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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語作品《看完這本書再疼女人》
第 3 章 一對夫妻的連續考驗
「為女則弱,為母則強。」一直很喜歡這句話,
簡簡單單就把女性為了孩子而更加堅忍勇敢的動人轉變,
詮釋得淋漓盡致。
認識一對夫妻,這對夫妻是高學歷、高收入、高社會地位的人。丈夫是律師,太太是設計師。第一胎很正常,是一個很俊美的男孩。所以太太懷第二胎的時候,夫妻也很安心,認為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在所有人的祝福期待下,這位太太滿心喜悅地待產。
孩子出生了。所有小孩一生出來,醫生會為他點眼藥水。因為有的小孩雖然一生下來會大哭,但他眼睛不一定是張開的。點眼藥水的時候,護士發現這個小孩沒有眼球。
眼球沒有發育,後來確定:小孩將來一定看不到。
這個小孩是晚上九點多出生的,夫妻知道孩子全盲,非常痛苦。半夜打電話給我:「我們想要辦理自動出院,孩子現在要帶回家了。」
當下我有一個非常強烈的直覺:他們夫妻想偷偷把孩子「處理」掉。我立刻飛車回到醫院,好說歹說,死命勸告。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夫妻認為撫養這樣的孩子有困難的話,目前可以透過社會上很多管道,把孩子讓人領養,有很多人願意收養這樣的孩子。
他們猶豫了。
我再度想打動他們,直接告訴他們,有一些機構可以收養這樣的孩子,孩子會受到妥善的教養。
這對夫妻非常痛苦,完全不能接受。太太告訴我:「我們夫妻想過了,也仔細討論過了,不要讓這個孩子活下去。父母不該帶給孩子這麼大的不便。一生下來就全盲,這個孩子如何開始人生?就算開始,如何繼續?孩子一定會吃盡苦頭,我們夫妻不該這麼自私,我們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受盡折磨,卻無能為力。」
我有個朋友,她未婚生子,當時她很堅持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但她很清楚這個孩子不可能有爸爸,因為她是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所以別人也不可能接納這個孩子。後來她勇敢生下孩子,她身邊有個朋友在教會執事,很不忍心,告訴她有一個教會可以讓她順利把這個孩子送出國被人領養。
這位教會執事剛好也是我朋友。於是我請她幫忙,問一下相關機構還在不在,有沒有辦法把這個全盲孩子送出國。
後來我朋友幫我聯絡上機構,把孩子送到國外,順利被人領養。領養小孩的是美國一個醫生,他太太是盲人。她本來看得到,後來因故全盲。這個醫生本來就已經收養了一個視障的孩子。所以醫生家,他太太、加上兩個視障孩子,共有三個視障人士。之後陸續有與機構聯絡,得知這個孩子過得很好。
這對超優秀超完美夫妻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他們生了先天性全盲的小孩。最後決定把孩子送出去。這個孩子如果留在臺灣,夫妻自己沒有照顧,他們一定良心不安。但這樣孩子帶出門,這對完美夫妻心態如何調適?若讓人領養,也很痛苦,明明在同一片土地,卻又相隔不見,於心何忍;明明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又彷佛形同陌路,愧疚不安。這種內心的折磨與煎熬,很難受。而且,如果別人可以撫養這個孩子,自己為什麼不能?難道自己能力較差嗎?顯然不是。
這對夫妻家裡的長輩一直以為新生小孩生病死掉了;只有他們夫妻知道這個孩子是被送出國領養了。
過了三年。
這對夫妻又一起去產檢,原來太太再次懷孕,準備生老三。
產檢過程中,我趁先生離開的空檔跟太太談,問她:「萬一,我是說萬一,孩子又有問題,你們怎麼辦?」
她認真想了一下,問:「機率有多少?」
「這裡不講機率。這是醫院,不是賭場。」
「把第二個孩子送走之後,我們夫妻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生?如果老天爺真的再給我們這樣的孩子,怎麼辦?」
有可能發生的不幸有時比還沒發生的更折磨人。我看著她,她心事重重,眉頭深鎖,顯然壓力極大,非常掙扎。過了很久,才繼續說:「我願意,如果老天爺真的再給我這樣的孩子,我真的願意把孩子撫養長大。」
「沒有任何不敬之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又生下殘缺的孩子,妳確定先生會幫妳照顧嗎?」
這次她沉默更久,最後說:「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有能力獨立照顧。」
「妳真的要有心理準備,因為,真的有可能。」
「我有心理準備,但我覺得我永遠都還沒準備好。」她歎了一口好長的氣,又繼續說:「我從小凡事都追求完美,不管讀書、工作、愛情,我一定要最好的。巧的是,我先生也是凡事都追求完美的人。我們相遇,很多人都祝福與看好,但只有我跟我先生才知道兩個最優秀的人在一起有好多好多事要調適、要溝通。其實,這些日子我們一起走過,後來慢慢才知道,什麼都要追求完美,本身就是一種心智不完美的表現。」
就在這裡,一個媽媽做了一生最困難的決定。要做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她確定那是個正確的決定。
她進入待產了,孩子也順利生下。因為之前經驗,孩子一出來,在產房醫生就檢查她眼睛。老三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所有的人都認為這麼漂亮的孩子應該沒問題。
真的又有問題。
還是全盲。她有眼球,跟哥哥不一樣,哥哥是連眼球都沒有。可她眼球非常非常小,所以也是全盲。
我推測原因不是後天因素,是先天性基因造成的,可能兩個不好的隱性基因剛好都在一起;連續兩胎,眼睛發育出了問題;找不出其它任何原因可以解釋為什麼連續兩個孩子都是視力的問題,應是屬於多重基因問題。
或許有人問:「為什麼產檢沒有發現呢?」
產檢是查不出來的。因為如果夫妻任何一方有問題,而且經由產檢得知,那就不敢生小孩了。而且,他們第一胎那麼健康,所以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經過三年沈澱,他們有勇氣去面對先天缺陷的孩子,他們不只要勇敢面對自己的孩子,還要面對親友、路人,甚至是自己原先那個孩子。曾經有一對夫妻,第一胎也是生下健康寶寶,第二胎卻生了智障寶寶。那個老大六歲時竟然問媽媽:「媽,你為什麼要生一個智障來我們家?」
這對夫妻決定全心全力撫養她。全盲孩子需要父母的勇氣。送走第二個孩子後,他們也想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們瞭解到,沒有人可以剝奪孩子活下去的權利。雖然他們當年一時衝動,也曾想過把孩子解決掉。一條新生命,孩子的未來,一生的道路,不是父母可以輕易決定消滅或抹煞的。事實也證明,這對夫妻的第二胎送出國了,孩子在美國有個很好的環境,這也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全盲孩子看不到,專注在聽,所以音感很好。他聽到的世界和我們是不同的。一個失去視力的人,不是完全沒有視覺,眼睛功能也許喪失,他還是可以用他的方法去辨識距離和形狀。
2000年美國「Rosemary Kennedy International Young Soloists」大賽冠軍得主許哲誠,出生時,父母發現他視障,求診于各地眼科名醫。但得到的回答是先天性視障,無法醫治。但父母還是用心撫養,期待孩子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未來。
許哲誠回應了父母的期待。他從小就非常聰明,而且對音樂極有天分。三歲時舅舅買了一個電風琴給他,他居然能彈出他祖父唱的所有歌曲,八歲時入盲校,正式學鋼琴。老師認為他是音樂奇才,便讓他轉到音樂學校。
許哲誠有一個夢想,要成為職業鋼琴演奏家,在父母、親友的鼓勵下,以優異成績進入奧地利GRAE音樂院深造。他曾多次參加國際鋼琴大賽,表現優異,令人側目。
此外,2006年布拉格音樂大賽臺灣北區的冠軍,是由臺北市一位十四歲全盲生許富雅獲得,並取得次年十一月進軍布拉格音樂世界大賽的資格。
許富雅是二十三周即出生的早產兒,在保溫箱內待了三個半月,一歲之前檢查眼睛,已是網膜剝離第五期,要醫治已太晚了。
全盲的她,從小就加強聽覺及觸覺,四歲半開始學琴,不曾間斷,經由多位老師指導,國小時每天練琴至少一小時,升上國中,升學壓力漸大,但每天還是練琴半小時。
由於她鍥而不捨,琴藝不斷精進,她參加2006年勝利杯大賽,與三十五位七至九年級的一般參賽者分高下,榮獲第一名;另外,2006年布拉格音樂大賽臺灣北區初賽,她以全場唯一全盲選手身份,與其他十位七年級一般學生同場較勁,榮獲第一名,她是參賽者年紀最小的,是青少年組鋼琴賽唯一未滿16歲的選手。
這對追求完美的夫妻有一段非常動人的分享:「其實,我們之所以放棄第二個小孩,主要是怕孩子帶出去,每個人問東問西的。後來我們想通了,只要自己不產生自卑的想法,任何人都無法讓自己自卑。如果一對夫妻隨著時間過去,所剩的都是歡樂的回憶,那他們的餘生會非常難過。美好的回憶應該是除了美好,還有苦澀、辛酸、後悔,如果世上只有歡笑和喜悅,我們永遠學不會勇敢和忍耐。」
他們真的勇敢,還有勇氣懷孕。懷孕前,一直在想,萬一真的再有問題,怎麼辦?因為這是有可能的。懷孕後,更是擔心,在期待中又多了一分提心吊膽。讓我們受苦的不是實際發生的事,而是那些可能發生但卻沒有發生的事。
或許有人會說:「如果他們不送走老二,老三或許正常。就是因為這對追求完美的夫妻隨便放棄第二個小孩,所以老天要故意再考驗他們一次。」
這樣說是不對的。就算這對夫妻留下第一個全盲小孩,下一胎小孩又是全盲的機率還是在。我一直以為基因異常的機率很小;連續兩胎基因異常,機率更小。但我就認識一對很漂亮的夫妻,童話般的組合,俊男美女,生第一個小孩,是無腦症。三年後,再懷孕,又是無腦。而且太太準備懷第二胎的期間,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葉酸。因為葉酸會防止神經缺損,有助預防。誰知道所有的預防形同沒做,仍然生下無腦症的小孩,連續兩個小孩。
我又認識一對夫妻,好像少女漫畫裡走出來的組合,美女俊男,結果生了嚴重唇裂寶寶。第二胎,又一樣,又生了嚴重唇裂寶寶。懷孕二十周就可以知道寶寶是唇裂,難道滿心歡喜、滿心期待懷了孕,二十周產檢時發現是唇裂寶寶就不生嗎?不可能。寶寶其他都沒問題,只是唇裂,連續兩個小孩都有這方面的缺陷。
不要認為已經遇到一次,第二次應該不可能。有句諺語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我從不跟夫妻說,第一胎若生下先天異常寶寶,第二胎再生下先天異常寶寶的機率很小。很小是怎樣?不會發生嗎?除非不懷孕,一但懷孕,就有機率,可能性就是有。
連續懷孕,相同問題,先天缺陷,考驗夫妻。機率永遠都在,可能不只可能,瞬間就會成真。
王竹語作品《看完這本書再疼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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