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經常想到你(曾經滄海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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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當年他21還沒當兵，而她才18，是他爸媽的乾女兒，
因為是酒後亂性有了孩子被迫娶她，他總自認為是受害者，
結婚八年來不管人家說她多好多賢慧，他都沒感覺。
如今離婚一年了，本以為自己會高興重獲自由，但並沒有，
問他究竟要怎樣的女人，他其實不知道，卻經常想起她，
發現她每天都去找兒子唯獨避開他這前夫，他莫名不悅，
聽兒子說她現在自己一個人住，他的心也似乎被螫了一下，
可不曉得是湊巧還是怎地，愈想見她，他就愈是會撲空，
想要她的新手機號碼，竟還被兒子警告別去打擾媽媽?!
早熟的兒子說：「爸爸不愛媽媽，但媽媽很愛你」，
這話不知為何讓他心痛，自作孽不可活，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過去他真的擁有過幸福，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既然她早在他心中生了根，他將盡全力挽回今生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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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曾呈羿、傅經雲、紀滄廷、何海胤四個人的交情源於當兵時期，是軍中同袍兄弟。

　　但，他們可不是因興趣或個性相似才會走在一起，而是老被當時他們那個歷經女友兵變、整天咳聲嘆氣的瘋子班長找麻煩—— 只因為他們長得高大、英挺、帥氣，和拐走他女朋友的傢伙同型—— 才會因同病相憐而成為莫逆之交。

　　在軍中時，瘋子班長老愛叫他們四人為「曾經滄海」，因為從他們四個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竟剛好可組成「曾經滄海」這四個字。

　　所以在軍中他們莫名其妙成了別人口中的「曾經滄海」四人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當然有難的機率較多。

　　雖然莫名其妙，但他們四個卻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即使在退伍後因各自人生規劃不同失聯好幾年，亦不影響他們四人深厚的友誼。

　　只是當多年後再度聚首，四個人無意間談起何時結婚這個話題時，竟一個個相對苦笑。因為他們作夢都沒想過「曾經滄海」這詞會像個詛咒般一一降臨在他們身上，四人無一倖免。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在過去失聯的那幾年裡，他們竟都有過一段曾經滄海的愛戀，有個遺忘不了的戀人，並在分手之後不時暗忖，如果有緣……盼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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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習慣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但只要有耐心、有毅力，下定決心把它戒掉，其實也不是改變不了。

　　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那麼在她離去後，時間久了，他應該也會慢慢地習慣她的不存在才對。

　　他以為會這樣，但為什麼時間過得愈久，他愈是經常想起她呢？

　　他確定自己不愛她，不管是在結婚前或結婚後都一樣，只是相處久了，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變成一家人久了，難免會產生一種名叫「親情」的東西。

　　然而親情不是愛情，所以當她說要離婚，說她知道他不愛她，說趁兩人都還年輕可以各自去找尋自己真正的幸福時，他無條件的點頭同意，簽下了那紙離婚協議書，並且和她一同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過程平靜而祥和，沒有猶豫，更沒有爭執。

　　「還是朋友。」她微笑著說。

　　「還是朋友。」他也點頭同意。

　　只是，朋友不是偶爾會見見面、聊聊天嗎？為什麼他們從離婚、她搬出去之後都過一年了，卻連一次都沒見過面？

　　重點是——

　　「爸，有空幫我簽名嗎？」一個小男孩拿著聯絡簿出現在書房門口。

　　傅經雲的目光落在與自己有七成像、只有那雙烏黑亮麗的雙眸特別像他母親的兒子，伸手朝他招了招。

　　兒子立刻拿著聯絡簿走上前，翻到需要簽名的那一頁放到桌上給他簽。

　　他看了看上頭老師的評語，發現除了常見的稱讚外，導師還特別留了一段謝謝子昊媽媽的話。

　　傅子昊是兒子的名字，今年十歲，就讀黎瑞國小四年級，是四年三班的班長，也是班上永遠的第一名、老師眼中的模範生。

　　「這是什麼意思？」他指著那段話問兒子。

　　「媽媽到謝婉鈺家幫忙打掃，謝婉鈺的媽媽打電話跟老師說，老師要跟媽媽說謝謝，但媽媽的手機沒開，她就寫在聯絡簿上了。」老師雖然知道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媽媽也沒跟他住在一起，不過媽媽還是會看他的聯絡簿這件事，老師一定曉得，因為媽媽常會寫張紙條貼在聯絡簿上，讓他帶去學校給老師。

　　兒子簡單的解釋，但他卻有聽沒有懂。

　　「謝婉鈺是誰？媽媽為什麼要去謝婉鈺家打掃？」他問道。

　　「謝婉鈺是我同學，她媽媽上個月出了車禍，家裡很亂都沒人打掃，媽媽就去幫忙打掃了。」

　　「媽媽和謝婉鈺的媽媽很熟嗎？」

　　「不熟吧。」傅子昊思索了下搖頭道。 「謝婉鈺是這學期才轉來的轉學生，她媽媽只有她轉學那天來過學校一次，之後我就沒看過了，媽媽應該也沒看過。」

　　「那她為什麼要去幫忙打掃？」

　　「媽媽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呀。」

　　傅經雲瞬間無言。助人為快樂之本……這的確是葉香茴會說的話。

　　回想起來，他和她的緣分—— 不知該不該說是孽緣—— 也是從她愛助人的本性而來的。

　　十年前，她才十八歲，一次好心救了雨天在路上滑倒導致骨盆骨折的母親，並將人送至醫院，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他當時二十一歲，照理說費洛蒙正旺，對差不多年齡層的異性多少都會有點關注或感覺，但是唯獨對她卻沒什麼感覺，只有感謝。

　　之後她常到醫院探望母親，母親出院後則到家裡來探望，殷勤程度比他這個正牌兒子更像親生子女，最後爸媽乾脆就將她收為乾女兒。

　　這其實不關他的事，他和她沒啥交集，偶爾碰到了就點點頭、微微笑，再客氣的說上一句「好久不見」、「今天天氣真好」之類的廢話，如此而已。

　　無奈，問題就出在畢業，他當兵抽中金馬獎，在外島受苦受難受折磨，好不容易放假回來和朋友聚會High過頭，喝茫了被送回家後，竟就對恰巧來訪、見家裡沒人便秉持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精神，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他的她酒後亂性，之後還讓外出回來的父母撞了個正著。

　　悲劇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那天他差點被他爸活活打死，整個假期報銷不說，之後放假也都不敢回家，寧願選擇留在部隊裡。

　　也因為都沒回家，加上爸媽特意的隱瞞，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那天的酒後亂性還留下了禍根—— 葉香茴竟然懷孕了，還在知情后的父母苦苦哀求下，休學把孩子生了下來！

　　他一退伍回家就當了爸爸，還被父母以要負責任的理由半強迫地結婚，娶了孩子的媽媽。

　　從此，他們傅家從上到下一家和樂融融，只除了他之外。

　　問他怨嗎？恨嗎？

　　老實說，當然。

　　但問題是，他要怨誰？恨誰？

　　葉香茴並沒有強迫他負責，一切都是兩家長輩們的決定，她也很無奈。難道要他去恨在整件事中最無辜的她嗎？還是要他去恨自己的父母？

　　總之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既然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所以他也只好認了。

　　八年的婚姻生活，無風也無雨，風平浪靜。

　　葉香茴是個好媳婦，端看他父母對她的疼愛勝過他這個兒子就知道了。

　　她也是個好媽媽，兒子聰明懂事，從不需要人擔心便是最好的證明。

　　至於好太太……

　　老實說，因為葉香茴並不是他所期望因真心相愛而步入紅毯的女人，所以不管在別人眼中她是怎樣的賢妻良母，對他而言，她永遠不可能會是他所想望的好太太。

　　可是，他所謂的好太太、好女人，他所期待的另一半，到底又是什麼樣子呢？至少在與她離婚後的這一年來，他從未遇見過那樣的女人。

　　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看，卻完全找不到也看不到，反倒不由自主的經常想起她……

　　輕吐一口氣，他在兒子的聯絡簿家長欄籤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將它還給兒子，一邊隨口般的問：「你上次見媽媽是什麼時候？」

　　「今天中午呀。」

　　「上上次呢？」

　　「昨天中午呀。」

　　「媽媽每天都會去學校看你嗎？」

　　「幾乎。」

　　看！這就是他所謂的「重點」—— 兒子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她，他卻在與她離婚後整整一年的時間裡，連巧遇她一次也不曾有過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是故意在避著他、躲著他嗎？

　　不是說還是朋友？

　　傅經雲輕蹙了下眉頭，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重重壓在心上，卻分不清是鬱悶、生氣還是不悅的感受。

　　接著，他猛然怔愣了一下，眉頭瞬間皺得更緊。

　　「爸？」

　　兒子的呼喚令他凝神望去，只見兒子的小臉上流露著些許不安與擔憂的神情。

　　「爸……你不喜歡媽媽常到學校來看我嗎？」傅子昊小心翼翼的問。

　　「爸爸在想別的事情。」他搖頭回道，看見兒子立刻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你下次什麼時候要去媽媽那裡？」他問。

　　「星期五。媽媽會直接到安親班接我下課，星期日晚上再送我回來。」傅子昊的語氣充滿了期待。

　　「你很喜歡到媽媽那裡？」

　　「嗯。」他毫不猶豫的點頭，樣子看上去甚至有點神采飛揚。

　　「爺爺、奶奶和爸爸對你不好嗎？你這麼喜歡去媽媽那裡，不喜歡住在這裡？」

　　傅子昊一呆，連忙用力的搖頭，不斷地搖頭。

　　「爸爸跟你開玩笑的。」

　　他倏然又一呆，臉上神情忽然變得有點忐忑。

　　「爸，我喜歡住在這裡，因為這裡有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那裡只有媽媽一個人而已，我喜歡去那裡是因為可以陪媽媽，只要我去了，媽媽就不是一個人了。 」他有些遲疑的對爸爸說。

　　傅經雲聞言後，心像是突然被什麼螫了一下般，有點痛，可卻分不清這痛是為兒子早熟的話語，還是為了那「一個人」三個字。

　　「媽媽不是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嗎？」他不確定的問兒子。

　　「早就沒有啦。媽媽一個人住。」

　　「多久了？」

　　「我還在讀三年級的時候就這樣啦。」

　　「你怎麼從來都沒跟爸爸說？」他蹙緊眉頭。

　　傅子昊略微沉默了一下，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反問父親，「爸會想聽媽媽的事嗎？」

　　傅經雲輕愣，被兒子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

　　他會想聽嗎？

　　一般離了婚的夫妻，大多不會想聽見有關對方的消息吧？即使想，也得裝作不想，畢竟離都離了，不管是為了自尊還是面子，漠不關心絕對是最標準的表現。

　　然而他和她的情況不同，他們離婚離得很平和，而且又說好了還是朋友，不是嗎？基於朋友的關心，他應該可以回答「當然」……吧？

　　「當然。」他對兒子說，但不知為何，氣卻好像有點虛。

　　「可是爸和媽媽離婚之後，就從來都不曾問過有關媽媽的事呀，你真的會想聽嗎？」

　　傅經雲再一次被兒子問得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爸，我要去睡覺了。晚安。」見父親沒再說話，傅子昊開口說。

　　「晚安。」傅經雲點頭應道，目送兒子轉身離開後，深深地長嘆一口氣。

　　從來都不曾問過……真的會想聽嗎？

　　雖然知道兒子問這問題應該不是要諷刺他，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

　　從不曾問過嗎？

　　好像……真是如此。

　　但是，他以為即使他不問，以兒子和爸媽對葉香茴的疼愛，他們也會主動跟他說的。可他現在回想起來，過去一年來，他們確實真的很少在他面前提到她，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

　　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怎能連她一個人搬到外頭住的事都不跟他提一下？雖然是離婚了，搬家這種費力的事有個男人幫忙總是好的吧？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不過話說回來，葉香茴為什麼會搬出來一個人住呢？

　　他知道她喜歡和家人住在一塊，喜歡為大家忙東忙西、熱熱鬧鬧的感覺，若沒有原因，應該不可能會選擇一個人住，所以，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傅經雲眉頭緊蹙，左思右想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想起身去找爸媽或兒子詢問，卻又覺得好像不太適合，畢竟他們都已經離婚了。

　　有點煩，他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煩什麼……

　　真煩！

　　「媽媽，你可不可以早一點來安親班接我？」

　　「怎麼了？」

　　「因為我今天特別想你，好想你。而且我的功課也已經都寫完了。」

　　聽見電話那頭寶貝兒子所說的話，葉香茴整顆心都酥軟了，哪裡還有不答應的道理，立刻闔上電腦點頭道：「好，寶貝，媽媽現在就過去，等我一下喔。 」

　　「好，媽媽，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掛斷電話後，葉香茴起身去將身上的家居服換下來，改套上一件棉Ｔ加上牛仔褲。

　　接著她走到鏡子前，將頭髮上的鯊魚夾拿下來，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隨即披肩而下。她拿起梳子迅速的梳了幾下，確定鏡中的自己看來沒有衣衫不整後，便抓起鑰匙和背包出門去接兒子。

　　她的模樣看起來年輕且充滿活力，一點也不像是有個十歲大兒子的離婚婦女，反倒比較像個女大學生。

　　十分鐘後，她的摩托車已停在兒子的安親班大門外。

　　為了就近照顧寶貝兒子，她在決定不再讓爸媽為難—— 為了她這個離婚回家住的女兒得看大嫂的臉色、聽大嫂的冷嘲熱諷而搬出來自己租房子住時，就特地選了靠近兒子的地方。

　　雖說這樣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例如和前夫巧遇的機會可能會提高，又例如倘若前夫有了交往甚至論及婚嫁的對像後，會引發女方不必要的懷疑與不悅，但是為了寶貝兒子，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冒險了。

　　好在八年的婚姻生活，讓她對前夫有著十分的瞭解，她太清楚他的生活作息與習慣，知道他會去什麼地方、不會去什麼地方，什麼時間有可能出現、什麼時間是絕對不可能出現，所以，若她真想完完全全地避開與他不期而遇的機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離婚一年、她搬到這附近七個月，他們卻連一次都沒遇見過，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相對的，這也讓她徹徹底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對他而言，真的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即使她突然完全消失在他生命中，他也不會不習慣，更不會想念。

　　如果他對她的消失還有那麼一點點不習慣或想念，想見她的話，經由兒子這條絆住他們倆的無形絲線牽引，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但是……

　　算了，有道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她都已經看開了、放棄了，也離婚了，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不想了。

　　搖搖頭，她進到安親班一樓大廳，繼續等兒子。

　　過了一會兒，揹著書包的寶貝兒子從裡頭衝了出來，撲向她。

　　「媽。」傅子昊開心的叫道。

　　「寶貝。」葉香茴接住撲向自己的兒子，笑逐顏開的低頭對他說：「你已經愈來愈大了，再這樣撞媽媽，媽媽就要被你撞飛了。」

　　「我沒有很用力，有煞車。」傅子昊說，讓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 「媽，我們快走。」他拉著她的手，一下就往外走。

　　「幹麼走這麼快？」

　　「因為我肚子餓了。媽，我們晚上要吃什麼？」

　　「厚，原來你說想媽媽是騙人的，想吃東西才是真的。」

　　「嘿嘿嘿。」傅子昊傻笑，駕輕就熟地戴上屬於自己的那頂安全帽，然後轉向她再度催促道：「媽，快點。」

　　「知道了、知道了。」她寵愛的笑道，拿起安全帽戴上，發動機車。

　　確定兒子在後座坐穩後，她油門一催，立刻上路。

　　「寶貝，你想吃什麼？」她揚聲問道。

　　「都可以。」坐在機車後座的傅子昊回答。

　　「要不要吃牛排？」

　　「不要。」

　　「為什麼？」

　　「那太貴了，媽媽賺錢很辛苦。我想吃再找爸爸去好了，他比較有錢。」

　　兒子一本正經的回答，讓葉香茴克制不住的哈哈笑了起來。

　　「寶貝，你真孝順，媽媽沒有白疼你。好吧，要吃牛排去找你爸爸，我們來去吃麥當勞怎麼樣？」她笑聲問道。除了牛排外，兒子最愛的就是這個了。

　　「真的可以嗎？你不是說那個不健康，要少吃？」傅子昊的聲音因喜悅而變得高亢。

　　「偶爾吃一次沒關係。」

　　「耶耶耶！我要吃麥當勞。媽，我要吃麥當勞！」

　　「OK，那我們今天晚上的晚餐就吃麥當勞。」她勾唇笑道。

　　「耶！」後座的傅子昊立即歡呼出聲，母子倆一樣開心。

　　半個小時後，正當他們母子坐在麥當勞裡大啃漢堡時，傅經雲下車走進安親班。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櫃檯行政小姐雙眼發亮的起身問道。

　　出入安親班的成年人大都是小孩的父母，但眼前這個男人看來既年輕又帥氣，一點也不像是個爸爸，所以她猜對方到這兒來，絕不是為了接小孩，而是有其他事……嗯，這是她個人私心的希望啦。

　　「我來接孩子的。」傅經雲說。

　　「啊？」櫃檯小姐呆住了。

　　「我是傅子昊的爸爸。」

　　嗚嗚嗚，原來真的是家長……

　　櫃檯小姐一陣失望，再次萌生要換工作的念頭。她若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不是嫁不出去就是會變成小三，因為會來這兒的男人都是已婚男。泣。

　　「你是子昊的爸爸嗎？子昊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被媽媽接走嘍。」另一名櫃檯小姐開口道。

　　傅經雲一呆。 「半個小時前就接走了？」

　　「是的。您不知道子昊媽媽會來接子昊嗎？」

　　「知道。但我以為安親班要上到六點。」他喃喃地回答。所以他才會在六點前趕過來，以為可以製造個巧遇。

　　「基本上是這樣沒錯，但是小朋友的功課若寫完了，或家長有事，也可以提前來帶小朋友離開。」櫃檯小姐解釋道。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傅經雲只能點點頭，然後說聲謝謝，轉身離開安親班。

　　要見前妻一面，怎麼會這麼的難？

　　他真是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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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星期日晚上，傅經雲和父母一起用過晚餐後，隨意的開口問：「媽，子昊什麼時候會回來？」

　　「八點左右吧。你問這個做什麼？」傅母問他。

　　「沒什麼。」他搖頭道。然後在七點半時拿起皮夾，打開大門往外走。

　　「你要去哪兒？」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傅母轉頭問他。

　　「香煙沒了，到樓下便利商店買香煙。」

　　「少抽點，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能戒就戒掉。」傅母說著，轉頭看向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丈夫，沒好氣的說：「你也一樣。」

　　傅經雲輕扯嘴角，關上大門離開。只有他自己知道，買煙只是藉口，目的是為了製造和前妻不期而遇的假像。

　　星期五去安親班晚了三十分鐘所以沒見到面，今天他就提早三十分鐘去外面等，就不相信還會錯過。

　　下樓後，他並沒有去便利商店買煙，而是直接窩在警衛室和警衛打屁聊天，一邊等人。只是他等著等著，還沒等到他要等的人，卻看見母親也到了樓下，出現在警衛室裡。

　　「媽，你怎麼下來了？」他訝然的問。

　　「被你爸爸氣到，不想跟他待在一間房子裡，我要到前面公園走一走。」傅母氣呼呼的說道，然後直接越過他向外走去。

　　「你爸媽在吵架？」警衛說。

　　「看樣子是。」他苦笑。

　　「我以為他們是社區裡唯一不會吵架的夫妻，感情看起來很好，都這把年紀了還經常手牽著手一起出門。」警衛說。

　　他笑了笑說：「這世上沒有不會吵架的夫妻。」

　　「也對，不離婚就很好了，不吵架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警衛無奈的嘆息道，兩個離婚男子不約而同對看一眼，同時苦笑了下。

　　接下來，兩人極有默契的轉移話題，不再談論有關婚姻或夫妻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來到八點，傅經雲不著痕跡地開始注意大門外的動靜，默默等待兒子身影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

　　五分鐘、十分鐘……然而轉眼都快要八點半了，他要等的人卻遲遲不見?影。

　　他開始懷疑是母親記錯了時間，還是他真的那麼不走運，第一次下樓來等人，就碰到他們母子倆意外晚歸？

　　正當他這麼想時，兒子的身影驀然走進他的視線中，他身子一震，立刻邁開步伐，大步朝他們母子走去。

　　但是當距離一縮近、從黑夜中走來的人影變得清晰後，他才猛然發現走在兒子身邊的人，並不是他等了一個小時的人。

　　「媽？怎麼是您？」他不由自主的脫口反問。

　　「你這句話說得有點奇怪，不是我是誰？你在等誰嗎？」傅母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子昊怎麼會和您一起回來？」

　　「喔，剛剛媽在公園碰巧遇到送子昊回來的香茴，就順道把子昊帶回來了。」

　　傅經雲一整個無言，不懂怎麼會這麼巧，他都已經在這兒等了整整一個小時，結果竟然還是沒能見到她的人。

　　「幹麼，難道你在這兒待了半天是在等香茴嗎？」傅母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會兒，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突然問道。

　　「什麼不是，我只是因為有點訝異才問的。」他急忙說道。

　　「不是就好。即使是也沒用，因為香茴已經走了。」傅母不在意的隨口說，牽起孫子的手，「子昊啊，我們回家，告訴奶奶這週末你和媽媽做了些什麼。」

　　「好。」傅子昊開心的應道，然後轉頭對他說：「爸，我和奶奶先上樓嘍。」接著，祖孫倆就這樣丟下他，逕自回家去了。

　　傅經雲無言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很想狠狠地抽上幾根煙。

　　他緊抿唇瓣呆站在原地好半晌，之後才終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放棄掙扎的轉身朝便利商店走去買煙。

　　「小朋友，可以幫叔叔叫一下四年三班的傅子昊，說他爸爸找他嗎？」

　　以一份薯條做為代價，請了一個小朋友幫忙傳遞消息後，傅經雲站在校門外，狀似不經意的注視著四周，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在尋人。

　　兒子說媽媽幾乎每天中午都會到學校來，不知道她大概都幾點會到這兒？

　　現在才十二點十分而已，她應該不至於已經來過又走了吧？他一邊忖度著，一邊望向四周，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後驀然傳來兒子帶著疑惑的叫喚。

　　「爸？」

　　他回頭看，只見穿著學校運動服的兒子正站在他身後，臉上明顯有著困惑不解的神情。

　　「爸，你怎麼會來？」傅子昊訝異的問。

　　「爸爸到附近辦事情，剛好中午了，就順道買了麥當勞拿過來給你吃。」他將手上裝著麥當勞套餐的紙袋遞給兒子。

　　「謝謝爸。」傅子昊開心的說，迫不及待地接過紙袋，低下頭將紙袋打開來，就拿起袋中的薯條來吃。

　　「你剛剛有沒有洗手，這樣就抓來吃？」他皺眉道。為人父母，想不嘮刀都不行。

　　「有，因為要吃午餐了，所以我剛剛有洗手。」傅子昊迅速答道，頓了下後，孝順地將敞開的紙袋遞到父親面前，抬頭問他，「爸，你要不要吃？」

　　他搖搖頭，「好吃嗎？」

　　「嗯。」傅子昊用力的點頭。

　　看著一臉滿足的兒子，傅經雲猶豫了一會，故作自然的開口問：「你媽媽今天沒來學校嗎？」見兒子搖頭，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是還沒來，還是不會來了？」

　　「媽媽說她最近比較忙，所以沒辦法再到學校來看我了。」傅子昊說。

　　「她在忙什麼？」他問。

　　「我也不知道。」

　　「你沒有問嗎？」

　　「媽媽是大人，我是小孩子，問了媽媽又不一定會回答，回答了我也不一定聽得懂。」傅子昊聳肩道，最後還給出一個結論說：「反正就是工作就對了。 」

　　傅經雲一整個無言以對，半晌才又問兒子，「你知道媽媽在哪兒上班、做什麼工作嗎？」

　　「爸幹麼問這個？你要去找媽媽嗎？」傅子昊懷疑的看著他問。

　　他心一驚——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驚什麼，卻反射性的立刻否認道：「不是，爸爸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我和你媽媽已經離婚了，沒事找她幹麼？」

　　「喔。」傅子昊隨口應了一聲，接著問他，「爸，你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回教室了。待會要收餐盤，我若不在位置上，他們會搞不懂我到底吃飽了沒。」

　　「回去吧。」傅經雲點頭，反正在說了剛剛的話之後，也沒臉再抓著兒子問有關他媽媽的事了。

　　「爸再見。」傅子昊揮手道，轉身離開。

　　目送兒子直到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後，傅經雲這才轉身，有些無奈頹然地走向他停在路邊停車格裡的車子。

　　第三次撲空了，要見她一面真的有那麼難嗎？

　　明明以前天天都可以見到的，即使離了婚，以她對寶貝兒子的呵護程度，他以為兩人要碰面也絕非難事。畢竟離婚時，他並沒有限制她對兒子的探訪，只要她有空、想看兒子，隨時隨地都可以來。

　　可是現在這情況，到底是怎樣？

　　一年過了，他都不知道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轉眼間，他已經和她離婚一年，也整整有一年的時間未見到她了。

　　這一年來，她除了從娘家搬出來一個人住之外，生活上還有什麼改變嗎？人呢？相貌、穿著、個性、習慣，是否也有改變？是否還是他原本認識的那個葉香茴？

　　好想再見她一面。

　　至少，他得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他們雖然離婚了，但終究還是朋友不是嗎？

　　不由自主的輕嘆一聲，他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傅經雲近來一直覺得胸口悶悶的，好似有口氣梗在喉嚨間，想吐，吐不出來，想吞又吞不進去的感覺。

　　即使他不想承認，可卻早明白他的鬱悶和始終見不著前妻有關。

　　連續三次的守株待兔失敗後，他又在週五前妻要去安親班接兒子的時間去了一次，這回他整整提早一個小時，四點半就到了，誰知結果竟然又再次撲空，因為兒子那天沒去安親班，學校下課後就直接被他母親接走了。

　　到了週日兒子要回家的晚上，他一樣七點半下樓，然而一直等到九點，等到差點要抓狂，回家詢問父母才知道兒子今晚不回來了，隔天會直接從他母親那兒去學校上課。

　　從那一刻起，他心情就一整個悶到不行，搞不懂老天為什麼要這樣玩他？他只是想見葉香茴一面而已，有必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為難他嗎？

　　他愈想愈悶，愈悶愈覺得不爽，和前妻見面又不是犯法的事，他幹麼要這樣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怕人知道？

　　連續悶了幾天之後，他總算下定決心，直接找上母親。

　　「媽，你有沒有香茴的電話？」他問母親。

　　「幹麼跟我要她的電話，你沒有嗎？」傅母看了他一眼後問道。

　　「她換電話號碼了。」

　　「什麼時候換的？我怎麼不知道？」

　　「不知道。我手上的是她離婚前用的那個號碼，離婚之後她好像換過新的了，你知道她後來換的新號碼嗎？」

　　「什麼？你說的新號碼是這個喔？我還以為香茴又換號碼了。」傅母說著頓了一頓，輕諷的表示，「她換這號碼都半年多了，你現在才知道要問？」

　　傅經雲無言以對，只能說：「可以給我嗎？」

　　「你要香茴的電話幹麼？」傅母問他。

　　「有點事想問她。」

　　「什麼事？」

　　母親一副打算問到底的模樣，讓他有些無奈。 「媽，可以把香茴的電話號碼抄給我嗎？」他再度要求道。

　　「去跟你兒子要，我這裡沒有。」傅母看了他一眼，說完逕自轉身走開。

　　傅經雲一整個傻眼，愣在當場。

   　看樣子，他想從母親那裡拿到香茴的電話號碼是不可能了。他輕嘆的忖度，轉身朝兒子房間走去。

　　房裡的兒子正在玩電腦，聽見開門的聲音後，轉頭看了過來。

　　「爸？」

　　「在上網？」他走上前，在兒子的床鋪上坐下來。

　　傅子昊點了點頭，看著父親的小臉上有著明顯疑惑不解的表情，像是在問——爸有什麼事？怎麼會到我房裡來？

　　「你有媽媽的手機號碼嗎？」他直接問。

　　傅子昊點點頭。

　　「給我。」他伸手道。

　　「爸沒有媽媽的手機號碼嗎？」兒子問。

　　「她好像換號碼了。」

　　「媽媽的手機號碼已經換很久了，爸不知道嗎？」

　　兒子的話突然令傅經雲有種沉重的壓迫感，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但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都已經離婚了，沒有人規定他得知道前妻所換的新手機號碼吧？

　　「知道了還會問你嗎？」他驀然覺得有些惱火，瞪了兒子一眼回道。

　　「爸為什麼突然要媽媽的手機號碼？你找媽媽有什麼事嗎？」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我不是在管，只是你都已經和媽媽離婚了，找媳婦一定是為了我。身為當事人，我應該有權利知道你要和媽媽說什麼關于我的事。」傅子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瞬間就把他老爸給嚇到了。

　　「當事人？！你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所謂的當事人就是與事件有直接關係的人。」

　　「你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傅經雲瞠目結舌的問兒子。

　　「網路上什麼都查得到，沒什麼好稀奇的呀。」傅子昊聳了聳肩說。

　　「問題是，你沒事去查這個做什麼？」傅子昊再度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算了，快點給我你媽媽的手機號碼。」看兒子一副不想說的表情，傅經雲也不再強迫他回答，言歸正傳的對他說道。

　　「爸還沒告訴我，你要和媽媽說什麼。」

　　「和你無關啦，快點給我。」兒子的反應令他輕蹙起眉頭，直接推翻自己剛才說的話，催促地對兒子說。

　　「如果和我無關，爸為什麼要找媽媽？你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既然離婚了，我希望爸不要去擾亂媽媽現在的生活。」傅子昊認真而嚴肅的看著父親道。

　　如果剛才兒子那突然冒出來的「當事人」一詞把傅經雲給嚇到，那麼現在這席話簡直就是把他給驚呆了，驚到張口結舌，整個人腦袋大當機。

　　不要去擾亂？兒子的意思不會是在告訴他——或是警告他，要他離自己母親、他前妻遠一點吧？

　　這小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搞什麼鬼？

　　「子昊，爸爸只是想打一通電話給你媽媽而已，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擾亂？」沉默半晌，他認真的開口問兒子。

　　他知道兒子很聰明，連當事人這詞彙都可以解釋得頭頭是道，會這麼說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得搞清楚兒子這顆小腦袋裡的想法才行。

　　「因為爸爸並不愛媽媽，但媽媽很愛你。以前媽媽和爸爸在一起還沒離婚時，她很少笑，可是現在很常笑。我喜歡看媽媽現在的樣子，所以你不要去擾亂她現在的生活。」

　　「你媽媽以前怎麼會很少笑？在家裡經常都可以聽見她的笑聲，你忘了嗎？不信的話，你可以問爺爺奶奶，問他們你媽媽以前在家時是不是常笑。」

　　「那是在大家面前，媽媽一個人時從來都不會笑，只會發呆和嘆氣。爸不知道對不對？」

　　傅經雲驀然間怔住。

　　「爸不知道，因為你不愛媽媽，也從沒關心過她。」

　　「子昊……」開口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和兒子說什麼，他無法說謊告訴兒子自己愛他媽媽，至于關心……

　　他也可悲的發現，兒子說的並沒有錯。

　　八年的婚姻生活，因為不是自願、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接受的，所以一直以來他對婚姻和前妻這妻子的態度，就只是接受——消極的接受、認命的接受、習慣的接受，然後，從未想過要付出些什麼。

　　畢竟他都已經付出他的一生幸福做為代價了，不是嗎？

　　以前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被十歲大的兒子指責後，他才猛然發現自已有多自私、多混蛋！

　　如果為了孩子和她結婚是他付出一生，那麼她也和他同樣付出了一生。

　　除此之外，她還付出了生育之苦、付出了女人最在意的青春、付出了一個好媳婦對待公婆的關心與孝心、一個好妻子對待丈夫的溫柔賢淑，與不知何時萌生的感情……

　　媽媽很愛你。

　　兒子剛剛說的話，像驚天雷般突然從他心底炸開，令他感覺整顆心都被震動了，卻分不清那是驚、還是痛？

　　八年的婚姻生活，她幾乎付出了一切，而他只是自以為付出一切，結果卻連一丁點關心都未曾付出過。

　　他是個王八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

　　再也沒臉向兒子要她的手機號碼，他無言的站起身來，默默地離開了兒子的房間。

　　＊＊＊

　　那是一張神采飛揚、充滿活力與朝氣、目光爆燦引人注目的一張臉。

　　那是傅經雲從未見過的葉香茴，自信而奪目，吸引了許多異性的目光。

　　從突然看見她和一個男人一起走進這間義大利餐廳後，他的視線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作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沒想到在他放棄找她，聽從兒子的意見不去擾亂她的生活後，會這樣突如其來地真的與她不期而過。

　　他的座位較為隱密，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得見她，但她卻得稍微認真的注意四周才會發現他。

　　可她當然沒有發現他，因為她的目光始終聚集在與她結伴同行而來的那個男人身上，而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也全是為了對方而綻放。

　　那傢伙是誰？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混蛋？

　　瞧樣子雖然西裝筆挺，但油頭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有，即使裝得很年輕，笑起來眼邊的魚尾紋都可以夾死蚊子了，年紀至少也有四十好幾了吧？這麼老了還想老牛吃嫩草，也不去照照鏡子！

　　他憤怒的在心裡譭謗著對方，壓根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的生氣、這麼的不爽。

　　「副總，我們是不是該結帳回公司了，待會兩點還要開會？」同桌的下屬小心翼翼開口道，總覺得這頓午餐吃得膽戰心驚。副總的表情好可怕。

　　「你們先回去。」

　　雖然副總沒有多做說明為什麼要他們先走，同桌的另外三人依然立刻起身，逃命似的先行離開。

　　帳單也在副總的堅執下被他的大掌壓在了桌上，他們賺到了一頓，只是有點消化不良而已。

　　下屬離開後，傅經雲繼續關注那兩人，臉色也愈來愈沉。

　　他們到底在聊什麼？為什麼有這麼多話可說可講，還說得這般眉飛色舞？她以前可曾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神采飛揚的模樣？

　　媽媽和爸爸在一起還沒離婚時，她很少笑。

　　兒子說過的話像根刺般存在他心裡，不時地扎他一下又一下，可直到此時此刻，這根刺才驀然深深地刺進他骨髓裡，讓他痛到顫抖。

　　原來……兒子所說的她很少笑，是真的……

　　心上有一種悶悶的痛，取代了先前充斥周身的憤怒與不爽，他看著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心無旁騖的看她，這才發現過去自己好像真的從未像現在這般好好的看過她，不管是面對著她時，或者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她並不是那種一眼便會讓人驚艷的女人，她五官平順、肌膚白皙，笑起來有點亮眼，但充其量仍只龍算是個中等美女，過去他一直都這麼覺得。

　　可是，到底是她這一年變化太多？還是他過去當真沒長眼？抑或者是離開他後真讓她獲得重生？因為現在的她，對他而言最貼切的形容只有四個字，那就是「怦然心動」。

　　不自覺地伸手輕壓在自己的胸口，傅經雲感受著比往常還要快一些的心跳頻率，心情異常複雜。

　　他多希望這只是錯覺，但先前莫名的不爽與憤怒卻讓他明白了這並不是他的錯覺，因為早在他的腦袋明白過來時，他的心已率先有了反應。

　　他在吃醋。

　　他在吃那個可以伴隨在她身邊，讓她神采飛揚、笑容滿面的那個男人的醋。

　　那個傢伙……那個混蛋傢伙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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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從與前妻葉香茴在那間義大利餐廳裡不期而過後，傅經雲的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斷地在想那個男人是誰？和她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男女朋友關係吧？

　　每回一想到這裡，他就有股想要抓狂，想要衝到前妻家把那個女人抓回家，命令她以後不許再和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見面、吃飯，更不許她對其他男人笑的衝動。

　　可是，他憑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權利這麼做？她和他已經離婚了，甚至連兒子都不希望他去打擾她、擾亂她現有的生活，他還能做什麼？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悔不當初」了。

　　他站在房間外的陽台狠狠地抽著煙，一旁的煙灰缸早已堆滿了香煙頭。

　　最近的他煙抽得比以往都多，倘若他和她沒離婚的話，她肯定會勸他少抽點。

　　雖不會執意在一旁碎碎念到底，但一定三不五時就會過來，用其他食品轉移他對香煙的注意力，而那些食品多半是咖啡、口香糖或他所喜歡吃的水果。

　　她總是不著痕跡的關心著他，他卻不知不覺，還接受得理所當然，完全就是個不知感恩為何物的混蛋。

　　他鬱悶的又猛然吸了一大口煙，沒注意到嘴上的香煙已快要燃到盡頭，接著只見火光一閃，他夾著香煙的兩根指頭馬上被燙了一下。

　　「該死！」他低罵一句，用力地甩動被燙到的那隻手，然後再將嘴上的煙頭拿下，狠狠地按進那塞滿煙頭的煙灰缸裡。

　　一陣來電鈐聲驀然從房裡傳來，是他的手機在響。

　　他離開陽台，走進屋裡，從梳妝台上拿起那支鈐鈐作響的手機，在按下接聽鍵時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何海胤那傢伙。

　　「喂？」

　　「在幹麼？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滄廷和呈羿也在。」

　　正覺得心情煩悶無處可宣泄，不料這班兄弟竟心有所感，主動來電邀約？於是他二話不說，問明地點就拿起外套和皮夾下樓赴約去。

　　半個小時後，他下了計程車來到兄弟們相約的酒吧，走了進去。

　　他和曾呈羿、紀滄廷、何海胤四個人是軍中同袍，雖然在退飯後因各自人生規劃不同曾失聯好幾年，卻完全不影響他們在重逢之後的友誼。

　　只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他們四人竟然正不約而同的全為感情所苦，這也未免太難兄難弟了吧？

　　苦水一吐，四人各自抱著酒杯解愁，卻驀地聽到站在吧檯裡、不斷為他們空了的酒杯添酒的酒保開口說︰「既然忘不了也放不下，那就去追回來啊！只要不是陰陽兩隔，就還有挽回的機會，不是嗎？」

　　他猛然一怔，突然有種醍醐灌頂、如夢初醒的感覺。

　　是呀，既然忘不了也放不下，那去追回來不就好了嗎？他怎麼會這麼笨，竟然連這麼簡單的解決辦法都還要人提點，真是笨得可以！

　　況且他還擁有一個超級大優勢，那就是和她之間還有個兒子，為了兒子，她即使不想理會他、想拒他于千里之外都不行。

　　他若是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並開始熱烈的追求她，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光用想的，他便有種期待的感覺。

　　「怎麼樣，幹不幹？」

　　曾呈羿的聲音令他回神，轉頭看去。

　　「我需要一點動力。以一年為限，辦不到的人得替辦到的人支付一切婚禮開銷，怎樣？」紀滄廷道。

　　這提議令傅經雲嘴角微揚，大手輕晃著酒杯，見冰塊在其中轉圈，他懶洋洋的開口說︰「追不回愛人就已經夠慘了，還得荷包大失血，這樣不是慘上加慘？」基本上，他已經開始同情那個慘上加慘的傢伙了。

　　「所以你打算Pass嗎？」紀滄廷問。

　　「我是在替你們擔心。」他微笑著說。

　　「謝謝你的好意，你擔心自己就行了。」紀滄廷朝他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始終未表示任何意見的何海胤問︰「你呢？幹不幹？」

　　何海胤面無表情的點頭。

　　「好，那就一言為定，請酒保為我們做見證了。」曾呈羿看向吧台內的酒保，後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為勝利乾杯。」紀滄廷舉杯道。

　　「為幸福乾杯。」曾呈羿跟著舉杯。

　　「為愛情乾杯。」他說，因為這是他贏回老婆的最佳武器，他會讓她敗倒在他的愛情攻勢下，讓她心甘情願的重新回到他身邊。

　　「為決心乾杯。」何海胤舉著酒杯，與他們的相撞。

　　四個玻璃杯在空中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四人同時一仰而盡杯中琥珀色的液體。

　　傅經雲不知其他三人此刻心中有何想法，但是現在的他充滿了鬥志與決心，之前所有的鬱悶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全是對未來的希望與懂憬。

　　他和香茴會復合、會再婚，他們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或許她會願意再替他多生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子。

　　這一次，他會做一個好丈夫，好到讓她每天都笑口常開、幸福滿溢，他們將會是最最最幸福的一家人。

　　他的希望與憧憬絕對會實現，他有信心會實現，絕對。

　　既已下定決心，傅經雲便不再浪費時間，當晚和難兄難弟們道別各自回家後，他便偷偷地溜進兒子的房間，從兒子手機裡翻找到他母親的手機號碼。

　　小傢伙大概作夢都想不到他這個老爸會做這種事，手機就大刺刺的放在書桌上，也沒加密，讓他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要有了聯絡她的方式，一切便好辦許多。

　　隔天下午，他在工作告一段落後，拿出手機撥打那個從兒子手機上抄下來的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之後，他的心臟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令他感覺到許久未曾感受的緊張感。

　　他命令自己深呼吸放輕鬆，反正有兒子當籌碼，她是絕對拒絕不了他的要求的。

　　「喂？」

　　是她的聲音，他好久沒聽見了。

　　「是我，傅經雲。」他開口道，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驀然陷入一片沉靜中，他忍不住將手機拿到眼前來看，生怕電話已被她掛斷。

　　還好，螢幕顯示仍在通話中。

　　「喂？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他問道。

　　「嗯。」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她不疾不徐的回願，「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找我有事？」

　　「嗯，想約你見個面。」他直截了當的說。

　　電話那一頭又再度靜默。

　　「我想和你談談子昊的事。」他以嚴肅的語氣補充道，果然立刻得到她迅速的回應。

　　「子昊怎麼了？」葉香茴緊張的問。

　　「我們見面再談。你晚上有空嗎？」他問她。

　　「子昊發生了什麼事？你先告訴我。」

　　「他沒事，你不用緊張。」

　　「是真的嗎？」

　　「真的。」

　　「那你要找我談什麼？」

　　「出國留學的事。我想送子昊到國外去讀書。」

　　「什麼？！」

　　「我想送子昊到國外去讀書。」他再說一次。

　　「什麼時候？現在嗎？他現在才幾歲？我反對！我堅決的反對！」她激動的叫道。

　　「我們見面再談，我待會兒還要開會。」

　　「好，什麼時候？幾點？在哪裡見面？」她的話氣很沖，好像知道時間地點後，下一刻就會馬上衝過去和他拚命。

　　傅經雲遏制不住的揚起嘴角。他就知道兒子是她的軟肋，只要有兒子當他的籌碼，他便永遠不會輸。

　　「今天晚上七點，在西園餐廳門口見。」

　　「好，我會在那裡等你。」

　　＊＊＊

　　晚上七點，葉香茴準時來到西園餐廳門口，已經做好不見不散、不管等多久都要等到他來的心理準備，不料卻見到過去習慣性遲到的他，這回居然早她一步先等在餐廳的門口。

　　她有點錯愕，因為太不習慣了。

　　「你來了。」

　　看他對她微笑，令她更加驚愕，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像他，他何時曾對她如此和顏悅色了？

　　她真的好驚嚇，內心不禁充滿了不安。

　　「走吧，我已經訂好位置了，我們先吃飯，吃完再談。」

　　他都這樣說了，她哪裡還敢有意見？只能乖乖地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他一起走進餐廳，坐下來點餐吃飯。

　　趕來這裡之前的滿腔憤慨，這會全都躲進體內深處去了，她一時間想挖都挖不出來。

　　葉香茴，你真是太沒用了。

　　「我們有一年的時間沒見了吧？」用餐間，他開口與她閑話家常。

　　「嗯。」她輕應一聲，很想叫他談正事，卻沒膽。這都是過去八年婚姻生活的後遺癥，她習慣看他臉色，習慣事情由他主導。

　　「過去一年來，你好嗎？」

　　「很好啊，無病無痛，還胖了兩公斤。」她微笑道，再度被過去面對他時總是和顏悅色微笑著回答的習慣綁死。

　　葉香茴，你真是太太太沒用了！

　　「聽見你現在一個人住，沒住在娘家，為什麼？」他問。

　　「一個人住比較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幾點睡都行，三餐不定時也行。」她依舊笑著回答。

　　「你不是喜歡一個人的人，比起一個人，你更喜歡熱熱鬧鬧的生活。」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令她的微笑不由自主僵在臉上。

　　她沒想到他竟會發現這一點，她以為他對她的喜好與習性一無所知。

　　「人總是會變的。」她笑笑的告訴他，語氣刻意輕鬆。

　　「或許，但我還是想知道令你搬出娘家、一個人住的真正原因．」他目光仍是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原因就是我現在比較喜歡一個人住。」她繼續微笑。

　　看她臉上風平浪靜、與世無爭的笑容，傅經雲已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他有些無奈頹然，卻又有些驚異，只因他竟發現自己對她其實並不是那麼的漠不關心，至少，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微笑下的真意——這就是我的回答，你再問也不會有其他的答案出現。

　　驚覺到這一點，他才發現她並不是個沒有主見、可以讓人捏圓捏扁的軟柿子，相反的，一旦有所堅持，她的防禦便會固若金湯，他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觸動她那條防禦線才行。

　　吃著吃著，甜點總算上桌，葉香茴也終於等到可以和他談正事的時候。

　　「你在電話中說要送子昊出國留學的事是怎麼一回事？你和子昊提過了嗎？」她忍不住率先開口問他。

　　「還沒，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我反對。子昊現在才幾歲？他的根基還不穩，在國內能學的東西還很多，犯不著現在就送他出國當個小留學生，所以我反對。況且你現在送他出國，是想叫誰陪他一起過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你若想把子昊托給別人照顧，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允許。」她一臉絕不妥協的神情，目光堅定地直視著他的雙眼。

　　「由誰來照顧有差嗎？」

　　「當然有差！」

　　「或許你問子昊，他並不會覺得有差。」

　　「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你還沒和子昊提過這件事嗎？」

　　「我的意思是，對子昊而言，只要不是由你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由誰來照顧他都沒差。」

　　葉香茴愣了一下，半晌過後，才試探的開口問他，「你是不是希望由我陪子昊出國？」

　　才怪。你出國了，我要怎麼追回我的老婆？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從沒希望你陪子昊出國。」他義正詞嚴的對她說，「而且要不要送他出國，我也還沒有決定。」

　　葉香茴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想聽我的意見，那麼我的意見就是我反對。」她再次告訴他說。

　　「我知道了。」他點頭道，接著一頓，像是突然想到般的開口告訴她，「你知道我被兒子出言警告了嗎？」

　　「什麼意思？」被兒子出言警告？她眨了眨眼，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只是想打通電話給你而已，他竟然要我不要打擾你的生活。」他失笑道。

　　她不禁吃驚的瞠大雙眼。

　　「話說回來，我這樣真的打擾到你了嗎？你也希望我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不要和你聯絡？」

　　「我沒這麼說。」

　　「呼，還好。否則我肯定會很受傷。」傅經雲伸手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好在」的表情。

　　葉香茴霎時看傻了眼。他怎麼好像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的他壓根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反應……他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幹麼這樣看我？」見她臉上帶著些許迷茫的表情，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傅經雲嘴角微揚，俊眉輕挑的開口問。

　　「什麼？」她很快回神，趕緊搖頭轉移話題道︰「既然吃飽了、談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她提醒自己別多管閑事，因為她和他已經離婚了。

　　「你這麼想離開嗎？」

　　「既然吃飽了，要談的事也已經談完了，不走要做什麼？難道你還有其他的事要跟我說嗎？」她眉頭輕蹙。

　　「的確有。」他看著她，緩慢地點頭道。

　　「什麼事？」她疑惑的問。

　　「那天我在托斯尼義大利餐廳看到你和一個男人一起用餐，那個人是誰？」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後問。

　　「那天你也在那裡？」葉香茴有些愕然。

　　「嗯。」

　　「我沒看到你。」她有點像是指控般的說。

　　「你那時的目光全聚集在那個男人身上，有時間注意看別的地方嗎？」他忍不住的嘲訶道，然後再次問她，「那個男人是誰？」

　　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因為感覺上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悅，但若說因她和別的男人一起用餐被他看見了，就讓他感到不悅，這種天方夜譚的事她怎麼也無法相信，所以這一定是錯覺。

　　「一個朋友。」她如此回答他。

　　「怎樣的朋友？」

　　「我想我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吧？」她說。

　　「是男朋友嗎？」他追根究底，就是要得到答案。

　　葉香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覺得他真的變得很奇怪，和以前她所熟知的傅經雲差別很大。

　　過去的他根本不會過問她任何事，不管她要去哪裡、和誰一起出去，甚至是外宿他都不會多問一句。可那時他們的關係是夫妻，現在卻什麼也不是啊……他到底是怎麼了？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件事？」她問他。

　　「先回答我他是誰？你們在交往嗎？」他專注的看著她。

　　「我想這應該與你無關才對，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她沉默了一下，緩慢地搖頭道。

　　「如果我說這和我有關呢？」

　　葉香茴忍不住皺起眉頭，克制不住疑惑地看著他問︰「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想和你復合。」傅經雲直視著她的雙眼，緩緩地說。

　　「什麼？！」葉香茴整個被驚得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剛才說什麼？」她結巴的問他。

　　「我說，我想和你復合，所以那個男人是誰、和你是什麼關係，我必須弄清楚才行。如果你們現在正在交往，那他就是我的情敵。」

　　葉香茴呆若木雞的瞪著他，整個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宣告給嚇傻了。

　　復合？情敵？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說出想和她復含的話來？

　　況且，所謂有情敵，先決條件應該是他要先對她產生喜歡或愛的感覺吧？可他根本就不愛她，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還說什麼情敵，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要開玩笑了。」她對他說，「你也不是一個會說笑話的人。」

　　「你當我在跟你開玩笑？」

　　「難道不是嗎？」

　　「我是認真的。」他目光堅定的看著她，神情既執著且嚴肅。「香茴，我想和你復合，想請你再給我一次與你做夫妻的機會。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葉香茴感覺自己的腦袋轟轟然，整個都亂了。

　　認真的？他說他是認真的……但是，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又不愛她，為什麼會想和她復合？

　　是為了兒子嗎？不，如果是為了兒子，當初他也不會毫不考慮就點頭簽字離婚。

　　那麼，是為了公公、婆婆嗎？可是他們兩老當初還幫孫子一起來說眼她與他們的兒子離婚，要她別再為他耽誤青春，去尋找屬于她真正的幸福，所以也不可能是為了公婆。

　　可若不是為了兒子，不是為了公婆，難道他想復合是為了他自己？

　　這太沒道理了，對他而言，她這個老婆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還可以說有點礙眼不是嗎？他突然說想要和她復合，到底是為哪樁？

　　「告訴我，你突然想要復合的理由。」她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直接問了。

　　「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我愛你呢？」

　　「那麼我會大笑三聲，然後告訴你這個笑話還滿好笑的。」

　　傅經雲聞言後，嘆了一口氣。從她的立場來想，的確是很好笑。

　　他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最近我經常想到你，想到過去你在我身邊時所做的一些事。」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後，他開口告訴她。

　　「陽台上的煙灰缸滿了，我抽了很多煙，卻聽不到你叫我少抽點的聲音。有時候抽著香煙，會突然想喝咖啡、想嚼口香糖、想吃水果，就會想到你。」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幽遠，語氣幽幽地陳述著。

　　「衣櫃裡的衣服沒有變少，但不知為何老是找不到想穿的那一件。餐桌上的食物很多，但不知道為什麼總少一種味道。想找的東西老找不到，該記該做的事老是忘記。以前你在時，我從沒發生過這種事，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我知道了。」葉香茴忍不住出聲打斷他，「你只是發覺少了我，生活上少了許多方便，所以才會想和我復合。但你不需要和我復合，只要去找一個女佣就行了。」

　　「不是這樣。」傅經雲皺眉道。

　　「我聽起來是這樣。」

　　他驀然呼出一口氣，發現她氣人的本事不小。

　　「會經常想到你，是因為我終於發現過去的自己是多麼身在福中不知福，發現你為我付出了許多、做了許多，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他對她說。

　　「所以你想和我復合，是為了要補償我過去的付出，好讓你少受一點良心的苛責？」

　　傅經雲克制不住的再次用力呼出一口氣。「我突然發現你有活活把人氣死的本事。」

　　葉香茴驀然閉緊嘴巴，狠狠地瞪他一眼。她若聽不出來他是在諷刺她，就真的是個大笨蛋了。

　　「我們的婚姻是從一場意外開始的……」見她似乎不會再插嘴，他才又再度說︰「因為孩子與長輩的關係，而不得不延續孽緣綁在一塊——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心裡才會有受害者的感受，但我並沒想過，如果我是受害者，那麼你也是，而且受害的情況更勝于我。」

　　「心理的不平衡讓我變得自私自利，看不見眼前許多事實，其中一項便是我對你的感情。」他看著她的眼，眸中有著明顯的歉意。

　　「我不知道對你的感情是從何時開始有的，也許是在過去八年的婚姻生活中，每天一點一滴潛移默化累積出來的。但我對它的存在毫無所覺，一直到和你離婚之後還渾然不知，直到那天看見你一臉神采發揚的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我才恍然明白你對我的意義。」想起那天那個男人，他的黑眸不由自主的微眯了一下。

　　「我沒辦法接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沒辦法看著你對他們笑。」他告訴她。

　　「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有交朋友的權利，我也無權干涉，但我還是沒辦法接受，感覺就像是如鰻在喉般的難受，不將那根刺拔出來，便會日日夜夜寢食難安……現在，你願意相信我說想和你復合，並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了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問道。

　　「也許。」她沉默許久，才緩慢又模稜兩可的回答。

　　「也許？那是什麼意思？」他蹙眉問。

　　「意思是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需要多久的時間？」

　　「不知道。」

　　「這要我做何反應？」他苦笑道。

　　她送給他一個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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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葉香茴外表反應看似平淡冷靜，但內心其實已經樂到在翻觔斗了。

　　她真的是作夢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傅經雲竟然跟她表白，說要與她復合，她不是在作夢吧？

　　應該不是，因為這種不切實際、接近天方夜譚的美夢，她連想都不曾想過，又怎麼會作呢？所以，應該不是夢，而是一個奇跡才對，天降奇跡。

　　回到家後，她坐在床上抱著抱枕，一個人傻笑了好久好久。

　　天知道過去那八年的婚姻生活中，傅經雲雖然不愛她，對她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可有可無，但她卻完全將他放在心裡，愛慘了他。

　　沒有人知道當年她在醫院裡第一次見到他時，便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一直將自己的少女情懷隱藏得非常好，沒讓任何人發現，直到那天他醉酒，不知把她看成了誰而親吻她，她沒太拒絕，然後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與他鑄成大錯。

　　懷孕是意外，生下孩子是半推半就，結婚若說實話，那就是充滿期待，因為她已偷偷地喜歡他許久。

　　因為喜歡，所以在那八年的婚姻生活哩，她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雖然結局是離婚，但她從不後悔自己的付出，只是難免有一點失落，因為他始終未曾愛上她，未曾在意過她一絲一毫。

　　可有可無的存在，是天地間最悲慘的存在。

　　因此，當年僅九歲的兒子竟然開口要她離婚，連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公婆都加入了遊說她離婚的行列後，她便知道，該是她對他死心的時候了。

　　她自詔拿得起放得下，離開對她來說其實也不是太難，只是心中免不了依然會抱持著一些希望，希望他某天能夠突然發現，她的存在對他而言並非是可有可無。

　　她偷偷地希望，默默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然而那一天似乎遙遙無期。

　　可就在她以為遙遙無期、以為自己終究還是得再死一次心時，沒想到那一天會這樣突如其來的來到她眼前。

　　他說他……經常想到她？

　　如果他想和她復合的理由，只是空茫的一句「我愛你」，那麼或許拋會嗤之以鼻、不予理會，但是他卻對她，說他經常想到她。

　　會想到她，就表示她對他而言其實並不是可有可無的。

　　會想到她，便表示她其實已存在他心裡，哪怕只佔據那麼一小角，但他還是讓她進到了他的心裡。

　　葉香茴再也無法遏制內心裡的激動，抱著抱枕翻躺在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對了，要快點告訴子昊，告訴他爸爸媽媽很快就會復合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像以前那樣住在一起了。」

　　她自言自語的猛然從床上翻坐起來，找到被她丟在一旁的皮包，快速地從裡頭翻出手機，撥電話給寶貝兒子。

　　「媽媽，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傅子昊很快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寶貝，你在做什麼？」她問兒子。

　　「上網。」

　　「又在玩電腦呀？別忘了和媽媽的約定喔。」

　　「我記得，一天不能超過兩個小時。」

　　「乖兒子。」她微笑的讚美道。「對了，兒子，媽媽打電話來是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你不要被嚇到喔。」

　　「什麼好消息？媽媽交男朋友了嗎？」

　　聞言，葉香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小傢伙實在是……

　　「你就這麼希望媽媽交男朋友，然後沒時間關心你、照顧你嗎？」她沒好氣的問。

　　「我希望媽媽能早一點找到一個可以陪你、關心你、照顧你的叔叔。我希望媽媽能得到幸福，能每天都很開心。」

　　「唉，寶貝，你才幾歲而已，講話不要這樣老氣橫秋的。你這樣會讓媽媽以為是在和外公說話，而不是在和媽媽的寶貝說話。」她鼻頭微酸，開玩笑的回道。

　　「媽媽……」

　　兒子立刻在電話那頭髮出無奈的聲音，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讓葉香茴頓時想哭又想笑。

　　「好了，媽媽的幸福不用你擔心，媽媽自己會看著辦。」一頓，她言歸正傳的問︰「寶貝，你準備好要聽媽媽跟你說的好消息了嗎？」

　　「準備好了。」傅子昊懶懶的說，感覺好像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不過葉香茴倒非常有信心，待會兒自己肯定能嚇兒子一大跳。

　　「寶貝你聽好嘍，媽媽可能很快就可以搬回去跟你一起住了，你高不高興？」她開心的向兒子宣佈。

　　「真的嗎，媽媽？」傅子昊迅速地問，語氣中充滿了驚喜。

　　「當然是真的，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她呵呵笑道。

　　「太好了！」傅子昊在電話那頭愉快的歡呼，但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像是驀然想到什麼般的問︰「那爸爸呢？」

　　「什麼爸爸呢？」她被兒子問得一愣。

　　「如果媽媽搬回來跟我一起住，那爸爸要去哪裡住？要換爸爸搬出去住嗎？」

　　兒子的問題讓她霎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爸爸當然要和我們一起住啦，就像以前那樣，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你，我們五個人住在一起。」她說。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寶貝？子昊？」確定電話沒有斷線後，她出聲喚道。

　　「媽媽。」傅子昊輕聲回應。

　　「你怎麼都不說話？不喜歡媽媽搬回家和你一起住嗎？」

　　「我不喜歡媽媽為了我和爸爸在一起，那樣媽媽都不開心，只會嘆氣，不會笑。我不喜歡那樣。」

　　葉香茴有點心痛，雖然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聽兒子對她說這樣的話。當初在兒子要她和他爸離婚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只是再一次聽到，她還是會覺得心痛、覺得不捨。

　　她怎能讓一個原本該無憂無慮的孩子為她憂心呢？

　　她這個母親做得真的很糟糕。

　　「對不起，寶貝。媽媽以後不會再嘆氣了，媽媽會很開心，也會笑。」她保證道。

　　「我不要媽媽強顏歡笑。」

　　「我……我的寶貝好厲害，竟然會用這句成語。」她喉嚨突然有點發緊的說。

　　「媽媽！」

　　她苦笑了下，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

　　「子昊，聽媽媽說，如果媽媽哪天再和爸爸在一起，那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媽媽自己，知道嗎？」她認真的對兒子說。

　　「我不懂。」傅子昊沉默了半晌後，以迷惑茫然的語氣回復。

　　「媽媽愛爸爸。」

　　「我知道，但爸爸不愛媽媽，所以媽媽才會不快樂。」

　　「可是如果爸爸愛媽媽呢？」

　　「如果爸爸愛媽媽，媽媽就不會和爸爸離婚了。」

　　唉，兒子太聰明也是有缺點的，沒辦法輕易打發，更沒辦法隨便糊弄。

　　葉香茴在心裡嘆息，再度開口對兒子說：「爸爸今天來找媽媽，說想和媽媽復合，媽媽看得出來爸爸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他好像真的喜歡上媽媽了。」

　　「媽媽不要被騙了。」

　　她呆了一下，克制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寶貝，你剛才說什麼？」葉香茴邊笑邊問。

　　倘若傅經雲知道兒子對於爸爸想和媽媽復合的反應，居然是叫媽媽不要被爸爸騙了，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真的是好好笑。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傅子昊這回靜靜地沒有應聲。

　　「寶貝，媽媽比你瞭解爸爸，所以不會被騙的。況且，你爸爸不是一個會說謊騙人的人，你不可以這樣懷疑爸爸喔，知道嗎？」她柔聲對兒子說教道。

　　「知道。」電話那頭傳來傅子昊螞蟻般細聲的回答。

　　「你不用替媽媽擔心，媽媽並不會在聽到爸爸說要和媽媽復合後，就馬上點頭答應。媽媽會先觀察一陣子，看爸爸是不是真的愛上媽媽之後再做決定。媽媽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好消息而已，知道我們可能可以再像以前一樣住在一起。」

　　「媽媽要觀察爸爸多久？要不要我幫忙？」

　　「你要幫什麼忙？」她不禁失笑地問。

　　「不知道。媽媽可以跟我說。」

　　「寶貝，媽媽真的好愛你。」葉香茴感動的說。對於能夠擁有這麼一個貼心又聰明、孝順的兒子，她真的是沒有一天不心懷感激。

　　「我也愛你，媽媽。」

　　「寶貝，媽媽和爸爸的事，媽媽自己會處理，你只要好好的讀書，乖乖的聽爺爺、奶奶的話就夠了，知道嗎？」

　　「喔。」

　　「好了，你繼續玩電腦吧，媽媽不打擾你了。別玩太晚，早一點睡。」

　　「好。媽媽再見。」

　　「寶貝再見。」

　　電話一掛斷，傅子昊連電腦都不玩了，直接跑出房間，衝進爺爺奶奶的房間。

　　還好，他們都還沒睡。

　　「奶奶，我跟你說，媽媽剛剛打電話給我，說爸爸想和她復合。」他急如星火的脫口道。

　　這事對他而言有些超乎他能理解的範圍，他需要聽聽爺爺、奶奶對這件事的看法，以及看他們對這事的反應。

　　「你說什麼？！你爸爸想和你媽媽復合？」奶奶雙目圓瞠，驚呼的問道。

　　「嗯。」他用力的點頭。「媽媽剛剛打電話跟我說的。」

　　「你媽媽是怎麼說？」

　　「她說爸爸今天去找她，說想和她復合，然後媽媽說她覺得爸爸喜歡上她了。奶奶，你覺得呢？爸爸真的喜歡上媽媽了嗎？」

　　「你媽媽說她覺得爸爸喜歡上她了？」

　　「嗯！」

　　「所以她已經答應要和你爸爸復合了嗎？」

　　「媽媽說她要先觀察一陣子。」

　　「很好，的確是需要觀察觀察。雖然不知道那個混小子的任督二脈是怎麼打通的，又或者是突然走火入魔喪失理智，才會做出這麼反常的事來，總之，先觀察準沒錯。」

　　一旁的爺爺點著頭出聲，但說的話卻讓他聽不太懂，什麼叫任督二脈？什麼又叫走火入魔？他真的是有聽沒有懂。

　　「爺爺？」

　　「別擔心，你媽媽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爺爺摸了摸他的頭，慈祥的對他說。

　　「放心，爺爺和奶奶都是站在媽媽這邊的，不會讓媽媽被爸爸欺負的。」奶奶也信誓旦旦的保證。

　　傅經雲若聽見這話，肯定會吐血。敢情所有人都當他是壞人嗎？

　　「那我們要做什麼才可以幫媽媽？」傅子昊問奶奶。

　　「什麼都不用做，先等一陣子吧。」爺爺說。

　　「等什麼？」他不解的問。

　　「等看看有沒有人會為情所苦。」爺爺呵呵笑道。

　　「老伴真是好計謀。」結髮三十餘年，傅家奶奶只眨了下眼睛，立刻就心領神會的跟著老伴笑了起來。

　　「夫人真是過獎了。」爺爺微笑道。

　　「那小子是該吃點苦頭了，否則根本不知道何謂得來不易。」奶奶說。

　　「有所付出才會更懂珍惜。」爺爺點點頭。

　　傅子昊眨了眨眼，不是很瞭解爺爺奶奶你一言我一語的在說些什麼，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知道爺爺奶奶是站在媽媽這邊的，只會幫媽媽，不會害媽媽。

　　可是，他還是很懷疑，爸爸真的開始喜歡媽媽了嗎？以前不喜歡，為什麼現在會突然變喜歡了呢？

　　大人真是太奇怪了。

　　「子昊，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爸爸說？」

　　早上傅經雲開車送兒子去上學，發現一路上兒子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偷看他，讓他忍不住有此一問。

　　「什麼？沒有呀。」傅子昊迅速搖頭道。

　　「如果沒有，你為什麼一直偷看爸爸？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要跟爸爸說？」他看了兒子一眼，猜測的問。

　　提到這事，他又不禁想起了兒子的媽，不知她當初到底是如何教導兒子的，竟能讓兒子養成一種做錯事之後，會主動跑來跟他這個爸爸懺侮、同時道歉的好習慣，真的是很厲害。

　　「賢妻良母」四個字用在她身上，真的是當之無愧，而他過去肯定是有眼無珠，才會看不見她的美好。

　　不過還好，正所謂「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只要不是生死別離，只要她不是已成為別人的妻子，他都還有機會可以挽回一切——不，應該說他都有信心可以挽回一切，一定會挽回！

　　「爸……」

　　兒子欲言又止的聲音令他驀然回神。

　　「嗯？」他輕應一聲，表示他正在聽。

　　「你喜歡媽媽嗎？」

　　面對這突兀的問題，傅經雲呆愣了一下，轉頭看兒子一眼。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他好奇的問。

　　「因為我想知道。」傅子昊的臉上有著認真的表情。

　　傅經雲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點頭道︰「喜歡。」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又愣了一下。

　　「爸以前明明就不喜歡媽媽，為什麼現在卻說喜歡了？」

　　「爸爸以前並沒有說不喜歡媽媽。」

　　「但爸不愛媽媽，所以你們才會離婚不是嗎？不愛和不喜歡有什麼不一樣？」

　　傅韁雲被兒子問得啞口無言。他當然可以向兒子解釋愛和喜歡有什麼不同，但他也知道兒子想聽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他改變態度的原因。

　　「媽媽昨晚是不是有打電話給你？」他問兒子。

　　傅子昊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媽媽跟你說了爸爸想和她復合的事？」他猜道。

　　「嗯。」傅子昊又遲疑了會才點頭。

　　傅經雲這才恍然明白令兒子反常的原因，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子昊，爸爸以前很笨，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喜歡媽媽的，所以才會和媽媽離婚。」他深吸一口氣，緩慢地對兒子說。

　　「但是爸爸現在已經知道了，所以之後爸爸一定會對媽媽很好，讓媽媽變得很幸福。」他向兒子承諾道。

　　「是真的嗎？」

　　「爸爸可以向你保證，以後媽媽一定會笑口常開，不會再一個人發呆嘆氣。」趁著車子停下來等紅綠燈，傅經雲轉向兒子，一臉認真的向兒子保證。

　　「我要觀察一陣子。」

　　兒子老氣橫秋的回答讓他哭笑不得。

　　「好吧，你好好觀察，等有結果之後再來告訴爸爸。」他無奈道，就見兒子一本正經的對他點了點頭。

　　快到學校了，車子在車陣中走走停停了好一會兒，終於到達校門口。

　　他一如往常般將車子停靠到路邊，讓兒子下車。

　　「爸，再見。」

　　他點頭，看著兒子關上車門，在導護老師的指引下走進校門裡，然後才再度將車子駛進車陣中，慢慢地駛離每天早上都很擁塞的學區，朝公司前進。

　　公司規定是八點半上班，不過由於他每天早上都要送兒子去學校，所以到公司的時間大多八點左右。

　　以往這早到的半個小時，他多半會用來上上網或者是做事前準備工作，但從今天開始，他有了別的計劃，那就是打電話和前妻談情說愛。

　　他……有點期待。

　　神清氣爽的走進公司，他依然是最早到的那一個，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他先替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才坐下來，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她。

　　電話響了許久，直到轉進語音信箱都沒有人接，令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原本愉悅的神情也蒙上了些許陰鬱。

　　他再撥一次，一邊猜想她為什麼沒接電話，是因為沒聽到電話在響？還是不想接他的電話？抑或者是——

　　「喂？」

　　男人的聲音？！

　　傅經雲腦袋一片空白，第一個竄進腦中的想法就是他打錯電話了。

　　「對不起，我打錯了。」嘴巴和思緒同步進行，他迅速地開口說完後，直接把電話切斷。

　　但，真的是他打錯電話了嗎？

　　呆滯三秒鐘後，這個想法又從他腦裡冒了出來，讓他不由自主的低頭查看手機的通話紀錄。

　　「香茴」兩個字驀然出現在最後一筆的通話紀錄上，令他整個人頓時呆若木雞。

　　他沒有打錯電話，剛剛那號碼的確是前妻的，但那男人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的電話會由一個男人接起，而且還是在這麼一大早的時候？

　　是同事嗎？他知道她有工作，只是不清楚做什麼、在哪裡上班，所以……剛才幫她接電話的會不會是她公司裡的同事，因為她不在座位上？

　　沒錯，一定是這樣。他告訴自己，一時紊亂的情緒也因此逐漸穩定下來。

　　「真是的，沒事幹麼自己嚇自己？」他自嘲的喃喃自語，然後再度拿起手機撥號。

　　「喂？」接電話的還是剛才那個男人。

　　「麻煩請葉香茴聽電話。」他直接說。

　　「香茴她還在睡覺，請你晚點再打。」

　　對方的回答令他整個人一怔。

　　還在睡覺……還在睡覺？！那就表示她現在還在家裡，而那個男人竟然也在她家？！

　　「你是誰？」他遏制不住怒火，冷然的低吼道。

　　「那麼你又是誰？」對方略微停頓了下，語氣也變得不再客氣。

　　「我是香茴的丈夫！」

　　「喔，是嗎？我以為香茴已經離婚了。」說完，對方直接把電話切斷，讓一陣呆愣過後回神想發火的他無處可宣泄。

　　混蛋，該死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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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傅經雲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愈想愈氣，愈想愈火大。

　　那個混蛋傢伙到底是誰？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是不是就是那天在義大和餐廳裡和她一起午餐的傢伙？他為什麼會在香茴的家裡？抑或者……她根本就不在她家，而是在他家？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難道他們倆真的是男女朋友、正在交往嗎？

　　他愈想愈坐立難安，愈想愈覺得那個傢伙和香茴的關係匪淺，竟然連香茴離過婚的事都知道，而且還能在香茴最不設防的睡覺時間待在她身邊，怎麼想都令他有種火冒三丈的感覺。

　　不行！不能這樣！

　　即使那傢伙真的是香茴的男朋友，在他們步入結婚禮堂之前，他都還有機會阻止這一切，讓香茴回心轉意。

　　他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對她的心意，正預備一家三口可以團圓，過著令人羨慕的幸福家庭生活，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在這時候背棄他們父子投向別的男人懷抱。

　　不行！絕對不可以！

　　他猛然深吸一口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決心，迅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抓起車鑰匙和外套就往外大步走出。

　　「副總早。你要去哪裡？」在公司大門遇到的下屬見他急匆匆往外走，訝然的問。

　　「幫我請假。」他頭也不回的說，而後大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坐上車、發動車子之後，他這才想起自己得先確定她人在哪裡，才有辦法去找她。

　　他拿出手機再次撥通她的電話，同時恨恨地想那傢伙最好別再接聽她的電話，否則下回見到面，他肯定會先賞對方一拳。

　　「喂？」這次是她了。

　　他有些滿意，又覺得有些可惜。

　　「你在哪兒？」他問。

　　「在家呀。」

　　「很好。」說完他直接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到一旁的副駕駛座上，然後開車上路。

　　幸好那天他有堅持送她回家，因此知道她住在哪兒，從這裡過去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就能抵達。方才那個傢伙最好夠聰明，知道趁這機會趕緊離開，否則的話他不介意踹他幾腳，助他一臂之力，送他離開。

　　車于在上班的車潮中走走停停，比他預計的三十分鐘多了五分才到她家樓下，幸運的是路邊剛好有輛車駛離停車格，讓他不需要再四處尋找停車位。

　　車子剛停好，引擎還來不及熄火，一對男女突然走進他視線中，讓他瞬間停止一切動作，微微地眯起雙眼。

　　之前替香茴接電話的男人就是那傢伙嗎？竟然和那天在義大利餐廳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那餐廳裡的那個男人是誰？眼前這個可以自由進出香茴香閏的傢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兩個男人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

　　傅經雲覺得憤憤不平、鬱悶不已，有一股氣硬是梗在心口上，讓他難受得想大聲狂吼與咆哮。

　　眼見兩人背對著他漸行漸遠，他趕緊回神將車子熄火，快速地動手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追人，怎知安全帶卻在這時與他作對，卡了半天才讓他解下來。

　　他連忙下車，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但只來得及看那混蛋傢伙坐上路邊招攬的計程車揚長而去。

　　好在的是，葉香茴並沒有跟那男人一起離開。

　　目送計程車離去後，她轉身看見他。

　　「那傢伙是誰？」他質問她。

　　他現在的心情很糟，即使拚命壓抑，說話的語氣還是充滿了不善。

　　臉色大概也一樣。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疑惑的問道。

　　「那傢伙是誰？」他再次問她。

　　「我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今天不用上班嗎？」

　　葉香茴微皺眉頭。

　　知道他對工作的看重和用心，不然他就不會在沒任何背景的情況下，二十八歲就升上經理，又在今年初升上副總的職位。

　　這樣的他，在正常的上班日時間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她真的很疑惑。

　　「那傢伙是誰？為什麼會在你家，還幫你接電話？」傅經雲緊盯著她再次問道，兩個人就像雞同鴨講般，沒半點交集。

　　葉香茴皺了皺眉頭，知道只有自己先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才有可能正視她的疑問。只是，她到底該說實話呢？還是……

　　「你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他走到她面前，面色冷然的看著她。

　　他的模樣居高臨下，帶著一股蠻橫命令的意味，這讓葉香茴突覺一股怒氣就這麼從心底衝了上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是誰？他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這關你什麼事？」她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回道。

　　傅經雲呆了一下，沒想到她竟會這樣回答他。他皺緊眉頭，不發一語的緊盯著她。

　　她不想再理他，放下盤胸的雙手，逕自越過他往回走去。

　　他也沒再開口，只是沉默的跟在她身後，一路跟到她走進公寓大門、轉身想將他拒于門外為止。

　　「我們談一談。」他伸手擋住她欲關起來的大門，懇求的看著她說。

　　「剛剛是我不對，口氣和態度都太差了，對不起。」他向她道歉。

　　她不發一語沉默的看著他，讓他有種侷促的感覺。

　　「對不起。」他再次說道。

　　「你今天不用上班？」她終於開口說話。

　　這回他不敢再置若罔聞，很快回答，「請假了。」

　　「發生了什麼事？」葉香茴一聽，立即緊張的問。

　　這個男人平時連生病了都不肯好好待在家裡休息，硬是要到公司去上班，若非發生了什麼不可抗拒的大事，他是絕對不會請假不去公司上班的。

　　「是不是子昊發生了什麼事？還是爸、媽？他們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她著急的問：心急如焚地抓著他的手。

　　「不是，他們都很好。」看她這麼擔憂，他趕緊說道。

　　她聞言後，鬆了一口大氣，同時也更加不解。「那你為什麼要請假？」她問他。

　　傅經雲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不自然，但是他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既然在乎她，就必須要讓她明白，讓她如道此刻的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因為你。」他深深地看著她，回答道。

　　「因為我？」她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我早上打電話給你，是一個陌生男人接的，他還告訴我你在睡覺，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怎麼還有心情待在公司裡上班？」他看著她說。

　　葉香茴呆若木雞的看著他，突然不知該做何反應。他是因為她請假的？因為知道有個男人在她家裡才請假跑來這裡？

　　她的心跳忽地變得有點快。

　　「所以，你特地跑到這裡來，就是想知道電話中的男人是誰？」

　　「我想知道的是你們的關係，為什麼他一早會在你家裡，而你那時卻還在睡覺。」他直截了當的說，頓了下，忍不住猶豫地問道︰「昨晚，他住在你家嗎？」

　　「對。」

　　傅經雲瞬間握緊了拳頭，想說點什麼，嘴巴卻不受控制地咬緊了牙關。

　　「他……是你現在交往的對像嗎？」半晌後，他終於有辦法開口，聲音卻是沙啞而苦澀的。

　　「不是。」

　　他倏然抬眼看她，臉上有著驚喜與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他希望自己沒聽錯。

　　「不是。」她又再說了一次。

　　喜悅的浪潮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相信她不會騙他，不過仍是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她會收留他在家中過夜？

　　「他是誰？」他問她，

　　「小舅。」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她，一整個傻眼。

　　小舅？他從沒聽過她有這麼一個小舅，而且那個男人也未免太年輕了吧，怎麼可能會是舅字輩的長輩？

　　「親的嗎？」他不由自主的問。

　　「不然呢？」她沒好氣的撇唇道。

　　傅經雲正欲說話，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借過。」

　　原來他們倆一直站在公寓大門的入口，擋住其他住戶的路了。

　　「抱歉。」他急忙往旁邊一站，讓出路來。

　　站在門內的她也跟著側身讓路，讓同住這棟公寓的住戶進門。

　　幾秒後，葉香茴驀然輕嘆一聲，朝他招呼道：「上樓吧。」

　　傅經雲一陣心喜，他終於可以「登堂入室」了。

　　第一次走進前妻的香閨，傅經雲立刻聞到一股熟悉又懷念的味道，這也是過去一年來，他一直在找尋卻又不知自己在找尋什麼而為之煩悶不已的東西——那獨屬于他老婆的味道。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突然有種終於回到家的感覺：心情很平靜。

　　這是間一加一的套房，面積並不大，約莫十坪左右，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廚房、衛浴、客廳、房間、陽台，應有盡有。

　　屋裡的佈置很溫馨，完全憑著她的喜好擺設。

　　想到這裡，他怔了下，很訝異自己竟然分辨得出什麼是她的喜好，由此可見過去八年的婚姻裡，她對他早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只是他自己沒發覺而已。

　　「早餐吃過了嗎？」她問。

　　他點頭。

　　「喝咖啡嗎？」她又問。

　　「好。」他應道，看著她轉身去煮咖啡，同時從冰箱裡拿出培根與雞蛋。

　　「我還沒吃早餐。你要不要我多做一份，再吃一點？」她轉頭問他。

　　他搖頭。「咖啡就好。」

　　於是她轉身背對著他，開始為自己做早餐。

　　空氣中先是瀰漫著咖啡的味道，接著是烤麵包的香味，然後再摻進煎培根和蛋的香氣，還有奶油香，最後，融合出一種幸福的味道。

　　這也是另一種過去一年來，他不斷地在家裡找尋、卻茫然不知自己在尋找什麼的東西。

　　原來過去他真的擁有過幸福，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咖啡。兩匙奶精不加糖，對嗎？」她將泡好的咖啡端給他。

　　「你一向比我瞭解我自己。」他看著她說。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她聳了聳肩，端著自己的早餐和咖啡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開始吃早餐。

　　「我從沒聽說過你有一個這麼年輕的小舅舅。」他喝了一口咖啡後，繼續先前兩人站在樓下大門前未完的對話。

　　「小舅很早就離開家裡，一直住在美國，很少回來。還有，他已經四十幾了，並不年輕。」葉香茴邊吃早餐邊說。

　　「四十幾了？他看起來頂多才三十出頭。」傅經雲有點被嚇到。

　　「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整整大了我一輪加一歲，大你十歲。」她看了他一眼道。

　　「他保養得真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這麼說。

　　葉香茴不予置評，繼續吃她的早餐。

　　屋裡沉靜了一會兒，他才又出聲。

　　「你小舅舅知道你和我離婚的事？」

　　「誰不知道？」

　　「那他也知道我們要復合的事嗎？」這位長輩不會從中作梗吧？傅經雲在心中暗忖，想起了之前在電話中，小舅語氣裡的不善與嘲諷。

　　「我好像還沒有答應你。」她將最後一口早餐送進嘴哩，涼涼的說。

　　「不管任何條件都可以，只要你願意再給我和我們一次機會。」他以無比認真誠懇的表情看著她表示。

　　「任何條件都可以？」

　　他用力的點頭。

　　「我從沒談過戀愛，也沒享受過被人追求的滋味。」她沉吟了一下，緩聲道。

　　傅經雲一下便明白她想到的是什麼，正好他也覺得自己好像欠了她這些，是該補償給她。況且如此一來，他也可以一同享受談戀愛的感覺，何樂而不為？

　　「好，我會追求你。」他點頭。

　　「事先說明，我可不是那麼好追的。」她看了他一眼。

　　「沒關係，我有信心。」他不以為意的微笑道。

　　「我很懷疑你的信心打哪來？你應該知道過去八年的婚姻，讓我對你有很深的成見，雖然我什麼都沒有說。」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我知道，所以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在未來的每一天。」他直視她的雙眼，真誠的承諾道。

　　葉香茴的心微微地被觸動了，但表面卻仍不置可否的挑眉說：「我會拭目以待。」

　　他點頭，接著又問：「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追求者？」

　　「若是有，你就要放棄嗎？」她問他。

　　「怎麼可能？」

　　「那又何必問呢？」

　　「只是想要有個底。」他說著，略微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出真正想問的問題。「那天在義大利餐廳裡的那個男人，是你的追求者嗎？」

　　葉香茴突然有點想笑。「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那個男人看起來年紀有點大了，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和你一點也不相配。」他嚴肅的對她說。

　　「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不太在意我朋友的事。」她強忍著笑意看著他。

　　「以前的我是個笨蛋。」他輕撇了下唇瓣。

　　「噗！」她噗哧一聲，終於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天啊，好好笑，原來他吃醋的時候這麼可愛、這麼好笑！她是第一次發現。

　　「他是誰？」沒理她的笑聲，他眉頭蹙得死緊，再次問道。

　　他始終無法忘記她那天神采飛揚的模樣，那畫面讓他充滿了危機意識。

　　還有，雖然他對那個男人腹誹了不少，可若要他摸著良心說，他得承認那傢伙非常有魅力，無形中給了他很大的威脅。

　　「他是小舅的朋友。」

　　「既然是你小舅的朋友，為什麼你要和他一起吃飯，就你們兩個人？」她的回答沒讓他放心，反倒更加疑感。

　　那傢伙該不會是她小舅特地為了她這個失婚外甥女所找來的新對象吧？他的表情因這個想法而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你在想什麼？」她好奇的問，只因他僵硬忍怒的表情實在太精采。

　　「那天……你該不會是在和那個傢伙相親吧？」

　　葉香茴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憋了半晌才不禁又笑出來。天啊，原來他這麼會胡思亂想？！太好笑了。

　　「我和你才離婚一年而已，你覺得我有這麼不甘寂寞，迫不及待又想找個人嫁了嗎？」她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趕忙解釋道。

　　「麥克是小舅的朋友，男朋友。」她告訴他。

　　傅經雲張著嘴，臉容瞬間呆滯。看樣子他好像鬧了一個大笑話，難怪她一直在笑。

　　「咳，抱歉，我會幫小舅保守這個秘密。」他有些尷尬的說。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家裡的人都知道，所以小舅才會長年居住在國外，很少回來。畢竟這對一般保守的家庭成員來說，很難接受他的『不正常』，乾脆就當他不存在。」

　　「難怪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個小舅舅。」

　　「雖然家裡的人都當小舅不存在，但我和小舅的感情一向很好，也都有聯絡。」她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知道她是在告訴他，如果結婚那八年間他對她稍微有那麼一點關心或在意，就絕對不會不知道小舅的存在。

　　葉香茴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介懷也只是讓自己難受而已，改變不了什麼，所以無須再想，重點是現在和以後。

　　她看著眼前原本以為無緣共度一生的男人，看見他眼底的歉意，也似乎隱約看見了以前她所盼望奢想的未來。

　　「你去上班吧。」她說。

　　「既然都請假了，我今天不打算再去公司。」他搖頭道。

　　「不去上班，那你要回家嗎？」

　　「我不能待在這裡嗎？」

　　「我這裡什麼都沒有，你待在這裡做什麼？而且我也要工作，沒時間陪你。」

　　「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網拍麻豆。」

　　「什麼？」他有點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網拍他懂，但「麻豆」是什麼？

　　「網拍麻豆就是專門展示網拍商品，讓人照相Po上網的業餘模特兒。」看出他眼裡的疑惑，她對他解釋。

　　「你在做這種工作？」他十分震驚。

　　「我沒有工作經驗，學歷也不高，還好挺上相的，身材比例又不錯，是走運才有這份工作。」她笑道。

　　「你都結婚生子、年近三十了，誰還要找你當模特兒，不找年輕的美眉？你不要傻傻被騙了都不知道！」他激動的說。

　　一想到老婆的照片在網路上隨處可見，而且還有可能是那種搔首弄姿的畫面，他就想抓狂。

　　「你這樣說很傷人。」

　　「我不喜歡你做這種工作，換別的。若找不到工作，不要做也行，我會給你生活費，就像以前那樣，把薪水都交給你管理。」他嚴肅的對她說，拚命克制自己不要用命令的語氣。

　　「這種工作有什麼不好？不偷也不搶。」她說。

　　「我不喜歡。」他的眉頭愈皺愈緊。

　　「為什麼不喜歡？是我在做又不是你在做。」

　　傅經雲無話可說，嘴巴抿得死緊，臉色也愈變愈難看。

　　「……好吧，其實我說謊，我的工作不是網拍麻豆，而是網拍攝影師。」看他這樣，心向來不夠狠的葉香茴終於放棄再耍他，老實的對他說。

　　他呆了一下，沉默不語的看著她，已經搞不清楚到底何為真、何為假了。

　　若要他選擇，他覺得網拍麻豆的可信度還較高，畢竟攝影師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過去十年來，她都在家裡當家庭主婦，怎麼會突然就有了攝影這一技之長，還能靠它賺錢為生？

　　「你不信？」她挑眉看他。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好吧，反正你今天也不打算回公司上班了，正好可以來當我的助理。」她不懷好意的微笑道。

　　傅經雲沒有異議的點頭。別說是助理了，就算是做個跟班小弟他也會去。

　　現在的他只想搞清楚她真正的職業，以及如果她真是在做網拍麻豆的話，他必須思索自己該用什麼方法讓她停止再做這個工作。

　　說他大男人也罷，說他食古不化也行，總之照片四散、讓全天下男人都看得見他老婆的網拍麻豆工作絕對不行，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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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沒有騙他，她真的是一名攝影師！

　　跟著葉香茴到外拍地點後，傅經雲驚愕的看著她熟練地拿著相機指導外拍模特兒擺Pose，專業的模樣讓他呆滯了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他對她真的是太太太不瞭解了！對她的歉疚感再度淹沒他整個人，自責重重地壓在他心上。

　　八年的婚姻生活，八年的同床共枕、日夜相對，他到底都在做什麼？竟然連她懂得擐影這件事都可以不知不覺到這種程度？他實在是有夠沒心沒肺的，虧她竟然還能忍受他八年才提出離婚的要求，她真的很能忍。

　　「好，休息十五分，十五分鐘之後再繼續。」

　　隨著她的宣佈，兩名不斷換穿各式各樣衣服、挺直腰桿入鏡的模特兒，頓時像腰要斷掉般的彎腰駝背起來，一瞬間癱蹲到地上去。

　　接著她轉身走向他，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揚了揚手中的相機。

　　「要不要我也幫你照幾張？」她開玩笑的問。

　　他搖了搖頭，在她走近之後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攝影，對攝影有興趣的？」

　　「高中的時候。」

　　聞言，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過去我從來都沒聽你說過你喜歡攝影。」

　　「我怕我說了，你也不會有興趣聽。」

　　他無言了，半晌後只能苦笑的說︰「雖然我不想一直跟你道歉，但好像也只有這句話能說了。對不起，欠你的關心，我會在未來補償給你。」

　　「現在你相信我沒騙你，我是網拍攝影師，而不是網拍麻豆了吧？」她搖頭，直接轉移話題。

　　他點頭，而後好奇的問︰「怎會有這樣的機會擁有這份工作？」他知道並不是每個對攝影有興趣、有專業的人，都能有她這樣的機會當上攝影師，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喔，因為遇到了過去一起在攝影社的同學，他剛好在做這一行，所以——」

　　「小葉！」

　　說曹操曹操到。葉香茴抬頭看去，只見她口中的那個同學正提著幾杯飲料，咧著嘴朝她這方向走過來。

　　「我來探班了。」

　　「探什麼班？你根本就是來監視我的吧？」她沒好氣的說。

　　「說監視多難聽，只是我身為你的前輩和介紹人，總得為你的表現負點連帶責任，不關心點怎麼行呢？你說是吧？」高正友嘿嘿笑道。

　　「是是是，多謝前輩的關心。這是剛剛照的照片，還有十幾組還沒照完，你先看這些吧，哪組不行要重照再跟我說。」葉香茴直接將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拿下來遞給他。

　　「竟然還有十幾組沒照完，你在摸魚打混囉？我算時間差不多該收工了才過來的。」

　　「你才在摸魚打混！是店家臨時多了十款衣服要拍好嗎？」她翻白眼道。

　　「原來是我誤會你啦？拍謝、拍謝。」

　　「香茴。」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是忘了身旁還有個他的存在，傅經雲終於忍不住出聲喚道。

　　葉香茴猛然回神，想起了她還未替這兩人做介紹。

　　「高正友，他是我高中時期攝影社的同學。傅經雲，他是——」

　　「我是香茴的老公，你好。」他迅速地接話，朝對方點了下頭。

　　「老公？」高正友有點被他自我介紹的身分嚇到了，疑惑的看向葉香茴。

　　她瞪了傅經雲一眼，搞不懂他到底想幹麼。明明都離婚了還自稱是她老公？而且重點是，曝光她結過婚的事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呀？大家都以為她未婚說。

　　「正確的說法是前夫，我們在一年前離婚了。」她無奈的對高正友承認自己曾經結過婚的事。

　　「但最近正在復合。」傅經雲又迅速地接口說︰「我說的對不對，老婆？」

　　葉香茴無言以對。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兩人的私事拿出來說？這種夫妻間分分合合的事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真沒想到你竟然結過婚又離婚了，你真的很會嚇人一跳呀，小葉。」高正友回過紳來，哈哈笑道，只是笑意沒能傳進他眼裡，因為這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突然、太震驚了。

　　「意外、意外。」她尷尬的回道，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樣你就被嚇到了？如果跟你說我們還有一個讀小學四年級的兒子，你不是會被嚇昏倒了？」傅經雲呵呵笑，再補他一槍。

　　「小葉，你真的有個讀小學四年級的兒子？」高正友難以置信的問。

　　「嗯。」葉香茴不疾不徐的點頭。

　　高正友圓瞠雙眼，這回是真真正正的嚇到了。

　　傅經雲嘴角微揚，冷笑在心裡。別以為他和前妻一樣反應遲鈍，看不出這傢伙對她有意思。

　　離過婚OK嗎？那他倒要看看離過婚、而且還有個十歲大的兒子，這樣還O不OK?

　　「小葉，這是慰勞品。我突然想到有點事要先走一步，我走了，掰掰。」將手中的相機連同那袋飲料一起遞給葉香茴後，高正友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傅經雲開心得差點大笑出聲，爽到不行。

　　「你幹麼到處宣傳我結過婚又離婚的事？」葉香茴驀然轉向他秋後算帳。

　　「不宣傳要怎麼阻止那些對你有企圖的男人？」他直截了當的說。

　　「你想太多了。」她愕然瞠眼道。

　　「是你反應太遲鈍了。」他搖頭回應。

　　看她眉心輕蹙，表情由若有所思逐漸變得驚疑不定，他覺得好可愛。

　　「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那些別有居心的傢伙接近你半步。」他安撫的對她說。

　　「我該感謝你嗎？」她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不用，只要趕快點頭和我去趟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就行了。」他一本正經的回答。

　　「你想得美！」她克制不住笑出來，然後對著他哼聲道︰「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說完，她逕自提著那袋飲料，轉向麻豆等其他工作人員走去。

　　傅經雲無聲的嘆息了，感覺一整個悔不當初。

　　如果他能早點睜開眼，如果他能早點發覺她對他的重要以及自己的真心，如果當初他們沒有離婚，如果……算了，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

　　總之一句話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唉～

　　傅經雲咳聲嘆氣地站在校門口外，等著快要放學的兒子。

　　他從來都不知道當別人在工作、自己卻在一旁無所事事時，時間竟是那麼的難熬。

　　當然，如果前妻容許他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話，他光是看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就可以打發時間了。但結束外拍之後，她還得和人開會，小小的房間根本就容不下他這個高頭大馬的閑人，於是他便被請了出來。

　　在附近咖啡廳裡等了半小時之後，他忍不住打電話給她，不是想催她快點，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和她聊聊天而已。

　　結果，她沒時間理他就算了，還在他半個小時之後的第二通電話裡，直接趕他到學校來接快要放學的兒子，說機會難得，不如晚上一家三口一起到外頭吃飯好了。

　　她突如其來的決定讓他差點「淚流滿面」，因為天知道在她工作時，他滿腦子都在計劃今晚要給她一個畢生難忘的燭光晚餐，甚至連餐廳都打電話訂好位子了，怎知她卻想和兒子來個家庭聚餐，這教他怎能不扼腕？

　　但不想還沒開始施行他的追妻計劃兩人就先起爭執，讓她失望，他只好乖乖地到學校來接兒子了。

　　「子昊。」在一堆走出校門的學童中看見兒子的身影，他立即揚聲叫道。

　　聽見父親的聲音，傅子昊立刻轉頭四處張望著尋找他。

　　「在這裡。」傅經雲舉舉起手揮了揮，看見兒子在看到他後，立刻雙眼發光的朝他跑了過來。

　　「爸，你怎麼來了？」

　　「今天學校功課很多嗎？不去安親班，自己可以寫得完嗎？」他先問兒子。

　　「可以呀，很簡單。」傅子昊臭屁的回答道。

　　他想也是。以兒子的成績根本就用不著上安親班，他讓兒子上安親班，只是為了不讓年邁的雙親感覺有負累而已。

　　「走，先去跟安親班老師說一聲。晚上爸媽請你吃大餐。」他將手搭在兒子肩膀上說。

　　「媽媽嗎？！」傅子昊滿臉驚喜的轉向他，大聲問。

　　「不要只注意媽媽，還有爸爸，而且付錢的是爸爸。」他無奈道。

　　見兒子咧嘴傻笑，開心到連走路都蹦蹦跳跳了起來，他有些訝異。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兒子露出符合十歲孩子表現的模樣，令他感觸極深。

　　接到兒子後，他打電話給前妻，得到的結果是要再等她半小時，他只好再度帶著兒子走進他原先等候她的那間咖啡廳。

　　等待期間，兒子乖巧的拿出作業來寫，直接將他晾在一邊，讓他不得不懷疑這對母子是約好了要一起報復他，這才一個個的輪流冷落他。

　　「子昊。」他出聲喚道。

　　傅子昊從作業本中抬起頭來看他。

　　「陪爸爸聊天。」他要求道。

　　「等一下，我先把功課寫完。」小毛頭說著再度低下頭。

　　「功課晚上回家再寫，先陪爸爸聊天。」見要求不成，他乾脆直接伸手蓋住兒子的作業本。

　　「爸要聊什麼？」傅子昊這下只得抬起頭來，一臉無奈的看著他問。

　　突然被兒子這麼一問，傅經雲腦袋一片空白，因為他還真的從沒跟兒子隨意地聊過天，不知道可以聊些什麼。

　　「你平常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都聊什麼？」他想了一下，問兒子。

　　「什麼都聊呀。」

　　「什麼叫什麼都聊？」

　　「就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嘛。媽媽會問我一些學校的事，爺爺奶奶的事，我若有什麼問題，也會問媽媽。」

　　「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問題要問爸爸的？」

　　「沒有。」

　　傅經雲頓時有種滿臉黑線的感覺。「你連想都沒想就說沒有？」

　　「因為我真的沒有問題呀。而且問題又不是想出來的，是踫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它才會跑出來。」

　　兒子有條不紊的回答，讓傅經雲一鏊個無言以對。他這兒子到底像誰呀？

　　「好吧，既然你沒有問題要問爸爸，那爸爸問你好了。你對爸爸媽媽的復合有什麼想法？」他看著兒子。

　　「爸，這問題我們早上不是討論過了嗎？如果你不愛媽媽的話，我喜歡現在這樣，可是你說你愛媽媽，所以我說我要觀察。」傅子昊看著父親，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如果媽媽交了男朋友呢？」

　　「那很好呀。」

　　「哪裡好？如果媽媽交了男朋友，她以後陪你的時間就會變少，因為她要和男朋友約會。如果她再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以後可能連到媽媽家住都不行，因為和媽媽結婚的那個叔叔不喜歡你去。哪裡好了？」他忍不住恐嚇兒子。

　　「只要媽媽幸福快樂就好，我已經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所以沒關係。」

　　「但是你不在媽媽身邊看著她，你怎麼知道媽媽有沒有幸福快樂？以媽媽的個性，即使不幸福、不快樂她也不會跟你說，不是嗎？」

　　傅子昊終於皺起了眉頭。

　　「所以，你不覺得還是幫爸爸和媽媽復合比較好嗎？這樣至少媽媽會待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你就可以清楚的看她到底幸不幸福、快不快樂，你說對不對？」

　　看著兒子眉頭緊蹙，似正在分析思索他說的話，傅經雲嘴角微揚，在心裡道︰想跟你老子鬥，你還太嫩了，兒子。

　　「其實，爸爸上次有看到媽媽跟別的男人在約會。」

　　他再下一記猛藥，果然兒子聞言後，立刻抬起頭來看向他。

　　他朝兒子苦笑一下，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所以爸爸才會發現自己其實是喜歡媽媽、愛媽媽的，因為爸爸真的很怕你媽媽被別的男人搶走，等她成為別人的，就沒辦法再挽回了。」這是實話。

　　一頓，他又問兒子，「你不怕嗎？不怕以後很難冉見到媽媽，即使她過得不幸福、不快樂，你也不知道，也幫不了忙？」

　　「我會幫媽媽。」傅子昊迅速地說，堅定的神情中卻有茫然與害怕。

　　「連見面都很難了要怎麼幫？」傅經雲只問兒子這個問題，就唬得小子整個人怔在那裡。

　　他滿意地端起眼前的咖啡，緩緩地喝了一口，等待兒子發問。

　　「爸，你怎麼知道那個叔叔會不喜歡我？」

　　沉默許久，兒子終於開口問他，而且一出口就是關鍵，令他不由得讚嘆他這兒子果然聰明。

　　「因為你不是他的兒子，而是爸爸的兒子。」

　　「但我也是媽媽的兒子呀。」

　　「就因為你是媽媽和爸爸的兒子，那個叔叔才擔心為了你，爸爸媽媽可能還會在一起，所以自然不喜歡你。因為如果沒有你，爸爸媽媽也就不會聯絡了，又怎麼可能還會再在一起呢？爸爸這樣說，你懂了嗎？」

　　傅子昊一臉沉重的點點頭，眉宇間的皺痕愈陷愈深。

　　傅經雲發現自己突然很想放聲大笑。原來和兒子在一起聊天是這種感覺，一種帶著輕鬆愉快與滿足的感覺。

　　而且重點是，他相信經過這回的洗腦，兒子肯定會站在他這邊，甚至出言幫他與媽媽復合，一舉兩得，真好。

　　「寶貝！」

　　太過專注于兒子臉上的表情與想事情，傅經雲完全沒發現葉香茴的到來，直到她突然出聲，然後伸手一把抱住兒子，他才拉回自己的思緒。

　　「工作做完了？」他微笑的問她。

　　葉香茴對前夫點點頭，接著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兒子身上。

　　「寶貝，幾天不見，你有沒有想媽媽？」她問兒子，接著想到了上回見面時，兩人間最火熱的話題。

　　「寶貝，張婉雲放棄你沒？還有沒有再寫情書給你？你真的不喜歡她嗎？可是媽媽覺得她很可愛呀，你要不要先和她交往看看？」

　　傅經雲瞠大雙眼，簡直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香茴，子昊他才幾歲，你竟然鼓勵他交女朋友？」

　　「我沒豉勵呀，只是想確認子昊的想法，然後順其自然而已。」

　　「他才讀小四。」

　　「小四也有人權呀，做父母的要尊重兒女的想法，不能一味用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局限他的自由。」

　　「但是——一」

　　「但是想法可以是自由的，」她搶先道，「行為卻必須經過父母的同意核準才行，因為他還未成年，父母有連帶責任。所以，寶貝……」她轉向兒子，「媽媽在幾經思考後覺得，如果你也喜歡張婉雲，可以和她交往看看，但你最多只能牽她的手，其他事都不準做喔。」

　　「我不喜歡她！」傅子昊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麼？媽媽覺得她很可愛呀。」

　　「她好胖，而且每次午餐都要再裝，好會吃。」

　　葉香茴差點笑出來，而坐在她對面的傅經雲早已笑了出來。

　　她瞪他一眼，低頭一本正經的板起臉來教導兒子。

　　「子昊，你不可以隨便批評一個人，尤其是批評一個人的外表，知道嗎？」她嚴肅的說，「因為每個人的長相都是父母給的，沒辦法選擇，重要的是心地好不好。況且小時候胖不是胖，說不定張婉雲長大之後會變成一個大美女，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反正我現在不喜歡她就對了。」傅子昊微微低著頭，嘟嘴低聲道。

　　「好，只要你確定就好。媽媽只是要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能好好地想清楚，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還有，隨便批評別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看媽媽這話說得對不對？」

　　傅子昊乖巧的點來點頭。

　　傅經雲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老婆是如何教導兒子的，他覺得很震撼，非常的震撼。

　　他一直以為兒子的聰明才智是天生天養的，直到此刻才發現老婆居功厥偉，是她的教導方式讓兒子學會思考與明辨，學習能力得以啟發，比起同齡小孩更聰明懂事。

　　「賢妻良母」四個字再度從他腦中冒了出來，深深刻印，讓他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他前輩子到底是修了幾世的福才能過見她、擁有她，並在愚蠢的失去她之後，還有將她贏回來的第二次機會？

　　「老婆。」他不由自主的出聲喚道。

　　葉香茴轉頭看他，表情充滿疑問。

　　她沒有糾正他對她的稱謂，因為自始至終她都對身為他老婆的身分有著深深地眷戀與嚮往，不管是在婚前、婚後或者是離婚後。

　　「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他啞聲道。

　　「為什麼突然跟我說謝謝？」她不明所以的問。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明，這種事說出來就是見外了。

　　「晚餐想吃什麼？」他問老婆也問兒子。

　　「寶貝，你想吃什麼？」葉香茴低頭問兒子。

　　「什麼都可以嗎？」

　　「麥當勞不行。」

　　「那Friday可不可以？」

　　葉香茴看向前夫，讓他決定。

　　「可以。」傅經雲微笑的點頭。

　　「耶！」傅子昊立刻歡呼出聲，臉上滿是十歲孩童單純的開心。

　　看著眼前的兒子，傅經雲忽然發現這小子和他母親在一起時好像特別活潑，和與他在一起時早熟懂事的模樣判若兩人。

　　看來孩子是需要母親的，不管他再聰明、早熟、懂事都一樣。他在離婚之前怎會連想都沒想過道一點呢？除了是個失職的丈夫外，他也是個失敗的爸爸。

　　「走吧，我們去Friday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他起身道。

　　「耶！」傅子昊再度高興的歡呼出聲。

　　一家三口一起走出咖啡廳，媽媽牽著蹦蹦跳跳的兒子的手，爸爸則是一臉溫柔地看著他們母子倆，伴隨在他們身邊，畫面充滿了幸福與美滿的氛圍。

　　在這樣的氛圍下，他們朝星期五餐廳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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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手機鈐聲響起的時候，葉香茴剛洗好澡，從浴室裡走出來，頭髮還濕漉漉的。

　　她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走向手機接起電話。

　　「喂？」

　　「我在樓下，幫我開門。」這醉酒微酣的聲音令她險些不認得。

　　「傅經雲？」

　　「有！」

　　「你喝酒了嗎？」

　　「只喝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呵呵……」

　　分明醉了。

　　「你喝了酒不回家，跑到我這裡做什麼？」她蹙眉道。

　　「幫你送宵夜，快點下來。」說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

　　葉香茴真的是完全拿他沒轍，想不理他，又擔心他會酒後開車，只能迅速擦乾還會滴水的頭髮，抓件外衣披上，然後頂著一頭濕發匆匆下樓。

　　到了樓下，他就靠在大門邊的牆上，垂著頭，安安靜靜地，好像睡著了一樣。

　　「傅經雲？」她上前喚道，伸手踫了踫他的手臂。

　　他該不會在這幾分鐘內就睡著了吧？

　　還好，雖然有些反應遲鈍，他在聽見她的聲音後還是緩緩地抬起頭來，對她咧嘴一笑。

　　「嗨，老婆。」

　　「你喝了酒不回家，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她對他狂皺眉頭，再次問道。

　　「幫你送宵夜。」他揚起嘴角。

　　「宵夜呢？」她早已注意到他兩手空空。

　　「宵夜……」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半晌，然後抬頭問她，「宵夜呢？」

　　「問你呀，我怎麼知道？」她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

　　他想了一下，眨眨眼，有些茫然的回道︰「好像……忘在計程車上了。」

　　葉香茴無言以對，卻也放了心，至少他還知道喝酒不開車，會改搭計程車。

　　「走，我幫你攔計程車。回去之後記得吃顆解酒藥，免得明天早上醒來後頭痛。」她交代的對他說，一邊扶他想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可他卻不肯合作，雙腳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也不動。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他問她。

　　「我家在這裡。」

　　「而我家，在這裡。」他驀然伸手，輕輕地點在她心窩上。

　　葉香茴心神震動，突然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了。

　　就在她迷惑不解時，傅經雲卻一個轉身，扶著牆走進敞開的公寓大門，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朝她家走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她回過種來，趕忙追上他。

　　「回家。」

　　「你家——」

　　「在這裡。」他倏地張開雙手，將她一把抱進懷中，然後就像突然失去意識般，整個人半掛在她身上。

　　無預警的沉重感讓葉香茴差點沒跌倒，急忙抱住他，穩住兩人的身體。

　　「喂，傅經雲，你不可以在這裡睡著，快點醒一醒。」她慌張的叫道。

　　「我……還沒睡著……」他喃喃的回應。

　　但也快了。葉香茴知道。

　　「提起精神，我扶你上樓，要睡也等到樓上之後再睡。」她對他說，開始吃力地扶著他一步步往樓梯上走去。

　　汗涔涔地終於把重得有如水泥塊般的前夫扶上床後，葉香茴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得再洗一次澡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這麼重，雖然過去八年的婚姻生活中，她並沒有少被他的體重壓過，但是躺在床上被壓和扶著他爬樓梯被壓著的感覺，完完全全是兩回事。

　　現在她非常慶幸與他生活在一起時，他雖偶會喝酒，卻鮮少喝醉到要人攙扶的地步，否則她說不定老早就和他離婚了。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先替他脫去身上較為束縛的衣物，然後轉身進浴室擰來一條濕熱的毛巾，替他擦拭臉頰與手腳，讓他能睡得舒服些。

　　之後，她打了電話告訴公婆他喝醉了，人在她這裡，要兩老別擔心，順便托付一下兒子的事，麻煩公公明早送子昊上學。

　　做完這一切，她這才再度進浴室裡沖澡，洗第二次。

　　等她吹乾頭髮時，已接近十二點，在經過剛才那一陣折騰後，她已累得昏昏欲睡。

　　關掉大燈，留了一盞小夜燈後爬上床，不到五分鐘她就沉沉睡去。

　　半夜，傅經雲口渴醒來，睜開眼睛卻被眼前陌生的景象嚇了一跳。

　　他壓下心驚的感受，疑惑地轉頭，一眼就看見沉睡在身邊的老婆，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昨晚睡前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涌來，讓他想起了一切。

　　他醉酒不是假的，但不回家卻跑到這來也是有計劃的，因為他知道她絕對不會對他置之不理。而他若想留宿在前妻的香閨裡，這就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果然，他現在不就躺在老婆的床上了嗎？

　　他嘴角微揚，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三點半。

　　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找到冷水壺後，他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解決了口渴之感。然後，他走進浴室洗澡。

　　十五分鐘後，他再度回到床上，只是和之前有所差別的是，此刻的他渾身赤裸。

　　沒辦法，這裡又沒有他可穿的衣服。

　　輕勾嘴角，他鑽進老婆的被窩裡，側身伸手將她攬進懷中，而後又將臉埋進她頸間的秀髮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老婆的味道。

　　他將鼻子輕貼在老婆的脖子上，呼吸著屬于她的馨香味道。她不僅香，還又柔又嫩的，讓他情不自禁地從用鼻子不斷踫觸她的肌膚，到改而變成用唇瓣、用嘴巴、用手。

　　他的吻落在她脖子上、頸窩間，接下來慢慢地移到她唇上，吻住她。

　　他的手從她腰間鑽進她衣服裡，依戀的撫摸著她柔嫩細緻的肌膚，順著背脊緩緩地往上滑、再往下滑，上上下下……終於，他情難自抑的越過腰間的界線，滑進她睡褲裡，撫上她渾圓的俏臀，緩慢地移入她兩股間。

　　「啊……」葉香茴在睡夢中輕吟出聲，不僅身體被喚醒，人也跟著甦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對上的是一雙熾熱無比的雙眼。

　　「香茴。」傅經雲沙啞呢喃，瞬間低下頭來，再度吻上她。

　　他貪婪饑渴的吻著她，雙手熱切地在她身上撫摸，逗弄著她的敏感地帶，讓她不由自主的顫抖，呻吟出聲。

　　她的嬌吟聲就像春藥，令他再也無法遏制的翻身來到她上方，開始拉扯她身上的衣服，將它們一一脫去。她亦毫不猶豫的扭身協助他，擺脫阻擋在他們之間的所有一切。

　　肌膚相親的感覺是那麼美好，令她滿意的嘆息，卻在下一瞬間因他猛然的挺進而又低喘一聲，將頭仰起，雙眼緊閉，雙手緊緊地攀抱住他。

　　「對不起，我忍不住了。」他為自己的孟浪向她道歉，但在她體內的律動須臾未停，一次又一次的沖撞著她，愈來愈用力。

　　一年多的禁慾生活讓她有些無法承受他的熱情與猛烈，她身軀迅速的緊繃、痙攣，然後在一陣的劇烈顫抖後，快速地達到高潮。

　　朦朧間，她似乎聽見了他的輕笑聲。

　　然而，在她逐漸癱軟身體、不斷喘息間，他在她體內的律動並沒有停止，只是放慢了速度，像是想延長她高潮的快感餘韻，又像是在等待她重新燃起體內的慾火。

　　身體在她難以置信中漸漸有了反應，慢慢地又緊繃了起來，她有些難忍的攀緊他，因為這次升起的感覺比上一次更快更猛，讓她有些難以承受。

　　她仰頭呻吟，扭動身體想躲避他下一記的沖撞，卻換來他更霸道猛烈的進擊，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兩人同時住劇烈的顫抖中達到高潮為止。

　　事後，除了呼吸與喘息的力氣外，他們身上已沒半點力，也因此傅經雲一直壓在葉香茴身上，雙腿間的分身亦仍停留在她體內。

　　這種被充滿的感覺對葉香茴來說有點新奇，因為他在與她做愛時，總是選擇體外射精，即使是戴了保險套、放縱的在她體內達到高潮，也會在第一時間內從她身上退出來。

　　她知道這全是當年令她意外懷孕、導致他們倆改變一生的後遺症，她不怪他，只是有時候難免會覺得失落而已。

　　畢竟當時的她是他老婆，不是一夜情的對象，他實在沒必要擔心不小心讓她受孕這種事。

　　八年的婚姻生活，慢慢讓她從失落到習慣與放棄，後來她不再有想替子昊生個弟弟或妹妹的想法。

　　但是，他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都已經離婚、不再是夫妻了，他怎麼反而本末倒置地將他的種子留在她體內，忘了要保護她？

　　他……是故意的嗎？

　　「喂，起來。」她推推他的肩膀，沙啞的開口說。

　　「老婆，你把我整個人都榨乾了，我沒力氣。」他仍是一動也不動的壓在她身上說。

　　「你沒戴保險套。」她提點他。

　　「嗯。」他隨意應了一聲，毫不在意。

　　「你這樣可能會讓我懷孕。」

　　「嗯。」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的話？」她忍不住伸手槌了下他的肩膀，問道。

　　「有。」他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那你還不快點起來，讓我去沖澡？」

　　「你不覺得也該是時候給子昊添個弟弟或妹妹了嗎？」他抬起頭來，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正經的問道。

　　「你是故意的。」她指控的說，總算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不是，這叫順其自然。」

　　「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她瞪著他。

　　「可以再結一次沒關係。」他好整以暇的微笑道，簡直就是無賴。

　　她無言以對，只能再度動手推他。

　　「快點起來，你好重。」

　　他驀然抱著她，一個翻身便與她對調了位置，變成她壓在他身上。

　　「這樣就不會重了。」他笑道。

　　她立刻掙扎地想從他身上離開，怎知他卻手腳並用的將她圈抱得好緊，令她完全動彈不得。

　　原本有些滑出她體外的他，竟又再一次頂回她體內，令她遏制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氣。

　　傅經雲計謀得逞，露出得意的微笑。

　　葉香茴紅著臉，不禁又動手槌了他肩膀一記。

　　「你到底要不要放開我？」她惱羞成怒的朝他低吼。

　　「不要。」

　　「你到底想怎樣啦？」她怒瞪他。

　　「我喜歡這樣抱著你睡覺。」他咧嘴道。

　　「才怪！你以前根本希望床上有條馬利亞納大海溝。」她撇唇說。

　　「以前的我是個混蛋，以後的我會是個好老公，最好的老公。」

　　「你的變化太大了，令人不敢置信。更何況還有句俗話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不，你錯了，牛牽到北京後會變成牛排和牛肉麵。」他認真的說。

　　葉香茴呆愣一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爛的笑話。」她評語道，但不知為何卻覺得好好笑。

　　半晌後，她投降地將頭無力的垂靠回他胸前，因為一直撐著、抬著自己的頭和身子實在好累。

　　「再睡一下，天快亮了。」他將被子拉上來蓋住兩人，柔聲道。

　　她閉上眼睛，沒力氣再與他爭執，說真的她才睡了幾個小時，再加上剛才那一陣折騰，現在的她已累得一閉上眼就能睡著。

　　好累……他的體溫好暖……好舒服……

　　呼吸漸沉，她睡著了，而他也在她平穩的呼息聲中，逐漸入夢。

　　東方天空開始泛白，天就要亮了。

　　＊＊＊

　　「那傢伙叫你回來拿衣服，你就乖乖地幫他回來拿呀？你不要這麼寵他、順他，應該把他一腳踢出你家大門，管他是光著身體還是光著屁股，都不要理他。」傅家婆婆坐在房裡的床鋪上，一邊看前媳婦站在衣櫃前替兒子整理衣物，一邊叨念著。

　　葉香茴在聽到「光著屁股」四個字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媽，這樣會很丟臉耶。」她說。

　　「是丟他的臉，又不是丟你的臉，怕什麼？」

　　「可他是從我家裡走出去的呀，若被鄰居看到，丟臉的絕對是我。」

　　「你昨晚根本就不該收留他，應該讓他睡在馬路上。」

　　「媽，經雲是你兒子耶。」

　　「這麼不識好歹又沒腦筋的兒子，我才不要。」婆婆哼聲道。

　　葉香茴笑了笑，將要帶去給傅經雲換穿的衣服放進提袋中，同時再次確認有沒有遺漏的部分——

　　內衣、內褲、棉T、襯衫、長褲、襪子，還有必須拎在手上的西裝外套。嗯，應該沒有了。

　　「媽，經雲他還在等我回去，換了衣服要去公司上班，我改天再回來看你和爸。」她提起紙袋和那件要一起帶走的西裝外套，轉身對婆婆說。

　　「不用改天了，反正我現在閑著也閑著，和你一起到你家走走，待會兒再叫老頭子去你那裡接我。不能就這樣放過那個臭小子！」

　　見婆婆起身，一副已經準備好要跟她走的模樣，讓葉香茴有些哭笑不得。

　　「媽，經雲待會兒還要上班，你若要教訓他，等他晚上下班回來之後再說他吧。」她勸道。

　　「你喔，該不會現在就已經心軟，決定要接受他了吧？別忘了你上回答應了爸媽，會給他一些苦頭吃，絕不會這麼容易就原諒他。」婆婆提醒她。

　　「我記得，所以雖然經雲已經不只一次提到要去登記結婚的事，但我都沒有答應他。」她認真的回答，以示清白。

　　「那個臭小子！他才決定要和你復合多久而已，竟然什麼都還沒有付出就想拐你去登記結婚？！你可千萬不要答應他，便宜了那個臭小子，要好好的折磨他，懂嗎？」婆婆憤憤不平的說。

　　葉香茴不免莞爾。

　　雖然早知道公婆很疼她，但他們有必要這麼恨自己的親生兒子嗎？竟選要她好好的折磨他？！好好笑。

　　「懂。」她安撫的點頭道。「媽，我真的要走了，改天再來看您。還有，麻煩您幫我跟爸說聲謝謝，謝謝他送子昊去學校。」

　　「知道了。路上小心。」

　　「媽再見。」

　　告別了婆婆，葉香茴趕緊下樓坐上一直等在樓下的計程車，迅速趕回家去。

　　說到回來拿衣服這件事，她真的是很佩服前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居然在昨天半夜爬起來洗澡時，直接就把身上的衣服全給泡水了，也不想想之後沒衣服穿該怎麼辦。

　　還好他們雖然離婚了，她和公婆的關係卻很好，否則以一般離婚夫妻的情況來說，豈不是要她尷尬死嗎？

　　但話又說回來了，一般的離婚夫妻，前夫會跑到前妻家過夜，而前妻會完全逆來順受、沒半點反抗就接受了嗎？

　　婆婆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太寵他、太順他了。

　　看來得想個法子判判他的銳氣、扳回一城才行，不能讓他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葉香茴忖度著，在回途的計程車上，開始不斷地想辦法。

　　躺在老婆的床上蹺腳看電視，傅經雲的心情好到一個不行，即使眼看上班的時間就快要到了，他今天百分之百肯定會遲到，也沒能影響他此時此刻的好心情。

　　他有預感，用不了多久的時間，老婆就會束手就擒，乖乖地跟他回家了。

　　然後未來他們每夜都能相親相愛，像昨晚——不，應該說像今天清晨，那樣火熱的為每一天劃下完美的句點。

　　想起清晨在這張床上發生的事，他的心頭就一片火熱，身體亦蠢蠢欲動，覺得自己好像要不夠她。

　　真奇怪，在過去的八年婚姻生活裡，他雖然也有慾望，卻從未像今天早晨那樣迫不及待，而且還有點慾求不滿。

　　以前他總覺得、也非常贊成性與愛是兩回事，沒太大關係，但現在他才知到過去的自己有多麼自以為是。

　　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好在他現在已經吃到葡萄，也知道這葡萄有多甜美多汁了，他是絕對不會再鬆手放開這甜美滋味了，組對不會。

　　門口處突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他轉頭看去，臉上的笑容隨老婆的推門而入擴散到最大。

　　「老婆，你回來啦。」

　　「快換衣服，你已經遲到了。」葉香茴將手上的提袋遞給他，然後轉身道︰「我簡單的做個三明治給你帶去公司吃，咖啡你到公司後再自己泡。」

　　「我可以在這裡吃飽了再去上班。」

　　「遲到沒關係嗎？」她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身為副總，若有事偶爾晚到一兩個小時沒關係。」他掀開被子裸身下床。

　　她臉一紅，立刻將頭轉了回來。

　　「是這樣嗎？那正好，你待會兒去公司之前可以先回家一趟。」她走向冰箱，從裡頭拿出早餐的材料。

　　「怎麼了？爸媽還是子昊出了什麼事？」他的語氣驀然變得有些著急擔憂。

　　「不是，只是我剛才忘了把你昨天換下的衣服順便帶回去。你若不想拎著一袋髒衣服去公司，最好先回家一趟。」

　　「不要嚇我。」他鬆了口氣的說。「那些衣服放這裡就好，家裡還有其他衣服，不差這幾件。」

　　「可是我希望你把它們帶走。」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是個單身女郎，可不想讓人看見我屋裡有男人的東西，壞了我的行情。」她揹著他理所當然的說道，沒發現他在聽完她說的話之後身體一僵。

　　他直接把手上的襯衫丟開，走向她，從她後頭一把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旋轉過來面對他。

　　「啊！」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一聲，「你幹什麼？」她抬起頭來，朝他猛皺眉頭。

　　「你已經是我的老婆了，還需要什麼行情？」他蹙緊眉頭，雙眼緊盯著她說。

　　「錯了，我現在是你的前妻，可不是你的老婆了好嗎？請你不要老是忘了這件事。」她白他一眼道。

　　「我們正在復合，不久後你會再嫁給我，又會是我老婆。以前是我老婆，以後是我老婆，當然現在也是！」他強勢的宣告。

　　「這是什麼歪理？」她不以為然的說︰心裡卻快要樂翻了。

　　看他為自己吃醋真的好好玩。

　　「放手，我要做早餐了，你快點去穿衣服。」

　　她伸手去推他圈在她腰間的那隻手，怎知他沒鬆開她就算了，竟然還突然收緊臂彎，一個用力就將她抱上了流理台。

　　「喂！」她發出不知所措的驚呼。

　　他卻不理，一氣呵成地分開她懸空的雙腿，讓自己置身在她腿間，然後再捧起她的臉，低頭用力的吻住她。

　　她在一陣呆愣後掙扎的叫道︰「傅經雲……別鬧了……上班……」

　　「你是我老婆。」他吻著她說，雙手躁進地拉扯著她身上的衣物。

　　「別鬧了，時間……啊！」感覺他的手驀然鑽進她腿間、深入她體內，她克制不住的悶叫一聲，原本想推他的雙手改推為抱的攀上他肩頸。

　　「你是我老婆。」他啃著她的唇瓣，沙啞而霸道的宣示，在她體內的手指則不斷地維持進出的動作，將她的呼吸、心跳逼得更急更快。

　　「經雲……」她渾身緊繃，將他抱得好緊，快要被他逼瘋了。

　　「叫我老公。」他沙啞的要求。

　　「老、公——」

　　「老婆。」他滿意的回應，一舉衝進她熾熱緊窒的體內，深深地佔有她。

　　他的老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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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看見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葉香茴只想呻吟。

　　他每天打每天打都不會覺得煩呀？

　　從那天之後又過了五天，傅經雲每天都會跑到這裡來，然後打電話給她，叫她下樓去幫他開門，所用的藉口除了送宵夜、有東西要拿給她、約她晚餐說有事必須要和她當面談一談外，最後甚至連尿急這讓她無言以對的藉口都拿出來用了——不過她都沒讓他得逞。

　　他曾在電話中半開玩笑地抱怨她好狠的必，可天知道如果她夠狠，連電話都可以拒接好嗎？

　　五天了，其實她也很想見他，很想下樓去幫他開門、讓他上來，但是一想到那天早上在流理台上發生的事，她就羞窘得不知如何面對他，還有一種想狠狠踹他幾腳的衝動。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是這麼瘋狂的人，竟然在流理台旁站著就把她……

　　葉香茴驀然用力的搖了搖頭，然後又深深吐了一口氣，這才狠狠地按下手機接聽鍵。

　　「喂！」她語氣極度不善，活像要找人吵架一樣。

　　「是誰惹我老婆不開心了？告訴我，老公替你報仇。」

　　他的聲音溫柔中帶著寵溺，讓她佯裝出來的火氣瞬間就煙消雲散。

　　「你今天又想用什麼藉口要我下去幫你開門？」她有氣無力的問道。

　　「你等等。」他說。

　　正當她莫名其妙、懷疑他這回又想要什麼詭計時，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她無比熟悉的聲音。

　　「媽媽！」傅子昊的聲音帶著些許興奮的說。

　　「寶貝，你在哪兒？」她驚喜的問。

　　「我在媽媽家樓下。」他答道。

　　「等我，媽媽現在就下去。」她迅速地說，立刻從床上跳下來，拿了件外衣披上，抓起鑰匙就往樓下衝去。

　　推開樓下的不銹鋼大門，她一眼就看見和他爸爸一起站在騎樓下的寶貝兒子，她開心的衝上去，先給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再說。

　　「寶貝，你怎麼來了？」鬆開兒子後，她帶著一臉高興的神情問。

　　「媽媽，爸爸說今晚要帶我們去住汽車旅館喔，你有沒有去住過？」傅子昊興奮兼期待的對母親說。

　　葉香茴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前夫，只見他對她挑了挑眉，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你明天不是還要上課？」她故意忽視，將目光移回兒子臉上。

　　「書包和制服都在車上了，爸說明天早上直接從汽車旅館去學校就行了。還有，剛剛我們在7-11買了好多零食，還有泡麵，也有媽媽的分喔，這樣就不用擔心晚上會肚子餓了。」

　　兒子的語氣好High，彷彿是第一次參加遠足，這模樣讓她完全棄械投降。

　　「知道了，媽媽先上樓換件衣服再下來。」她對兒子說。

　　「一起上去吧，我想順便上個洗手間。」傅經雲開口道，結果惹來老婆一記狠狠的瞪視，他則回以一個咧嘴笑。

　　葉香茴不再理他，牽著兒子的小手朝公寓大門走去。

　　一個小時後，傅經雲的車開進了一路霓虹夾道閃爍的汽車旅館裡。

　　從進入車道、在車庫裡停好車、到拾級而上的走進房間裡，傅子昊從頭到尾High到不行，之後在大螢幕上玩遊戲、K歌到宵夜時間，他整個就是玩瘋了。

　　不過由於娘親教導有方，十二點一到就宵禁強迫他躺下來睡覺，二十分鐘後，就聽見他那方向傳來平穩深沉的呼吸聲。

　　「老婆，我們到浴室去。」兒子睡著了，和老婆一起躺在床上的傅經雲壓低聲音說。

　　「你想幹麼？」葉香茴警戒的問。

　　「你想要我幹麼？」他曖昧的反問道，一臉壞笑。

　　「我要睡覺了。」她狠瞪他一眼，翻身背對著他，決定不理他。

　　「你想在這裡做也行，不過待會兒別叫太大聲，會把兒子吵醒喔。」他從她身後緩緩地貼上她，親吻她的頸背。

　　「你——」她倏然轉身瞪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想你。」他突然深情款款的對她柔聲道，「這幾天見不到你讓我覺得好空虛，覺礙自己的心好像已經遺落在你那裡，不在我身上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點，她哼聲評論。

　　「這不是甜言蜜語，是實話，而且是句句發自內心的實話。老婆，我愛你。」

　　葉香茴屏住了呼吸，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這三個字。

　　她原以為這輩子永遠不可能會聽見他對她說出這三個字。我愛你。

　　心臟跳得好快，快得她好擔心它下一刻就會從她胸口蹦出來。

　　他真的是很奸詐，竟然拿愛當武器，可惜她是個乖媳婦，公婆的話不敢不聽。

　　「你別想利用這幾句話，就要讓我和你一起去登記結婚。」她再次哼聲道。

　　「我沒想過利用這幾句話要你做什麼，只是單純地想讓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而已。」他說著，將她的手拉過來按壓在心臟的上方。「感覺得到我現在的心跳得有多快嗎？因為它很擔心你會對它的真心棄若敝屣。」他深深地看著她說。

　　葉香茴沉默不語，只是看著他，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無言地傳遞著——她不會，絕對不會。

　　她愛他呀，愛了整整十年了，又怎會對得來不易的他的真心棄如敝屣呢？她只想感謝上蒼，感謝他。

　　「來。」他的目光愈來愈熾熱，驀然起身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抵抗，因為此時此刻她也想要他，想要他愛她。

　　浴室的門開了又關，徹底的將房間隔成兩個世界，一個安詳寧謐，一個狂野熱情。

　　夜已深。情火方興未艾。

　　「寶貝，過來。」趁著前夫走進浴室去洗澡，葉香茴伸手將寶貝兒子招到身邊。

　　「幹麼，媽媽？」傅子昊問，手上還拿著今天剛灌的電動新遊戲捨不得放下。

　　「你怎麼又來了？」把握時間，她沒有廢話地直接問兒子。

　　「媽媽不喜歡我來嗎？」他覺得有點小受傷。

　　「不是，媽媽不是這個意思。」葉香茴趕緊說道，就怕兒子誤會。

　　「可是媽媽說『又』，好像不喜歡我來這裡一樣。」他有些委屈的說。

　　「媽媽的意思是，你不是要媽媽好好地想清楚和爸爸復合的事嗎？還要媽媽得從遠處觀察，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樣才看得清楚爸爸是不是真的想和媽媽復合。可是現在你卻和爸爸一直到這裡來找媽媽，這樣媽媽要怎麼『從遠處觀察』？」她套用兒子當初對她說的話，以兒子的聰明才智，她相信他一定能明白她想說什麼。

　　「媽媽，我覺得你和爸爸復合很好，我贊成。」傅子昊沉默了一會兒，拾起頭認真的看著她說。

　　葉香茴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不知道兒子這改變到底從何而來，因為就在一個多月前，當她告訴兒子他爸爸想和她復合時，兒子的態度基本上是完全反對的，還提醒她不要被騙了。

　　可曾幾何時，兒子的態度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寶貝，你怎麼會突然變成贊成了？」她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問。

　　「我覺得爸爸這一次好像是真的喜歡媽媽，沒有騙人，而且……」傅子昊說著，目光突然有些閃爍，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葉香茴柔聲問兒子，總覺得他未出口的話才是重點。

　　「我希望媽媽幸福，一定要看到才行，看不到的都不是真的，一定要看到。」他猛然深吸一口氣，以堅定的表情對母親說。

　　「什麼意思？」她茫然的看著兒子，不解地問道。

　　「媽媽如果不是和爸爸結婚，而是和其他叔叔結婚，我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常和媽媽見面，也不能常到媽媽家住了，因為和媽媽結婚的叔叔會不喜歡。」傅子昊神情鬱鬱地說。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她問。

　　「爸爸。」

　　她就知道。

　　「你別聽爸爸胡說，你是媽媽的寶貝，什麼時候要見媽媽或到媽媽家住都可以，只要爸爸同意就行。」

　　「那是現在，如果嫁和別人結婚就不行了。」他看著她說。

　　「當然行。」她糾正道。

　　「不行。」傅子昊搖頭，解釋的說︰「因為我是爸爸和媽媽的兒子，叔叔一定不會喜歡我常去找媽媽。看到我叔叔就會想到爸爸，想到爸爸他就會不開心，不開心就會和媽媽吵架，然後媽媽就不會幸福了。我希望媽媽幸福，但是一定要看到我才會相信，因為媽媽如果不幸福也不會說，所以我一定要看著才行。」

　　葉香茴雙眼淚光閃閃，無法自己的伸手將兒子緊緊擁進懷裡。

　　她知道這一切一定是兒子他爸說的，但是兒子話語中的明悟，才是讓她心疼、心痛的原因。

　　天知道，兒子在聽完他爸告訴他的事之後，究竟為這事想了多久才有此了悟。

　　她覺得很內疚、很不捨，也因此更氣那讓兒子經歷這一切掙扎與痛苦的混蛋。

　　喀～

　　浴室方向傳來開門的聲音。

　　那混蛋出來了。

　　她鬆開兒子，抬起頭來狠狠地、怒不可遏的瞪向那混蛋。

　　「呃，出了什麼事？」剛洗好澡、全身發熱的傅經雲，倏地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老婆。

　　「寶貝，你先自己玩電動，爸爸和媽媽有事到外頭討論一下。」葉香茴柔聲對兒子說，說完逕自起身，轉身往門外走去。

　　發生什麼事了？傅經雲無聲的問兒子。

　　傅子昊對爸爸聳了聳肩又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傅經雲。」老婆的聲音冷冷地從門外傳來。

　　「來了。」他無奈的應聲，輕嘆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走到門外，不需要老婆吩咐，自動自發的把大門關上，隔絕了屋內兒子的關注。

　　「我做錯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他苦笑了下，開口問她，想不透怎麼自己才進浴室洗個澡而已，出來就天地變色了。

　　「你為什麼要對子昊說那些莫須有的事？你知不知道那對他的心理會造成多犬的傷害？」雖然已拚命壓抑怒氣，葉香茴依舊無法冷靜，生氣的朝他低吼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傅經雲緊皺眉頭茫然的說。她這樣沒頭沒尾的話，他真的聽不懂。

　　「你不懂？你不懂？！」她咬牙切齒的朝他又吼，「你為什麼要跟子昊說，如果我和別人結婚，他就不能常和我見面，而且那個叔叔一定會討厭他？」

　　傅經雲輕愣一下，終於恍然大悟她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

　　「我只是跟他說，有這個可能。」

　　「你明知道沒那種可能！」

　　「我不知道。」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臉上神情帶著明顯的苦澀與陰鬱。

　　「我想復合，但你不置可否的態度讓我很不安，加上爸媽有意無意的總愛拿過去的事來打擊我、恐嚇我，連兒子都擺明了不支持我，你要我知道什麼？」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兒子是唯一可以幫我贏回你的籌碼，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必須讓兒子站在我這一邊才行——」

　　「所以你就不顧兒子會受到傷害嗎？」她打斷他說。

　　即使他理由充足，她也沒辦法原諒他自私的做法。

　　「子昊早在我們離婚之前就受傷了。」

　　轟！平地一聲雷，她被震得傻在當場。

　　「他的個性太像你了，愈平靜愈傷痛，愈傷痛也就藏得愈深。」傅經雲哀傷的說。

　　「我經常想到過去的你，在大家面前總是開開心心、笑容滿面，但是兒子卻告訴我，你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並不好笑，只好發呆和嘆氣，因此我在想，當你個人在發呆和嘆氣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而看見這樣的你的兒子︰心裡又在想什麼？這事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持續了多久？」

　　葉香茴的臉色一片蒼白。

　　「我們的兒子太懂事乖巧了，就像在那八年婚姻生活中的你一樣。可是這樣的你們真的幸福開心嗎？答案卻是否定的。」

　　傅經雲扯了扯唇瓣，卻發現自已連想苦笑都笑不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兒子所受的傷，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因我所造成的，但你也必須負點責任，因為你讓兒子看到了應該要讓我看到、而不該讓他看到的那一面，所以你也有錯。」

　　他殘忍卻沒有絲毫冤枉她的控訴，讓葉香茴再也遏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讓你哭。」傅經雲嘆息的將她拉進懷中，溫柔地擁抱著她。

　　她窩在他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事已至此，我們現在該做的是想如何挽救，值得慶幸的是子昊還小，一切都還來得及。」他擁著她柔聲道，「最近我們的兒子就有些改變了，你沒發現嗎？」

　　葉香茴聞言驀然抬頭看他，盈滿淚水、哭紅的雙眼中有著明顯的疑問。

　　「你沒發現他最近每次跟我們出去都玩得有些瘋，比較像一個不受控的十歲男孩了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回想連續幾次一家三口的出遊，不管是夜宿汽車旅館、去影城看電影、去棒球場看球賽，還是跑去八里左岸騎累死人的腳踏車，寶貝兒子的確都玩得很瘋。

　　原本她以為因為是第一次，兒子的情緒理所當然會High了一些，但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確有點不受控制，和平常懂事聽話的模樣相差許多。

　　「發現了嗎？」他問她。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這樣出門玩，所以特別高興。」她不確定的說，聲音因剛剛的哭泣而變得沙啞。

　　「不管是不是第一次，重點是他已經開始讓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了，不再藏在懂事乖巧的面具下。這是個好現象，你不覺得嗎？」

　　葉香茴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對他點點頭。

　　「所以，原諒我好嗎？雖然我讓兒子受了傷，卻也找到治癒他的辦法，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的時候，我們一起努力。」他低聲求道。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沉默許久後才說。

　　「遵命。」他立刻應允。

　　三人行有好也有壞，好處是可以讓兒子愈來愈開朗活潑，壞處卻是傅經雲沒辦法做想做的事。

　　這「想做的事」包括追求老婆、和老婆談情說愛，以及做一切愛做的事，因此讓他超級鬱卒的，但是他又不能把已經習慣跟著他的兒子一腳踢開，而且老婆也不會允許，所以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最近他為瞭解決這個問題，一直都在傷腦筋。

　　「爸，今天我們要去媽媽那裡嗎？」上學途中，傅子昊坐在副駕駛座上，開口問父親。

　　雖然他們兩天前才去過，可今天是小周末，如果爸爸今晚不用加班，媽媽也沒事的話，那他從安親班寫完功課之後，爸爸就可以直接到安親班接他去媽媽家了。

　　「子昊，爸爸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傅經雲沉吟了一下，開口說。

　　「什麼問題？」

　　「你想不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

　　傅子昊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小大人。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要看媽媽要不要再生一個弟弟或妹妹給我呀。」他說。

　　傅經雲有些無言。「爸爸只是想知道，你想不想要？」

　　「我沒差呀，隨便都可以。」

　　他有種想吐血的感覺，早知道不該將兒子當成普通的十歲小孩看待，即使兒子近來有點恢復正常也一樣。

　　「但爸爸想嘎！」他只好直接說出他的意圖。

　　「喔，那你要叫媽媽幫你生喔，我沒辦法幫你。」

　　如果真的吐得出血，傅經雲已經吐了。

　　「兒子，你是不是想氣死爸爸？」他深深地吐氣道。

　　傅子昊露出不解的臉色，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可以氣死爸爸的事。

　　看兒子一臉狀況外的神情，傅經雲突然覺得自己很蠢。他幹麼跟十歲的兒子在這邊迂迴來迂迴去呀？有話直說不就得了，畢竟兒子現在可是站在支持他的一方。

　　「兒子，爸爸真的很想讓你媽媽再替你生個弟弟或妹妹，爺爺奶奶也很希望。可是你媽媽到現在都還不肯和爸爸結婚，又怎麼會答應替爸爸生孩子呢？」

　　「那爸快點想辦法讓媽媽和你結婚呀。」

　　「你說的真簡單。」傅經雲苦笑道，一頓後，他猶豫的對兒子說︰「其實爸爸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媽媽和爸爸結婚。」

　　「什麼辦法？」傅子昊臉上頓時充滿了希望。

　　「說到這個辦法，有一件事爸爸要先告訴你。」傅經雲說。

　　「什麼事？」他滿臉疑惑。

　　「你知道媽媽第一次和爸爸結婚是為了什麼事嗎？」

　　傅子昊搖頭。

　　「是為了你。」傅經雲微笑道。

　　「為了我？」露出驚異的表情。

　　「因為媽媽的肚子裡有了子昊，而子昊需要一個爸爸，所以媽媽為了你就和爸爸結婚了。」他微笑的點頭，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兒子前因後果。

　　「爸爸想讓媽媽的肚子裡先有個弟弟或妹妹，這樣為了弟弟或妹妹，媽媽就會再和爸爸結婚了？」傅子昊雙眼圓瞠，竟然一點就通的把父親的計謀說了出來。

　　「我兒子真聰明。」他哈哈笑道，對兒子舉一反三的聰明才智驚喜不已。

　　「爸好卑鄙。」

　　「噗！咳咳咳咳咳……」傅經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樂極生悲。

　　他咳了半晌，才有辦法再說話。

　　「你知道卑鄙是什麼意思嗎？」他問兒子，真怕自己遲早有一天真的會被兒子氣到吐血而亡。

　　「當然知道。爸，你不要小看我好嗎？我當然知道卑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想對媽媽做的事就很卑鄙。」翻了個白眼看向他。

　　傅經雲一整個無言以對，又不知道該對兒子說什麼，最後乾脆自暴自棄的說︰「算了，卑鄙就卑鄙。重點是，你不希望媽媽和爸爸早點結婚，然後快點再像以前那樣住在一起嗎？」

　　「想。」傅子昊老實說。

　　「既然想就好，爸爸現在只想到這個辦法讓媽媽早點和爸爸結婚，所以你要不要幫爸爸的忙？」他當機立斷的直接進入最後重點。

　　輕皺了下眉頭，掙扎一會，最後還是認命的點了點頭。

　　「爸要我做什麼？」

　　「最近不要跟爸爸去媽媽那裡。」傅經雲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麼？」傅子昊瞬間睜大雙眼，露出一副不甘願的樣子。

　　「因為爸爸要讓媽媽懷孕呀，你若跟去了，媽媽就不可能懷孕了。」

　　「為什麼我去了媽媽就不會懷孕？」他不服。

　　「這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為什麼。」

　　「爸不跟我說，我晚點打電話問媽媽。」莫名其妙不讓他去媽媽那裡，傅子昊沒辦法接受。

　　「臭小子，你敢威脅爸爸？」

　　「誰教爸都不把話說清楚，想騙我，不讓我跟你去媽媽那裡。」他氣憤道。

　　傅經雲怔愣了一下，沒想到兒子會直接顯現自己的憤怒，這讓他的心頓時充滿了安慰，說話的語氣也因此更加柔軟起來。

　　「爸爸沒有騙你，如果你不相信爸爸說的話，你回家後可以問爺爺或奶奶，但就是不準打電話問媽媽。」他溫柔地對兒子說。

　　父親的安撫讓傅子昊的怒氣消散，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若是打電話問媽媽，那爸爸想讓媽媽懷孕，讓媽媽早點和爸爸結婚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你這聰明的腦袋怎麼突然變笨了？」他笑著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

　　傅子昊眨眨眼，瞬間明白了為什麼，但是對於「他去了，媽媽就不會懷孕」這個問題，依然充滿疑問與不解。

　　他認真的提醒自己，今天回家後一定要問爺爺奶奶這個問題，不能忘記。此時，遠在幾公里外的傅家爺爺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輕皺一下眉頭，揉了下鼻子，喃喃地說︰「是要感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