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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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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尋秦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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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3 09:1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05章 密商大計

    項少龍來到李牧在邯鄲的大將軍府,牆內的廣場處聚集了過千人馬,整裝待發,似要立即出門的樣子。

    項少龍心往下沉,由府衛領往見李牧時,李牧正由宅內出來,一身戎裝,見到項少龍,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趙沒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宮,要我立即趕返北疆,應付匈奴,更不給我機會提起趙妮的事,還明言邯鄲由趙穆負責,你快走吧!否則性命難保。”

    孝成王的反應,顯然亦出乎這名將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聲道︰“邯鄲城內的將領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屬,我已把你的事告訴了他們,囑他們暗中幫你一把。”接著說出了幾個名字。

    又道︰“假若趙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來,只要進入我的勢力範圍內,我便有方法保護你,連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項少龍想不到這個只見過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誼深重,義薄雲天,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李牧解下配劍,遞給他道︰“這劍名‘血浪’,比之虹更勝數籌,吹毛可斷,破敵甲如無物,以你的絕世劍法,有了它當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絕,否則李牧會小看你了。”

    項少龍涌出熱淚,接過這名字可怕的寶刃。

    李牧拍著他的肩頭喟然道︰“那處可容你,便去那處吧!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在沙場相遇,那時各為其主,說不定要生死相見,我亦絕不會留情,你亦應該那樣對待我。”

    言罷哈哈一笑,說不盡的蒼涼悲壯,毅然上馬離府,踏上北征之途。

    項少龍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頓時頗有舉目無親的感覺。

    抽劍一看,只見晶光燦爛的特長劍體上隱有棗紅血紋,並呈波浪之狀。

    劍柄處以古篆鑄著“血浪”兩字。

    昨夜的喜悅已不翼而,現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計和能力,使烏家和自己心愛的人兒們,能安全離開這毫無天理的地方。

    項少龍茫然離開大將軍府。

    沒有了李牧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軍方縱對趙穆不滿,亦不敢犯誅族之險為趙妮一案仗義執言,更沒有人敢站在他這一方,他也不願牽累其他人,現在只能靠烏家和自己了。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個趙國的軍政界都清楚趙王的心意,就是要與趙穆站在同一陣線,而他項少龍是趙穆最大的眼中釘,自是朝夕難保,時日無多。

    雪中送炭沒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卻是人人樂而為之,因為既可打擊烏家,又可討好趙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趙穆何時取得趙王的同意,一舉除去烏家和項少龍。

    有什麼方法可拖延趙王下這決定呢?

    苦惱間回到烏氏城堡,陶方迎了上來,道︰“那個叫單進的楚人給我們擒來關在囚室里,不過這人是硬漢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說話,現在看看少龍你有什麼意見,說不定要下重刑了。”

    項少龍像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道︰“搜過他的行囊沒有?”

    陶方嘆道︰“都是些沒有關系的東西,以趙穆的奸狡,絕不會有這麼容易給人抓著的把柄。”接著頹然道︰“就算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來指證趙穆,趙穆仍可推個一干二淨,還反指我們誣陷他。唉!你說孝成王信他的男人還是信我們呢?”

    項少龍沉吟道︰“只要我們清楚趙穆和楚人的來龍去脈,便可設計對付他,所以絕不可輕易放過這線索。”

    兩人這時來到後宅處,由一座建築物的密室入口,進入守衛森嚴的地下囚室。

    那楚諜單進被綁在木樁上,滿臉血污,精神萎靡,顯是吃了不少苦頭,垂著頭默然不語。

    項少龍雖很同情他,但亦別無辦法,這就等若戰爭,對敵人仁慈,簡直等如自殺。

    項少龍靈機一觸,把陶方拉到一旁道︰“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則楚人亦不會派他來負責這麼重要的任務,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們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毀他的意志。”

    陶方沒好氣道︰“問題是有什麼辦法?”

    項少龍道︰“這方法叫疲勞審訊,你找十多個人來,不斷問他一些重覆問題,不準他如廁和吃東西,最重要是不讓他睡覺,審問時要以強烈的燈光照著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還是首次听得這樣的審訊方法,半信半疑道︰“真會有用嗎?”

    項少龍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傷口,給他換過干淨的衣服,便可進行。”

    又和他說了些審訊的技巧和要問的東西,使陶方亦覺很有道理,項少龍才去找烏應元。

    烏應元正在密室內接見客人,知他到來,立即把他請進去。

    那是個毫不起眼的行腳商人,身材高頎,可是相貌猥瑣,樣子一點都不討好。

    烏應元請項少龍坐下後道︰“少龍!這就是圖先生最倚重並有智多星之稱的肖月潭先生了。”

    項少龍心想原來是呂不韋頭號手下圖先派來的密使,如此看來,呂不韋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時間內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陽了。

    肖月潭相當客氣,道︰“未到邯鄲,早聞得項公子大名了,請勿見怪,現在肖某這樣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項少龍恍然,原來這人是易容化裝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點破綻,心中一動道︰“那是說先生亦可把儲君母子變成任何模樣了。”

    肖月潭點頭道︰“項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這正是圖爺派肖某人來邯鄲的原因之一,但怎樣把他們偷出來,就要靠你們了。”

    項少龍正想說把她母子偷出來並不困難,幾下已給烏應元踢了一腳,忙把說話吞回肚內。

    烏應元接入道︰“假若我們能救出她們母子二人,呂先生那方面怎樣接應我們?”

    項少龍這才恍然而悟,以他們的實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術,救出她母子應不是問題,難就難在烏家要同時全體逃亡,所以烏應元才把嬴政母子和烏家掛鉤,迫呂不韋要一並接收他們。

    果然烏應元續道︰“質子府守衛森嚴,自莊襄王登基後,府內長期駐有一營禁衛軍,邯鄲城禁之嚴,又是天下聞名,除強攻硬闖外,別無他法。不過肖先生請放心,我們已有了妥善計劃,包保能把他們母子無驚無險送到城外。”

    項少龍知他在夸大其辭,亦沒有想得什麼救人大計,但換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騙取對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莊襄王商量過這問題,屆時我軍會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諸城,引開趙人的注意力,而圖爺將親率精兵,潛入趙境接應,只要你們到達潦陽東的漳水西岸,圖爺便可護送你們取魏境和韓境返回我國。”頓了頓道︰“肖某可否先听你們的奇謀妙計。”

    項少龍暗叫厲害,他說了這麼多話,但事實上沒有□露半點圖先率領精兵的位置和路線,因為若要配合行動,圖先須已身在趙境才行。

    幾下又給烏應元踢了一腳,顯然要他立刻弄一個這根本不存在的計劃出來應付這貴客。

    項少龍那有什麼計劃,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為計劃里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聯絡她們母子,這事我仍正在進行中,等獲得頭緒後,其他細節才可作最後取舍。”

    肖月潭不滿道︰“至少也應透露一點情況給肖某知道吧?”

    項少龍故作從容道︰“先生的出現,可能令整個計劃生出變化,說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術,使我們遠離邯鄲趙人仍懵然不覺,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臉容稍寬,道︰“我有點明白了!”轉向烏應元道︰“听說烏家的歌舞姬名聞天下,肖某怎能錯過。”

    烏應元大笑道︰“早給先生安排好了!”

    項少龍知道再沒有他事,溜了出去。

    踏出烏應元的內宅時,項少龍有種筋疲力倦的感覺。城堡內一片午後的安寧。花園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拋球游戲,傳來陣陣歡笑聲。地上的雪早鏟除干淨,但樹梢上仍掛滿霜花冰柱。

    他步過時,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頻拋媚眼,以望博得青睞。

    但這一向風流自賞的人只感黯然神傷。

    烏應元雖曾說過會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調離趙境,但誰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親,至于較疏和眼前這些婢僕,都會被無情地舍棄,最終更成為趙人□憤的對象。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項少龍亦沒有辦法。

    在這群雄割據的時代,人的命運都不是由自己操縱的。

    天堂會忽然變成可怕的阿鼻地獄!

    他並不擔心呂不韋會出賣他們,在這戰爭不息的土地,烏家的畜牧業對軍事和經濟均無比重要,以烏家父子的厲害,定可把部分資源撤出,其他的都不會留下給趙人,那將對趙國做成致命的打擊,更難苟安生存,這亦是趙王自作自受的惡果。

    烏應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幾年前便開始不動聲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鐘愛的女兒嫁給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遠矚。

    只有這種人,才能在這世界快樂地活下去。

    後面口哨聲傳來。

    尚未來得及回頭一看,荊俊已旋風般趕到他身旁,神態輕松。

    項少龍大奇道︰“得手了嗎?”問的自然是趙致。

    荊俊得意萬分地搖頭,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後給我跟了回家,還拿劍來趕我。”

    項少龍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為何你仍可像現在那麼開心高興了!”

    荊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親爹原來是個書塾老師,走了出來對我嚴詞斥責,說了大堆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等說話。我其實一個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麗女兒分上,裝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見我像是個讀書的人材;竟說什麼有教無類,著我每天去上學受教,學做人道理,只要過年過節送些臘肉便成。嘻!當時趙致氣得差點瘋了,向著我干瞪眼,但又毫無辦法,項大哥你說這精彩嗎?”

    項少龍搖頭失笑,給荊俊這樣的人纏上,趙致這姑娘恐怕有難了,打又打他不過,趕又趕他不走,看她怎樣應付?

    荊俊問道︰“滕大哥到那里去了?”

    項少龍答道︰“他有特別任務,到城外的大牧場去了。”

    說到這里,心中一動道︰“有沒有辦法把以千計的戰馬弄得四蹄發軟,不能走路?”

    荊俊皺眉道︰“喂它們吃些藥便成,但若數目太多,可會困難一點。”

    項少龍心想這事應問烏應元才對,烏家的畜牧業乃世代相傳,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

    荊俊興奮地道︰“有什麼事要我辦的!”

    項少龍搖頭道︰“你放心去讀書吧!但記著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過荒唐沉迷,今晚還要到質子府去。”

    荊俊答應一聲,歡笑著去了。

    項少龍步入他的隱龍居,只想倒頭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

    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項少龍回復精神,人也樂觀和振奮多了。

    烏廷芳等自是對他悉心服侍。

    春盈四婢眉宇間充滿憂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們真□銷魂。

    惟有心中苦笑,他的體力雖較一般人好得多,但仍是本源有限,故四女雖然綺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為重,他只有強壓下沖動。

    晚膳時,雅夫人的忠僕趙大竟來找他。

    項少龍還以為趙雅有什麼急事,忙拋下碗筷,把他迎入內室。

    趙大神情古怪,好一會後才道︰“今次小人來找公子,夫人是不知道的。”

    項少龍大感不妥,誠懇地道︰“有事放膽說出來吧!我會為你擔當。”

    趙大道︰“本來我這些當下人的,絕沒有資格管夫人的事,可是我們兄弟數人,心中早視公子為我們最值得追隨的主人,故再顧及不到其他事了!”

    項少龍更覺不妙,催他把來意說出來。

    趙大猛下決心,沉聲道︰“夫人回來後,不到一個月,有個叫齊雨的貴族由齊國出使來到了邯鄲,這人生得比連晉更要俊秀,才學和劍術在齊國都非常有名,亦是脂粉叢中的高手,可是他來趙後,卻像只對夫人情有獨鐘似的,對夫人展開熾熱追求,而大王和趙穆又不斷為他制造與夫人相處的機會,看來夫人對他亦有點意思。”

    項少龍一听放下心來,他對自己這方面信心十足,亦不相信曾共患難的趙雅會這麼容易移情別戀。

    趙大看他神情,焦灼地道︰“有些話我不想說也要說了,夫人回來後,想你想得好苦,茶飯不思,偏是城內又不斷傳出公子死訊的謠言。那齊雨便乘虛而入,有幾晚都在夫人房內渡過,到公子回來後,夫人才把他疏遠了,可是他昨晚又來纏夫人,直至今早才離開。我們兄弟商量後,才決定來告訴公子的。”

    項少龍的心立時涼了一大截,以趙雅一向的放蕩,在那種苦思著他的情況里,的確需要其他男人的慰藉和刺激,以排遣痛苦和寂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種男女間事,一開始了便很難斬斷,兼之這齊雨又有不差于他的條件,所以趙雅才會與他藕斷絲連,纏夾不清。

    唉!

    蕩女終是蕩女,那可能牽涉到生理上荷爾蒙分泌的問題,要她長期沒有男人慰藉,會是很困難的一回事。

    他泛起被騙的痛苦感覺。

    趙大壓低聲音道︰“若夫人只是和男人鬼混,我們絕不會作通風報訊的下作奸徒。夫人有大恩于我們,縱為她死亦心甘情願,但我們卻怕她是給人騙情騙色之外,更別有用心,又害了公子,那就不值了。”

    項少龍一呆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趙大痛苦地道︰“我們曾私下調查這齊雨,發覺他每次與夫人幽會後,都立即偷偷去見趙穆□□”

    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趙大兩眼一紅,垂下頭去,兩手緊捏成拳,顯是心內充滿憤慨。

    對他來說,項少龍是義薄雲天的大英雄,只有他才配得起雅夫人,而趙穆則是邯鄲人人痛恨的人物,可想見他此刻的感受。

    項少龍逐漸明白過來。

    這條男色的詭計可算厲害了!

    若趙穆可再次把趙雅控制,那他們這方面便休想有一人能生離邯鄲,朱姬母子也要完了。因為趙雅深悉他們的所有行動和秘密。

    不過看來趙雅雖與齊雨糾纏不清,仍未曾把他出賣。想起今天她神色淒然地要自己把她帶離趙國,但又怕秦人難靠,便知她心情矛盾。說到底,趙王對她仍是非常疼愛,她是否真的願意背叛孝成王呢?

    她之想離開趙國,主因是趙國無望,故不想淪為亡國之人,而齊雨亦可給她這種庇護,把她帶回與秦人間隔了個趙國的齊國。

    齊楚間顯有秘密協議,不擇手段阻止三晉合一,甚至瓜分三晉,所以趙穆既能邀囂魏牟來對付他,現在又可請得情場高手來向他橫刀奪愛。

    這事當然有趙王在背後撐腰,因為他不想趙雅與烏家牽上關系;同時亦想通過趙雅盡悉烏家的秘密,時候到了,再把烏家連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場,去此心腹大患。

    項少龍的思路不住擴闊,想起趙妮一事說不定趙王也是一個參與者,因為小盤曾說過他們是吃了趙王派人送來的糕點而昏睡過去的。

    趙王容許趙穆這樣做,是以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會和項少龍相好,所以只要趙穆能予她同樣享受,便可把她爭取回來,那知趙妮生性貞烈,被污後竟自殺死了。

    有了這樣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

    那就是趙穆可以只手遮蓋趙妮血案的原因,因為根本是趙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惡行暴露出來,寧願開罪李牧,亦要把這事壓下去。

    對于趙國,他是真正死心了。

    他的復仇名單上,亦多添了趙王的名字。

    現在最頭痛的問題是趙雅。

    她對齊雨是否已泥足深陷呢?

    難怪趙王這麼容易把趙倩交給她。

    但會否晶王後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戲呢?故意引他行刺趙穆,那趙王便有借口把烏家抄除了。

    想到這里,不由汗流浹背。

    趙大道︰“公子!現在我們應怎麼辦?”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就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以後再不要跟或調查齊雨,這事至為緊要,明白嗎?”

    趙大點頭,欲言又止。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你們對夫人這麼忠心,難道明知齊雨去見趙穆,也不告訴夫人嗎?”

    趙大頹然道︰“早告訴她了,但卻給她斥責一頓,說齊雨乃齊國來使,趙穆自然要殷勤招待,還說若我們再跟查齊雨,便絕不輕饒。”

    項少龍心中叫糟,看來齊雨真的把這善變的蕩女迷倒了,否則為何不許趙大追查真相。

    自己可以由連晉手上把她奪走,別人當然也可以從他手上搶去,這是公平得很。

    何況雅夫人以前的廣結善緣,正表示了她最愛嘗鮮。

    趙大終忍不住道︰“若夫人真的歸了齊雨,我們希望能過來追隨公子。”

    以趙大的忠心,竟說出這種背主的話來,可知他們對趙雅是多麼失望和痛心。

    趙雅已出賣了他一次,今趟會否歷史重演。

    當她知道逃走無望時,會否因為齊雨和她的本身利益再次出賣他?

    項少龍心內悲痛憤怨,沉聲道︰“將來有一天,若我項少龍真能出人頭地,你們來找我,我必樂意收容你們。”

    趙大歡喜拜謝,這才去了。

    項少龍心情惆悵,腦內一片空白,什麼都不願想。

    眾女見他神色有異,忙追問原由。

    他怎能把心事告訴她們,把心一橫道︰u春盈你們去預備熱水,我要你們全體在池內陪我。”

    春盈等聞弦歌知雅意,立時俏臉紅,但又喜不自勝,擁往浴堂去了。

    項少龍強振精神,暗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還怕了誰來。

    這時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從失落和悲憤的情緒中解放出來。

    強者為王。

    好!

    就讓我項少龍看看誰才是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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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3 09: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06章 真假嬴政

    北風呼嘯中,項少龍和荊俊兩人無聲無息地竄牆越壁,避過巡衛和哨崗,來到朱姬樓外的花園里。

    荊俊留下把風,項少龍熟門熟路地來到二樓窗外,輕輕一推,窗門應手而開。

    朱姬的聲音在里面輕呼道︰“是少龍嗎?快進來!”

    項少龍一個閃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門關上,轉身挨著窗台,胸口不住起伏,顯是心情緊張。

    房內只有一盞暗弱的孤燈,由于放在窗台那邊的一角,所以不虞會把兩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紙上。

    燈火強調了朱姬右半邊身體,左半邊沒在暗影里,使她玲瓏浮凸的身材,更具立體的感覺,誘人至極。

    房內燃著了火盆,溫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雖單薄,她卻仍是那麼舒慵適意。

    她美麗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燒著,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著項少龍,好像要把他的五髒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樣子。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到這麼大膽野性,一點不怕男人的女人,心髒不由“霍霍”躍動起來,表面卻冷冷地和她對視著。

    這是個絕不簡單的女人。

    朱姬櫻唇輕啟道︰“項少龍!我可以信任你嗎?”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看來夫人沒有可以選擇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憑什麼本事把我們母子帶出去。”

    項少龍暗忖我既然可潛到這里來,自然可把你們帶出去,正要沖口說出來,忽覺不對,改口道︰“這正是我來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為我猜到趙穆必會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儲君處。”

    朱姬點頭道︰“你非常精明,難怪趙穆這麼忌憚你。每次他們說到你時,我都很留心在听,沒想到不韋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項少龍听她說呂不韋時,像提到個陌生人似的,心中懍然,看來她是不會對任何男人忠誠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皺眉道︰“儲君那面的情況如何?”

    朱姬輕嘆道︰“除非你率領大軍,攻破邯鄲城,否則休想把他帶走,自異人郎君登基後,趙穆便調來二百名身手高強的武士,日夜不停輪班在大宅內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牆,形成宅內有宅,並長期有一營近千人的禁衛軍在守衛著,除非你能化作鳥兒,否則休想潛進去見他。”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今天烏應元向肖月潭說起質子府守衛森嚴,不但沒有夸大,還把實情“夸細”了。

    朱姬若無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沒有用,趙穆乃用藥的大行家,給他喂了一種奇異的藥物,必須定期服食解藥,才可沒事,若沒解藥吃,不出十天便要毒發身亡。”

    項少龍整條脊骨都似結了冰的冰柱。

    我的媽啊!這就是未來的秦始皇?

    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後門有狼,進退兩難。

    還以為救出她們母子是舉手之勞,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吁出一口涼氣道︰“這樣扣著儲君,除了用為出氣外,對趙人有什麼好處。”

    朱姬淡淡道︰“你也應听過趙穆的陰謀,故意以酒色把他變成廢人,說真的,趙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當秦王。但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會便宜了呂不韋,你明白了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呂不韋這麼急切把她們母子運返咸陽,就是要加強與莊襄王的關系。

    這刻他終于發現當朱姬提到兒子時,只說“他”而沒有任何稱呼或直叫他名字,語氣冷淡得駭人,一時不禁迷惑起來。

    朱姬忽然狠狠道︰“這小子死了倒好,見到他我便無名火起了。”

    項少龍吃了一驚,人謂虎毒不食子,朱姬為何會詛咒能令她成為王太後的寶貝兒子?

    朱姬移了過來,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秀榻走去,柔聲道︰“來!到榻上再說吧!”

    項少龍一來已完全沒有心情,二來剛和春盈諸女荒唐過後,仍疲不能興,三來緊記勸戒,不可和這同時是呂不韋和莊襄王禁臠的女人發生曖昧關系,駭然下反手撫著她道︰“恐怕時地都不適合吧!”

    朱姬沒好氣道︰“你以為人家不知道嗎?只不過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時間便來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項少龍心道原來誤會了她,忙隨她鑽入帳內,立時芳香盈鼻。

    朱姬著他躺在內側,以錦被蓋著兩人,轉身擠入他懷里,用力抱緊,小嘴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奴家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發毒誓,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才可以讓你知道。唉!我也是別無選擇,才不得不告訴你。我在這里不準踏出屋門半步,又沒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項少龍心中大訝,什麼秘密須發毒誓不得外□那麼厲害呢?

    答道︰“我項少龍一言九鼎,答應了人的話,絕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種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當遷就人家吧!”

    美女軟語相求,無奈下,項少龍只好發了個毒誓,同時心中暗笑,項某人根本不信毒誓會應驗,對我有什麼約束力呢?不過既然答應了,自亦不會隨便向人說出來。

    朱姬猶豫片晌,壓低聲音道︰“他們軟禁著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項少龍差點失聲驚呼。

    我的天啊!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朱姬還未有機會再說話,敲門聲響,婢女在門外道︰“夫人睡了嗎?侯爺來了!”

    項少龍魂魄散,正要跳起身來,朱姬一把將他按著,伸手往前在床飾處一按,項少龍躺處立即變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

    瞬那間,項少龍由榻上溫暖的被窩,變成躺在有棉被墊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還開有通氣孔,不虞缺乏空氣。

    門打了開來,趙穆的聲音道︰“美人兒,本侯來探望你了!”

    朱姬答道︰“侯爺今天精神煥發,定是發生了令你高興的事,奴家很代你開心呢!”

    這時暗格內的項少龍正猜到身躺處必是郭開那“奸夫”的專用暗格,聞言亦要贊朱姬很懂得對男人灌迷湯。

    接著他“感到”趙朱兩人在榻沿坐下,還有親嘴聲和朱姬令人銷魂蝕骨“伊唔”喘息的聲音。

    好一會後,趙穆笑道︰“听說你的呂郎派了圖先到邯鄲來救你,美人兒你高興嗎?”

    朱姬嗔道︰“你還不知奴家的心意嗎?沒有了你,什麼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這只是謠言罷了!誰會蠢得到這里來送死?”

    下面的項少龍心中叫絕,朱姬自是在偷听趙穆的口風。

    果然趙穆冷哼道︰“怎會是謠言,現在秦國舊臣正與呂不韋展開激烈斗爭,要他負上毒殺先王的責任。恐怕連你的莊襄王都護不了他。呂不韋死了,我自會把你們母子送回咸陽,那時可不要把我忘記了。”

    趙穆雖沒有說出來,但項少龍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來自想扳倒呂不韋的秦朝權貴。

    這秦朝外來人和本地權臣的斗爭,可謂牽連廣泛了。

    主戰場在秦廷,副戰場卻是在邯鄲。

    原本很簡單的事,竟變得復雜無比,尤其朱姬剛才說的話,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驚。

    朱姬大發嬌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絕不回去,由政兒回去好了,我要留在這里和你□守。”

    連下面的項少龍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說得這麼真實感人,若讓她去到二十一世紀,必是演藝界的超級巨星。趙穆完全受落,又親起嘴來,夾雜著趙穆毛手毛腳時引起的衣服摩擦聲,男女的淫笑和呻吟聲,下面的項少龍大嘆倒楣。若兩人在榻上歡好,他就更難受了。

    這時他若要刺殺趙穆,確是易如反掌,但當然他不會蠢得那樣做。

    好的是趙穆談興未盡,停止了對朱姬的侵擾,道︰“我今天這麼開心,是因為趙雅那賤人終于落到我算計里,難以自拔。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了,既迷戀榮華富貴,又最是貪新忘舊,不過她對項少龍已是很特別的了。幸好我還有一招殺手,就是教孝成王動以兄妹之情,加上利害關系,那到她不誠心就範?”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完了!趙雅真的背叛了他。只不知她把自己的事透露了多少給王兄知道?幸好為了不使她擔心,很多事他都沒有和她說,否則更不堪設想。

    朱姬故意道︰“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齒提著那項少龍,他和奴家有什麼關系呢?人家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趙穆怎知這狡婦在探他口風,又或根本不去防範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兒,淡淡道︰“怎會沒有關系,烏家一直和呂不韋有聯絡,項少龍是烏家的孫婿,呂不韋若來偷人,自須借助烏家的力量。”頓了頓冷哼道︰“項少龍莫落到我手里,那時我會令他後悔了做人。**他時,你得在旁看著!”

    下面的項少龍听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撲出去把他殺了。

    朱姬當然知道項少龍在听著,忍不住喘笑著道︰“那個毛頭小子怎斗得過你呢?他遲早總會落到你手里,任你施為。”

    趙穆顯是听得興奮,道︰“來!上榻吧!”

    朱姬總算有點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來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餓了,那來得興趣。”

    趙穆顯是對她極為迷戀,忙召人去弄點心給朱姬吃,才滿足地道︰“現在趙國沒有人敢開罪我了,只等把烏家連根拔起,便不會再有人敢不看我趙某人的臉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幾句後,柔聲道︰“我看項少龍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則怎會相信以淫蕩聞名天下的趙雅會對他忠心專心呢?”

    項少龍惟有苦笑,朱姬這兩句話當然是免費贈給他的禮物。

    趙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轉折,正正經經答道︰“你錯了!趙雅對項少龍確是動了真情,所以很多事直到此刻仍替他隱瞞著。不過我太明白她了,所以她怎斗得過我,她不想和項少龍一塊兒死,就只好乖乖與我合作。”再舒服地嘆一口氣道︰“項少龍這小子不但不蠢,還非常厲害,若不是抓著趙雅這弱點,真是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項少龍想起一事,立時汗流浹背。

    假若趙倩把紀嫣然、鄒衍在大梁救他們一事,說了給趙雅听,再轉告趙穆,那紀嫣然鄒衍兩人便非常危險了。

    這時侍女來報,食物準備好了。

    趙穆和朱姬步出房外。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一溜煙走了。

    趙倩在榻上輾轉反側,怎樣也無法入睡。

    沒有了項少龍在身旁,她有種淒苦無依的感覺。

    她又想到趙盤,這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日漸變得陰沉可怕,只有對著她和項少龍時才有點天真歡慰,連趙雅的賬他也不賣。

    假設他表現得脆弱一些,趙倩反會好受點。

    就在此時,帳幔忽給揭開,正要驚呼時,項少龍熟悉的聲音道︰“倩兒!是少龍!”

    趙倩那想到夜深人靜時愛郎會出現榻旁,狂喜下撲了過去,死命把他摟著。

    項少龍脫掉靴子,摟著她鑽入被窩里,先來個長吻,才低聲問道︰“你有沒有把嫣然姊救我們的事告訴雅夫人?”

    趙倩何等冰雪聰明,聞言駭然道︰“她不是有什麼不妥吧?為何說給她听會有問題?”

    項少龍色變道︰“那是說你已告訴她了!”

    趙倩搖頭道︰“沒有。但卻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我曾答應嫣然姊,絕不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所以只把那我們早編好的故事告訴她。”

    項少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大氣。

    趙倩嬌軀一顫道︰“天啊!夫人究竟做了什麼事?要勞你半夜三更偷進來問倩兒這樣的問題。”

    項少龍愛憐地撫著她粉背道︰“今晚你有沒有見過她呢?”

    趙倩道︰“听說她有客人來了,所以我不方便過去。噢!我想起來了,每次說有客人來,小昭她們的神情都很古怪,似乎充滿了憤怨,但又無法作聲的樣子,那客人難道是□□”

    項少龍早已麻木了,再不會為趙雅與齊雨偷歡有任何激動,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灑脫人物。

    他曾向趙雅提議讓荊俊等人保護她,卻給她堅決拒絕了,當時尚不會意,現在知道她是不想讓他知道和齊雨的私情。

    趙倩道︰“項郎啊!求你告訴人家是什麼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道︰“這幾天你有沒有覺得夫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趙倩凝神想了一會,思索著道︰“給你這樣一說,夫人果然似和以前不同了,不時心神恍惚,有次我還發覺她獨自一人在垂淚,問起她時,她只說想起了妮夫人。有時又無端端發下人的脾氣。”再不依地催促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啊!人家的心憋得很難受呢!”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你再想想,她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例如我們絕逃不出去,諸如此類的。”

    趙倩道︰“這就沒有,但她曾提過呂不韋現在自身難保,隨時有抄家滅族的大禍,我們若隨烏家去投靠他,等若由狼口走到虎口里。”

    項少龍道︰“那你怎樣答她?”

    趙倩吻了他一口道︰“我說只要能跟著你,死也沒關系。”接著一震道︰“是了!當時她神情很古怪,回想起來,似乎像既羞慚又後悔的樣子。跟著便借故走了。”

    項少龍至此已對趙雅完全死了心。

    趙穆說得對,他比項少龍更了解趙雅。所以可先後兩次利用這善變的女人來害他。

    嘆了一口氣後,把情況大約告訴了趙倩。

    趙倩早料到大概的情形,出奇地冷靜。

    項少龍道︰“你至緊要表現得若無其事。”

    趙倩深情地獻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u倩兒曉得了,我對你這新聖人有無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領著倩兒和烏家安然渡過劫難。”

    項少龍臨走前道︰“你真舍得丟下父王,隨我去接受茫不可測的命運嗎?”

    趙倩肯定地點頭道︰“只要能離開父王,倩兒什麼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訴你,就是娘死了後,倩兒的奶娘曾說了句罵趙穆的話,輾轉傳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賜奶娘毒酒,奶娘臨死前握著我的手垂淚叮囑︰若有機會定要遠離王宮,做個平常人家的女兒也比做公主強多了。”

    項少龍听得不勝感慨。

    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態,正如他並不明白趙雅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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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07章 爾虞我詐

    項少龍和荊俊回到烏府後,各自返回宿處。

    分手前,荊俊欲言又止。

    項少龍知他心意,道︰“白天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學吧!不過小心點,現在邯鄲除了烏府外,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荊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獵人,不會那麼容易成為獵物的。”

    項少龍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無雙,所以並不擔心。

    回到隱龍居,眾女均好夢正酣。

    項少龍雖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連串的事影響得太厲害了,那能睡得著,靈機一觸,就在房內兩個妻妾榻旁依u三大殺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盤膝打坐運氣,意與心會,心與神守,神與虛合,萬念俱滅,竟無意地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兩忘的境界。精神超離了肉身的絆,渾渾融融,回醒過來時,天色大白,眾女都起床了。

    項少龍不理眾女的驚訝,心中暗暗稱奇,自己坐了至少有個把時辰,亦即兩個多小時,卻像睡覺般似若□了□眼的工夫,盤交的雙腿亦沒有血氣不暢的麻痹感覺。

    在特種部隊受訓時,他也曾習過氣功,以不同的站樁為主,卻從沒有這種神清氣爽的動人感覺,一時間對雅夫人的事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吃早點時,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別周到,笑容燦爛甜美,故雖是嚴冬時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轉佳,充滿了堅強的斗志。

    吻過眾女後,他匆匆趕去找肖月潭,後者仍擁美高臥,見他尋來,披上一件棉袍,便出來見他。

    這時肖月潭易容的化裝盡去,露出精瞿臉容,與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淵之別,頗有儒雅風流的氣質。

    客氣兩句後,項少龍低聲道︰“圖爺來趙的消息,已由貴國反對呂先生的人漏了出來,傳到趙王和趙穆耳里了。”

    肖月潭臉色微變,露出驚異不定的表情。

    項少龍續道︰“但看來他們仍掌握不到圖爺的所在。派人搜索,卻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會使人警告圖爺。少龍,圖爺會很感激你的,這消息太重要了。”

    項少龍這才知道肖月潭並不是孤身潛入邯鄲,見到他對自己語氣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趙穆對儲君的防範非常嚴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話轉贈給他,連趙穆對嬴政下藥一事亦不瞞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臉色大變,默然無語。

    項少龍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帶回咸陽,對烏家如何撤往秦境並不熱心。此刻听到真實的情況,始明白到憑他們這些外來人,根本絕無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術也不管用。

    正如朱姬所說,除非破城攻入來,否則誰可把嬴政帶走,帶走了亦只是落得毒發身亡的結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氣道︰“少龍在何處得到這些消息呢?”

    項少龍道︰“趙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終有機會聯絡到朱姬夫人,是由她親口說出來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項少龍有辦法,猶豫片晌後道︰“少龍勿怪我直言,據說趙王早懷疑烏家和我們呂大爺暗中有往來,現在圖爺來趙的事又給□露出來,誰都猜到是要搶回她兩母子,你們現在可說動彈不得,如何可以進行計劃呢?”

    項少龍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這問題我要明天才可答你,總之仍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先生可否先向圖爺傳話,若真想把儲君母子帶返咸陽,我們雙方必須衷誠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項少龍識破了他們心意,老臉微紅道︰“這個當然——當然!嘿!我會告知圖爺的了。”

    又皺眉道︰“趙穆用藥之術,天下聞名,我們如何破解呢?”

    項少龍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滿意的答案。”

    肖月潭見他容光煥發,神態輕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幾分,點頭道︰“看來我要親自去見一趟圖爺,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來,希望少龍到時會有好消息見告。”

    項少龍再和他密議一番後,才告辭離去,途中遇上來找他的陶方,後者精神振奮,項少龍還以為那楚諜一天都捱不了,盡吐實情,豈知陶方只是道︰“少龍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潰了一半,只想睡覺,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

    項少龍暗想這亦算好消息,這種手法雖不人道,總比傷殘他的身體好一點,再堅強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會變得軟弱無比的。

    陶方道︰“少爺今早離城到牧場去了,會有多天不回來。”壓低聲音續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趙國的事宜,十天後就是農牧節,我們例行有‘祭地’的儀式,由趙王親到牧場主持,到時我們會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預備好了的密處隱藏,待將來風頭過後,才把他們逐一送往秦國。”

    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以烏應元的深謀遠慮,他認為穩妥的事,絕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著他往鳥氏的大宅走去,邊道︰u當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龍時,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會有今天的成就。”

    提起桑林村,項少龍不由想起美蠶娘、神色一黯!

    想不到來到這古代,牽腸掛肚的事,比以前更多了。

    陶方自知其意,安慰了他幾句,但亦知空口白話沒有什麼作用,道︰“老爺要見你呢!”

    烏氏在那會議的密室單獨接見這孫女婿,開門見山道︰“今天找個時間,讓我為你和芳兒舉行簡單的儀式,正式結為夫婦。”

    項少龍忙叩頭感謝。

    對烏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這麼一位嬌妻感到欣悅。

    烏氏皺眉道︰“我還以為你們這麼親密,芳兒會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

    項少龍心中懍然,自己雖有想過這問題,卻沒有在意。

    烏氏顯亦不太在意,道︰“我要告訴你一件有關烏家生死的大事,這事連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們烏家直系有限的幾個人才曉得。”

    項少龍愕然望著他。

    烏氏肅容道︰“舉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這事人人知曉,我們也不例外,有四條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對我們來說,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

    項少龍一對虎目立時亮了起來,又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烏氏傲然道︰“正是這樣,這條通往城東外的秘道歷時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長達三里,不知犧牲了多少烏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氣口的布置,便費盡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條地下河道建成,入口處在後山一個密洞里,還要經後宅一條短地道才可到達,隱秘之極。”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為何烏家父子,對逃出邯鄲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

    烏氏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帶來烏府,我們便有把握逃出去。”

    項少龍大感振奮,信心倍增,最難解決的問題,忽然一下子解決了。

    烏氏旋又頹然道︰“這條秘道很不好走,又悶又濕,我年青時走過一趟,便不再下去,還希望永遠都不須以之逃生,現在老了,更是難行哩!”

    項少龍道︰“听陶公說農牧節時,我們趁機送走一批人,爺爺你——”

    烏氏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動才怪,誰都可以走,但我卻不能走。”

    項少龍聞言色變。

    烏氏淡然一笑,頗有點末路窮途的意味,柔聲道︰“這天下是屬于你們年輕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無多,再沒有勇氣去面對處身秦國的新生活,也經不起逃亡的驚險和辛勞,所以我早和應元說了,決定留在這里不走。”

    項少龍劇震道︰“趙王怎肯放過爺爺呢?”

    烏氏哈哈一笑道︰“誰要他放過?我連皮都不留下一片給他尋到,我風光了一生,死後亦不想受辱人前。”

    項少龍失聲道︰“爺爺!”他首次發自深心的對這胖老人生出敬意。

    烏氏灑脫地道︰“莫作婦人孺子之態,我對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犧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烏家城堡,必須付出慘痛代價。我真的高興,到了這等時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隨的手下。”

    頓了頓再道︰“你只要帶走朱姬母子,孝成王會立即來攻城,若沒有人擋他們幾日,你們怎能逃遠?”再毅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項少龍知道難已改變他的心意,事實上他亦是求仁得仁。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來連廷芳都不曉得。”

    烏氏道︰“就是這樣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這幾天見到烏卓,著他領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沒有人比我們這些世代農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

    再冷哼一聲道︰“他不仁我不義,孝成王這樣對我,我就要他嘗嘗長平一役後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舉國無可用的戰馬,讓他坐看趙國逐分逐寸的沒落崩頹。”

    看著烏氏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厲芒,項少龍忽然明白到若一個人抱定必死之心,實在是最可怕的。

    項少龍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策著紀才女贈送的愛騎疾風,來到夫人府,在內廳見到了趙雅。面對玉人,雖近在咫尺,但項少龍卻感到兩人的心遠隔在萬水千山之外。

    特別留意下,果然小昭等諸女都沉默多了,臉兒木無表情,眼內暗含淒楚。

    趙雅仍是笑靨如花,但項少龍卻看到笑容內的勉強和心底的矛盾。

    她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道︰“少龍你今天特別神采揚,是否事情有了新的進展。”跟著壓下音量道︰“是否抓到趙穆的痛腳了?”

    項少龍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

    趙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進展?”

    項少龍裝出苦惱的樣子,緊鎖雙眉道︰u她母子居處守衛森嚴,根本沒有方法闖入去,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她們母子一面?”

    趙雅垂下頭咬牙道︰“讓我想想吧!”

    項少龍知道她對自己確有情意,否則不會處處露出有異的神態,扮演得毫不稱職。

    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決定依晶王後的話,刺殺趙穆。”

    趙雅劇震道︰“少龍!”仰起俏臉,淒然望向他。

    項少龍心中快意,沉聲道︰“只要殺了趙穆,才有機會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現在有一批大約五百人的烏家死士,有能力對趙穆公開施襲,只要手腳干淨點,誰敢說我行凶?”

    趙雅茫然看著他。

    項少龍當然知道她以為自己已落入了晶王後布下的圈套里,只覺無比痛快。

    賤人你既想我死,我便騙騙你來玩兒。

    “但什麼場合最適宜行動呢?”

    趙雅垂下頭去,低聲道︰“十天後是農牧節,趙穆會隨王兄到烏氏城外的牧場舉行祭祀儀式,唉!少龍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感到她內心的掙扎和痛苦,心中微軟,柔聲道︰“不要對我那麼沒有信心吧!我會把五百人分作兩批,一批埋伏途中,伏擊你王兄和趙穆的座駕——”

    趙雅失聲道︰“什麼?你連王兄也要——”

    項少龍正是要迫趙雅徹底走上背叛他的路上去。只有利用趙雅,他才可騙得趙王和趙穆入彀。不用假裝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這樣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趙穆,不用說也因為他亦是罪魁禍首,這種奸惡之徒,何必還留他在世上?”

    趙雅惶然看著他,忽像下了決心般垂下頭去,咬著唇皮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質子府搶人了,但你們怎樣離城呢?”

    項少龍胸有成竹地道︰“我會在城西開鑿一條通往城外的短地道,烏家在這方面有足夠的人手和專材,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城外還會備有人馬,走時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預先設置好的隱藏點,就算大軍追來,亦難以找到我們,何況那時邯鄲城因你王兄和趙穆之死,群龍無首,必亂成一團,若讓晶王後當權,她更不會熱心追我們,這計劃可說萬無一失,到時我再約定你和倩兒踫頭的時間地點好了。”

    趙雅垂頭不語,臉上急劇的變化難以掩飾地盡露在項少龍眼下。

    他故作驚奇地道︰“雅兒!你怎麼了?我的計劃有問題嗎?”

    趙雅一震下回復過來,搖頭道︰“沒有問題,只是人家一時接受不了。”

    項少龍故意戲弄她道︰“這叫有心算無心,只要戰術上運用得宜,我包保那昏君和奸臣就只有這十天的壽命。”

    趙雅淒然橫他一眼,沒再作聲。

    項少龍知道落足了藥,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來!讓我們去看看倩兒和小盤!”

    趙雅垂頭低聲道︰“少龍!”

    項少龍心叫不妙,但又是充滿期望,道︰“什麼事?”

    趙雅猶豫了一會,搖頭道︰“都是沒有事了,什麼都可留待到了秦國才說。”

    項少龍心中暗嘆,知道趙雅放過了最後一個可挽回他的機會。

    兩人的感情至此終結!

    自此後恩清義絕,再不相干。

    離開夫人府後,他感到痛苦的快感。

    痛苦是因趙雅的變心,快感則是拋開了這感情的包袱。

    自那次趙雅毫無理由讓少原君進入她的寢室,他便知道她在男女之事上意志薄弱,這來自天性。趙妮和她遭遇相同,又不見學她般四處勾引男人?

    現在是叫長痛不如短痛。

    想到這里,立即有種說不出的解脫感。

    這十天的緩沖期至關緊要,趙王會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從容部署刺殺的行動,好以此為借口,把烏家龐大的基業連根奪去。

    若沒有堂皇的借口,趙王絕不敢動烏家,因為那會使國內有家當的人無不自危,紛紛遷往他國,那情況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

    現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里,他便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

    說不定還可說服烏氏施施然離去。

    想到這里,恨不得插翼進質子府去,向那妖媚絕代,迷死男人的朱姬問個究竟。

    天氣嚴寒、北風呼嘯。

    街上人車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願出來捱凍。

    蹄聲響起,一隊騎士出現前方,臨近一看,原來是成胥等十多個禁衛軍。

    項少龍見到故人,親切地打著招呼迎上去。

    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強一笑道︰“項兵衛,我有急事要辦,有機會再說話吧。”夾馬加速去了。

    項少龍呆在當場。

    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兩句至理名言。

    看來邯鄲沒有人是歡迎他的了。

    後方蹄聲響起,一騎擦身而過,敏捷地遞了一個紙團給他,打開一看,原來是蒲布約他見面,上面寫著時間地點。

    項少龍心中一陣溫暖,把紙撕碎後,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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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08章 嬴政之秘

    項少龍獨坐隱龍居幽森的林園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瀉而出,形成一條蜿蜒而過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層出不窮。lll這時溪水差不多全結了冰,只余下中間少許泉水滾流,蔚為奇象。

    烏廷芳等都不敢來打擾他。

    心中思潮起伏,想起與趙雅初次在邯鄲長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開手段,把她征服。又想到她被趙穆在車上毛手毛腳,挑逗得情不自禁的淫浪。則她會移情別向其實是早有征兆,因為她根本抵受不了任何男人的逗弄。

    她只是率性而為,顧不了是非黑白之分,否則不會明知趙穆禍國殃民,仍和他打得火熱,直至被他害苦,才肯離開他。若換了趙妮、趙倩,那會受脅來對付他。

    可是他仍一廂情願地信任她,只看到她媚人美好的一面,便深信她的甜言蜜語。

    當然,若他在趙國扶搖直上,他們的關系可能繼續保持下去。現在卻證明了她受不起利欲的考驗。

    這時代的人都份外愛使“心術”,愈居于高位的人,愈是如此。

    曾共患難的成胥變臉不念舊情,亦使他心痛不已。

    這世界多的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罕有難得。

    思索間,他不自覺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氣止念,頃刻意暢神舒,忽被足音驚醒過來,原來是陶方來找他。

    只見老朋友一臉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撥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還不行,終于供出來了。”

    項少龍一計時間,若由昨天開始問起,至少疲勞轟炸了他超過三十小時,絕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問到什麼內情?”

    陶方有點□氣的道︰“其實他只是個帶訊的人,完全不知趙穆的底細,純是以口頭方式報告楚國的事,再把趙穆的話傳回給楚國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寵信的大臣。”

    項少龍道︰“今次趙穆傳的是什麼話?”

    陶方頹然道︰“只說三個月後請文信君派人送禮物來,就這有點特別。其他便是最近發生例如囂魏牟被殺那類普通消息。”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現在是否仍在審問他?”

    陶方道︰“當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黃,所以依足你的話,不斷迫他把細節重覆,看看有否前後不相符的地方。”

    項少龍道︰“他以前來過邯鄲沒有?”

    陶方搖頭道︰“他是首次接觸趙穆,為了怕別人起疑心,相信他們每次都派不同的人來。”

    項少龍道︰“往返楚趙兩地,最快要多少時間?”

    陶方道︰“若是快馬趕路,因有許多關隘盤查擱,只是單程也要兩個月。所以我才懷疑這小子說謊。”

    項少龍精通間諜方法,微笑道︰“不,他沒有說謊,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語,三個月可能是減半的說法,實際上是指半年,送禮來是反話,我早想過若趙穆是楚國派來的人,絕不會讓《魯公秘錄》落入趙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後派來高手,把秘錄盜回去,趙穆對楚國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來這是反話,取禮才真,而不是送禮。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禮物’指的是什麼,故此一听便知。”

    項少龍眼中閃著亮光︰“最緊要弄清楚他來邯鄲扮的是什麼身份,用的是什麼聯絡手法,愈詳細愈好,我正愁殺不了趙穆,今趟真是精彩極了。”

    陶方開始明白他的想法,興奮地去了。

    陶方後腳才去,荊俊便來找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項少龍站起身來,笑道︰“看來上課並非那麼有趣,是嗎?”

    荊俊來到他面前,頹然道︰“把我直悶出鳥來,又不敢開罪未來岳丈大人,還累我破費買了十斤臘肉送給他,結果連趙致的小手也踫不到。”

    項少龍道︰“見不到她嗎?”

    荊俊嘆道︰“見到又有什麼用,這麼多同窗,難道真走過去摸她兩把嗎?我看大部份人,都是為她才去上課的。”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課嗎?”

    荊俊搖頭道︰“開始時,她坐在一角處,騙得我以為她是陪我上課,不半晌她便笑著跑了,影全無,下課後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劍迫我也不會再去了。”

    項少龍搖頭嘆道︰“太沒有耐性了,怎能奪得美人芳心。”

    荊俊只是搖頭。

    項少龍道︰“你陪我到外邊走一趟。”

    兩人換過普通裝束,坐上馬車,出了城堡,才在轉角處溜下馬車,由荊俊遠遠吊著他,看看有沒有跟的人。

    半個時辰後,項少龍在城南一處密林里,見到了蒲布。

    蒲布興奮地道︰“事情比想像中還順利,趙穆的頭號手下鄭約明把我們全體招納過去,不是我自夸,我們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時,在邯鄲真的有頭有臉。”

    項少龍道︰“有什麼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們剛剛安頓下來,什麼都听不到,看來沒有一年半載,是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

    項少龍道︰“沒有關系,你們就在那里留一段時間,到時我會回來找你們,完成一件大事後,才領你們離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項爺吩咐。”頓了頓道︰“項爺!我們只希望追隨你。”

    項少龍誠懇地道︰“我明白的,必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厚愛和期望。”

    兩人擬好聯絡的方法後,項少龍道︰“你們知不知道有個叫齊雨的齊人?”

    蒲布道︰“項爺問得真好,我和劉巢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當他的保鏢,還陪他四處玩樂。嘿!這小子對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兒見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著不放。”

    項少龍心中一痛,想起雅夫人,低聲道︰“有沒有陪過他去見雅夫人?”

    蒲布道︰“這就沒有,但昨晚他卻不用人陪,溜出使節館,說不定是去找她了。”

    項少龍道︰“這事你誰也不要說,好了!若沒有什麼特別事,千萬不要與我聯絡,無論听到趙穆對我有什麼不利行動,亦不要來通知我。千萬緊記。”

    蒲布知他智計過人,這樣說雖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竅妙。肯定地答應了。

    分手後,項少龍回到烏府,意外地發現烏應元、烏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著他。

    在密議室內,烏家幾個最重要的人物︰烏氏、烏應元、烏卓、陶方和項少龍全體列席,還多了個滕翼,顯出他因項少龍的關系和表現超卓,取得了烏家眾人的信任。

    這是有關烏家存亡的最重要會議。

    烏卓首先報告道︰“我和滕翼依孫姑爺吩咐,在那二千精銳里選出了五百人,照孫姑爺提議的方法逐一測試他們。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個人能過關,明天會開始訓練他們,不過我敢保證這些都是能以一擋百的戰士。”

    項少龍微笑道︰“你們只有十天時間,好好掌握了。”

    眾人大奇,問他為何肯定只有十天?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把整件事說出來,只隱瞞了假嬴政一事,因為他曾答應要守秘。

    烏應元眉頭大皺道︰“那麼你怎樣把她母子弄出來呢?弄了出來毒發身亡豈非更糟?”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這事另有轉折,可是當朱姬要說出來時,趙穆卻來打斷了,總之可包在我身上。”

    眾人始松了一口氣,回復希望。

    滕翼冷冷听著,臉容沒有半分變化,予人一種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態。

    陶方贊道︰“少龍真的智計過人,反利用趙雅去騙倒了趙王和趙穆,看來這十天無論我們有任何異舉,他們亦不會干預的了。”

    烏氏點頭道︰“若沒有少龍,今次我們定是一敗涂地,片瓦不留。”轉向兒子道︰“秦國那邊的牧場搞得七七八八了嗎?”

    眾人大訝,這才知道烏應元竟去了秦境內部署。

    烏應元道︰“我選了四個地方經營牧場,兩年前已派出經驗豐富的老手去處理,現在頗具規模,足可勉強容納我們移去的物資和畜牲。哼!我真想親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們走後的表情。”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牧場內那麼多牲口,沿途又有趙兵設關駐守,怎走得了?”

    烏應元笑道︰“我們不會動這個牧場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幾個畜牧場,這幾年來我們借口對付秦人,不斷把邊境的牧場擴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里去。”

    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趙人仍與我們烏家保持良好關系,邊境的守軍那知道這里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體遷移,也不是難事,何況我們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種之用。”

    烏卓道︰“邊防趙軍有很多是我特別插進去改名換姓的烏家子弟,做起事來非常方便。”

    項少龍心中佩服,原來為了救嬴政母子,幾年前烏應元便開始做工夫,所以現在才如此輕松從容。

    滕翼若無其事道︰“不會有任何牲口留給趙人吧?”

    烏氏淡淡道︰“這個當然!”

    項少龍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場盡是牛馬□體的可怖情景,但這亦是無可奈何,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改變話題道︰“現在最關鍵的事,就是我們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們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剛得聞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趙人會以為他們被困在城堡里,不會派人追他們,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離城,故愈守得久,他們便愈逃得遠,甚至在邊防軍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陽了。

    烏卓道︰“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這幾天我會秘密由地道把兵員物資和守城的器械運來藏好,滕兄則負責訓練守城的戰術。”

    烏應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調往別處,盡量遣散沒關系的婢僕,歌姬則挑選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裝作秘密的樣兒才成。”

    眾人除滕翼項少龍外,都笑了起來。

    前者自妻兒慘死後,罕有歡容;項少龍則是想起了烏氏與堡偕亡的決定。

    忍不住道︰“爺爺——”

    烏氏插入道︰“這事只能以血來清洗,使烏家後人永不忘記與趙人的仇恨。誰要對付烏家,都要付出慘痛代價。”

    輕嘆一口氣後,眼中射出緬懷的神色,緩緩道︰“我們祖先實是秦國貴冑,因斗爭被迫流落到趙國,就是憑著堅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設置牧場,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現在我的後代終于返家了,而我則能轟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烏卓默然無語,烏應元和陶方則神色淒然。

    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動容道︰“好漢子!”

    烏氏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來道︰“所以這幾天我要盡情享樂,沒有什麼事就不要煩我了。”

    哈哈一笑,在眾人目送下,哼著小調離室去了。

    滕翼和項少龍並肩朝內宅方向走去,問道︰“準備怎樣處置倩兒?”

    項少龍知他疼愛這美麗的公主,怕自己會把她舍下不顧,保證道︰“我怎也要把她帶在身邊。”

    滕翼放下心事,轉頭找烏卓去了。

    當日黃昏,烏氏秘密為項少龍與烏廷芳舉行婚禮,又為他納了婷芳氏為妾,正式定了名份。

    該晚項少龍又和荊俊潛入質子府。

    項少龍駕輕就熟,避過哨崗守衛,來到朱姬香閨,兩人躲在榻上,細細密語。

    朱姬媚艷的臉龐和他共用一枕,玉體毫無顧忌的緊擠著他,由于她是側臥,迷人的氣息有節奏地隨著呼吸送入他的耳腔里,那種誘惑性是沒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項少龍的眼楮投往帳頂部,否則被她那對媚眼一看,保證會不克自持,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

    在這男權高張的時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們的天賦本錢控制男人。朱姬正是這類妲己式尤物中的表表者。否則莊襄王就不會對她念念不忘,而趙穆這雙性戀者和大夫郭開此等精明人物,也不會同時迷戀上她了。

    朱姬不說正事,先道︰“你沒有愛上趙雅那淫婦吧?”

    項少龍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時間寶貴,朱姬偏有閑情要來管這種閑事,惟有順著她語意道︰“你熟悉她嗎?”

    朱姬不屑道︰“趙穆以前不時帶她到我這里來,你說算不算相熟?”

    項少龍記起趙雅曾暗示與那假嬴政有曖昧關系,看來就是這種在趙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頭一陣厭惡,亦有種解脫的感覺,因為再不用為趙雅負上感情的責任了。

    朱姬忽地輕笑起來,得意地道︰“趙穆雖然狡猾,卻絕非我們的對手,你應知道怎樣好好利用這個淫婦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給她一口道破了自己的手段,深吸一口氣道︰“今次事成,確賴她的幫忙。”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兒子究竟在那里?”

    朱姬道︰“先告訴我你的計劃,讓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訴你。”

    項少龍歷經變故,學懂了逢人只說三分話,扼要地把計劃告訴了她,卻隱去了烏家地道這最重要的環節,並改為由城西出城。

    朱姬已非常滿意,溫柔地吻了他臉頰,縴手撫著他寬闊的胸膛,嬌媚地道︰“你腰間硬梆梆的,扎了什麼東西在那里?”

    項少龍道︰“就是可以檐走壁的工具和殺人于無形的針。”朱姬色變道︰“趙雅知不知道你這本領?”

    項少龍細心一想,搖頭道︰“她雖曾見過,但我從沒有解釋用法,而且她看來仍希望我能獨自逃生,應不會向趙穆透露。”

    朱姬松了一口氣,耳語道︰“我們不能只是靠踫運氣,你明晚可否給我帶些烈性迷藥來,必要時,我要自己想辦法溜出去。”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這女人不簡單,皺眉道︰“我們就算可迷倒屋內看守你的婢女,亦過不了守衛那一關。千萬不要相信郭開,他只是在騙你的身體。”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會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這是我十年來朝思暮想度出來唯一可逃走的辦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遠,只要把靴子墊高,衣服內像你般扎些東西便成。”

    接著嘆了一口氣道︰“唉!若不找些事情來做,人都要被關得發瘋哩。”頓了一頓,聲線語氣均變成郭開那陰柔尖細的聲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說話的聲調和舉止,若非知道絕對逃不遠,我早溜走了哩。”

    項少龍為之絕倒,衷心贊道︰“你學得真是維肖維妙。”

    足音由門外傳來,項少龍忙躲進暗格去。

    婢女推門入房,揭帳看到假裝熟睡的朱姬後,才安心離去。

    項少龍鑽了出來。

    朱姬又靠過來摟著他道︰“不韋手下有個精擅易容術的人——”

    項少龍打斷道︰“你說的定是肖月潭,我剛見過他哩!”

    朱姬欣然道︰“現在我才真的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好啦!告訴你吧,我雖不懂易容術,但也曾因興趣從他處學到了些竅訣,悶著無聊時每天都設法假扮郭開的模樣,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則絕不會看出破綻。”

    項少龍心中感嘆,由此可知朱姬多麼渴望離開這個囚籠,亦見她在絕境中堅毅不屈的斗志。

    朱姬道︰“你至緊要帶迷藥來給我,人是很奇怪的,無論做好事或壞事,開了頭便難以控制,所以趙雅遲早會把你完全出賣,以趙穆的謹慎多疑,必會加派人手看管這里。”

    項少龍同意道︰“給你這麼一說,我也有很不好的預感,若讓趙穆知道我有高來高去的本領,定會針對這點加以應付。”說著坐了起來。

    朱姬訝道︰“你干什麼?”

    項少龍沒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剛好一隊巡衛經過。待他們去後,往外面的荊俊打出手勢,不一會這小子靈若狸貓般穿窗而入。

    項少龍吩咐了他回烏家取藥後,看著他安然離開,才回到床上。

    朱姬瞪大眼楮看著他道︰“原來竟有這麼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難怪趙穆對你這麼忌憚。”

    項少龍道︰“夫人快點說出有關儲君的事吧!”

    朱姬好整似暇地道︰“這麼急干嗎?橫也要等人拿東西來你才會走。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麼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這個說話的對象。”

    項少龍又好氣又好笑,軟語道︰“算我求你吧?”

    朱姬得意萬分,媚力直迫而來,柔聲道︰“少龍!親親人家好嗎?”

    項少龍無奈下,別過臉來,只見她那對攝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著自己。

    兩對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動的印在他嘴上,嬌軀還輕輕向他摩擦扭動。

    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遍襲全身,項少龍立時欲焰高漲,難以自制。

    朱姬的香唇移開少許,花枝亂顫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能不動心的怪人,原來和其他男人毫無分別。”

    項少龍大感氣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壓下了欲火,微怒道︰“夫人!”

    朱姬伸出兩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發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親熱的!”

    項少龍拿她沒法時,朱姬正容道︰“當日為了避人耳目,不韋和異人郎君沒有把我帶走,當時我剛產下一子,尚未足月。他們走後,我知道形勢不妙,說不定政兒會被趙人殺掉□憤,于是連夜使僕人出外找尋其他嬰孩,好代替政兒。”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現在宅中的假嬴政是這麼來的。”

    朱姬苦惱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會有錯漏,一時間亦找不到同齡的嬰兒,惟有以重金買了個三歲的小孩代替。幸好那時沒有人當異人郎君是個人物,連他有沒有孩子都不知道。當夜趙穆發覺呂不韋和異人郎君遁走後,凶神惡煞的來把所有婢僕全體處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兒子,也沒有起疑心。”

    項少龍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齡與史書不符,真實的情況竟是這麼曲折離奇的。

    長平之戰發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應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間隔了十一年。

    假設秦始皇是在長平之敗傳到趙國後才出世,古代訊息不便,說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應是在長平之役後一年的年頭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時,即距今三年後,便剛好是十三歲了,證實史書無誤。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這嬴政是假的。

    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時貫然而悟。

    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會是窩囊的人物。

    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塊式樣特別,刻有鳳凰紋飾的精致玉墜,解下來珍而重之塞入項少龍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闔了起來,兩手用力包緊他的鐵拳,柔聲道︰“真正的政兒卻被送到邯鄲一個剛在長平之役失去了兩個兒子的窮家寄養,說明將來以玉墜相認。政兒頸上戴著同樣的玉墜子。這個是鳳紋,那個刻的是龍紋。”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知否儲君的來歷?”

    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憂心憧憧的神色,緊張得呼吸急促起來,嬌喘著道︰“當然不會讓他們曉得,只說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當時我想不到會立刻被軟禁起來,知情的僕人又給殺了,所以直到今天你來後,才有機會告訴你這件事。天啊!你定要給我把他找來才成,否則我也不要活了。”

    項少龍手心感覺著玉墜傳入手內朱姬玉體的余溫,充滿信心道︰“我敢以人頭擔保,必可找到他。”

    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則歷史就不會是那樣的了。

    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歡喜。”

    項少龍道︰“我是個有異能的人,預感到的事絕不會錯。”

    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會後,湊到他耳旁念出了橫亙心內十年那收養她兒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

    項少龍用心記著。

    窗門輕響,荊俊去而復返,手中提著大包迷藥,笑嘻嘻來到帳前,運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時目定口呆,忘了說話。

    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嬌。

    項少龍責道︰“小俊!”

    荊俊這才靈魂歸位,道︰“這是烈性迷藥,只一點點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這里是足夠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驀地遠方蹄音驟起,由遠而近。

    朱姬和項少龍同時一震,知道朱姬果然料對了趙雅。

    項少龍更知趙雅不但愈陷愈深,還重新被趙穆控制了,否則不會在這等夜深時份,趙穆才派人來重新布防,顯是趙雅在床上把有關他的本事透露給趙穆知曉。

    匆匆與朱姬約定了逃走的時間地點後,兩人迅速離去。

    剛攀上高牆,衛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邊擁來,展開新防衛。

    由此刻開始,這堅強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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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3 09:1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09章 偷天換日


    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項少龍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繞了一個圈子,才來到城西貧民聚居的地方。

    雖說是窮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舊一點,塌了的牆也沒有修補吧了!這里的人大多是農民出身,戰爭時農田被毀,不得已到城市來干活。

    他依著地址,最後來到朱姬所說的南巷。

    這時他亦不由緊張起來,抓著一個路過的人問道︰“張力的家在那里?”

    那人見他一表人材,指著巷尾一所圍著籬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著似有難言之隱,搖頭一嘆去了。

    項少龍沒有在意,心情輕松起來,暗忖應是這樣才對,舉步走去,來到門前,喚道︰“張力!張力!”

    “咿呀”一聲,一位四十來歲樣貌平凡的女人探頭出來,驚疑不定的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問道︰“誰找張力?”

    項少龍微笑道︰“你是張家大嫂吧!”由懷中掏出玉墜,遞到她眼前。

    “砰”的一聲,張嫂竟像見了鬼似的猛地把門關上。

    項少龍給她的反應弄得楞在當場,呆子般望著閉上的木門。

    不一會屋內傳來男女的爭辯聲。

    項少龍反心中釋然,養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願交還給別人,惟有在金錢上好好補償他們了。

    伸手拿起門環,輕叩兩下。

    頃刻後門打了開來,一名漢子頹然立在門旁,垂著頭道︰“大爺請進來。”

    項少龍見他相貌忠誠可靠,暗贊朱姬的手下真懂揀人。

    步入屋中,只見那婦人坐在一角,不住飲泣,屋內一片愁雲,半點生氣也沒有。

    更不聞孩子的聲音或有什麼孩子衣物。

    項少龍皺眉道︰“孩子呢?”

    那婦人哭得更厲害了。

    張力雙目通紅,痛心地道︰“死了!”

    這兩個字有若晴天霹靂,轟得項少龍全身劇震,差點心髒病發,駭然叫道︰“怎麼死的?”

    張力淒然道︰“舊年燕人來攻邯鄲,所有十三歲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被燕人的流箭射殺了。我們雖受了大爺你們的金錢,卻保存不了孩子,你殺了我們吧!活下去亦沒有什麼意義了。”

    項少龍失聲道︰“可是他去年還未足十歲啊!”想起剛才指路那人的神態,才明白是為他們失了兒子而惋惜。

    張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歲的孩子還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時,被路過的兵哥捉了去。”

    項少龍頹然坐下,把臉埋在兩手里。

    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麼辦才好呢?

    不!這是沒有可能的,這對夫婦定是騙我。但看其神態,又知這是實情,尤其一邊牆的幾上,正供奉著一個新牌位。

    張力在懷里掏出一個玉墜子,遞給他道︰“這是從他□身取來的,他就葬在後園里,大爺要不要去看看?”

    項少龍挪開雙掌,眼光落在玉墜子上。

    一個荒唐大膽的念頭,不能抑制地涌上心頭。

    項少龍來到夫人府,果如所料,趙雅仍未回來。

    府內多了些生面的人,趙大等他熟悉的卻一個不見,婢女中除小昭和小美外,其他都給調走了。

    項少龍知道趙雅必有很好的借口解釋這些安排,但仍很想听她親口說出來。她愈騙他,他就愈可把對她不住的淡薄愛念化成恨意。

    趙盤獨自一人在後園內練劍,專注用神,但項少龍才踏進園內,他便察覺到了,如見到世上唯一的親人般持劍奔來。

    項少龍“嚓!”地拔出李牧所贈的名劍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劍!”

    趙盤眼中精光一現,揮劍往他劈來。

    項少龍擺劍輕輕松松架著,肅容道︰“當是玩耍嗎?狠一點!”

    趙盤一聲大喝,展開墨子劍法,向項少龍橫砍直劈,斜挑側削,攻出七劍。

    到第七劍時,終因人小力弱,被反震得長劍甩手掉在地上。

    趙盤一面頹喪,為自己的敗北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項少龍為他拾起長劍,領著他到園心的小橋對坐在低欄處,正容道︰“小盤!你是否真有決心排除萬難為娘報仇?”

    趙盤點頭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把趙穆和大王殺了。”

    項少龍沉聲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嗎?”

    趙盤不屑地道︰“他從來不是我的朋友,只懂憑身份來欺壓我,娘從了你後,他便整天向人說娘是淫娃蕩婦,若可以的話,我連他也要殺掉呢。”旋又頹然道︰“但就算我像師傅那般厲害,也殺不了他們,否則師傅早就把他們殺了。”

    項少龍暗暗驚異他精到的推論,微笑道︰“你要報仇,我也要報仇。不若我們做個分配,趙穆由我對付,孝成王這昏君則交給你處置,好嗎?”

    趙盤那想得到項少龍這麼看得起他,瞪大了眼楮,呆看著這唯一的“親人”。

    項少龍道︰“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假設你真有為娘報仇雪恥的決心,便依我吩咐去做,否則亦絕不可□露半句出去,連倩公主和雅夫人也不例外。”

    趙盤跳了起來,跪倒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小眼通紅道︰“只要能為娘報仇,我趙盤什麼都肯做。”

    項少龍低喝道︰“站起來!”

    趙盤霍地立起,眼內充滿了渴想知道的神色。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為統一六國的秦始皇!”

    趙盤呆了一呆,囁嚅道︰“什麼是秦始皇?”

    趙雅步入園內時,項少龍剛把玉墜掛到趙盤頸上。

    由這一刻起,他就是秦國王位的繼承者嬴政。

    趙盤的神色又驚又喜,但眼神卻堅定不移,充滿一往無前的決心。

    沒有人比他這個長居王宮的小孩,更明白這機會是如何難得。

    也惟有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殺死趙王,為母親妮夫人洗雪仇恨。

    他不但恨趙王,亦恨每一個袖手旁觀,以冷臉向著他的趙人。

    現在只有項少龍能使他完全信任。

    趙雅微笑來到他們師徒之旁,贊道︰“我從未見過小盤這麼勤力的。”

    項少龍向趙盤使個眼色,後者乖巧地溜走了。

    趙雅雖勉強裝出歡容,但臉色蒼白疲倦,顯然昨夜並不好過。

    項少龍故意道︰“雅兒是否身體不適?”

    趙雅微顫道︰“不!沒有什麼事。人家這幾天四出為你打探消息,差點累壞了。”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這里多了這麼多生面人,趙大他們那里去了?”

    趙雅早擬好答案,若無其事道︰“我把他們調進宮里的別院去了,沒有他們幫手,我在宮內行事很不方便。”

    怕他追問下去,岔開話題道︰“計劃進行得如何?聯絡上嬴政嗎?”

    項少龍頹然道︰“看來除了強攻外,再沒有其他方法,不過烏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擋十,我的計劃定能成功,趙穆和孝成王休想活過農牧節。”

    趙雅垂下俏臉,不能掩飾地露出痛苦和矛盾的神色。

    項少龍暗忖︰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訝然道︰“雅兒你這幾天總像心事重重,究竟有什麼心煩事,不若說出來讓我分擔,沒有事情是不可以解決的。”

    趙雅一震道︰“那有什麼心事,只是有點害怕吧了!”

    堆起笑容,振起精神道︰“少龍最好告訴我當日行事的細節,讓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到時會有錯失。”

    項少龍微笑道︰“不用緊張,過幾天我才把安排詳細告訴你,因為其中部份仍未能作最後決定。”心中暗嘆,明白到趙雅是要出賣他到底了。

    趙雅忽道︰“少龍!這幾天有沒有听到關于人家的閑言閑語?”

    項少龍淡然道︰“你是說齊雨的事吧!怎麼會呢?我絕對信任我的好雅兒,明白到你是虛與委蛇,以瞞過趙王對我們的懷疑。”

    趙雅神色不自然起來,像有點怕單獨面對項少龍般,道︰“不去看你的美麗公主嗎?”

    項少龍瀟灑地站了起來。

    趙雅呆看著他充滿英雄氣概的舉止神態,秀眸一片茫然之色。

    項少龍心中冷哼一聲,想到將來她明白到自己亦在欺騙著她,便涌起極度的快意。

    接著的幾天,烏家全力備戰,兵員和物資源源不絕秘密由地道運進城堡內。

    項少龍親自訓練那七十七個烏家的特種部隊,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這精通兵法的人亦為之傾倒,那想得到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訓練方法。

    他亦不時往見小盤,教他如何扮在窮家過了十年的嬴政,到後來反是由小盤告知他自己想出來的東西。

    項少龍見他這麼精乖,大為放心。

    不經不覺,離農牧節只有三天時間。

    情勢頓時緊張起來。

    現在項少龍最擔心是朱姬,若她走不出來,他們便真的要強攻質子府了,沒有了她,小盤亦成不了嬴政。

    所以他們另有一套應變計劃。

    這天午後,離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終于回來了。

    進入密室後,肖月潭神態大是不同,歉然向烏應元和項少龍兩人道︰“首先!圖爺著肖某先向你們道歉,因為先前實存有私心,言語間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保證由這刻起,我們會誠心誠意與諸位合作。”

    烏應元如在夢中,不知項少龍使了什麼手段,使這人態度大改。

    項少龍卻心中驚懍,知道這圖先是個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來,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龍提醒,否則圖爺說不定會給趙人抓到。”

    項少龍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隨我潛入城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強手。”頓了頓道︰“圖爺身邊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銳的好手。”

    項少龍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烏府來。”

    肖月潭一呆道︰“少龍是否想和趙人打一場硬仗?”

    項少龍微笑道︰“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先生請恕我賣個關子,後天我會把全盤計劃奉上,事關重大,請先生見諒。”

    肖月潭笑道︰“少龍如此有把握,我反更為放心,現在圖爺藏在城外一處山頭的密林里,靜候我們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烏應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幾名服侍過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麼念著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說話,我們便將她們送到咸陽府內——”

    肖月潭喜動顏色道︰“天下人人都說烏家豪情蓋天,果是言不虛傳,肖某交了你們這些好朋友了。”

    項少龍告辭離去,途中遇到來找他的荊俊,原來滕翼有事找他。

    到了靠近城牆的一座成了臨時指揮部的小樓,滕烏兩人正在研究質子府的詳圖。

    項少龍奇道︰“那里弄來的好東西?”

    荊俊得意地道︰“是我畫出來的,只要我看過一次,便可默寫出來。”

    項少龍大訝,想不到荊俊有如此驚人的記憶力,畫功又那麼了得,夸獎他兩句後,道︰“希望不要用這強攻質子府的後備計劃就好了,否則縱能成功,我方亦要傷亡慘重。”

    滕烏兩人一齊點頭,可見對攻打質子府,均存有怯意。

    荊俊道︰“若要把質子府攻破,那確是難之又難的事,但若只須救出朱姬,情況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領那‘精兵團’便行了。”接著說出計劃,竟然頭頭是道。

    三人大訝,同時對他更刮目相看。

    項少龍暗忖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種部隊,比自己還行,正容道︰“由現在開始,你就是精兵團的頭領,你最好和他們同起同息,將來合作起來,便可如魚得水了。”

    荊俊大喜,別人忙得喘不過氣來,他卻閑著無聊,只能當滕翼的跑腿,這時忽變成精兵團的指揮,怎還不喜出望外。

    一聲呼嘯,逕自去尋他的部下。

    烏卓苦笑搖頭,追著去了,沒有他的命令,誰會听這麼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揮。

    滕翼閉目養了一回神後,睜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兒。”

    項少龍道︰“照理未到農牧節,他們應不會擺布倩兒,免得惹起我們的猜疑。”

    滕翼道︰“在趙王眼中,倩兒已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我擔心他當天就會賜她一死,我們便錯恨難返了。”

    項少龍給他一說,更多了小盤這項擔心,以趙王的凶殘無情,說不定小孩子也不放過,驚疑地道︰“那怎辦才好呢?”

    趙穆迫趙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調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監視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時亦可把趙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

    項少龍是關心則亂,腦內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轉這惡劣的形勢。最大的問題是他們只能待到最後一刻,才可把趙倩救出來。

    滕翼道︰“假若趙王早一天把趙倩召入宮中,我們便什麼辦法都使不出來了。”

    雖是在這寒冬時份,項少龍仍熱汗直冒,駭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麼一著!”

    滕翼冷靜地道︰“這事包在我身上,趙穆仍不知我們看穿了他的詭計,所以不會派大軍駐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趙倩回宮,亦不會勞師動眾,只要我們派人十二個時辰注視夫人府,到時隨機應變,便不怕有失了。”

    項少龍有苦自己知,問題是在小盤身上,他下了決心,不把小盤假扮嬴政一事告訴任何人,將來除他和趙倩、烏廷芳有限幾人外,便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份。

    滕翼道︰“怕就怕趙王狠心到把女兒就地賜死,這事真傷腦筋。”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這事說不定要強來了,我就施壓力迫趙雅讓我把倩兒帶到這里來,她唯一方法就是請示趙王,假若他真是存心處決女兒,亦不會介意女兒到烏家來,還可多加我們一項擄劫公主的罪名,他們更可振振有詞了。”

    滕翼道︰“理論上你應把趙雅一起帶走,她難道不會生疑嗎?”

    項少龍也感到這方法行不通,愁懷難舒時,雅夫人派人來請他到夫人府去。

    項少龍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到了向趙雅攤出假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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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10章 錯有錯著

    項少龍在幽靜的內軒見到趙雅。

    是日天氣晴朗,多天沒有露面的太陽溫柔地照拂著銀白色的世界。

    今次項少龍連小昭小美都見不著,看來整個夫人府已徹底換上了趙穆方面的人。

    趙雅一身素黃,精神好了一點,但仍掩不住淒蒼的玉容,有種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態,□露出內心受到的折磨和矛盾。

    項少龍卻對她沒有半絲同情。只暗叫活該。

    坐好後,獻茶的婢女退了出去,趙雅輕輕道︰“事情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淡淡一笑道︰“尚算順利,你那處有什麼新的消息,趙穆有沒有收到風聲?”

    趙雅搖頭道︰“王兄和趙穆的精神都擺在和燕人的戰爭上,暫時無暇顧及其他事情。”頓了頓續道︰“倒是晶王後催促你快點動手,著我告訴你王兄因你與李牧合謀上書一事,非常不滿,極可能在農牧節後,對付你和烏家。”

    項少龍暗忖這是要加強我動手的決心了。趙雅你真是非常賣力。

    趙雅見他沉吟不語,道︰“你們與呂不韋他們聯絡上了嗎?若沒有秦人的接應,怎把朱姬母子送回咸陽去?”

    項少龍裝作苦惱地道︰“早聯絡上了,他們派了圖先率人來接應,但仍不信任我們,只說我們若能把朱姬母子偷出城外,便到城西的馬股山與他們會合。”

    趙雅怎知這是胡謅出來的,俏目亮了起來,加緊追問道︰“現在只剩下兩天時間,出城的秘道弄好了嗎?”

    項少龍靈機一觸道︰“什麼都預備妥當了。”接著以最深情誠懇的語氣道︰“對我來說,你和倩兒比朱姬母子更重要,所以我決定了先把你、倩兒和小盤三人送往城外,才發動對你王兄赴牧車隊和質子府的特襲,否則寧願取消整個計劃。”

    趙雅嬌軀一震,垂下頭去道︰“我們真的是那麼重要嗎?”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失去了你們,我還有什麼樂趣,依照往例,你王兄的車隊將于大後天辰時中離城,我會早少許于卯時末在後門處等你們,若諸事妥當,立即派人先送你們到城西,待我劫到朱姬母子後,再來與你們會合,一起由秘道離城。”

    趙雅道︰“誰負責城外的伏擊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由烏卓負責,車隊經過長草原時,我們的人會藏在預先挖好的箭坑內,在他們毫無防範下,只是□弓勁箭,便教他們應付不了,這計劃可說萬無一失。”

    趙雅櫻唇輕顫,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好吧!到時我會和三公主、小盤溜出來與你會合。”

    項少龍見目的已達,過去找趙倩。趙雅則借詞回宮向晶王後報告,離府去了。但項少龍當然知道她是要向趙王報最新的情況。

    趙倩見到他自是非常開心,但又是憂心忡忡,怕他斗不過趙王和趙穆。

    項少龍把她擁入懷里,一邊輕憐蜜愛,一邊告訴她小盤化身作嬴政一事。

    听得趙倩俏臉色變,也不知應害怕還是興奮,吁出一口涼氣道︰“難怪小盤這些天來行為古怪,不時自言自語,累得我還以為他念母過度,失了常性,又不敢告訴你,怕分了你的心神。”

    項少龍道︰“除了你和廷芳外,便沒有人知悉他真正的身份,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也不可揭破此事。”

    趙倩道︰“我明白了!”

    為了安她的心,項少龍把剛才對趙雅說的話,告訴了她,再商量了怎樣為小盤掩飾後,才回烏家城堡去了。

    次日項少龍再到夫人府找趙雅,探听她的口風。

    果如所料,趙雅沒有反對這安排。

    站在趙穆的立來說,項烏他們便像在他的掌心內變戲法,怎樣變也變不出他的手心之外。所以絕不會因此而放過一舉把項少龍和烏家所有潛在勢力盡殲的天賜良機。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小孩膽子較小,我想先把小盤帶走,雅兒有什麼意見?”

    趙雅那會在意一個無關痛癢的孤兒,點頭答應了。

    項少龍長身而起,正要離去。

    趙雅輕呼道︰“少龍!”

    項少龍轉過身來,趙雅把嬌軀挨入他懷里,縴手纏上他脖子,獻上香吻,用盡所有力氣□出心中的痛楚。

    項少龍雖半點興趣也欠奉,亦唯有虛與委蛇,裝作熱烈貪婪地痛嘗她的小嘴。

    唇分後,趙雅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項少龍故作驚奇道︰“有什麼心事呢?”

    趙雅伏在他肩上失聲痛哭起來,好一會後才平復過來,道︰“人家太高興了,才如此失態吧!”

    項少龍心中大罵。

    趙雅離開了他,拭著淚道︰“去找小盤吧!”

    項少龍公然領了小盤出府,途中為他換過預備好的破舊衣服,又吩咐一番後,才帶他回烏家城堡。

    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訴了有關人等,烏家各人自是振奮莫名,最高興的還是肖月潭,如此一來,整個局勢頓時扭轉過來。

    剛踏入府門,烏應元和肖月潭兩人已搶著迎來,跪下高叫太子。

    小盤詐作慌張失措,躲到項少龍身後,只是嚷著要見親娘。

    項少龍向各人道︰“他仍未習慣自己的真正身份,讓我帶他去讓廷芳照顧,待他見到王後再說吧!”

    眾人那會疑心,歡天喜地擁著這假太子到內府去了。

    時間轉瞬即逝,農牧節終于來臨。

    天尚未亮,城堡內所有人都起來了。

    此時所有婦孺,借口到牧去慶祝農牧節,均離城去也。婷芳氏和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

    烏廷芳大發脾氣,堅持要留在項少龍身旁,眾人拿她沒法,惟有答應。

    城內除烏卓手下的二千精銳子弟兵外,還有在忠誠上沒有問題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壯僕,人數達三千人,加上高牆和護河,實力不可輕侮。

    這也是趙王等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能把他們引離堅固的城堡,對付起來自是輕易多了。

    吃過戰飯後,項少龍領著滕翼、荊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強的手下,與由烏家七十七名精銳組成等于特種部隊的精兵團,摸黑出門。

    他們離堡不久,烏卓便率領另五十名好手駕著馬車,往夫人府開去。

    半個時辰後,到達夫人府的後門時,天才微亮。

    後門立即打了開來,閃出趙雅和趙倩。

    有人拉開車門,恭請兩人上車。

    趙雅微隨著趙倩跨到車上,只見烏卓和另兩人坐在馬車上,冷冷道︰“夫人你好!”

    趙雅大感不妥,馬車已朝前開出。

    趙雅強作鎮定道︰“少龍呢?”

    烏卓向那兩人打個眼色,那兩人立即出手,把趙雅綁個結實,還封著了她的俏口。

    烏卓則把預備好的衣服,遞給趙倩,讓她加蓋身上,不一會已搖身一變,化成男兒模樣,若非近看,絕難發覺破綻,尤其唇上□的假須,更是維肖維妙。

    趙雅驚惶的美目看看烏卓,又看看對她不屑一顧的趙倩,終于明白了是什麼一回事,一時愧悔交集。

    烏卓厭惡地看著她道︰“你這又蠢又賤的蕩貨,竟敢出賣我們項爺,真是不知自量。”“呸”的一聲向她吐了一口涎□。

    馬車這時轉入了一條林間小徑里,烏卓和趙倩兩人走下車去,馬車才再朝前開出。

    趙雅的淚水終忍不住汨汨流了下來。

    車窗外忽見雨雪飄。

    項少龍、滕翼、肖月潭等藏在質子府對面的密林里,注視著質子府正門的動靜,一切看似全無異樣,門外更不見守衛,似乎毫沒戒備。

    肖月潭懷疑地道︰“夫人會否這麼輕易溜出來呢?”

    項少龍看著茫茫的雪花,暗忖史書上確有寫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陽,所以這看來沒有可能的事,應該會順利發生的。充滿信心地道︰“一定可以!”

    話猶未已,質子府門大開,先是十名趙兵策馬沖出,接著是輛華麗的馬車,後面跟了另二十名騎兵,聲勢浩蕩的來到街上,轉左往城西馳去。

    眾人喜出望外,連忙行動。

    埋伏那方面的荊俊接到旗號,立即發出準備攻擊的命令,三十個精銳隊員迅速利用早先縛好的攀索,爬上林蔭大道兩旁的樹上,弩箭瞄準迅速接近的目標。

    那車隊快要來到伏兵密布的樹下時,後面蹄聲大作,只見一名趙兵策馬追來,打出停止前進的手號。

    指揮車隊的小頭目大訝,下令勒馬停步。

    忽地箭聲嗤嗤,□括聲響,三十一個包括御車者在內的趙兵全部了賬,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馬來。

    精兵隊員紛紛躍下,準確無誤地落在馬背上,控制了吃驚嘶跳的戰馬。

    荊俊則輕若飄絮的躍在馬車頂上,正要一個倒掛金鉤,探頭向里面的“假郭開”真朱姬邀功領賞時,“砰”的一聲一個男子持劍撞開車門沖了出來。

    眾人大吃一驚。

    只見此人一身華服,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高度比得上項少龍,長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樹臨風,那對眼更有勾魂攝魄的能力,足夠資格作任何娘兒的深閨夢里人。

    他也非常機警,見到滿地趙兵□體,四周全是敵人,一聲發喊,便想竄入道旁的樹林里,那知脖子一緊,已給車頂的荊俊以獵獸的手法套個正著,手中劍甩手落地。

    兩名精兵隊員撲上來,立時把他掀翻地上,還吃了三拳一腳,痛得彎曲起身體。

    項少龍、肖月潭等剛趕過來,見到此情此景,都為之色變。

    馬車內空無他人。

    項少龍一腳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

    荊俊抓著他頭發,扯得他仰起那好看漂亮的小白臉。

    只見那人早嚇得臉無人色,顫聲求饒道︰“大爺饒命,我是齊國來的特使,與你們無冤無仇。”

    項少龍與荊俊臉臉相覷,想不到這齊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窩囊怕死。

    肖月潭氣急敗壞道︰“怎辦才好呢?郭開昨夜顯然沒有到夫人房去。”

    眾人立時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佔朱姬便宜,得食後現在才離開,那朱姬雖有天下最能誘惑男人的媚骨,亦無用武之地,沒引得郭開到她榻上去,當然沒有機會把他迷倒。

    項少龍擦地拔出血浪,指著齊雨的眼楮喝道︰“你要左眼還是右眼?”

    齊雨顫聲道︰“饒命啊!你要我干什麼也可答應你。”

    項少龍回復了冷靜從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質子府去。”

    馬隊冒著雨雪,朝質子府開回去。

    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車廂里,脅持著驚得渾身發抖的齊雨,看著這縱橫情的古代潘安,又好氣又好笑。

    大門打了開來,有人叫道︰“齊爺回來何事?”

    在項肖兩人脅迫下,齊雨掀□向外道︰u我遺下了重要文件,須到夫人處取回來。”

    那兵衛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進入質子府。”

    齊雨依著項少龍傳入他耳旁的話道︰“這文件與貴國大王有關,非常重要,萬事有我擔當,快放行!”

    那兵衛顯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剛由府內出去,無奈下讓他們進入。

    隨行的趙兵當然是荊俊等人假扮的,一來由于下著大雪,兼且這批趙兵專責保護齊雨,與守府的趙兵分屬不同營系,互不相識,一時竟沒有察覺出岔子來。

    眾人松了一口氣,車隊迅速來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荊俊負責留守宅外,只見花園內處處架起了種種防御敵人攻來的設施,又挖了箭壕,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慶幸不用強攻進來。

    項少龍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挾著齊雨,再跟了四人,進入宅內,守在石階下的四名趙兵認得齊雨,雖見他臉青唇白,還以為昨夜“操勞過度”,沒有起疑。

    其中兩兵隨他們一起入內。

    兩名俏婢正在廳堂打掃,見到齊雨都眉開眼笑,迎了過來。

    項少龍一聲暗號,四名精兵隊員同時出手,以從項少龍學來的手法,把兩兵兩婢擊昏過去,又立即用繩索困個結實,塞著口拖到一角。

    項少龍寒聲向齊雨問道︰“宅內還有多少人?”

    齊雨乖乖答道︰“還有五個婢女,其中兩人陪著朱姬。”為了活命,他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四個精兵隊員,正要去尋人時,大門忽又打了開來,郭開興沖沖沖了入來,向齊雨不悅地道︰“使節大人為何去而復返,昨夜尚未興盡嗎?”語氣中充滿了酸溜溜的意味。

    項少龍知他定是聞報由假嬴政處匆匆趕來,找佔了他朱姬的齊雨略作發□,心中好笑。

    齊雨惟有向他報以苦笑。

    郭開這時才有空望往齊雨身旁諸人,他目光落在臉露冷笑的項少龍時,

    立時色變,還未有機會呼叫,早刀劍加頸。

    項少龍微笑道︰“郭大夫別來無恙!”

    郭開顫聲道︰“你們絕逃不出去的!”

    項少龍淡然道︰“誰要逃出去呢?”說到“逃”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肖月潭喝道︰“押他們上去。”

    兩名隊員先行一步,找尋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項少龍等則押著兩人登上二樓,來到朱姬緊閉的房外。

    郭開受脅下,無奈吩咐房內看管朱姬的壯婢開門。

    門才開了少許,項少龍已搶了入去,把兩婢打昏。

    朱姬正呆坐在梳□銅鏡前,玉容不展,忽然見到有個趙兵闖進來動手打人,嚇得目瞪口呆時,肖月潭已撲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駕來遲,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勝欷□,差點掉下淚來。

    項少龍心想這家伙倒有些演技,難怪能得呂不韋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變成郭開。”

    朱姬這才認出是項少龍,大喜下跳了起來,先來到郭開和齊雨兩人身前,左右開弓,每人賞了記耳光。

    項少龍心呼厲害,喝道︰“先把他兩人押出去,脫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後把他綁起來。”

    兩名隊員應命推了兩人到房外。

    在肖月潭這高手幫助下,當朱姬□上郭開的招牌長須,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時,連項少龍亦看不出破綻。

    朱姬醒起一事,問道︰“政兒呢?”聲音顯得抖顫。

    項少龍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聲歡呼,差點要撲過去摟著項少龍親嘴。旋又向肖月潭問道︰“他——他長得像不像大王?”

    肖月潭干咳一聲,先偷看了項少龍一眼,才有點尷尬地道︰“當然像極了,但體質卻像夫人那麼好。”

    這麼一問一答,項少龍立時知道連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這兒子是跟誰生的。當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見的兒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兒。這筆糊涂賬,不知怎麼算才成呢。

    他們不敢逗留,走出房外。

    郭開自是給困個結實,見到“自己”由房內走出來,驚駭得眼珠差點掉了下來。

    朱姬模仿著他的聲音道︰“給我宰了他!”

    郭開和齊雨同時臉無人色。

    項少龍不想下手殺死全無抵抗力的人,笑語道︰“留下他的命比殺他會更令他受罪。”

    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個很好的人!”笑著領先下樓去了。

    項少龍等反變成陪從,押著齊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開一馬當先,走出宅門,學著郭開的聲音語氣,向後面跟著的齊雨斥責道︰“若非你是由齊國來的貴賓,本官便要把你當杖責。”

    齊雨低著頭,一副犯了錯事的樣子。

    “郭開”一邊責罵,一邊和齊雨登上馬車,項少龍和肖月潭當然也鑽了進去。

    車隊開出,來到緊閉的大門前,守門的兵頭走了過來道︰“使節大人——”

    朱姬揭□道︰“本官要和使節大人往外一趟,你們小心把守門戶。”

    那兵頭一呆道︰“大人!這處怎能沒有了你。”

    朱姬大發官威道︰“我自有主張,那到你陳佳來管我,快開門!”

    妙在她連對方的名字都叫了出來。

    那兵頭一臉無奈。吩咐大開中門。

    車隊無驚無險開出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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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11章 兵臨堡下

    馬車停了下來。

    趙雅正在自怨自艾,羞愧交集時,烏卓登上車廂,為她松掉繩縛。

    待她活動了手腳後,烏卓命她下車。

    趙雅認得這是離烏家城堡不遠處的一個密林,驚惶間,幾個人由樹後轉了出來,帶頭者正是被自己出賣了的項少龍。

    趙雅雙腿一軟,坐倒地上,熱淚奪眶而出,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將身旁的人一推,使他跌在趙雅身側,冷笑道︰“便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做對同命鴛鴦吧。”

    齊雨顫聲道︰“不要殺我,大爺曾答應過的。”

    他的懦弱,連趙雅都感鄙夷厭惡。

    這好看的男人平時瞧來頂天立地,不可一世,卻原來如此膽怯無能,尤其和項少龍站在一起,與後者漠視生死的英雄氣概比較,立有雲泥天壤之別。

    這時連趙雅也懷疑自己給鬼迷了心竅,竟戀上這樣一個人。

    趙雅勉強站起身來,淒慚地道︰“少龍!我對不起你,也配不起你,殺了我吧!”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冷然無情地道︰u我不想讓你這淫婦污了項某人的寶劍。記得嗎?我曾說過任何人要殺死本人,都要付出慘痛代價,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叫你的王兄和趙穆來吧!”

    趙雅一呆道︰“你不是要逃出去嗎?”

    項少龍神秘一笑道︰“當然!我現在立即就走,有了朱姬,我已可向秦王交待了。”

    蹄聲在遠方轟然響起。

    項少龍露出頗感意外神色,叫道︰“糟了!給發覺了。”

    烏卓也惶然道︰“沒時間走了,先回城堡去。”

    趙雅以淚眼目送這曾使自己嘗到真正愛情滋味的男子離去,所感到的痛悔,像毒蛇般咬著她的心。

    旁邊的齊雨喜叫道︰“看!趙兵來了,我們有救了!”

    趙雅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項少龍等大功告成,在烏家戰士的歡呼中凱旋而歸,通過大吊橋,沖入城堡去。

    烏氏親自在廣場迎接,小盤則躲在一身戎裝的烏廷芳和趙倩背後,看著回復了本來面目的“母親”朱姬入堡下車。

    朱姬這時的眼內只看到一個小盤,臉上現出無可掩藏,真摯感人的狂喜神色,往小盤奔過去。

    小盤也哭著奔了出來,投入她懷里去,兩母子抱頭痛哭起來。

    分別了十年,令她朝思暮想的親生骨肉重投入自己懷里,她那能不哭。

    小盤則是因這“母親”而想起自己的生母,哭得比朱姬更厲害,更真誠,積蓄著的憤怒激流般傾瀉而出。

    烏氏來到朱姬母子旁,感動地道︰“夫人,這應是高興的時候才對。”

    號角聲起,表示趙軍已兵臨堡下。

    朱姬抬起俏臉,哭得又紅又腫的秀眸看著烏氏道︰“我們母子得有今天,全仗烏爺豪情厚義,感激的話不說了,只要我們母子一天在秦國還可以說話,便要保得你們烏家富貴榮華,子孫昌盛。”她已聞悉烏氏與堡偕亡,以掩護她們逃走的壯烈行為,所以掏出了罕有的肺腑之言。

    烏氏目泛淚光,大笑道︰“有夫人這句話,烏氏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肖月潭深恐夜長夢多,催促道︰“夫人!我們立即要起行了。”

    烏應元和荊俊的精兵隊員,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護著她們母子,和與項少龍依依惜別的趙倩,往後宅去了,自然是由地道潛往城外,與圖先的部隊會合。

    項少龍、烏卓、滕翼等則留了下來,沒有了他們這幾員大將,怎能抵擋人數多上了十多倍,兼後援無有窮盡的趙國大軍。

    趙軍並沒有立即進攻城堡,只在外面布防,邯鄲城內外的駐軍不住趕來增援,運來各種攻城的工具,到第三天時才完成了整個包圍的陣勢。

    這正是項少龍等渴望的事,就是把趙軍牽在這里不放,好讓朱姬他們安然逃返咸陽。

    整個計劃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趙人以為嬴政仍在他們手內,所以不太計較其他人逃出去,只要攻破了城堡,殺盡烏家的人,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不時在城牆露面,還特別安排烏氏和烏廷芳到城樓現身,使趙人更不懷疑他們暗有圖謀。

    第三天晚上,負責監听那四條只能通往堡外密林地道的烏家戰士,發現有趙兵潛來,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拋入地道里,再加鼓風機吹送,把快到達的趙兵活生生□死了數百人後,才把地道以石塊封了。

    那邊的趙王自是氣得七竅生煙,清早便派人到城下大罵一番。

    項少龍大感有趣,他還是首次見到這種毫無實質意義的“罵城”。

    滕翼一言不發,取出他那特制的強弓,在趙人目定口呆中,一箭把那聲音特大的罵城專家射下馬來,射程超過了八百步,比弩弓的射程還要遠上了數丈。

    烏家戰士采聲震天。

    趙兵則是噤口無言。

    忽又有一人策馬沖來,這次學乖了,在千步之外已勒馬停定,大聲喝上城堡道︰u項少龍,大王要與你說話。”

    項少龍心中好笑,我才不會蠢得喊破喉嚨與你對答。

    旁邊的烏卓召了個人來,笑道︰“當眾折辱一下他也好!”

    項少龍會意,道︰“叫他有屁就放吧!”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來。

    烏卓和滕翼不禁莞爾,對滕翼來說,那是罕見的表情。

    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

    聲音在牆上牆下來回激蕩著。

    烏家這面都放聲大笑起來,充滿喜悅的氣氛,趙人那邊自是無比憤慨。

    對話還怎樣繼續下去,戰鼓聲中,趙軍開始發動攻城之戰。

    趙人圍城的大軍,不計後勤支援的人數,總兵力達三萬多人,以步兵為主,這已是趙人一時間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布陣困著。

    在孫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將城市大別作兩類︰凡居于高處或背靠山嶺、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難被攻克;凡居于低處,或兩山之間,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夠力量,一攻便破。

    烏家城堡便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時趙王是希望作為城內另一能堅守的據點,那知竟是變成對付自己的反叛基地。

    所以趙人亦不想倉猝攻城,免得元氣大傷,初時還以為堡內人手和糧草均有問題,這時看到城堡上士氣如虹,才知道大錯特錯。

    本來眾將均支持長期圍困的策略,豈知項少龍一句說話,便惹得趙王沉不住氣,下令強攻。

    烏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均是依當時最嚴格的標準建成,堅實嚴固。城牆又厚又高,足可抵擋敵人的仰攻、攀登和撞擊,護城河既深且闊,城牆上又有精銳的烏家戰士,所以縱然趙軍人數多了十多倍,仍沒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優點,就是趙人後援無窮,足以支持他們打一場消耗戰。

    項少龍他們雖有地道之便,但儲存的物資糧食早全部搬來,城外牧場的人又要逃往秦境,故變成了孤軍,不過他們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時間,所以都是心懷舒暢,抱著游戲的心情和趙人玩一場城堡攻防戰。

    項少龍看著舉起護盾,陣容鼎盛,不住迫近的趙軍,皺眉道︰“為何他們不把護城河的水源截斷,不用涉水過河那麼麻煩?”

    烏卓笑道︰“我們這條是活河,不用引進河水,因為壕底有泉水噴出,想截斷也不可以。”

    項少龍恍然,這是經一事長一智了。

    滕翼平靜地道︰“破解之法,是開鑿支流,把河水引走,但那最少要十多天的時間才成,我猜他們正在後方趕建活橋,橫跨河上,方便攻城。”

    項少龍奇道︰“那現在下面這些人豈非只是虛張聲勢?”

    滕翼道︰“圍城軍最忌悶圍,必須讓他們有些動作,當作活動筋骨也好,當作操練也好,只有如此才能保持士氣。”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在戰爭中,人的心理因素絕不可忽略,古今如一。

    驀地下面的趙軍一聲發喊,持盾沖前,直沖到城河對岸處,蹲了下來,躲在盾後,數千弩箭手,隨後沖至,躲在盾牌手後,舉弩發射,一時漫天箭雨往牆上灑來。

    滕翼大聲傳令,烏家戰士全躲到城垛之後,不用還擊。

    滕翼又以比那罵城軍官更大的聲音喝道︰“準備沙石!滅火隊準備。”

    話猶未已,敵陣中再沖出一隊二千多的火器兵,以燃著的火箭,往城牆射來。

    攻城戰終于拉開序幕。

    雙方各以矢石火器互相攻擊,外牆和城頭均有撞擊和火灼的痕□□,但都只是表面傷痕,不損結構,烏家戰士居高臨下,矢石充足,守得固若金湯,傷亡極少,而趙人一天下來,已傷亡了千多人,可謂損傷慘重。

    直到此刻,趙王和趙穆仍不明白對方為何各方面均如此準備充足,因為他們一直密切注視烏家的動靜,只見有人和物資移出城外,卻沒有東西運進城堡來。

    他們沒有想起地道的存在,亦不能怪他們愚蠢,一來要建一條這麼長的地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還有就是因為若有地道,項少龍等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了。那猜到這正是項少龍計劃里中最關鍵性的環節。

    那晚消息傳來,秦人大軍犯境,嚇得趙王面青唇白,催迫手下大將日夜不斷攻城。

    到第十天時,趙人在傷亡慘重下,終于成功建立了三條跨河的臨時木橋,搬來雲梯攻城,又以巨木撞擊城門。

    烏家戰士則以矢石火器還擊,又以類似長鉤的武器對付敵人的攀攻,並用一鑊鑊的沸水滾油往下澆去,殺傷了敵方近二千人後,趙人才退下去,只守著三座木橋。烏家方面亦死了五十多人,傷了百多人。

    傷者立即被運往城外。

    至此項少龍才真正感受到在戰爭里,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少,那對他是絕不愉快的感覺。

    守到第二十天,趙人終于成功把河水引走,又花了三天時間以土石把護城河填平,烏家城堡亦呈大勢已去。

    趙人大舉進攻,把攻城的有護甲保護的戰車,推過填平了的護城河。

    這些戰車各種形式都有,最厲害是登城車、撞車和樓。

    登城車高度像城牆那麼高,使敵人能迅速攀車登城;撞車負著堅木,對城門和城牆施以連續的猛烈撞擊;樓則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勢,向牆頭的守軍襲擊。

    對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轟擊。

    不到兩天,能用的巨石均已用盡,項少龍立即發下撤退的命令。

    當趙軍攻入城內時,整個烏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于房舍樹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無力。

    趙人看著大火燃足了十天,剩下一片焦炭殘余,片瓦不留的災場,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但總不會是好受了。

    是役趙人喪生了八千多人,傷了萬多人,舉國震驚。

    烏家在趙國軍民中一向聲譽良好,趙王硬是把他們迫反,自是怨聲四起。

    到趙王由瓦礫底發現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項少龍之計,不過那時已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趙王雖暴跳如雷,亦只有徒呼奈何。

    這時他心中亦略有悔意,有項少龍這麼好的人材不能用,還把他白送了給秦人,確是何苦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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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01章 安抵咸陽

    秦國的發祥地在渭水上游秦川的東岸。

    自先祖蜚廉開始,秦人崇尚武風,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氏族形式,在這片艱苦的土地上掙扎求存,長期與西戎及犬戎作戰,他們的歷史,每一個字都由血和淚寫成。

    部落式戰斗集團的形態,雖使他們與土地的關系薄弱,難以落地生根,卻亦令秦人先祖不受土地的局限,不斷向未開發的西方移民和與異族雜居斗爭。

    周孝王時,嬴姓的非子因替周室養馬蕃息的功勞,受封于此,建立了一個近畿的附庸;其實卻是為周王室承擔了鎮守邊疆、防衛蠻戎的艱苦使命。

    西周四百多年的悠久歲月是秦人最艱辛和困難的歲月,以血汗及無數族人的生命,捍衛周朝共主的西防,同時向西方不住拓展。這種無時無刻不面對嚴酷挑戰和堅毅不移的勇武精神,為秦國打下了堅實無比的基礎。

    千載一時的機會終于降臨到秦人身上。

    周室因幽王無道,犬戎攻入鎬京,幽王被殺,周室威權至此蕩然無存。

    平王東遷,秦襄公因護駕有功,被平王將他升在諸侯之列,秦國終于有了諸侯國的法定地位。

    當戰國開場的時刻,七雄中最不雄的卻是秦國,君權旁落。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重用外籍政客百里奚、蹇叔、公孫枝等人,才奠定了一個強國的基礎。

    真正的富國強兵來自秦孝公和公孫鞅的改革,“翻箱倒篋”地摧毀了傳統的氏族部落結構,革新兵制,以軍功論爵,把王室權力提升至當時的極限。又把國都遷至咸陽,築起宏偉的城闕和宮殿,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將國土並歸為三十一縣,把舊日封區的疆界廢除,人民可擁私田,由國家直接計田征稅。

    至此秦國一躍而為天下霸主,深為東方各國畏懼。

    當項少龍長途跋涉,由邯鄲逃至咸陽時,秦國正享受著公孫鞅那翻天覆地的改革成果。

    咸陽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故又名渭城。

    項少龍帶著嬌妻烏廷芳,領著滕翼、烏卓和過千家將叩關入秦,受到守關將領的熱烈歡迎,一邊使人報咸陽,又調來五艘大船,免去了他們跋涉山林之苦,直抵咸陽之南登岸,烏應元早率著家將和趙倩,與呂不韋的頭號手下圖先在渡頭恭候,非常隆重。

    烏廷芳父女相見,既歡欣若狂,恍若隔世;又觸起烏氏壯烈自殺的悲傷,百感交集!拉著趙倩說個不休。

    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狀似軍師型的青年,伴著圖先,欣然迎向項少龍。

    這圖先體型瘦長,年在三十許間,長得非常結實,皮膚黝黑,動作靈活,舉止間有種栗悍威猛的懾人氣勢,雙目有神,配著一副馬臉,算不上英俊,卻有股陽剛的男人氣魄和魅力。

    他大步上前,拉起項少龍衣袖,長笑道︰“圖先何幸,終于見到心儀久矣的超卓人物,若非項少龍,誰可成此不朽之事?”

    項少龍有點不知如何應付這種熱情,連忙謙讓,心中同時想到現在正值呂不韋和烏家關系的蜜月期,圖先自是得到呂不韋吩咐,要好好籠絡他們。

    圖先又逐一與滕翼和烏卓見面寒暄,神態親切熱烈。

    荊俊這時不知由那里鑽了出來,久別重逢,各人都甚是歡暢。

    肖月潭擺著老朋友的姿態,向項少龍介紹那青年道︰“這位是楚國來的名士李斯先生,現在是大老爺的舍人。”

    舍人就是食客。

    項少龍暗忖“李斯”這名字為何如此耳熟,驀地記起,動容道︰“原來是少懷輔助名主一統天下大志的李斯先生!”

    李斯渾身一震,垂頭道︰“項先生見笑了,李斯那說得上有什麼大志,只求能在呂相國領導下一展所長,于願足矣!”

    肖月潭閃過奇怪之色,暗忖自己說李斯是楚國名士,只是客氣的抬舉之語,事實上李斯籍籍無名,只不過憑三寸不爛之舌,令呂不韋頗有點好感,今天隨來亦是自動提出要求,想一睹項少龍的風采,為何項少龍竟像對他聞名久矣呢?不由道︰“少龍在何處听過李先生的事?”

    項少龍心中叫苦,難道他能告訴肖月潭是由《秦始皇》那套電影認識到李斯嗎?忙岔開話題道︰“呂爺當上了相國嗎?”

    圖先來到項少龍旁,感激地道︰“呂爺著鄙人定要清楚表達他對烏老爺子、應元少爺和少龍的感激,若非姬王後和政太子能安返咸陽,事情恐怕會是另一回事。姬王後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呂爺跟前對少龍推許備至,大王特地要為少龍于明晚安排洗塵宴,好讓少龍稍有休息的機會。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項少龍心中暗嘆,你口中說得好听,只不過是騙項某去作呂不韋的走狗罷了!

    他對政治和權力斗爭早極度厭倦,更沒有興趣參與呂不韋這外族政團與本土權貴的斗爭,心中暗暗作了決定。

    只看烏家在咸陽以十二個三合院落組成的新宅,便知秦人對烏家隆重的禮遇,亦可推知莊襄王對朱姬、由小盤假冒的嬴政的寵愛,和對呂不韋的寵信。

    這烏家新宅雖遠及不上邯鄲烏家城堡的規模和氣派,但卻位于咸陽宮附近公卿大臣聚居的區域。策馬緩馳約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可抵達咸陽宮正中入口的城闕。

    咸陽宮有內外城之分。

    內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咸陽宮和渭南的興樂宮組成,橫跨渭水,靠長達二百八十步的渭橋貫連兩岸交通,形成宏偉壯麗的宮殿組群,且規模遠非邯鄲或大梁的宮殿可以企及。

    兩宮氣勢磅礡,全部均為高台建築,有上扼天穹,下壓黎庶那種崇高博大、富麗堂皇的氣魄,隱然有君臨天下之象。

    外城比內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區,商業發達,旅運頻繁,肆上貨物,品種繁多,物美價廉。

    當項少龍的車隊路過城東的市集時,便目睹各種畜類產品的出售,例如肉、皮、筋、角、脂、月交等等。另外又有陶、木、鐵器、紡織品等手工業制成品,其況之盛,遠非趙魏兩國所能及,可見國勢和經濟實有直接關系。

    據同乘一車的圖先介紹,咸陽的營運分私營和官營兩種,政府設有管理市場貿易的機關和官吏,以監察和促進商業的發展。例如置鹽鐵官、管理手工業的“工室”、“工師”及司徒、司馬、司空、治田等官吏,以厘定產品的規格、質量或生產的方向,這都反映了秦國強大的經濟實力。

    往烏家新宅路上,所見民風純樸,罕有魏趙等國到處可見的鮮衣華服,但人口卻比大梁更繁盛,邯鄲更是不能相比。

    項少龍耳目一新,暗忖這才是強國的規模。

    行人多配備兵器,武風之盛,更非魏趙能及。

    來到烏家主宅前的廣場處,圖先等告辭離去,臨行前李斯偷偷向項少龍表示明早想來見他,項少龍欣然應允後,李斯才有點茫然地離開了。

    整個烏府上下各人全到了大門來迎接這批烏家的英雄親信,尤其項少龍,更成了烏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備受尊崇。

    烏應元撥了四組房舍暫時安頓各人,大部分子弟兵明早便出發到咸陽北郊的大牧場去,由于秦國地大物博,所以牧場的規模更勝從前。

    項少龍應付了親族的歡賀後,春盈等四女才有機會擁著他與烏廷芳、趙倩到他新的隱龍居去。

    婷芳氏原來受不住旅途的艱困病倒了,嚇得項少龍忙趕到她的香閨去。

    伊人清減了不少,玉容蒼白,病因卻有一半是為了掛念項少龍,見他回來,摟著他喜極而泣,到晚宴前,精神好了很多,已可離榻活動。

    看到春盈眾女歡天喜地的樣子,項少龍亦愁懷盡解,摟著婷芳氏和趙倩的蠻腰,欣然問道︰“今晚由誰伴我?”

    兩女俏臉紅,自然是都想陪他。

    烏廷芳笑道︰“不若我們三人一起陪你吧!只怕你應付不了。”

    趙倩亦赧然嬌笑道︰“還有六個丫頭呢?看你怎生應付?”

    項少龍望了春盈四女一眼,奇道︰“何來六個之多?”

    婷芳氏笑道︰“忘了倩公主的翠桐和翠綠嗎?”

    項少龍一呆道︰“她們不是留在邯鄲嗎?”

    趙倩怨道︰“你忘了她們哩!幸好人家央陶公派人把她們乘混亂中,秘密接了出來,比你們還早了十天到咸陽呢。”

    項少龍大喜道︰“還不喚她們來見我?”

    趙倩一聲嬌呼,只見兩個美麗的俏婢由內堂奔了出來,拜倒項少龍身前,忍不住痛哭起來。

    項少龍心中涌起忽略了她們的歉意,憐意大生,起身扶起兩女,撫慰一番後,才到主宅大堂和烏應元共進晚膳,與會的還有陶方、烏卓、滕翼和荊俊。

    一番勸酒和互相祝賀後,烏應元由衷致謝地道︰“我們烏家能有此再生機會,全賴各位協力同心,不顧生死爭取回來的。”

    陶方道︰“今次我們真的可安居樂業了,王後和太子回到咸陽後,呂爺立即被封為右丞相,只要再立軍功,便可晉爵封侯,我們烏家有了這個大靠山,老爺在天之靈,都安樂了。”

    提起烏氏和隨他一齊殉死的妻妾婢僕,眾人都神色一黯。

    烏應元咬牙切齒道︰“這筆血賬,呂相國必會為我們追討回來,圖管家私下對我說,相國已有了攻打趙國的計劃,還希望由少龍執行。”

    項少龍心中苦惱,說實在的,他的主要仇人只是趙穆,趙王最多只算個幫凶,若要他率軍把趙境內的城池逐一攻陷,涂炭生靈,實非他所願。

    對侵略性的戰爭,他實感深深的厭惡。

    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是他怎也不可成為呂不韋的爪牙,因為歷史上的秦始皇,即位十年前後,便與呂不韋決裂,他怎可站在呂不韋的一邊呢?

    可是看來烏家各人,早視呂不韋為他們的新主子,一副生死與共、同進同退的樣子。自己又不可以告訴他們歷史會朝怎麼方向發展,亦自問無法令他們相信。這確是頭痛之極的一回事。

    嘆了一口氣道︰“秦王冊封呂爺為丞相,難道秦國本地的權貴全無異議嗎?”

    烏應元見他對呂不韋準備委他以重任的事毫不在意,奇怪地瞧了他幾眼,道︰“不但有異議,還反對得非常激烈呢。”頓了頓道︰“秦自衛人商鞅之後,排外的情緒相當強烈,後來為了瓦解甦秦促成的合從,免受東方六國的聯攻,才勉強用了個張儀,以連橫對合從。之後又再重用範睢,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應付六國聯手之勢,都可說是在迫不得已下,不能不借助外國的人材,為己籌謀。”

    再嘆一口氣道︰“可是白起被昭襄王賜死後,秦國軍方非常不滿,終于迫得範睢丟官,仇外的情緒再次壯大起來。我們雖說有秦人血統,可是終被視為外人,屬呂爺的系統,所以我們定要全心全力□助呂爺,否則若他倒台,我們亦不會有好日子過。”

    最後這幾句自然是要提醒項少龍了。

    滕翼等人均默然不語,他們三人全以項少龍馬首是瞻,只看重項少龍的想法。

    陶方插入道︰“現在呂爺的策略是要先立軍功,因為秦人一向重武輕商,呂爺做生意賺錢的本事當然誰都不會有疑問,但在軍事上,秦人卻認為他一竅不通,所以他若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地位即可穩若泰山,我們定要在這方面為他多做工夫。”

    滕翼沉聲道︰“秦人方面反對呂不韋的主要有什麼人?”

    烏應元道︰“最主要是以楊泉君為首的本地權貴,他們因姬王後曾是呂爺小妾,所以懷疑政太子非是大王骨肉,于是抬了大王的次子成蟲喬出來,這批人都是秦國實力派的人物,呂爺對他們非常忌憚,連大王都不敢過份違逆他們,所以雖任用了呂爺為右丞相,左丞相仍只得起用楊泉君。”

    陶方怕他們不清楚楊泉君,進一步解釋道︰“楊泉君乃昭襄王王後之弟,當年大王之能成儲君,他也曾盡力游說乃姊,使她向昭襄王說項,所以一直以為自己功勞最大,現在竟然屈居呂爺之下,自然極不服氣。”

    眾人恍然。

    昭襄王乃現今嬴政之父莊襄王嬴異人的祖父,那時異人的父親安國君仍只是儲君身份,對異人毫不重視,否則也不會送了他去趙國作質子。

    呂不韋得了異人這“奇貨”後,大施銀彈,買通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之姊和楊泉君,使他們分別游說華陽夫人及昭襄王的後妃,再由她們影響安國君和昭襄王,異人始有問鼎王位的機會。

    項少龍知道這並非說服烏應元要小心呂不韋的時刻,不再多言,岔開話題,一番風花雪月後,晚宴完畢,各自回居所休息。

    離開大堂,滕翼和烏卓兩人借口送他回去,陪他一道走。

    滕翼低聲問道︰“少龍似乎對呂不韋沒有多大好感,是嗎?”

    項少龍苦笑道︰“商人都是只重實利,這種人滕兄願和他交朋友嗎?”

    烏卓皺眉道︰“可是正如少爺所言,我們的命運已和他掛了鉤,若他坍台,我們亦完了。”

    項少龍真想把小盤的事告訴他們,終壓下這不智的想法,微笑道︰“這事隨機應變吧!待呂不韋的權位穩定下來後,我們才設法和他畫清界線,否則定會給他累死。這是我的想法,切莫告訴任何人,連荊俊和陶方都不可□露。”

    兩人對項少龍早心悅誠服,又見他這麼信任自己,都欣然點頭。

    道別後,項少龍回到新的隱龍居。

    居內燈火通明,眾女聚在大廳內,觀看趙倩和烏廷芳兩人下棋。婷芳氏則因病體尚未完全復元,回房休息。

    項少龍先到房內探看婷芳氏。

    這美女不知是否因環境影響,又或項少龍的愛寵,原本冶艷的風姿,化作姣麗中帶著貴氣的動人氣質,穿了一襲素藍地淡黃鳳紋的貴婦服裝,刻意為他打扮過的高髻雲鬟,淡素蛾眉,充滿著清雅誘人的風情,臉色雖仍有點蒼白,卻另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柔弱美姿,在燈火映照中,美目藏著對他海樣的深情和依戀。

    自大梁之行後,為了應付趙人,他少有與她這種單獨相處的機會,禁不住一陣疚歉。

    眾女陣陣喧笑聲,隱隱由大廳處傳來,卻不會破壞這里的寧洽,反更增添了幸福、滿足和溫馨的感覺。

    婷芳氏見他走進房來,“啊!”一聲歡喜地擁被坐了起來,玉臉生輝。

    項少龍坐到榻沿,把這撲入懷內的美女擁個結實,感覺著她高挺酥胸起伏不停,豐盈誘人的生命感覺。

    他以面頰摩擦著她粉嫩的臉蛋,看著她後頸和領口內一截雪白的內袍,心中一陣激動,比之以前任何一刻,他更有信心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

    但在達到擁有這信心的旅途前,他已經歷了無數令他心傷魂斷的事。

    他想起了趙雅,心中一痛!對她再沒有獲知她背叛了他時的恨意了。不過這又如何呢?他們已沒有修好的可能。

    在魏國的紀嫣然知否他已來了這里呢?

    于這通訊困難的古世界,他們便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里。難怪古人對離別生出這麼多傷情和感觸,相思之苦確使人受盡折磨,婷芳氏正是因此病倒,為情消瘦。

    現在婷芳氏和趙倩都是孤零無依,唯一倚憑的就是自己,他怎能不寵她們疼她們呢?

    不知是否病中特別使人脆弱,婷芳氏流下了情淚,死命摟緊他道︰“夫郎啊!妾身想得你很苦哩!”

    項少龍又念起美蠶娘,一時神傷魂斷,擁著婷芳氏倒到榻上去,拉開了她的外袍,讓她被雪白內服包裹著正急劇起伏的肌膚體態盡呈眼底。

    醉人的幽香撲鼻而來,深開的領口可看到她嬌嫩豐滿的胸肌。

    項少龍俯頭埋在她的胸脯里,緊繃著的神經松弛下來,同時生出對斗爭仇殺的厭倦,只希望以後能退隱于泉林之地,把紀嫣然和美蠶娘都接了來,過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醉人生活。

    腦內勾畫出溪水緩流、芳草濃綠、林木蒼翠、丹山白水的美景。

    他要求的不是華衣美食,而是原始清苦的生活。

    在這地廣人稀的世界,找個世外桃源之地,開墾荒田,種些農作物,由懷中玉人養飼鴨,自己則負責捕魚狩獵,直至老死,于願已足。

    婷芳氏俏臉生霞,星眸緊閉,呼吸急促起來,不時夾雜著使他魂搖魄蕩的嬌吟,顯是春情勃發,不可遏止。

    項少龍並不急于侵佔她,想著來時經過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時遇上漫天濃霧,又或瀉千尋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越,暗下決心,終有一天,他要在山林終老。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種生活,才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勉力睜開美眸,射出灼熱的情火,怪他仍不和她合體交歡。

    項少龍心神俱醉,忘掉了一切,把所有注意力全投到她迷人的肉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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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02章 秦宮夜宴 1

    甜美嬌柔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升的驕陽早散發朝霞,猛然坐了起來。

    美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後,抿嘴嬌笑道︰“我們三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床來的。”言罷俏臉紅,羞喜不勝,顯是想起了昨晚激烈醉人的“戰況”。

    項少龍給她提醒,試著舒展筋骨,發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和乖倩兒再來一次吧!”

    趙倩欲迎還拒,偏又渾體發軟,無力爬起來,嬌吟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項少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密訂的約會,嘆了一口氣,先探手到趙倩衣內,放肆一番後,才起榻讓妻妾美婢侍候盥洗更衣,指頭都不用他動半個,一切便弄得妥當整齊。腦中想的卻是如何把翠桐翠綠這兩個俏丫頭都弄到榻上去,不由啞然失笑,自己那貪嘗新鮮的男人特性仍沒有絲毫改變。

    李斯在內軒等他,神色平靜,至少表面如此。

    客套了兩句,秋盈獻上香茗糕點後,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處听過在下名字,為何像對李某非常熟悉的樣子。”

    項少龍昨晚曾向陶方查問過這將來襄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臣的身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處听到的,但想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了這想法。微笑道︰“李先生听過緣份這回事嗎?”

    李斯愕然道︰“什麼是緣份?”

    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才傳入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麼。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後道︰“命運像一隻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但最終亦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成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僕。這就叫作緣份。”

    李斯臉露訝色,思索了一會後,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術傾動天下,還有這麼發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這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系呢?”

    項少龍淡淡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但卻像早知道了很多關于先生的抱負,沖口便說了那番話出來,或者是因為曾聞李兄游學于荀卿的關系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少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呢?”

    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少龍不但尚未有官職,且屬呂不韋系統,假設他李斯和對方交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禁猶豫起來。

    自來到咸陽後,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亦表示對他頗為欣賞,但他卻看出呂不韋不但野心極大,賦性驕橫,遲早會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徑庭,他很難會受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先生並不甘于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

    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笑了!”

    項少龍正容道︰“要成大事,便要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于度外,今天的話便至此為止,事後我們亦不向任何人提起,如何?”

    李斯凝神看了他一會,只覺項少龍透出使人心動的真誠,心中一熱,豁了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卓見和提議呢?”

    項少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成敗呢?”

    李斯臉色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氣,嘆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項少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干些什麼工作?”

    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望能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實在有點夸大了。”

    項少龍並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听聞此事,奇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內對治國之道,有什麼新的看法?”

    李斯嘴角牽出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那有什麼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精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為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分,最後達到無為而治的理想。”

    項少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為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

    李斯那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為如何呢?”

    項少龍知道若不露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胸懷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交的王後又是趙女,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望先生有以教我。”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材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了。”

    項少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內,誠懇地道︰“先生言重了,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術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為,只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會退隱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了。”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少龍縱得莊襄王另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麼有為明主,事事都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但項少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

    項少龍伸手按在他肩頭處,微笑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陽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了。”

    李斯告別後,項少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少龍今後有什麼打算?”

    項少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資料。為小盤這冒牌嬴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與及假宦官嫪毒的出現。

    現在找到了個李斯,還有就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後為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了這三個人襄助小盤,他可安心退隱田園了。

    輕松地嘆了一口氣,挨到椅背,伸展著身體道︰“說真的,我項少龍胸無大志,殺了趙穆後,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些田園的隱居生活,閑來打獵捕魚便感滿足了。”

    滕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能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這時荊俊旋風般沖了進來,神采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哥見識咸陽的繁華盛景。”

    滕翼皺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麼人胡混在一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奮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里真刺激,每天都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便在咸陽最大的官妓樓中伏,死了三人,傷了七人,算那些偷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偷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了這麼多人?”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暗叫不好,這小子年輕好斗,說不定會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為何竟會隨便打斗?”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陽亂成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

    項少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後,會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並敬禮道︰“小俊曉得了,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向項少龍嘆道︰“少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的了,少龍勿放在心上。”

    項少龍笑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聲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嘴!”向項少龍打個眼色,表示想獨自訓斥荊俊。

    項少龍會意,自行返回隱龍居去,尚未踏進門檻,天井處傳來眾女陣陣的歡叫喝彩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為樂,婷芳氏則坐在一旁含笑觀看。

    春盈和夏盈擁了上來,把他拉入場去。

    這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

    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風雲,影響了整個戰國歷史的人物,項少龍亦不由有點緊張起來。

    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閑架,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洞,進入主大殿前的廣場。

    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了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例問過後,使十二騎前後護著項烏兩人的馬車,往內宮馳去。

    像趙宮般,咸陽宮雖大了幾倍,仍是“前朝後寢”的布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內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于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為相國堂和各類官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後的後三宮為主,左右兩方為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後、太妃、妃嬪和眾王子的宮室。

    項少龍沿途觀覽、只見殿堂、樓閣、園林里的亭、台、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緊,氣象肅穆,非是趙宮所能比擬。

    內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布局緊湊,各組建築自成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又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

    想到小盤有一天會成為這里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成,項少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成就感。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也是後宮內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座三層樓式的高台建築,高台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台的東西兩側,分布著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回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繒壁畫,回廊的踏步鋪上龍鳳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里,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里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

    步上長階時,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為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付了。”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諾。

    項少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反臉決裂,卻是心中感嘆。

    這或者就是預知命運的痛苦,禁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隱之心。

    才跨入殿門,一聲長笑撲耳而至,只見一個無論體形和手足均比人粗大的豪漢,身穿華服,虎步龍游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絲織高冠,上插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後搖動,更增其威勢。

    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了點,但眸子精光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感覺。

    烏應元慌忙拉著項少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

    尚未拜下,呂不韋已搶上前來扶著兩人,灼灼眸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訝然道︰“難怪姬王後和肖先生均對項少龍贊不絕口,我呂不韋足遍天下,還是第一次見到少龍這般人才。”

    有如洪鐘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蕩回響著。

    項少龍見他只比自己矮了少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夸獎了!”

    偷眼一看,只見除在上首設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女,舒了一口氣,不用應付那麼多人,自然輕松了點。

    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于上首之右那席走去,低聲在項少龍耳旁道︰“本相正苦于有兵無將,少龍來了就好,我何愁大事不成。”又哈哈笑了起來。

    那邊的烏應元喜道︰“全賴相爺提攜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呂不韋這麼看重自己,他還怎能脫身去享受憧憬著的田園生活?

    這時三人來到席前,呂不韋先揮手命宮女退開,才低聲道︰“本相已和大王說好,任少龍為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將排擠,郁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均無人能及,若有少龍為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種籠絡手法,既直接又有力,怎不教人為他盡心盡力。先扮作感激的樣兒,才道︰“相爺如此看重少龍,縱為相爺肝腦涂地,亦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只在于少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屍萬段,少龍亦很難分神到別的事情上。”

    呂不韋大力抓著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亦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少龍即管放手施為,萬事有本相支持,拿了他首級後,記得帶回咸陽,大王和本相亦要一睹為快!”

    項少龍至此才真正領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右丞相。

    而且他只由自己幾句話,便看穿自己準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是多麼靈敏迅捷。

    門官唱道︰“蒙驁將軍到!”

    項少龍差點沖口說“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幸好記起曹操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身,大笑道︰“有什麼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欣悅呢?”

    項少龍和烏應元往正門望去,只見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錦袍,氣宇軒昂地大步走入殿內,隔遠便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與蒙驁把臂而行,往烏項兩人處走來。

    這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許間,膚色黝黑,滿臉風霜,眉頭像時常都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超卓不群的感覺。身體非常硬朗靈活,顯然因大量運動而保持在極佳狀態中。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的眼光這麼厲害,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

    蒙驁和烏應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後,精光閃閃的眼神落到項少龍臉上。

    項少龍不想和他對望,連忙行下輩之禮。

    呂不韋為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交際,繃緊的臉沒有什麼笑容,有點生硬地道︰“幸會!幸會!”

    烏應元笑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幾天,便與蒙將軍的令郎們結為好友,不時到荒郊打獵游樂呢!”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身手真的很好,來咸陽這麼短一段日子,便擊敗了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只服少龍,害得我們都心癢癢想看看少龍的絕世劍法。”

    項少龍這才知道荊俊干了這些事出來,也不知應歡喜還是憂心,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這一方也不行的了。

    蒙驁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兒子,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看看少龍什麼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少龍呢!”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答話,門官唱喏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齕到!”

    蒙驁的笑容立時收了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這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派系的斗爭,已到了完全表面化的白熱階段。

    項少龍望往大門,只見一個身穿交領華服的矮胖子和一個穿著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

    秦人風氣確與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後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簡單多了,反使項少龍輕松寫意。

    項少龍心中好笑,呂不韋這右丞相和楊泉君這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然並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排。

    不過這王齕乃秦國軍方首要人物,而蒙驁只是個不得志的將軍,顯然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這就是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才會如此積極爭取項少龍,否則這務實的商人可能看多他一眼都不願意。

    楊泉君和王齕的目光都凝注著項少龍。

    項少龍和烏應元連忙施禮。

    王齕很有風度,微笑還禮。

    楊泉君神情倨傲,略一點頭,一眯那對被肥肉包圍著的陰險細眼,冷冷一笑道︰“項兵衛來了多少天呢!本君若非來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駕的風采!”

    這幾句話分明怪責項少龍到咸陽後,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元心中暗罵,臉上卻堆起笑容道︰“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處,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

    項少龍反放下心來,這楊泉君喜怒形于色,庸俗平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這王齕厲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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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02章 秦宮夜宴 1

    “當!”

    磐聲響起。

    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衛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地由後堂進入殿內,排列兩旁。

    接著殿後傳來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恍然,原來莊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里,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才下來主持晚宴。

    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與莊襄王密議,由此可見兩人關系多麼密切。

    眾人分列兩旁跪伏迎迓秦王大駕。

    先是四名內侍肅容步出,後面是八位俏麗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色為主,襯以紅藍二色,頗有點土氣,遠及不上趙魏兩國宮女內侍的華袍繡服。

    他們分成兩組,每組二男四女,肅立一側。

    環佩聲響。

    一位體態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衣、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錯了。

    此時內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蟜王子到!”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後納的妃嬪,她和兒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她頗為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

    只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面是觸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她縴腰豐臀的體態和媚在骨子里的動人風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

    項少龍想起曾與她擁眠被內,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她的妙目交觸。

    內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莊襄王的龍駕。

    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懷疑。

    四名內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



    項少龍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腦海幻想著對方模樣。

    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

    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與莊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觸。

    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縴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莊嚴肅穆。

    看到項少龍遠勝一般人的體形和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

    項少龍想不到莊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異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

    楊泉君和王齕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

    磐聲再響。

    另十八名衛士由內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後持戈守立。

    一位體態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衣、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錯了。

    此時內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蟲喬王子到!”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後納的妃嬪,她和兒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她頗為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

    只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面是觸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她縴腰豐臀的體態和媚在骨子里的動人風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

    項少龍想起曾與她擁眠被內,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她的妙目交觸。

    內侍唱道︰“姬王後、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莊襄王的龍駕。

    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懷疑。

    四名內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

    項少龍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腦海幻想著對方模樣。

    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

    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與莊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觸。

    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縴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莊嚴肅穆。

    看到項少龍遠勝一般人的體形和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

    項少龍想不到莊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異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

    楊泉君和王齕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

    磐聲再響。另十八名衛士由內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後持戈守立。

    眾人紛紛來到席旁立定,待莊襄王坐下,侍衛卓立其後,秀麗夫人和朱姬兩對母子亦席地坐下時,才敢入席坐下。

    右邊兩席,上首處坐的是呂不韋和項少龍,接著是蒙驁和烏應元;另一邊則由楊泉君和王齕各據一席,涇渭分明。

    項少龍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盤,以免莊襄王或其他人發覺他和她“母子”二人的特別關系,這叫寧教人知,莫教人見。

    宮女穿花蝴蝶般穿插席間,為各人添酒和奉上美點。莊襄王道︰“姬後和政王兒均安返咸陽,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

    眾人舉酒祝賀,不過秀麗夫人、楊泉君和王齕等的臉色當然不太自在了。

    莊襄王的眼光落到朱姬和小盤處,眼神更溫柔了,以他那充滿感情的好听聲音道︰“政王兒,少龍有大恩于你,還不敬項先生一杯!”

    項少龍亦不由為他的風采傾倒,深感成功非靠僥幸。莊襄王能于落魄時被呂不韋看中是“奇貨可居”,後來又打動了最被當時昭襄王寵愛的華陽夫人,納其為子,最後突圍而出,成為王位繼承者,自有其攝人的特色和豐采。否則縱使呂不韋再多花點錢貨,亦只是枉費工夫。

    小盤聞言起立,來到項少龍席前。

    到此刻兩人才有機會眼神交接。

    小盤一對眼楮立時紅了起來,射出深刻之極的感情,幸好一閃即沒。

    當下自有侍女捧來酒壺酒□。

    項少龍長身而起,恭敬地俯身,舉手過頭,接過小盤遞來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盤的身體更粗壯了,神色冷靜,當項少龍想到他日後統一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顫。

    兩人分別回到席位里。項少龍忍不住再望了小盤一眼,發覺朱姬正含笑看著他,秀眸盡是溫柔之色,嚇得忙垂下目光。

    莊襄王逐一和眾人閑聊了兩句後,眼光再落到項少龍身上,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少龍認為須多少軍馬?”

    朱姬和小盤的眼楮同時亮了起來。

    楊泉君和王齕亦露出注意的神色,看他有什麼話說。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少龍放膽直言,舒陳己見!”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以現在的形勢論,攻陷邯鄲二十萬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未可辦到。”

    眾人齊感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項兵衛對兵家爭戰之事,時日仍短,故才有此無知之言,王大將軍可否向兵衛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

    他始終堅持稱他作兵衛,正是要提醒別人,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亦表明仍視他為外人。

    莊襄王和呂不韋先是對項少龍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來。

    朱姬則是嘴角含春,對項少龍滿懷信心。

    烏應元則向項少龍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驁雙目則亮了起來,顯是體會到項少龍說話中的含意。

    項少龍從容不迫地看著王齕,虎目精芒閃閃。

    王齕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本將卻想請項先生先解釋一下為何有此立論。”

    此話一出,莊襄王、呂不韋、烏應元和楊泉君這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項少龍非是胡謅一通,否則王齕不會如此有所保留。

    項少龍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後,趙國確是遭到致命之傷,不但影響軍心士氣,亦深入打擊了王公大臣對國家的信心,不過正是由于這種心態,亦形成上下拚死抗敵之心,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臣下提出能以二十萬人攻陷邯鄲,是趁我們烏家剛撤離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面的補給難繼,兼之士氣大損,才有此把握。但這一戰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分別被匈奴和燕人纏著,無暇分身,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再沉聲道︰“若只為破城,十萬人便可做到,但若要速戰速決,全師而退,非二十萬人不可。”

    王齕呆了半晌,嘆道︰“項先生這話亦不無道理。”

    項少龍禁不住對他好感大增,由于對方不會睜著眼說謊話。蒙驁沉聲道︰“末將完全同意少龍之言。”

    楊泉君氣得臉色陣紅陣白,與秀麗夫人交換了個眼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一陣嬌笑,媚眼一送,向莊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沒推薦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

    這麼一說,王齕和蒙驁都尷尬起來。

    小盤望著項少龍,涌起崇慕和依戀的情緒。

    莊襄王先望了呂不韋一眼,油然道︰“少龍的舉我全國之力,亦未能滅趙,又怎樣解釋呢?”

    最緊張的是烏應元,假設項少龍在此項上不能說服秦王,那剛佔得的一點優勢,便會盡付東流了。

    項少龍陳辭道︰“戰爭之要,雖說以國力為本,軍力為器,但外交和情報卻是同樣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楊泉君插入道︰“這兩方面的事,我大秦從沒有疏忽過,先王以張儀為相,便是從外交入手,粉碎六國合從之策,至于情報方面,我們不時有探子到各國偵察,從沒松懈下來。”

    項少龍愈來愈看不起這秦朝元老,不客氣地問道︰“請問君上,假設我們傾全力揮軍攻趙,各國會有何反應呢?”

    楊泉君登時語塞,因為若沒有確實情報的支持,如何可答這假設性的問題。

    呂不韋在幾下拍了拍項少龍的大腿,表示很高興他挫了楊泉君的鋒頭。

    王齕終是和楊泉君共乘一船,出言道︰“此事確不可輕舉妄動,齊楚兩國暫且不說,但三晉唇亡齒寒,必會齊起反抗,三國任何一國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萬之師,但聯合起來,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說,雖似為楊泉君緩頰,卻也等若肯定了項少龍的說法。

    項少龍不讓眾人有喘息之機,侃侃而言道︰“趙國若受攻擊,各國絕不會坐視,縱使開始時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檢便宜心理,但只要趙人閉關穩守,再派人截斷我軍的補給路線,其他各國遲早必派軍應援,那時我們四面受敵,情勢殊不樂觀。”

    莊襄王拍案道︰“好一句‘坐山觀虎斗’,這麼精彩的語句,寡人還是初次听到。”

    項少龍暗忖難道這句話仍未在這時代被引用?謝過莊襄王贊賞後續道︰“況且魏國信陵君仍在,足可影響各國,再來另一次合從,我們便危險了。”

    眾人均默然無語,八年前魏國信陵君聯同各國軍隊,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各人自是記憶猶新,仍有余悸。

    莊襄王嘆道︰“如此說來,難道任由趙穆這奸賊逍遙自在嗎?”

    只憑這一句話,便知莊襄王沒有統一天下的大志,否則這句話應是“如何才可蕩平六國呢?”

    項少龍肅容道︰“若只是要把趙穆擒來,大王則不必費一兵半卒,只交由臣下去辦好了。”

    眾人同時愕然。

    莊襄王精神一振道︰“可有虛言?”

    項少龍道︰“絕無半字虛語,臣下只須要半年的時間去搜集情報,便可起行,把趙穆生蹦活跳帶到大王御座之前,任憑處置,不過此事最緊要保密,否則臣下恐難活著回來。”

    莊襄王拍案道︰“誰敢□出此事,立殺無赦!”

    同一時間呂不韋在項少龍耳旁嘆道︰“這事怎可說出來?”

    項少龍知他擔心自己會被楊泉君陷害,探手幾下,在他大腿上寫了個“假”字,呂不韋登時會意,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楊泉君垂下頭去,免給人看破他的喜色。

    朱姬嬌笑起來,向莊襄王撒嬌道︰“生蹦活跳的趙穆,少龍用語真是有趣,剛才人家的提議,大王還要猶豫嗎?”

    眾人一听,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莊襄王哈哈一笑道︰“與少龍一席話,令寡人痛快極矣,若能把趙穆生擒回來,以□寡人心頭之恨,定然重重有賞,由今天起,少龍就是寡人客卿兼太子太傅,專責教導政兒劍術兵法。”

    呂不韋大喜,忙向項少龍舉杯祝賀。

    要知太子乃王位繼承人,若能成為他的師傅,異日太子登基,自能發揮直接的影響力量,所以這官位實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熱。

    楊泉君由席中走了出來,跪伏地上,顫聲道︰“大王尚請三思,我大秦立國數百年,以武聞名,能當太子兵法劍術太傅者,均乃國內最佳兵劍大家,從沒有外人擔任此職,況且項兵衛一無軍功,二來不知劍術是否名實相符,不若待項兵衛擒趙穆回來後,大王再作定奪吧!”

    他這番話亦算合乎情理,可見此人仍有點小聰明,可是莊襄王那听得入耳,不悅道︰“寡人怎會看錯人,這事就是如此安排,左丞相不必多言。”

    王齕忍不住亦走了出來,跪陳道︰“大王務要三思,否則恐人心難服。”

    這大將軍一開腔,等若秦國軍方齊聲反對,莊襄王雖心中大怒,亦不得不猶豫起來。

    項少龍見狀亦跪稟道︰“左丞相和大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大王請收回成命,先看臣下能否擒回趙穆,再作決定。”

    烏應元和朱姬暗叫可惜,朱姬更暗恨少了與項少龍接觸的機會。

    小盤則差點想把楊泉君痛揍一頓。

    莊襄王嘆了一口氣道︰“眾卿請起。”

    楊泉君和王齕兩人知他回心轉意,大喜回席。

    項少龍亦從容回席去也。

    王齕見他毫不介懷,禁不住心生好感。

    莊襄王尚未說話,呂不韋一聲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呂不韋正容道︰“政太子太傅一職,怎可丟空半年以上。兵法方面,少龍剛才已表現了他超卓的見地,而少龍在趙魏兩境,以少勝多,大破賊軍,又斬囂魏牟之首,早名震天下,不用贅言。至于劍術,只要楊泉君和大將軍請來心目中我國最有資格的劍術大家,擇日御前比試,即立見分明。”

    莊襄王大喜道︰“一于這麼辦,好了!讓我們喝酒作樂。”

    一拍雙掌,一隊歌舞姬立時飄進殿來,載歌載舞,可是卻沖不破那緊張的氣氛。

    雙方都盤馬彎弓,準備讓對方栽個大筋斗。

    項少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已給卷進了秦廷的權力斗爭中。

    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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