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恩林沒想到這山路有如此的長,路不難走,只是真的好遙遠,就似怎也走不到盡頭似的,她的腳步很難跟得上五十人部隊,她沒走兩步,鐵玄已把她抱在手上來了。
「不,這樣你會太累了。」她試著拒絕他這人肉吉普車的服務。
「你怎麼仍是那麼輕,像個孩子一樣,是我沒東西給你吃?」鐵玄不理會妻子的抗議,兩手把小美人抱得緊緊的,命令地說:「抱住我的頸子,不要像蟲子一樣扭來擰去。」
「我……我哪裏像蟲子!」恩林鼓起腮幫於,兩手乖乖的圈住丈夫的頸於,如此的人肉吉普車竟是十分的舒服,兩天的山路,她都在他的懷裏睡著走,這直教鐵芯都要眼紅了。
「哥,我小時候你也沒這麼抱過我。」休息的時候,部隊坐在矮叢林之中隱藏著,拿出幹糧充飽肚子,就隻有鐵玄仍然抱著安睡中的小妻子,一動也不動地坐著,鐵芯卻拔了一根葦草走來,一面逗著兄長,一面用小草撩撥嫂子小巧的鼻子,輕笑著說:「之前嫂子跟我們走過不少路,也沒這次慘啊,天天都吐死、累死,究竟是怎麼了?」
鐵玄這才想起來,也是啊,恩林從前也可以勉強跟上部隊的步伐,這次明顯是體力大降的表現。
「你就不問問嫂子為她自己是醫生啊。」看見兄長一臉茫然,鐵芯忍著笑,「也許會是意外驚喜呢。」鐵芯真看不過去,這個哥哥太笨,那個嫂子卻更笨啊。
「嫂子,妳要不要吃啊,快醒醒啊。」鐵芯索性捏住恩林的鼻子,在她的耳邊漫不驚心地說:「你不吃,你肚子裏,我家的小侄子要不要吃啊?」
一語既出,整片矮林都靜了。卻看見兩人的臉色都大變了,一個是鐵大將軍,他整張臉又黑又紅,似一塊燒紅了的鐵闆;另一張臉是他懷中的將軍夫人啊,只見她猛地睜開一雙美目,即被丈夫生氣的眼睛瞪住了。
「玄……」恩林被鐵芯的耳語驚醒了,怎麼竟會被妹妹知道了,還要被踢出事實來,如今她就是犯了知情不報的大罪,只是不是她不說,是找不到對的時機說而已,但看見丈夫火怒的臉,她害怕得不知所措了。
「說!」鐵玄被妹妹一語點破了,但一切都要由當事人說的作準。
「家事,部隊撤出三米。」鐵芯一聲令下,五十人部隊滾出不隻三米是五米之外去了,然而,八卦的耳朵仍然如兔子耳般豎得直直呢。
「玄……我……」恩林僵硬在丈夫的懷裏,好不容易從驚慌之中找回呼吸,卻不知要說什麼。
「說!」鐵玄將軍的命令從不重複兩次的,唯獨面對這要他命的小魔怪,他什麼軍紀、什麼冷靜都丟得一乾二淨。
「我……」恩林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心慌亂,她要逃嗎為他在生氣,一定要逃遠點。
恩林向四週一看,那可恨的告發者竟然遠遠坐在一旁,捧著一包幹糧悠閑地吃著,恩林向鐵芯投以一個哀怨的求救眼神,豈料,這可恨的小妹子競回以一笑,轉個身繼續吃,真是天理何在啊!
「想去哪?」鐵玄一手就把似受驚小鹿一樣的妻子拉住,她的小鹿尾一動,他就知道她又想逃了,她從來就隻有這一招,他生氣地一喝,「又想逃?」
「沒……沒!」恩林被這一吼就慌得哭了,眼淚串串而下,小嘴裏隻會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玄,原諒我!」
「原諒你什麼?」鐵玄看見妻子慌得失了方寸,那驚恐的臉彷彿在怕自己要被責打一樣,他是打老婆的野人嗎為他更氣了,聲音更火大了:「你做錯什麼?為何要怕我?」
「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孩子,我……」恩林哭得更淒涼了,垂下頭來,臉色蒼白如紙,弱弱地哀聲求說:「我……我要留下孩子,我……要留下我們的孩子!」
「孩子?」鐵玄心下一緊,鐵芯說的竟是真的,這小魔怪竟然知情不報,造反了!
「你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瞞你,只是……找不到時機說。」恩林委屈得讓旁人都不忍心了,眼神紛紛投來,彷彿要用眼光盯死那把恩林弄哭的大罪人來。
「找不到時機為你有哪一刻不在我身邊?」鐵玄氣壞了,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要被妹妹踢爆才得知,他怎不氣?
「但是……但是你跟步司令說我們不會有孩子……」恩林掩面痛哭了,「你說……孩子會讓父母更煩惱!」
「那是……」鐵玄一時語塞,他的確說過那樣的話,沒料到這卻讓妻子痛苦了,他真是天殺的口不擇言啊!
他趕緊把哭慘了的妻子抱在懷,低聲地解釋:「不是的,那是跟步司令說說的而已,我那時要推掉他要你一起來的要求啊,我……我怎會不要我們的孩子,絕對不會!」
「真的?」恩林此時才抬起小臉來,不肯相信卻又希望他是說真話,非常矛盾,低聲的說。,「你不生氣我……懷了孩子?不會認定孩子是麻煩?」
「當然不會!」鐵玄把妻子緊抱,哄著:「我要感謝你讓我當爸爸。」
「嗯,」恩林就是如此好哄的笨女人,才兩句話就甜甜地笑了,靠在丈夫的懷裏,輕聲說:「太好了,你也喜歡孩子!」
「可是,路程很辛苦,現在你有孩子了,會更很危險。」這才是鐵玄一聽見此消息而臉色大變的原因,「可是現在要送你回去,也一樣辛苦。」
「不會的,孩子在我肚子裏四個月了,現在很安定,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她反過來安撫丈夫,要讓他安下心來,鐵玄卻瞪大了眼,這消息競比剛才更為讓他驚訝了。
「四個月剎那是……」他完全失去冷靜地問:「那是結婚之前就有了的?」
「嗯……」恩林滿臉飛紅,垂下眼睛,彎彎長長的睫毛在微微的抖,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那……可能是那次要離開相非鎮前的事,也可能……是更早的那次……」
「老天,你怎不告訴我?」鐵玄震驚極了,卻又很是生氣,「你怎可以一直不讓我知道,豈有此理!」
「對不起,我……」恩林委屈地含著眼淚,「我那時候要去哪裏告訴你為我……也是在修道院時才知道的,我……」
「你真是的,如果我沒去修道院接你,你怎麼辦?」鐵玄真不敢相信,這小女子競如此笨,她就不會為自己著想?
「我不知道,我那時也很彷徨的,但我知道神會保守我。」恩林聽出丈夫為自己擔心,她心裏甜了,小臉蛋又靠在他懷裏,低聲說:「你也真的回來接我了,不是嗎?」
「上帝怎麼把你教得那麼笨,我真太佩服了。」鐵玄驚歎地說,「妳怎可以如此盲目地相信那個神?事實上,別人怎麼看,我也是個把你吃幹抹淨便走人的壞男人啊,你竟然信我會回去找你?」
「我沒想那麼多,但孩子怎麼也要保護下來,我那也不是盲目的信心,我說了……」她認真非常地,「我這只是盲目的愛!」
「你這笨女人!」鐵玄真要敗在她手下了,如此單純,如此死心眼,如此可人的完美天使,競被他抱在懷裏,他不禁說:「好在妳遇上的是我,小魔怪!」
「就是你,你以為可以有其他人,笨死了的大魔怪!」恩林甜甜地笑了。
矮樹叢林裏冒起滿林的心形飛花,五十人部隊更是都退出十米之外了,真的受不了那二人無法無天的恩愛,真是天殺的罪大惡極啊!這兩人完全無視他人羨慕得咬牙切齒。世上還有比這樣更罪孽的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醫師大人,真的感謝你!」
到了炯族部落,恩林才明白他們為何如此急切地向聯合軍求助,原來炯族的巫醫都被政府軍擄走,為的竟是要巫醫流傳下來的各種毒藥。政府軍不單把他們的巫醫擄走,更可惡的是,他們把毒藥都用在戰場上反過來毒害炯族戰士,這讓族長大發雷霆卻無法可施。
「幸好我會一點針灸解毒法,如果是一般西醫,沒有對應的藥物,來了也是無能為力的。」恩林為中毒多天,一身都痛的族長作最後一次針灸,她擦著汗,微笑說:「族長,你應該可以根治這毒了,之後一定要多喝水,那很重要。」
「那太好了,我可以再上戰場了。」族長拍了拍剛被針刺的小孔,「我絕對不容許政府軍拿我們炯族的毒藥去害人,真是豈有此理!醫師大人,我們已發動所有人去採藥,相信解藥很快可以弄好,那就不會讓你太辛苦了。」
「沒有的事,不辛苦,比起你們要上戰場的,我的工作算不了什麼。」
恩林微笑著繼續為另一孩子看病,溫柔的手在小孩頸於的兩側按了又按,又逗著小孩說了一陣話,輕聲跟小孩的媽媽交待了一些話才讓母子離去,一直在旁的族長實在感激萬分,鐵玄也在這時回來了。
「沒事吧,小魔怪?」鐵玄坐在她身旁,彷彿沒看見任何人,就隻看見妻子而已。
「當然沒有,小小魔怪也很好。」恩林輕笑一聲,任丈夫的大手按在她的小肚子,問說,「大魔怪又如何,有受傷沒?」
「當然沒有,五十人部隊的頭領是不會受傷的。」鐵玄跟她一起笑了。
如此甜美之極的畫面天天都在醫帳下上演,旁邊的炯族人已學會跟五十人部隊一樣,羨慕地視而不見。
族長正要溜走,卻被鐵玄叫住了:「族長,到部隊的營帳來。」即使面對的是族長。鐵玄仍是下命令般的口吻,族長卻一點也不介意,畢竟他和部隊對炯族來說,真是大恩人啊。
恩林趕緊跟著回到部隊的營帳,她絕對要在場旁聽會議,怕鐵玄不讓她知道部隊又要執行什麼任務,就算他如何決定,她都阻止不了,但她至少要知道啊。
「剛收到情報,虎令總長與虎狐將軍都已回到北營基地,可能是要對北方幾個部落鎮壓了。」鐵芯報告的說。
「呸,鎮壓為我族年年交多少礦產當稅啊,這個政府還要我們怎樣啊為我們人都死一半了,要我們再交什麼給他們才肯罷休啊!」族長大怒,幾個剛從山區回來的戰士也殺氣沖天。
「政府軍只是不想你們加入我們聯合軍而已,現在很明顯你們都加入了,所以虎令總長非出手不可。」收起嘻笑臉的左廚,就跟鐵玄一樣是冷靜又沒有情緒。
恩林看向五十人部隊,他們認真的時候簡直全都是鐵玄的翻版,她不禁汗顏,心想,這也許是他們面臨大敵的狀態。
「族長,你那解毒藥方弄出來了沒,還要多少時間才完成為」鐵玄問。
「三天之內一定完成。」族長肯定地說:「現在中毒的人也好得差不多,炯族可以隨時跟五十人部隊上戰場。」
「很好,解藥弄好了,我們隨即開戰。」鐵玄宣佈的說:「鐵芯,聯絡阮行上尉,定在五天之後,滿月的午夜零點,獵戶族與鮮族一起同步進攻北營。族長,這幾天炯族的婦孺必須南撤,從水路離開,到胡寨,步司令會派人接她們回去聯合軍的地方。」
「鐵將軍,你要我們全族離開家鄉?」族長驚訝不已,「我族世代都在此山此地,我們不會離開!」
「我沒要你離開。」鐵玄一臉冷硬,跟族長激動的情緒成了強烈的對比,「戰士要專心打仗就要無後顧之憂,你要是之後能守得住家園,聯合軍會強留你們的婦孺嗎?」
「鐵將軍的意思是要炯族戰士全力作戰,隻要把政府軍打個稀巴爛,毀了他們的北營,你們炯族才會得到安全。」左廚趕忙補充解釋,以免族長受不了要撤走族人的刺激而不肯配合,又擠出朗朗的笑聲來說:「到了那時,族長就可以接回族人,我們男兒出生入死,都是為了保護妻兒,將軍這安排實在是為了炯族著想的。」
「就是嘛,這戰可真是一場硬仗來,我們是軍人,是生是死自己控制不了,但家人的安危不能不安排好。」五十人部隊中跟左廚一樣老資曆的刀疤歎氣地說:「炯族的男人都死了不少,你們的孩子就更珍貴,更不能讓他們涉險,對不對?族長。」
在場的炯族戰士心下都一陣刺痛,族長更是老淚縱橫了。
「鐵將軍的心意,我族這就領了。」族長含淚望向星空,悲歎道:「如果我們炯族能過此劫,我們一定會更珍惜這家鄉,也不忘你們的恩情。」
會議就在族長的悲歎聲裏結束,然而鐵玄跟恩林的家庭會議卻在醫帳後的小屋裏,和著淚聲展開來了。
「我不走,我不走,一定不走!」恩林用背對著丈夫,又氣又傷心的說:「我是軍醫,是這兒唯一的軍醫,我不可以離開。」
「五十人部隊從來都沒有軍醫。」鐵玄靜靜地說。
「這麼一場大戰,你們受傷了怎辦?」恩林堅持,「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其他人想啊,沒軍醫,怎麼行為」
「恩林……」鐵玄拉著她,要她面向自己,又捧起她的小臉,跟她四目交投地對望著,好一會才說:「你要當媽媽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著想,你萬一受傷了,那不是你一個人的命,也是孩子的命,也是我的命!你們有什麼事,你要我怎麼辦?」
鐵玄說出真心話,鐵將軍不是無所畏懼的,他也有弱點,他也有害怕的事,那就是他的妻兒啊。
「你就隻怕我有什麼事,你就不知道……」恩林撲入他的懷裏痛哭起來,「若你有什麼閃失,我們又怎麼辦為你要我怎麼辦,我比你更害怕,更擔心!你知道的,你的命值一百塊金磚,敵人全都在盯著你,你知道的。」
「恩林,我是軍人,這件事你從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的了,不是嗎?」鐵玄輕輕地為妻子拭淚,低聲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安然回來。」
「敵人也會答應嗎?不要騙我!」恩林少有地對鐵玄發脾氣,他卻視之為孕婦在鬧情緒,一切從容面對。
「我何時騙過你?」鐵玄抱著愛妻,愛妻卻握住粉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胸膛上,打到兩拳都紅透了,他一點也不覺得痛,但她卻手又痛,心又痛,這安靜慧黠如天使的小女人從未如此哭鬧過,這夜卻哭鬧得讓整個部落也不安甯,所有的耳朵都聽得心酸了。
「你從沒騙我,你卻就是要欺負我!你為所有人著想,你就是不為我著想!你……你太狠,太狠了!」恩林的兩拳無力地靜下來,眼淚卻依然洶湧。
「你不是一樣嗎?」鐵玄竟然輕輕地笑起來,卻把妻子抱緊,在她耳邊低說:「妳不是一樣隻為人著想,隻為我著想,而不為自己想?可是現在你不得不為自己想啊,不然,妳肚子裏的孩子就要受苦了,難道你就不為孩子著想為妳不想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地出生產」
「我會,我一定會!但我不要你遇險,不可以,我需要你,孩子也需要你!」她的腦子不禁要往最壞的方向想,「孩子要有父母,不要像我一樣……」
「你從你上帝那兒得來的盲目信心去了哪為難怪人家都說孕婦會胡思亂想。」鐵玄在思考著什麼似的,「那就是產前焦慮症吧,對嗎,醫師?」
「我才不是,你不要胡扯,」恩林流著眼淚卻忍不住笑了,「但的確會有一點焦慮。」
「嗯,那麼我要如何幫助妻子克服產前焦慮,醫師大人?」鐵玄把她抱起,小心地放在床,輕輕地吻著她,低聲說:「吻她吻到忘記焦慮,這可以嗎?」
漫漫長夜,他兩手從後面緊抱住她,吻著她透香的粉頸和因懷孕而變得厚實了的背肩,時而含住她的耳珠低聲地說,「我愛你,好愛你……」
恩林似被灌滿了蜜糖一樣,她卻懼怕再不能被丈夫這般的寵溺,分別那是多可怕的事,然而,這天仍然是要來臨的,也許這就是上帝給他們之間的愛的一個考驗,恩林隻好乖乖地接受了。
在五十人與炯族戰士出戰之前,他們先把全族婦孺老弱送上一艘艘小小的竹筏,讓他們隨水往下流,離開危險之地,那麼戰士們便可以無後顧地拚死一戰了。
這是一個充滿淚水的早晨,離別的哭聲隱隱地在小河上如輕煙漫滿淒淒的長空,炯族的婦女拖著孩子一個個的爬上小竹筏,一個個都哭紅了眼,一個個都拉住丈夫、兒子再三叮嚀。
然而,小竹筏上唯一隻有一位不是炯族人,那是一身白醫袍,頂著小肚子的恩林。
再也拖延不了,小竹筏一一的流去,恩林最後仍然是被丈夫抱起,小心地安置在最後一艘竹筏上,時候到了,始終仍然是要放手的。
「你真的要我走?」恩林仍要問最後一次,盼望他可以改變決定。
「我早就不應該讓你跟來,要你吃了那麼多苦頭。」鐵玄靜靜地回應,把妻子安置在竹筏的中央,叮囑地說,「小心,你比之前重了,不要掉水。」
「你擔心我掉水就不要讓我走,玄,求你,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她不想哭,眼淚卻仍是滑下來了。
「你在家等我,我一定趕回來看著小小魔怪出生的。」鐵玄擁著她,大手輕撫著妻子的小肚子,湊近輕聲說:「等爸爸回家,不可頑皮弄得媽媽不舒服,這是命令。」
「我們在家等你,你要快些回來,不要讓我自己進產房。」恩林輕揉著肚皮上那凸出來的一點,眼淚又掉了兩行。
「任務完成,立即趕回來。」鐵玄捧住她哭得淒美的小臉深深一吻,輕聲說:「小心照顧自己。」
小竹筏被他慢慢推到河裏,他站在水中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妻子的身影隨水而去,他的心痛得不能再痛了,為什麼自己要是個軍人,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今天他卻為這問題而痛苦得眼睛也紅了。
日複一日,恩林每天就在步司令的通訊室與小碼頭兩邊走,隻望得到丈夫的一點消息。
她撫著越來越大的肚子,心裏的焦慮也越來越嚴重,已經三個月了,聯合軍已在把傷兵送回來了,可是,為何沒有五十人部隊的傷兵為他們部隊沒人受傷嗎剎那很好啊,但為何就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步司令,究竟五十人部隊發生了什麼事為你老實告訴我!」恩林再也按捺不住了,哭紅的眼睛淒楚得讓人不忍。
「嫂子,不要哭啊,傷了身體怎辦?」步司令看著滿臉淚痕的恩林,心頭是一陣刺痛,這麼一個讓人心動的天使哭了,任是硬心腸的人也不能不動容啊。
「步司令,剛才回來的船裏有炯族的戰士,他們都回來了,為何五十人部隊沒半點消息?為何鐵玄沒跟你聯絡?」
恩林擦拭眼角,她並不想哭的,她不想讓肚裏的孩子聽見自己哭了,更不想淚水有辱了鐵玄將軍之名,可是那淚水就是不受控,她越是擦越是流下來,她也不想的。
「這個嘛……」步司令沒想到炯族撤回得那麼快,他本以為事情仍可以拖幾天的,但看來是再也騙不了這慧黠聰明的嫂子了,「嫂子,你先坐啊,你身子要小心啊,要是鐵玄回來見我沒好好照顧你,我的皮可要被他扒了去啦。」
「我坐不住,請你老實說。」恩林堅持地站著。
「好好好,我說我說。」步司令把椅子拉到她跟前,「嫂子,其實鐵玄在月前受了傷,被政府軍俘虜了。」步司令盡量簡單地說,聲音也很鎮定,可是聽的人卻依然兩腳一軟,跌坐在步司令為她拉來的椅子上。
「那……他現在怎麼了?」恩林強自鎮定,「他是落在虎令總長的手裏嗎?」
「他的腳受傷了,所以逃不了。」步司令歎了一聲,「五十人部隊好幾次幾乎把他搶回來,但最後都失敗,現在他被帶回渥府,大概在下個月,巴克總理會在軍事法庭審判他。」
「虎令總長不會殺他的,對吧?」恩林的聲音也在抖。
「但巴克總理很想他死,而且要死得轟動,那才可以打擊我們的士氣,才可以讓沾國人民死心不再反抗。」步司令再也不需要隱瞞了,「五十人部隊已潛入渥府,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妳放心。」
「他們一直在戰鬥,幾個月來都沒停過。」恩林心裏痛極了,「他們現在還要到首都的心臟地帶劫囚,那怎麼可能為我不可以讓他們這樣為他送命!」
「呃……嫂子,你不要他們去救他?」步司令愕然,她竟然反對五十人部隊去救自己的丈夫。
「不要!」恩林斬釘截鐵地說:「我相信玄也一定不要他們冒這樣的險,我丈夫的命,應該由我來負責,我們不要連累他人。」
「嫂子,妳的意思是……」步司令想不到啊,他真的完全想不到,驚歎地說。,「鐵玄真是太有福了,嫂子不但慧黠過人,更是有勇有謀,我這個司令要這麼一次又一次地把艱難的任務交到你們夫婦手裏,我真的太慚愧了。」
「他是我的丈夫,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他而已,這都不關步司令的命令。」恩林拭去臉上的淚痕,淒然一笑說,「我想盡快起程去渥府見鐵玄,務必請司令大人為我預備所需用品。」
「我明白,但嫂子真的要去為你已經有八個月身孕了啊,你要是出了什麼狀況,我要如何面見兄弟?」步司令少有地猶豫了,「也許仍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的。」
「不,時間不多。」恩林站起來,「司令大人不必多想,妻子要跟丈夫見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也不必多想要如何跟鐵玄交代,因為我們夫婦倆若不能一起回來,我們就會一起離開。」
「恩林嫂子……」面對如此一位柔弱的美婦人,步司令競被她的氣勢壓迫得說不出話,隻能目送她纖細的背影慢慢離開,他心裏既是佩服又是憂心,更是不能原諒自己,「我竟然幫不了他們夫婦倆,太沒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