,他怎麼可能一點笑容都沒有呢。

  「你冷靜一下。」杜詠維拿著紙袋,嚴肅的說:「我還沒有說完……」

  「你讓我怎麼冷靜!」沈斯喬已經開始低吼了,緊緊的握住拳頭,一切似乎都在重演,他的心糾結一團,無法呼吸般。

  「喬,不要這樣!」安詠心柔聲阻止了沈斯喬的失控,站起身安撫他,然後對著杜詠維說:「詠維,你照實說就好了,我們承受得了。」

  杜詠維故作思考沉吟了半晌,似乎有些苦惱:「其實並不是孩子的情況不好,我只是在擔心,具體的說是為了我自己擔心……」

  他的話一出口,似乎讓安詠心和沈斯喬愣住了,他們一起發怔的看著杜詠維,問,「為什麼?」

  挫敗的嘆口氣,杜詠維一攤手就開始滔滔不絕的抱怨:「哎,你們想想看,我好不容易有一個假期,推掉了所有的手術和研討會之類的,準備到世界各地去旅遊一下,但是你肚子裡的小孩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吧。還有八個月他才會出來,整整八個月耶!」

  「拜託!我總不能丟下詠心這麼沒有良心跑出去旅遊吧,我當然要在詠心的身邊好好照顧她,直到孩子順利的出生呀,對不對?哎,我良好的假期就這樣泡湯,還有小心翼翼照顧八個月,能不為自己擔心嗎……」

  杜詠維還在口若懸河地囉嗦著,安詠心和沈斯喬傻眼,呆呆的在消化沈斯喬的話,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

  看著眼前兩尊一動不動的雕象,杜詠維終於露出了第一個欣慰的笑容,眼眉間的烏雲消散,唇瓣有些激動的微抖,「是,孩子沒有問題,檢查的結果是他很健康,非常健康,八個月以後……你們會有一個強壯如牛的寶寶。」

  「你說真的?」安詠心似乎全身都開始顫抖,笑容從唇邊漸漸擴散開來,興奮的感覺刺激著她的每根神經末梢,她忍不住捂著嘴尖叫了一聲:「真的?他沒有問題,我可以生下他?」

  「是的,我保證。」杜詠維把紙袋放在了茶幾上,雙手插進白色大外套的口袋,給予承諾。

  而此時,沈斯喬才雙腿一軟的坐回了沙發上,他雙手糾結在一起合十,連日來的恐懼和緊張在一刻化成了對全世界的感恩,孩子漢有事、詠心沒事,一切都是好的!

  安詠心又笑又哭的抱住了沈斯喬:「你聽見沒有,詠維說沒事、沒事,我們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聽見了。」沈斯喬回抱安詠心,深深吻進她的髮梢,疼惜的說:「詠心,謝謝你。」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處於自己的恐懼當中,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理會詠心的害怕,她一邊擔心孩子還要一邊擔心他,他真是罪惡極了。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在這裡秀恩愛了。」杜詠維否認自己的感動,故意大吼:「沈斯喬,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負責好好照顧詠心,不要讓她出任何差錯。」

  「我知道了。」沈斯喬感激的點點頭,可是……

  「杜詠維!這麼說你剛剛是在耍我們!」像是想起了什麼,沈斯喬危險的眯著眸子掃向某人。

  「這個……其實不能這麼說,我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我要放棄我的假期,太過於悲傷而已,沒有耍你們的意思呀。」

  看著杜詠維一臉無辜,沈斯喬怒了,起身大吼:「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

  「啊,我想起來我還有一個手術,我先走了,你們自便。」杜詠維猛地一下故作恍然大悟,溜出了辦公室,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件事情上惹了某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算了。」安詠心拉著沈斯喬笑了:「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是我們在一起,永遠相愛,永遠不分開。

  沈斯喬低頭看著懷裡的安詠心,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是真正的輕鬆,過了這一關,已經沒有什麼再能讓他們害怕,讓他們分離的了。緊緊的相擁,代表著天荒地老……

  ※ ※ ※

  說沈斯喬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安詠心覺得一點都不過份,可是過份的是,他會不會好的太過頭了點。

  她又不是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什麼叫不準跑、不準跳、不準喝冰水、不準碰冷水……她的肚子基本都還看不出來的時候他就這樣,要是等肚子出來了,他豈不是要把她當菩薩供著,不準她做任何事情。

  可是她的抗議通常都是無效的,被全數有理的駁回,她是辯不過他又怎麼樣,可惡,在他眼裡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王法了,簡直是無良律師。

  慢慢的,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最初的時候還能行動自如,後來她就是開始行動遲緩,渾身懶洋洋,也不知道她懷的到底是什麼,人家五個月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大,憑什麼她五個月的時候就眼七個月一樣,跟個籃球一樣大。

  不過這樣也好,她也沒有心情再跟沈斯喬爭辯自主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

  借了微微的吉言,她真的懷了個健康強壯的寶寶,甚至微微還說對了,她懷了一個男孩,健康強壯的男孩,微微知道了以後高興得手舞足蹈,常常摸著她的肚子說,以後要帶著弟弟出去炫耀,很神氣、很拉風。

  乖乖接過沈斯喬餵來的蘋果,安詠心撇嘴:「我吃不下了,好飽。」

  「飽什麼?你晚飯都沒吃什麼!」

  那叫沒吃什麼?兩碗飯、一堆營養豐盛的菜、一盅人蔘雞湯,再加一個飯後甜點,這還叫沒什麼?

  「沈斯喬,你在把我當母豬養嗎?」

  「亂講,你是孕婦,要多吃點。」

  「沒有孕婦會吃成我這樣的!以後很難恢復身材的。」安詠心很痛苦的繼續吃著。

  「我不會嫌棄你。」

  「騙人!男人在哄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都這麼說的,唔唔……等以後你就會覺得外面的女人漂亮了,家裡的我就是野草了。」

  「……」沈斯喬感覺到頭頂的烏鴉飛過,慢慢的說:「詠心,以後不要再看八點檔沒有營養的偶像劇,會荼毒你的思想。」

  「我才沒那麼膚淺!」安詠心哼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說:「喬,過幾天好像是微微的生日了,我們要怎麼給她過?舉行一個小小的生日派對?」

  沈斯喬有些驚愕:「你怎麼知道的?」

  「之前整理你領養微微的資料看見的,喂,別說你不知道,我會鄙視你的。」安詠心沒好氣的說。

  「不是,我是刻意沒有告訴你的,我怕你太辛苦。」

  「運算什麼辛苦。」安詠心坐起身看著沈斯喬,美眸裡盡是認真:「喬,雖然我們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可是我是真心把微微當成我最愛的女兒的,她跟我們的孩子對我來說意義都是一樣的,我愛她就像愛肚子裡的孩子一樣,我不要她受一點點委屈,覺得我們不夠愛她。」

  「我了解,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吧。」

  「嗯。」安詠心幸福的一笑。

  ※ ※ ※

  沈天微生日的那一天,小別墅突然來了一個沈斯喬想也想不到的人,站在大門口,他懷疑自己眼花了:「弈天?」

  慕弈天扶扶鼻梁上的眼鏡,鳳眼閃著妖冷的光澤,勾唇:「怎麼,不歡迎我?」

  「當然不是。」沈斯喬迎著他走進屋內,倒了一杯茶給他喝:「我只是以為……你永遠不會走進這裡。」

  對於當年的事情,沈斯喬一直以為慕弈天還耿耿於懷,他似乎不如杜詠維那般理解自己的心情,不過他不怪慕弈天,他知道,他只是愛詠心、在乎詠心,才會這樣對他不滿。

  慕弈天環顧了一下四周,抿了口茶輕笑:「那倒不至於,雖然我一直不贊同你跟詠心在一起,但是只要詠心選擇的,我都不會阻撓,況且,我只是太忙了,沒有空,這裡感覺很不錯,很適合詠心休養。」

  沈斯喬淺笑,這一刻,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是沒有煙硝味的,慕弈天的善意很明顯,於是他有些調侃的說:「謝謝,不過既然這麼忙,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哼笑,慕弈天放下茶杯,收斂了一下玩味,略帶認真的口味:「詠心不在家?我記得她已經有五個月身孕了,你怎麼放心她到處跑。」

  「我是不放心,可是她堅持,我拗不過她。」沈斯喬看看牆上的鐘:「你來的倒是巧,今天是微微的生月,詠心說要給她開個小派對,讓我先在家裡準備,她要親自開車去接微微放學,順便帶她去買個生日禮物再回來,不過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她應該快要接到微微了。」

  「這樣……」慕弈天沉吟了一下,那雙含著深意的鳳眸略加思考,說出了自己來意:「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情要跟你說。」

  慕弈天很少用這樣的神情跟他說話,這不僅讓沈斯喬有些警惕:「跟詠心有關?」

  「是的。」慕弈天再次扶了扶眼鏡:「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發生一些奇怪或者特別的事情?」

  「奇怪或特別?」沈斯喬不解:「沒有,我跟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出門了,除非是一起去接微微放學之類的,但很快會回來。」

  「那就好……」慕弈天凝眉,鳳眸閃過一絲不明顯的嗜血光澤:「我懷疑,最近詠心會有危險發生。」

  「會有危險?」沈斯喬沉聲:「你是什麼意思?」

  「方眉,她從精神病院逃出來了。」慕弈天的薄唇輕吐這個可怕事實,卻彷彿這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我怕她對詠心不利。」

  「慢著。」沈斯喬有些糊塗,他當然知道方眉是誰,也永遠不能忘記她帶給詠心的傷害,他討厭那個女人,但他似乎已經幾百年沒有再聽過她的消息。自從她刺激詠心、讓她跌下樓之後,就消失了一般:「她為什麼會在精神病院?而且……什麼叫逃出來了?」

  慕弈天掃了沈斯喬一眼,不禁讓沈斯喬有一種寒意,他薄唇邊漾起一抹邪惡的笑:「你以為她把詠心害成那樣,我還會放過她?之前沒有對她動手,是因為詠心跟外公有過協定,她不準任何跟『銀闕』有關的人幫助她,所以我也不能……我忍了她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的看著她傷害詠心卻無能為力,直到你說詠心四年前變成那樣,是因為她……」

  慕弈天沒有繼續說下去,沈斯喬卻已經慢慢串起了整個事態,不可思議的說:「你派人把方眉送進了精神病院?儘管她是正常的?」

  「呵,她是正常的又如何,只要我說她是瘋子,還有人敢說她不是嗎?」慕弈天沉著臉,鳳眸中盡是不可置疑的妖冷霸氣:「她一直說詠心才是真正的瘋子,呵,既然她這麼了解瘋子是怎麼樣的,那讓她跟瘋子一起待著也不錯。」

  這是第一次,沈斯喬意識到了慕弈天的可怕,就像詠心曾經說過的,你沒有看過弈天取下眼鏡後的樣子對不對,不要去看,因為除非對著家人和自己要保護、要愛的人,取下眼鏡後,你看到的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他現在才明白什麼叫不是普通人,慕弈天沒有在他面前取下眼鏡,卻如同無形取下,他是一個霸主,嗜血而呼風喚雨的霸主,他是下一代「銀闕」的主事人,高高在上。

  沒有心情再去研究慕弈天的手段是如何可怕,個為他跟慕弈天一樣,那麼深愛詠心且在乎她,其實如果換成是他,再可怕的手段他也能做出來吧,而現在重點是……

  「她怎麼會逃出來的呢?」

  「聽說她忍受不了折磨,趁看守人不注意打暈了看守,逃出來的,在她的病房,看守找出來一疊寫著詠心名字的紙,被一張張劃得稀爛,所以我懷疑她去找詠心報仇。」沈斯喬立刻站起身。「該死,現在詠心一個人出去接微微了,如果……」

  「不用著急。」慕弈天冷靜的說:「從方眉逃出來之後,我已經派人暗中保護詠心了,她應該不會出事。」

  「我還是不放心。」沈斯喬低聲說:「我去接她們。」

  而沈斯喬還沒有動身,手機鈴聲就急促的傳來,接起,一連串害怕的哭喊傳來,讓沈斯喬大驚失色:「你冷靜點,我馬上過去,不要急,等我,不要輕舉妄動。」

  掛下電話,慕弈天起身清冷的問:「詠心出事了?」

  「不是,是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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