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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非常mAtch(我們一家都是A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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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0:57 |倒序瀏覽
非常mAtch 【我們一家都是A之二】 作者:于媜

蘇沐芸作夢也沒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被「惡狼」給盯上──
這男人帥得「天怒人怨」,卻也花心的「遠近馳名」,
她可是他的頂頭上司,怎能容許他放肆接近!
但在他無微不至的柔情攻勢下,她的心開始動搖……
為了他,她拋去身分地位的矜持,還鬧起家庭革命!
然而……一切的付出,換來的卻是一場殘酷的背叛──

嘿!他費豫可沒惹到這名新任的美麗總監吧?
但他卻清楚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厭惡……真是怪了──
哪個女人見到他不是「手來腳來」,只有她避他如蛇蠍,
有趣有趣!憑他的魅力,只要他「電力全開」,
不怕這家世、臉蛋都超A的女子不臣服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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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1:14
第一章

  晴朗的午後,陽光暖暖的灑進緊鄰街邊的咖啡廳玻璃窗。

  潔淨明亮的咖啡廳裡,數十坪大的空間瀰漫著股慵懶靜謐的氣氛,只除了角落裡兩名熱烈交談的女客。

  「什麼?『迪瑪諾』來挖角?」方靜艾瞠大了眼,一臉不敢置信的驚嚷出聲。

  一頭俐落的短髮,襯出她可愛的蘋果臉蛋更加俏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充滿生氣與活力,相對於蘇沐芸,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拜託妳小聲一點!」蘇沐芸尷尬的左右張望了下,用眼神向被打擾的客人致歉,才轉頭面對她。「我還沒有決定去不去——」漂亮的臉蛋上有著抹深思。

  穿著一襲簡單的GUCCI白色襯衫、象牙色亞麻長褲,一頭如瀑長髮整齊披在肩頭,白皙乾淨的蘇沐芸看來儼然就是個粉領新貴。

  出生良好家庭的她,像是上帝得天獨厚的作品,她聰明能幹、美麗優雅,總是知道自己想追求什麼、該把握什麼,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理所當然。

  晶瑩清澈的美眸此刻正困惑望著好友,整齊雪白的貝齒輕咬飽滿漂亮的唇,就連此刻一臉煩惱的模樣,看起來都美得不可思議。

  「去,當然要去!」方靜艾可沒心情去管吵了誰,急忙又嚷了起來。「我知道妳不屑那些錢,但是迪瑪諾可是目前廣告業界數一數二的大公司耶,妳不去不就等於放棄了大好的機會?!」

  「可是,他們要我接任行政總監的職位,這壓力真的不校」

  「我的大小姐,妳可是耶魯第一名畢業的耶,妳這樣還有壓力,那我們這些庸才不就全要去掃街、清廁所?!」

  「可是……那可不是像現在這樣管幾個人,而是整個部門耶!」

  「這難得倒妳嗎?」方靜艾覷了她一眼。

  「謝謝妳對我這麼有信心喔……」雖然其中朋友間的私心成分佔大多數,但也夠叫她感動了。

  「妳放心,我可以跟妳打包票,妳絕絕對對遺傳了妳爸爸媽媽的好基因。」方靜艾又羨慕又是怨歎的說道。「知名律師跟外科醫生的孩子會差到哪去?」

  一直以來,蘇沐芸就是個聰明漂亮得讓人嫉妒的天之驕女。

  從小到大她總是輕輕鬆鬆就拿第一名,再加上漂亮姣好的外貌、良好的家世,她就像一顆璀璨的星,永遠也讓人無法忽視。

  但來自普通小康家庭的方靜艾,卻從來沒想過去嫉妒她。

  因為蘇沐芸不驕傲,從不過分炫耀自己的優點、替別人想的總是比自己多,這種好性格讓她不但博得好人緣,也讓她們的友誼一維持就是十多年。

  她們倆是青梅竹馬,同上一所小學、國中、高中,直到大學兩人才分念不同的校系。

  沒有手足的蘇沐芸拿她當姊妹,而方靜艾則視她為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兩人的交情始終十年如一日。

  「我會記得把妳的話帶回家轉告我爸媽。」蘇沐芸好笑說道。

  「對,順便請他們替我敲敲他們女兒那顆聰明有餘、自信不足的腦袋!」方靜艾沒好氣說道。

  「我不是沒信心,只是考慮到的比較多——」蘇沐芸輕聲一歎。

  「拜託!還考慮咧,要是迪瑪諾來挖我,就算半夜我爬也會爬去。」

  方靜艾的話逗笑了蘇沐芸。

  對啊,能被迪瑪諾挖角代表她夠條件,何必為了一些細枝末節庸人自擾,放棄了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好,我去,免得往後幾年被妳念到耳朵長繭。」她佯裝抱怨的說道。

  「知道就好,妳啊,已經夠得天獨厚了,別再做些天怒人怨的事了,知道不知道?」

  「是!」她笑著說。「謝謝妳對我這麼有信心。」

  「我當然有信心,從小到大妳肚子裡有多少料我會不清楚?」方靜艾埋怨的掃她一眼。「拜託,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耶!」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靜艾也!」她一臉感動的猛點頭。

  「少肉麻了!」方靜艾羞惱的拍她一下,看來不習慣被這樣吹捧。「妳的知音應該是樊子靖不是我吧!」

  「他哪比得上妳?!」

  「喔,原來妳沒把人家放在心上,我要告訴樊子靖去,叫他別娶妳當樊太太,讓妳一輩子當老處女。」她突然露出邪惡的笑容。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妳別跟子靖亂說,他一向最容易胡思亂想了——」

  「可以啊,拿點好處來堵住我的嘴。」她朝蘇沐芸挑挑眉頭。

  「好處沒有,要蛋糕多得是啦!」氣自己老被她捉弄,蘇沐芸一把將蛋糕塞進她咧得大大的嘴裡。

  「嗚嗚——妳、妳想謀殺朋友礙…」方靜艾被塞了滿嘴蛋糕,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抗議。

  「蛋糕多吃、話少說點,最好讓嘴甜一點,這樣才能征服妳的林大醫師。」蘇沐芸曖昧的朝她眨眨眼。

  一下子,那張秀麗的臉蛋不覺緋紅了起來,急忙吞下蛋糕,她隨即背起皮包起身。

  「好啦,我可不像妳還有特休可以放,待會兒還要上小夜班呢,我先走了!」

  丟下一句,方靜艾活像是被鬼追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欸——」她還沒消遣夠呢!真是的,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個性向來直爽的方靜艾,是一家大醫院的副護理長,跟醫院裡的某位醫師感情始終曖昧不明,一直沒有勇氣更進一步,完全不像過去直來直往的個性。

  方靜艾是個很好——不,是最好的朋友,心直口快的她,卻擁有最柔軟的一顆心,只要是她的事,小艾總是義不容辭,偏偏,屬於她的愛情卻總是遲遲不來。

  突然間,她想起了樊子靖。

  看下表,時間差不多是他的下班時間,她立刻撥了個電話,請他過來接她,順便一道晚餐。

  替自己又續了杯咖啡,工作的事一旦塵埃落定,她的心情也輕鬆不少。

  我們很需要借重妳廣告媒體跟企業管理的專長,如果妳願意的話,是否願意到敝公司擔任行政總監的職位?

  想起那天跟迪瑪諾駐亞洲的執行總裁的談話,她至今還是沒有半點真實感。

  興趣使然,她三年多前到美國念廣告媒體,誰知道這門課不如她想像中的難,一時興起便又多修了個企業管理的學位,回到台灣進入一家也頗知名的廣告公司擔任創意執行,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卻成了被高薪挖角的對象。

  看來,人世間的際遇果真是種奇妙的東西!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到櫃台付了帳,走出餐廳外等候樊子靖到來。

    ★★★

  「為什麼你要跟我分手,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你怎麼能不要我?」

  一陣女人歇斯底裡的聲音傳了過來,在這靜謐的午後格外清楚,讓人不想聽到都難。

  蘇沐芸的目光下意識尋向聲音來源處。

  幾公尺外,一男一女正爭執著,背對她的男人看不見臉孔,挺拔高大的體格卻有種撼然的氣勢,格外引人注目,女人也不遜色,一身光鮮時髦的打扮,只可惜臉上的妝早已被淚水糊成一團。

  蘇沐芸不想多管閒事,收回目光,攏緊被風吹亂的長髮,等待男友的到來。

  「妳的一切都跟我無關,我對妳沒感覺了,就是這樣,瀟灑些,讓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你說得倒輕鬆,我為你付出那麼多,到頭來卻用一句話就想打發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你根本是存心欺騙我的感情!」女人怨忿的指控道。

  女人恨然的語氣,讓蘇沐芸也有種同出一口氣的痛快。

  「感情這種事妳情我願,談得上是欺騙嗎?」

  男人肯定是個專業的「玩家」,那副不在乎的語氣讓人氣憤,同為女人,她忍不住同情那名女子的處境。

  但蘇沐芸仍保持冷靜,沒讓情緒影響理智,目光依舊投向大馬路外,等待熟悉的車子出現。

  「你——」

  「灑脫點吧!妳也不是第一次出來玩,更不會只有我這麼一個男人,該懂得遊戲規則。」面對女人的眼淚,男人依然一派雲淡風輕,讓人懷疑他根本是個沒有心的冷血動物。

  女人怔忡半晌,繼而開始抽抽噎噎的哭起來。「那我以後該怎麼辦?」

  男人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再找一個對象、或者找個男人嫁了,隨便妳啊!」

  蘇沐芸忍不住皺了下眉頭,方才的好心情都被這個現代的陳世美給破壞了。

  她悄悄用眼角餘光瞟了下男人,那是一副寬闊厚實的肩背,可惜卻不是女人永遠的依靠。

  引不起男人的一點注意,漸漸的,女人心碎的低聲啜泣,變成了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像是非得讓過往的路人都知道她的遭遇跟委屈似的。

  唉,在這種情況下,女人的舉動有點不太理智;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她還想挽回些什麼呢?

  蘇沐芸的擔心果然是正確的。

  四周頻頻投去的異樣眼光與竊竊私語,果然惹火了男人,只見他先是不耐的雙臂交叉,最後終於忍無可忍發出低吼。「拜託,閉嘴!」

  這一吼,女人哭得更淒切,蘇沐芸隱忍半晌,目光終於還是忍不住投向兩人。

  但沒有預料到,男人此時竟突然轉頭,兩人的目光就這麼撞在一起。

  喔,老天果然是沒有天理——她悄悄倒吸了口氣。

  這麼一個該天誅地滅的薄情郎,卻英俊得活像剛從美男雜誌上走下來的人物,讓人忍不住想大歎上天的不公。

  深邃的眉眼帶著幾分輕佻,注定招惹桃花,挺直的鼻、緊抿的唇帶著股像是貴族的傲氣,看似輕佻放浪的眼神,卻又融合著股彷如中古世紀騎士的剛毅與力量。

  在他身上,看到的是絕對的矛盾與衝突,就因為如此,讓他看起來更增添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移開目光,她努力安撫不經意漏跳兩拍的心跳。

  「費豫,你要去哪裡?」女人帶著哭腔的拔尖嗓音傳來,蘇沐芸抬頭,只來得及目送男人頭也不回的身影。

  看著男人揚長而去的挺拔身影,又看看一旁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蘇沐芸又是氣憤,又覺得悲哀。

  為什麼世界上總有這種男人,把女人的感情當作消遣,玩膩了就踢到一邊,實在是可惡透頂!

  也幸好她今天只是個冷眼旁觀的陌生人,否則,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抵抗得了這種男人無遠弗屆的魅力——

  畢竟對他們來說,騙取女人的心可是他們的拿手絕活,把女人玩弄在股掌間也絕非難事。

  「芸芸!」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一轉頭,熟悉的俊朗臉孔出現在降下的車窗裡,朝著她微笑。

  還好,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那樣。剎那間,冷涼的心溫暖了起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遇上這麼一個能真心相待的男人。

  上了車,漾開一抹滿足的微笑,她輕輕倚在他的肩上。

  「今晚到我家吃個晚餐好不好?」蘇沐芸甜甜望著他。

  「這——」樊子靖臉上出現一絲為難。「就我們兩個人在外頭吃不好嗎?」他們是男女朋友,不是該有更多獨處的機會?

  「可是我習慣吃我家廚子煮的,況且,你也該多去拜訪我爸媽吧?」蘇沐芸不想勉強他,但爸媽就只有她這麼個女兒,她不願忽略任何一方。

  樊子靖的唇角勉強拉開一個弧度。他始終沒有忘記,他擱在心上的這個女人,是個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就連三餐都有專任的廚子打理。

  「走嘛!」她難得表現出小女人撒嬌的一面。

  看著她笑盈盈的美麗臉龐,他輕輕歎了口氣。他們認識至今三個年頭,她始終一如當初,那樣出色優秀、美麗耀眼,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曾經,她是他在朋友間的驕傲,然而如今,這份驕傲卻沉沉壓入心底,那是一種難以言喻,酸甜交雜的滋味。

  閃過一抹快得來不及分辨的情緒,炯亮有神的眸悄悄黯淡了幾分。

  但這些情緒,卻是蘇沐芸從來都不曾看見的。她的世界始終完美得像個圓,而這個圓,她從不曾懷疑過會有缺損的一天。

  樊子靖悄悄歎了口氣,把心裡那份沉重往心底壓了壓。

  他愛她的,不是嗎?眼前,他應該拿出魄力應付這些壓力的!

  「嗯,走吧!」在她的笑顏中,他重新轉動方向盤駛入車陣中。

    ★★★

  「諾迪瑪」,目前廣告媒體業界的龍頭,它是外資進軍亞洲的第一間分公司,位於美國的集團旗下已有八間分公司,全都是員工超過三百人的大型廣告公司。

  除了美國的總公司外,這間位於台北東區精華地段的分公司,是業績成長率最佳、也被總公司視為最有潛力的子公司,近年來更成為台灣創意新鮮人趨之若鶩的就業指標。

  午餐時間,諾迪瑪地下室偌大的餐廳擠滿了饑腸轆轆的員工,冗長的隊伍在取餐櫃台前排成一條長龍,飯菜的香氣跟等待的浮躁氣氛,讓人滿為患的餐廳裡更加喧鬧吵雜。

  「妳們看——是費豫耶!」

  喧天的吵雜中,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突然冒出了來。

  霎時,原本爭先恐後搶食的人潮停了下來、正在座位裡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的女職員們也立刻優雅起來。

  人群中,開始出現小小的騷動,驚喜的抽氣聲與低語開始在隊伍間蔓延著。

  前一刻眾人還詛咒著這彷彿永無止境的長隊伍,現在卻嫌太短,短得讓她們連好好將費豫看清楚的時間都沒有。

  平時,費豫是極少出現在員工餐廳的,也難怪他的突然出現會引來這麼大的轟動,彷彿某個國際巨星蒞臨似的。

  費豫的出現,讓整個餐廳裡呈現一種不尋常的狂熱氣氛,沒人在乎隊伍排到哪兒了,而是紛紛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往那個彷彿會發光的身影觀望,臉上滿是興奮與愛慕。

  提起費豫,全「迪瑪諾」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不是英雄,卻是個列登偶像級的傳奇人物——

  一來他英俊瀟灑、高大挺拔,儼然像個時尚男模,舉凡染色體裡有兩個Χ符號的,都難抵他的魅力,二來他隨和風趣、笑語如珠,有他在的場合絕不會有冷場,三則是他喜歡追求美女,舉凡公司內漂亮的員工,下從端茶水小妹上到經裡,從來無一倖免。

  就算他花名在外,每個女員工也都耳聞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宛如換衣服,卻還是依然前仆後繼,心甘情願的栽進他的情網裡。

  他沒有什麼脾氣,熱情爽朗,雖然只是廣告公司一個基層的小職員,但彷彿是個發光體的群眾魅力,卻讓他始終是個超人氣的知名人物。

  若真要說,費豫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花心了些,很多被他熱烈追求過,如今卻成了被拋棄怨女的女員工們,忍不住給他取了個外號:壞痞子!

  上一週最新的熱門新聞,是他正熱烈追求總務部的一個女職員,當然,這就表示有個可憐的女人剛被他給甩了。

  沒辦法,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費豫這個人很nice,不過就是帶點花心跟浪蕩的小壞,卻無損於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偶像地位跟好人緣。

  趁著午餐時間,一群女職員聚在辦公室角落,一邊埋首便當一邊竊竊私語,交換著一早搜集來的八卦情報。

  「聽說明天新的女總監要來了耶。」八卦情報員一號迫不及待的宣佈一早從經理室裡搜集而來的情資。

  「真的嗎?是接替林總監的位置嗎?」八卦愛好者一號期待問道。

  她們前一任的行政總監,跟費豫扯出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情,最後曲終人散,自覺面子掛不住,便匆匆以進修的理由離職了。

  「對啊!」八卦情報員一號點點頭。「而且聽說總公司是去別家廣告公司挖角來的耶!」

  不知道為什麼,總公司總愛派女人過來,大概跟洋人重視男女平等,也看重女人敏銳細膩的思維,以及身段柔軟的緣故吧,所以,總公司一再地派女人前來「殉職」。

  「嗯,還聽說是留美的碩士,人還長得很漂亮——」八卦情報員二號也忙不迭的貢獻上新情報。

  「真的?那她鐵定完蛋了!」八卦評論員發出幸災樂禍的訕笑,一筷夾起便當裡的蘿蔔乾,放進嘴裡興奮得咬得喀喀作響。

  「妳們猜,這回費豫會花多久時間追到她?」八卦愛好者二號興奮問道。

  公司上下管這叫「費氏定律」——舉凡公司內漂亮的女員工,不管有沒有男朋友、是否有婚約,一律不在費豫的考慮範圍之內,除了結過婚的外,只要被費豫看上,一定難逃他的天羅地網。

  畢竟費豫的魅力實在很難抵擋,一般的凡夫俗子怎麼比得上?

  「十天!」

  「拜託,妳太小看咱們費豫了吧!」八卦情報員掃了八卦評論員二號一眼,不以為然冷嗤一聲。「我說一個禮拜!」

  「五天!」

  「三天!」

  喊價聲此起彼落,彷彿讓人有種走進菜市場的錯覺。

  沒辦法,她們這個八卦小組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找些樂子來打發無聊的上班時間。

  「妳們在聊些什麼?」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高大的身影已站在某個八卦成員的背後。

  一票八卦姊妹淘楞了楞,嘴邊的青菜、雞腿還沒來得及嚥下肚,隨即激烈的嗆咳起來。

  「咳咳——沒、沒有啊!」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八卦姊妹淘趕緊把食物嚥下肚,一致的搖頭,展現最親切和善的笑容。

  「是嗎?」費豫環視眾人一圈,從唇角勾起一抹性感得迷死人的笑容。「可是我好像聽到妳們在討論什麼?」

  一伙女人咽了咽口水,即便這個神祇距離她們如此遙遠,但他極具魅力的一言一笑,還是叫人心蕩神馳啊!

  偶像不愧是偶像,其魅力無論何時始終叫人難以抵擋,這一刻,她們不免哀怨歎息,怎麼自己不是美女?!

  「我、我們喔,我們在討論明天要來上班的新任行政總監啦!」

  「對阿對啊!」

  一伙女人激賞的看了八卦評論員姊妹一眼,也紛紛用力點頭附和。

  「行政總監?」費豫挑了下眉。

  「對啊,聽說還是個美女喔。」一伙人立刻圍住他八卦起來。

  霎時,費豫眼中閃過一抹不容錯認的光芒。「那我可得好好迎接她才行。」

  跟他共事一年多,她們很清楚那種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彼此交換了個準備看好戲的興奮眼神,幾人快手快腳的收拾一桌的殘羹剩餚。

  「費豫,我們散會了,有空再聊啦!」

  「嗯。」點點頭,掛著抹好心情的笑容,費豫也走回自己的座位準備工作。

  高大的身影坐在辦公桌後,專注在眼前的一份企劃上,臉上有著不該屬於這個輕佻花花公子的認真表情。

  或許叫人匪夷所思,不過,雖然費豫花名在外,摧殘了不少女人芳心,但是對於工作,他卻是一點也不馬虎,認真專注的程度跟追女人不相上下。

  而這,也是除了追求女人,更能讓人感受到他認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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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1:32
第二章

  「我為大家介紹,這位是新任的行政總監——蘇沐芸!」

  上班第一天,蘇沐芸在公司的全體會議上,被總經理慎重介紹給同事。

  霎時,會議室裡引起一陣騷動。

  當然,蘇沐芸不會沒有看見眾人的竊竊私語,以及帶著懷疑的審視目光,她知道其中某種含意,像是在懷疑她這個空降部隊,是靠關係進來的裝飾花瓶。

  不過她不在意、也對自己有信心,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他們看到她在專業上的表現。

  「大家好,未來還請大家多多指教,也希望在工作上能彼此配合愉快。」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職員,直到對上一雙饒有興味的深邃黑眸。

  這一看可非同小可,他不就是那天甩了女人的那個薄倖男人嗎?

  她忘不了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孔、輕佻得過火的眸子,心臟突然不由自主的躁動起來,不知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氣憤還是驚悸。

  這是意外還是老天爺惡作劇的安排?世界這麼大,卻偏偏讓她在公司遇上他?

  原本滿懷的鬥志跟憧憬,全在一剎那間破滅,她甚至開始考慮,她該不該就此打退堂鼓。

  察覺到她陡然僵硬的表情,那雙好奇打量她的眸子,多了份興味。

  剎那間,費豫清楚看見那名新任的行政總監眼中,閃過一抹快得幾乎來不及捕捉的厭惡,但他終究還是看見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女人身上所造成的影響力,但眼前這個女人,反應卻完全不一樣,那雙冷凝的眼神甚至還好像——很討厭他似的。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新任的行政總監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身上一襲席剪裁、質料極佳的深藍色合身套裝,恰如其分的塑造出幹練的女強人形像,卻也襯托出她一身女人味的曼妙曲線。

  巴掌大的瓜子臉上,綴著兩泓燦然水瞳,隱隱閃爍的遮掩著某些情緒,卻叫人更加好奇得想一探究竟。挺直的鼻看得出幾分不輕易妥協的倔強與傲氣,粉嫩柔軟的唇瓣,讓他已經渴望起其中的滋味。

  無懈可擊的上班女郎裝扮、成熟中帶著些許淡然的氣質,讓她看起來格外有種吸引人的魅力。

  一股隱約的騷動緩緩在胸口擴散開來,他很清楚這代表了什麼——他對這個女人起了興趣。

  蘇沐芸刻意迴避那兩道打量的目光,逕自對著其他職員綻放友好的笑容,卻在回頭之際,被他的視線逮個正著。

  「蘇總監的辦公室就在六樓的企劃部,還希望同仁多多幫忙,讓蘇總監能早點熟悉我們這個大家庭。」

  總經理的聲音,陡然喚回幾乎被那雙眼神糾纏住的神智,她這才驚覺,自己差點被勾去了魂。

  「是的,總經理!」眾人點點頭道。

  「好了,那今天就此散會了!」

  霎時,會議室裡騷動起來,所有的職員魚貫步出會議室,趕著回工作崗位。

  「蘇總監,我帶您到辦公室去。」總經理對於這個公司高薪挖來,極為重視的行政總監,也是格外客氣禮遇。

  蘇沐芸提著她的LV公事包,跟著總經理準備步出會議室,突然間一個高大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抬頭一看,卻是那張帥得過分的笑臉。

  「蘇總監妳好,我叫費豫,歡迎妳!」他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朝她伸出手。

  蘇沐芸一怔,低頭看著那雙修長的大手,雖然不令人討厭,但她一點也不想跟他握手。

  冷著臉正想裝做視若無睹,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

  她瞥見眾人好奇的眼神,以及眼前這只惡狼有恃無恐,甚至帶點惡作劇的可惡表情。

  說他是惡狼一點也不為過,那深邃幽暗的眼神彷彿盯上某個獵物,灼熱得想將她一口吞噬似的。

  「你好!」她蜻蜓點水的碰了他大掌一下,壓根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誰知,才正要抽回的手,卻冷不防的被他一把擒住,緊緊的握在掌心裡。

  這該死的惡棍——她在心底恨聲咒罵,漂亮的臉蛋因為緊繃而微微泛白。他的手指竟然輕佻的在她掌心裡畫起圈!

  她用一種連自己也被嚇著的氣力,狠狠用力抽回手,近乎孩子氣的將手心在衣服上用力擦了又擦。

  一旁的總經理跟好事圍觀的職員,全被這個看來溫文秀氣的行政總監的舉動給楞住了。

  他們不明白,只是個單純的握手,怎麼這個新任行政總監的反應這麼激烈?

  「費豫,你太失禮了!」總經理回過神,意思性的低斥一聲,急忙轉頭安撫。「蘇總監,妳還好吧?抱歉,費豫個性比較直,不是存心冒犯。」

  雖然在他看來,握個手真的不必這麼激動,不過,看在對方是個漂亮的美人,又是公司器重的新人,他也不敢得罪只得小心安撫。

  「他——」不是有意的才怪!

  蘇沐芸恨恨瞪著他,而那個狂妄的始作俑者,卻還用無辜的眼神回望她,膽大妄為的程度,已經到了讓人血液沸騰的地步。

  但身旁眾人正好奇圍觀,即便她再如何討厭這傢伙,也不能在人前喪失風度。

  「沒關係,我只是嚇了一跳。」她深吸了口氣,勉強說道,目光卻再也不看那張猖狂的俊臉。

  「總經理,我們可以下去了嗎?我想早一點熟悉工作。」她若無其事問道。

  「當然,我這就帶妳到辦公室……」

  「總經裡,我帶蘇總監去好了!」那個討厭的身影又擋在前頭。

  「這……」總經理回頭看了看蘇沐芸的表情。

  「總經理一定還有很多事要忙,就由我效勞帶蘇總監下去吧!」費豫一臉殷切誠懇,看在蘇沐芸眼裡卻儼然像個纏人的無賴。

  總經理也確實還有一堆事得忙。「蘇總監?」他以詢問的眼神望著蘇沐芸。

  在總經理關愛的眼神下,她能怎麼辦?

  「也好,就由費豫帶我去,總經理您去忙吧!」蘇沐芸心不甘情不願說道。

  她知道,某些時候雖然惡勢力如此令人唾棄,但卻讓人不得不屈服於它——例如現在。

  她突然發現,費豫這個人不但寡情花心,而且很懂得利用手段、善於運用群眾力量來達到目的。

  「費豫,那就請你帶蘇總監到辦公室,別又唐突了。」總經理不忘警告道。

  「是的,總經理。」費豫正經八百的點點頭,眼底卻閃著抹戲謔。

  蘇沐芸氣得牙癢癢的,可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只能氣憤的任由他用眼神逗弄她,咬牙任他擺佈。

    ★★★

  眼前氣派新穎的辦公室、空氣中充滿活力與幹勁的氣息,她立刻喜歡上這裡。尤其是當費豫「雞婆」的替她打開辦公室門時,她徹底淪陷了!

  潔白清爽的色調、簡單典雅的佈置,還有兩面及地的大玻璃窗、可以清楚俯瞰大半個台北市——

  天,這是她專屬的辦公室?!

  她一眼就愛上了這裡,倚窗的辦公桌上放著幾株綠色植物,陽光自半開的百葉窗下投射進來,讓沐浴在陽光下的枝葉更顯翠綠,辦公室裡不但充滿讓人愉快的氣氛,還有清新的綠意。

  「蘇總監還滿意嗎?」

  背後傳來的聲音,陡然驚醒了幾乎沉醉出神的蘇沐芸。

  這時,他的存在將這份快樂給破壞大半。

  一回頭,蘇沐芸發現那張俊臉上掛著抹可惡的戲謔,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過於驚喜,竟沒有發現他正在一旁窺視她的一舉一動。

  更讓她不自在的是,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竟因他高大的身軀而充滿壓迫感,好像只要他輕微的移動,就會讓這個空間擠壓失衡。

  隔著這麼近的距離,她發現這個男人帥得過分,五官、身材無一可挑剔,英俊得簡直像個魔鬼。

  「好了,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蘇沐芸強壓住想逃走的衝動,她深吸了口氣,冷靜的說道。

  但他聽若未聞,動也沒動。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妳?」一雙炯亮有神的黑眸,大膽狂放的纏住她。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但她拒絕跟這種人扯上一丁點的關係,就算只是有過一面之緣。

  「沒有!」她的唇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那為什麼我總覺得妳有點眼熟?」他的雙手撐上她的大辦公桌,高大修長的身軀迫近她,遽然襲來的男性獨特氣息帶來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蘇沐芸幾乎是強迫自己,才能阻止自己往後退。一雙深邃灼熱的眼眸只在幾吋之遙,像是帶有魔力的兩泓深潭,吸引著人往裡頭墜落。

  「我有張大眾臉,跟我很像的人滿街都是。」她對他的打量感到不耐煩。

  「不,妳很漂亮,我相信街上要找出能跟妳匹敵的人並不容易。」他深深望進她眸底,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

  壓下突如其來的驚悸,她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希望將來我們之間的討論只限於公事上,至於私人領域……請你謹守分際。」她話說得明白,不想給他機會糾纏。

  「是我弄錯了嗎?我還以為妳是那種會跟下屬打成一片的人。」費豫挑挑眉,眼底盡是挑釁。

  她咬咬牙,幾乎中了他的詭計,被他給激怒。

  「我是會跟屬下打成一片,事實上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認識每個人,不過——」她燦爛一笑,以清脆好聽的聲音一字字說道。「你並不在我的名單之內。」她決定不再對他假以辭色。

  上班的第一天,她已經聽聞了很多關於他的事,幾乎都脫不了女人。

  她更加確定,費豫這個男人碰不得。

  「總監真是有心。」他似笑非笑,那種半認真卻又帶輕佻戲謔的眼神竟極為吸引人。

  莫名的,她的心跳擂動著胸腔,製造出一種詭異的失序節奏。

  「聽說總監是耶魯第一名畢業?」試探的目光,像是想看穿她有多少本事。

  「對不起,上班時間我拒絕談論私事。」昂高下巴,她堅定的眼神對上他不客氣的打量。

  四眼對望,兩人眼神交纏數秒,洶湧的波濤下有股一觸即發的電流在流竄著,好像隨時會氾濫肆虐。

  費豫清楚地看到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眸中有道藩籬,正嚴密地抵禦外敵,或者說是——他的入侵。

  「抱歉,蘇總監,我肯定是太急著表現我的歡迎,把妳給嚇著了。」突然間,他笑了,低沉的聲音帶有種迷人的磁性,低低的震盪著她的耳膜。

  「我不喜歡這麼莽撞的歡迎方式。」她僵硬吐出話,神情戒備的緊盯著他不敢放鬆。

  她相信,費豫這個人絕不像他表面上看來這麼簡單無害。

  他不置可否的微挑眉頭,緩緩起身,跟那尊僵硬得幾乎快化成雕像的身軀拉開距離,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他追定她了!

  「費豫,以後還請你謹守上司跟下屬的分際,我是你的上司,請你務必記得這一點。」她冷肅望著他。

  「是的,蘇總監!」他微微欠了下身,但那雙彷彿帶著魔性的黑瞳卻定住她不放。

  不再搭理他,蘇沐芸逕自轉身走到辦公桌後,準備迎接隨之而來的工作。

  她坐進柔軟的牛皮椅裡,試著拉開大辦公桌下的大抽屜,想把公事包放進去,偏偏,這個礙眼的傢伙在場,她竟然緊張的連拉兩次都拉不開。

  她又急又惱的看了那張明顯忍笑的臉一眼,改為站起身使盡吃奶的力量用雙手猛拉,只差沒連腳都用上。

  但,今天肯定是她的黑色星期五,一整個早上,不止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找她麻煩,就連一個小小的抽屜都跟她作對!

  她有些氣惱的想賞這抽屜兩腳,不過她不想弄壞腳上價值不菲的高跟鞋,而且身為行政總監,形像還是得顧的。

  洩氣的吐了口氣,一轉身才發現他不知何時來到身後。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他突然傾身,讓她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往後一仰,兩手就撐在辦公桌上,被困在他跟辦公桌之間。

  看著眼前只有幾吋之遙的俊美臉孔,她的呼吸再度大亂。

  該死——她舔舔因緊張而乾燥的唇瓣,生平第一次罵粗話。

  這個男人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在這個神聖的辦公場所,他在動什麼邪惡的歪腦筋?

  他溫熱的氣息噴上她的臉蛋,吹起從她盤在腦後的髮髻裡跑出來,散落頰邊的幾綹髮絲,讓她緊張得腳趾幾乎捲曲起來。

  她甚至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香味,還有一種難以形容,像是某種強烈發出誘引氣息的費洛蒙。

  該死的,她又再次罵了句粗話——她不該對這個花花公子有慌張的感覺啊!

  她全然無法做出反應,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眼前這個失控的局面。

  然而,沒來得及讓她多想,一隻手冷不防又朝她伸了過來。

  他又想幹嘛?

  蘇沐芸的心臟倏然緊縮,狠狠倒抽了口氣,全身的血液登時衝上腦門——

  「抽屜要用鑰匙才打得開。」

  大手筆直越過她,輕鬆從她背後桌上的文具盒裡撈出一把鑰匙。

  看著他手裡那把鑰匙,她仍驚魂未定,尤其是他一臉忍俊不住的可惡笑容,更讓人有種被戲弄的氣憤。

  不過,這傢伙為什麼知道抽屜的鑰匙放在哪?一副好像對這裡很熟悉似的?

  沒時間細想,她紅了俏臉一把搶過鑰匙,用顫抖不穩的手開了抽屜,恨恨的把公事包丟進去,用力關上抽屜起身面對他。

  「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蘇沐芸瞪著他,隱約可以看見磨動的牙。

  強忍住笑,費豫發現他們的新主管美則美矣,脾氣好像不太好。

  瞧她緊繃的臉色、因過度壓抑而顯得僵硬的聲音,看得出來情緒已經瀕臨失控邊緣。

  「沒有。」他一本正經搖搖頭,眸底有抹壓抑的笑意。

  看來玩笑也不能開得太過火,尤其對這種高學歷、高職位的女人,更得適可而止,要真惹惱了她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我先出去了。」

  勝負尚未分曉,這只是第回一合哪!

  連蘇沐芸自己也沒有察覺,她竟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目送那個寬闊的背影離去,她悄悄拭掉掌心裡的汗。

  「對了。」突然間,他回過頭,唇邊性感的笑紋淺淺起伏。「明晚特別為總監舉辦的迎新晚會,我會去。」

  他緩緩說道,信心滿滿的眼神裡,是宣示。

  失神瞪著那扇空蕩的門扉。這一刻,蘇沐芸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總叫女人瘋狂癡迷,不能自己!

  還沒來得及拉回意識,一個年輕女孩已經禮貌敲門走了進來。

  「蘇總監,我是您的助理,我叫葉晴,往後若有什麼需要協助的,請盡量吩咐我,我會全力以赴。」

  「嗯,希望未來相處愉快。」她和氣的笑了笑。

  葉晴將前任行政總監的工作進度報告一遍,也詳細的將公司整個行政業務做了說明。

  「嗯,謝謝妳,妳解釋得非常清楚,我大致瞭解了。」蘇沐芸讚許的點點頭,看來她未來將會有個好幫手。「很高興有妳這個助理,相信往後我們一定會相處、合作得很愉快。」

  「總監,您太客氣了。」葉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了,茶水間有個總監您專用的置物櫃,裡頭有茶杯、咖啡、茶包,點心的話我會每天補充,若總監還有什麼偏好或需要的東西,我會再去採購。」

  「這樣就好了,謝謝妳!」看來,這家新公司是真的把她當成上賓。

  「嗯,對了!」正要出門,蘇沐芸突然又叫住了她。

  「總監還有事?」

  「麻煩妳把近三年來的行政檔案,跟幾個歸屬行政部門的員工資料拿給我。」她客氣吩咐道。

  「是的。」葉晴眼裡閃過一抹驚訝,突然發現原來這個新行政總監是真的想做事,而不是想來坐領乾薪的花瓶。

  葉晴的辦事效率令人讚賞,不到一個鐘頭,她原本乾淨清爽的辦公桌堆成了一座小山,連可愛的小盆栽都被迫暫時避難去。

  滿桌的檔案文件,都是公司整個行政部門的工作重點與內容,另外還有一堆小山,則是幾個部門的員工資料。

  隨手翻開企劃部的人事資料,冷不防一雙灼然黑眸就筆直撞進她眼裡。

  照片裡的人一襲筆挺的藍色襯衫、淺黃領帶,子夜般的黑髮梳理得規矩整齊,臉上掛著抹足以騙過所有挑剔老闆的善良微笑,儼然就像個無害的良民,但方才短暫的接觸,已經足夠讓她認清,他根本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照片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學經歷跟身家資料,在學歷那欄,填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學,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種莫名惋惜的感覺。

  要是他的學經歷夠,他的靈活頭腦與膽識,應該可以有更好的發展,而不是只是個小小的企劃部職員。

  繼續往下看,父母欄上的一個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費照傳?老字號「東藝」電視台的董事長?

  身為廣告媒體人,她不可能沒聽過個名字。但這實在不太可能吧?若真有個那麼有錢有勢的老爸,電視台裡多的是經理,何必來這裡當一名小小的職員?

  這下,她更加確定,這只是一個巧合——雖然,他眉宇間那股尊貴氣息看起來確實與眾不同,若換上一套筆挺的西裝,肯定像極了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不由自主的翻過下一頁,一大篇密密麻麻的是求職時的自傳,正要讀下去,卻猛然驚覺自己對這個男人的關注已經超乎尋常。

  倏然合起檔案夾,她深吸了口氣,猜想自己大概是頭腦還沒清醒。

  歎了口氣,昨晚過於興奮幾乎一夜無眠,一個早上的亢奮情緒也沒讓她感覺到疲 憊,不過此刻她的神智已經開始昏沉起來。

  她需要一杯咖啡!

    ★★★

  穿過一條別緻的藝術穿廊,蘇沐芸朝幾名問好的職員微笑點頭,快步走進穿廊底的茶水間,還是不太習慣自己的新身分。

  找到上面貼著「總監專用」的置物櫃,裡頭果然準備了咖啡、麥片、茶包,還有一些精緻的袋裝點心。

  感謝有個細心的助理,她拿出葉晴特地為她準備的骨瓷茶杯,替自己泡了杯濃咖啡。

  手上濃醇的咖啡香,立刻鑽進她昏沉的腦袋裡,喚醒不少欲振乏力的腦細胞。

  捧著杯子一轉身,她幾乎跟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身軀撞個滿懷。

  「小心!」一雙大手及時伸手穩住她,以及那杯幾乎灑出去的咖啡。

  但這一撞力道實在不輕,杯裡的咖啡還是濺出幾滴,在他白色的襯衫上渲染出幾朵綻放的褐色小花。

  「對、對不起,我會負責處理好你的襯衫——」她狼狽抬起頭,卻在瞥見來者之後,臉龐頓時僵住了。「是你?」

  她瞪大眼,這個人陰魂不散的過人功力,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這時,她也才發現,他的大掌還停在她的腰側,彷彿烙鐵透過薄薄的布料炙入她的肌膚。

  「請你放開我!」她像是被燙著似的立刻倒退幾步。

  費豫攤了攤手掌,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個人到底想幹嘛?難道她不能保有片刻寧靜嗎?

  「我的辦公室跟總監在同一樓,您忘了嗎?企劃部。」費豫晃了晃胸前的識別證,裡頭的方寸大笑臉也正跟他的主人一樣,咧著抹頑劣的笑容。

  看看他,又看看他胸前那張識別證,蘇沐芸臉色凝到冰點。幾次反覆深呼吸,她才勉強發得出聲音。「我會負責賠償你的襯衫,你下班前找方助理拿,我會把錢交給她。」

  「不必了,區區一件襯衫罷了,況且——」費豫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幾朵咖啡色印漬,戲謔的笑開一口白牙。「我倒覺得這樣頗有抽像藝術哪!」

  看他臉上堆著笑,話裡卻擺明了像是在奚落、挖苦她,越聽心頭那把火越熾,連帶的頭也隱隱作痛起來。

  「應該的,一個衣冠禽獸若是不穿衣服,豈不難看?!」冷笑丟下一句話,她端著咖啡扭頭就走。

  高跟鞋喀搭、喀搭清脆的聲音,隨著一股咖啡混雜著淡淡甜美香氣逐漸遠去。

  費豫看著那個曲線曼妙的身影,以及那雙從窄裙下露出來的修長勻稱美腿,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人美、身材好,最重要的是還有雙美腿,這種美人不追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一股潛藏在血液中的狩獵天性,突然被那股奇妙的香氣給撩起,讓他不禁熱血沸騰起來。

  長指撫了撫胸前的幾朵污漬,他緩緩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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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1:59
第三章

  明晚特別為總監舉辦的歡迎會,我會去!

  盯著牆上指到六點的時鐘,蘇沐芸煩躁的吐了口氣,像是想把胸口的緊繃鬱悶全發洩出來。

  這是她的歡迎會不是嗎?為什麼那只討厭的惡狼也要去?原本該是一場開開心心的歡迎會,卻因為這個恬不知恥、臉皮超厚的傢伙,給完全破壞了興致。

  臨下班前的一刻,她甚至想,會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缺席?

  一想到不但上班時間得受他干擾,好好的一場歡迎會他也要來參上一腳,她簡直想乾脆放棄這份工作算了。

  但是,天性中不肯服輸的因子,卻又不容許她輕易屈服於這傢伙的惡勢力。

  「總監,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囉!」葉晴從門外探頭進來,輕聲提醒她。

  「我知道了。」

  煩躁的從抽屜裡拎出公事包,她甚至連衣服都懶得換,只隨便補了下口紅,讓自己蒼白疲 憊的臉色看起來不那麼糟糕。

  今天公司特地包下了一家知名飯店的宴會廳,為她舉辦這個歡迎會,如今這份用心對她而言卻成了一種壓力。

  婉拒了公司特地為她找來專車接送的好意,她開著自己的車前往飯店,一進入宴會廳,才發現幾乎公司裡的大小員工都到齊了。

  今晚的晚餐是採取西式自助餐的方式,在大廳中央擺放了幾張長桌,來自五星級飯店的可口餐點跟各式精緻點心、水果,將桌子排得滿滿的。

  在總經理的招手下,她再度硬著頭皮上台,接受所有員工好奇的打量,以及客套性的歡迎掌聲。

  總經理在身旁講得口沫橫飛,內容無非是她的優秀,公司竭誠的歡迎之意,以及未來公司的前途與遠景之類的場面話。

  蘇沐芸站在一旁,目光無聊的掃過台下,突然瞥見那個在人群中格外修長挺拔的身影,以及大剌剌的笑臉。

  蘇沐芸掛在唇邊的禮貌笑容頓時僵了一大半,佯裝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她開始對自己催眠。

  忘記他、忘記他,他根本不存在,那只是個幻影而已——

  但就算不看他,蘇沐芸還是可以感覺得到,那雙大膽凝視的炙熱目光,好像一點也不把她當成上司。

  就算知道這個男人吊兒郎當、惡劣至極,但他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竟莫名其妙的讓她的後頸泛起一陣酥麻,手臂上開始豎起一顆一顆雞皮疙瘩。

  雖然她已經想尖叫著逃離這裡,但從小到大,被母親逼著學鋼琴、芭蕾舞,而後趕場參加大大小小的鋼琴獨奏會、芭蕾舞成果發表會——她已經習慣把自己抽離這種情境了。

  此刻,她不禁要感謝母親的嚴格磨練,才能讓她有今日的沉著冷靜。

  昂高下巴,她不想讓自己在那兩道凝視中怯懦,渾然不覺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美麗動人。

  遠方凝視的眼神,不覺加深了。

  「……最後,希望迪瑪諾有蘇總監的加入,能夠更加蓬勃茁壯!」

  霎時熱烈掌聲四起,聽得出跟她一樣,衷心高興這場冗長的介紹詞終於結束。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場不自在的開場歡迎儀式,一聲令下,所有員工也立刻撲向那排豐富餐點,總算讓她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香氣,不過她實在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想趕緊結束這場晚會回家好好休息。

  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閉上眼輕輕按摩著僵硬的後頸,纏了她一整天的頭痛,此刻因為吵雜的人聲更加劇了。

  「累了嗎?」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整個後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猛一回頭,只見陰魂不散的費豫就站在後頭。

  冷著臉不想搭理他,她逕自起身走到前方的長桌上端了杯飲料。

  正端起高腳杯就口,冷不防被一隻大手給抽走了。「空著肚子喝酒不太好。」

  酒?蘇沐芸掃了他手裡的飲料一眼,壓根不知道那是酒,但她還是不領情的瞪著他,發現他不只討人厭,還很雞婆。

  「謝謝關心,如果你有這麼多時間管上司的閒事,何不到那邊吃點東西,讓自己的嘴有點事做呢?!」她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

  轉頭看了眼那張擠滿人的長桌,半晌,他果真轉身往那裡走去。

  鬆了口氣,她像是故意唱反調似的重新拿起一杯酒。

  剛剛她是真的不知道錯拿了酒,這回,她卻是故意要跟他作對,他怎麼說,她就偏不那麼做。

  小心的嗅了下,蘇沐芸確定這只是很淡的調酒,才試探的嘗了一口。

  淡淡的苦味跟辛嗆鑽進味蕾,她皺起小臉,想不通這種東西怎麼會讓這麼多人為它瘋狂?!

  勉為其難把酒喝完,才剛放下酒杯,就看到他竟然又再度走了回來,手裡還多了個裝滿食物的盤子,依桌邊的盛況看來,恐怕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搶來的。

  「吃點東……妳喝了酒?」費豫一靠近,立刻嗅到她身上那股幾不可聞的淡淡酒味。

  「你會不會管太多了!」蘇沐芸才不理他,故意伸手又想拿第二杯氣死他。

  「別喝了,妳會醉的!」微微蹙起眉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剎那間,一股莫名的電流劃過,帶來些許酥麻與灼熱感。

  蘇沐芸望進他幽深的眸底,裡頭隱約跳躍著一簇火光,彷彿即將蔓延成漫天大火,將人焚燒成灰。

  「放開我!」她及時回神,趕緊抽回手。

  「吃點東西。」他將餐盤端到她面前,與其說是客氣,不如說是命令。

  她才不要吃從他手裡接過來的東西,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我說過,我不餓!」她不耐煩的說道,奇怪,她跟這個男人是什麼關係,他幹嘛多管閒事?

  「別鬧脾氣了,大家正看著妳哪!」他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一轉頭,蘇沐芸立刻捕捉到四周窺探的眼神,以及曖昧的竊竊私語,她氣惱猜想,或許明天辦公室就會有很多八卦流言滿天飛了。

  用力搶過餐盤,她的臉臭得活像手裡捧著的是一盤砒霜似的。

  這人實在可惡,好像抓住了她不愛引人注目的弱點,他變得越來越膽大妄為、予取予求起來。如果他以為,使出這種死皮賴臉的手段,就能逼她受牽制於他,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看著手裡堆得像小山似的餐點,她半點胃口也沒有,只想把這盤菜,狠狠的、痛快的——砸到他臉上!

  蘇沐芸自認為是個很有修養的人,畢竟父母對她的家教很嚴格,她知進退、懂分寸的個性,幾乎都是能幹強勢的母親訓練來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遇上費豫這個男人,她的情緒卻總是經常處於失控狀態,一個不該注意到的小小職員,卻總能輕易激怒她、讓她的冷靜全數潰散。

  「快吃啊!」一雙過分關注的黑眸催促著她。

  他就站在旁邊,直勾勾的盯著她,她吃得下才有鬼!

  拿起叉子,她用力「戳」起一塊干貝,恨恨的放進嘴裡咬著,含恨的目光直盯著他,想像自己啃的是他的肉。

  蘇沐芸知道自己的舉動近乎孩子氣,但除了這樣,她滿腔的不滿與怒氣實在無從發洩。

  費豫饒富興味看著她,發現她就算生氣,吃東西的樣子還是可愛得令人著迷。

  雖然穿著專業合宜的套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但是她眸底跳躍的火焰,以及氣憤緋紅的雙頰,為她添了點活潑的生氣。

  「怎麼樣?好吃嗎?」他忍住笑問道。「看妳吃得津津有味。」

  不理會他的戲謔,她這回戳起一條高級明蝦,狠狠朝腦袋咬下去。

  她近乎凶殘的進食,非但沒有嚇著費豫,反倒讓他唇邊的笑容越闊越大。

  這女人真有意思,不只臉蛋吸引人,還很有趣,跟她相處分秒都不乏味,比起一些空有臉孔,說起話來膚淺乏味的女人,她實在是個難得的奇葩。

  他相信,往後的生活將不會乏味了,而且,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她排入他的芳名錄內。

  「費豫,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們聊聊?」一個穿著相當時髦、看得出來特別經過一番打扮的女員工跑過來,嬌媚的朝費豫拋著媚眼。

  「好啊!」他轉頭看了另一頭十幾張期盼興奮的臉孔一眼,爽快的點點頭。

  沒辦法,他天生拒絕不了女人的吸引力,更不忍心讓女人失望。

  「總監,妳慢慢吃,我過去一下。」

  蘇沐芸冷眼旁觀他瀟灑起身,幾乎可以聽見另一頭興奮的尖叫。

  一整個晚上,她巴望這一刻清靜不知已經多久了,但匪夷所思的是,看著另一頭十幾名女員工熱烈圍住費豫,嘴裡的蝦卻突然失去了滋味。

  倏然放下盤子,她趁著眾人談天說笑、忙著取餐之際,悄悄離開宴會廳。

  來到飯店門外,夜晚涼爽的空氣總算讓她的頭痛好多了,將號碼牌交給門外的泊車侍者,她站在廊柱邊等著自己的車。

  思緒有些混亂、身體有種奇異的漂浮感,她猜想可能是那杯調酒起了作用。

  甩甩頭,她努力想搖散塞在腦子裡的那團棉絮,竭力維持清醒。

  「總監,妳要走了?」

  惡魔的聲音從天而降。猛然一轉頭,只見他就站在身後,笑瞇瞇的望著她,眼底像是寫著:妳休想擺脫我!

    ★★★

  又是他!

  「你又想做什麼?」她一瞬間變了臉色,戒備的盯著他。

  「我送妳回家吧!」惡魔瀟灑甩甩手裡的車鑰匙。

  「不必了,我自己有車。」羊入虎口?她才沒那麼蠢!

  「妳喝了點酒,不應該開車。」

  「不開車你要我向超人借披風飛回去?」蘇沐芸沒好氣的反問他。

  「我可以送妳。」他熱心說道。

  他要送她回家?蘇沐芸冷笑一聲,她的確只有螞蟻般的酒量,但他以為她的腦容量也跟螞蟻一樣小?

  難道她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若當真坐上他的車,豈不是羊入虎口?說不定自己還沒到家,就被這只費洛蒙過剩的採花蜂給吃乾抹淨。

  幸好,此時就見她的白色Lexus轎車從停車場出口開出來。

  鬆了口氣,她走向緩緩停妥的車,從公事包拿出一百塊小費給侍者,正要跨上車,卻被一雙大手給擋住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每次他一出現,總要惹得她大動肝火?

  「妳喝酒不該開車。」他平靜的重申一次。

  「我只喝了一杯,那些根本醉不倒人!」她煩躁的說道。

  「相信我,妳無法想像酒的後勁有多驚人。」他挑挑眉,警告意味濃厚。

  看他堅定橫在車門上的手,猜想今天想單獨從他手裡脫身恐怕是不可能了。

  好!如他所願,她不開了!她深吸一口氣,用力甩上車門,好整以暇的轉身面對他。

  「你說得對,喝了酒是不應該開車。」她綻出笑點點頭。「我這就打電話請我男朋友來接我。」在他錯愕的表情中,她拿起電話撥通。

  她有男朋友了?看著她美麗的側臉,費豫眸底閃過一抹深思。

  「Honey,是我,歡迎會已經結束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她故意以甜膩膩的語氣說道。

  電話另一頭,連樊子靖也愣住了。交往一年多以來,蘇沐芸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Honey。

  「好,妳在哪裡?我這就過去接妳。」樊子靖回過神,語氣轉柔。

  「凱薩飯店。」她甜甜說了句。「你要快點喔,這裡有野狗耶,我被纏得脫不了身。」

  野狗?費豫左右張望了下,半晌才意會過來自己被人給罵了。

  這輩子,他第一次被女人罵成是狗。

  「而且——」有意無意掃了費豫一眼,半撒嬌的又加上一句。「這野狗好像還會咬人哪!」

  費豫又好氣,卻又好笑。他不但莫名其妙變成了狗,而且還會咬人。

  慢條斯理的將手機收進公事包裡,蘇沐芸朝他甜甜一笑,隨即神色一斂別開頭不再搭理他。

  從沒碰過這種軟釘子,一時之間費豫的面子還真有點掛不祝向來都是女人巴在他的西裝褲等待他的青睞,什麼時候輪到他也得去看一個女人臉色?

  熟可忍、孰不可忍,他可不容許被她看扁了魅力。

  猝不及防的,他伸手一把箝住她的纖臂,將蘇沐芸拉進廊柱後的暗處,她手裡的公事包應聲掉落,甚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雙手已經被釘在身後的柱上。

  「我什麼時候變成狗了?」他不懷好意牢牢盯住她,低嗄的嗓音讓她的手臂泛起一片疙瘩。

  「放開我!」她氣惱的掙扎著。「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氣息裡混雜著酒味,帶來一種致命的氣息,突然間,她開始意識到危險,彷彿自己是落入獅掌的羔羊。

  先是瘋狂追逐,繼而擒入掌中戲耍,她在腦子裡昏然想著,不知接下來自己將會面臨何種命運?!

  她突然發現,費豫壓根沒把她當作上司,也完全不畏懼她的權威地位,根本天不怕、地不怕,儼然像個坐擁惡勢力的土霸主。

  蘇沐芸該尖叫求救的,但是,他好像早已摸清了她,知道她自尊心強,不可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給自己丟臉。

  「我猜妳對狗一定認識得不多?」他的手指慵懶的輕刮著她的粉頰。

  蘇沐芸輕喘著,即使心跳已經快得不像話,還是不示弱的用眼神與他對峙。

  「知道狗最喜歡什麼嗎?」他噙著笑認真的端詳她,像是在審視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他不喜歡咬人,只喜歡——追逐!」他邪邪的勾起唇。

  在他那樣熾熱的眼神、溫熱逼人的氣息下,蘇沐芸竟倉皇失措,好像腦袋裡又被塞進了一團棉絮。

  現在,兩團棉絮把她的腦袋瓜塞得滿滿的,完全沒有一點思考的空間,她甚至沒有勇氣去迎視頭頂上那兩團炙人的火焰。

  「放、放開我!我可是你的上司——」她瞪著他看起來厚實堅硬的胸膛,希望能在上頭留下兩個窟窿。

  「現在是下班時間,沐芸。」他囂張的亮出兩排潔白的牙。

  「你太大膽了!」她氣憤的怒斥他。

  「謝謝讚美,很多人都這麼說。」他無恥的繼續朝她逼近。

  蘇沐芸恨不得一巴掌打去他臉上狂妄又可惡的表情,偏偏此時此刻她的幹練俐落全都派不上用常

  「不要再過來了!」她恨聲警告,緊張屏息拚命往背後的柱子靠,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偏偏那個可惡的惡棍根本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還故意貼上她的身體,邪惡的輕蹭著她柔軟敏感的曲線。

  這只惡狼實在是太過分了,連跟樊子靖交往一年多,他都不敢這麼做,而這個認識還不到一個禮拜的傢伙,竟然膽敢藉機佔便宜。

  她忍不住渾身直顫抖、雙腳虛軟得幾乎快撐不住自己,卻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驚恐。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忍無可忍問道。

  「我想追妳。」他說得一派從容閒適。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你的上司嗎?」她駭然瞪著他。這男人輕佻放浪就算了,竟然連最基本的道德倫理都沒有。「而且我已經說過,我有男朋友了!」她再一次鄭重宣示道。

  「未婚前,每個人都有機會公平競爭,我對自己很有信心。」他不以為意的瀟灑一攤手。

  「很抱歉,我對你半點信心也沒有。」她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等我們真正『深入』認識以後,妳會發現我的優點絕對比缺點多一點。」

  避開他曖昧的眼神,蘇沐芸忍耐的深吸口氣,鄭重的開口:「費豫!」

  「是的。」他快樂的應道。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別再糾纏我,我進迪瑪諾是想做事,不是跟你鬧緋聞,我很忙、耐性也有限,如果你再不收斂,那麼我很樂意提醒你——我的母親是外科醫師,我的父親是律師,你再糾纏不休,我會請他們先把你送上手術台,讓你徹底的斷絕七情六慾;或者,以妨害自由的罪名讓你進監牢徹底冷靜!想怎麼做選擇,一切都看你自己了,這樣,你可聽清楚了?」

  靜靜看著她,他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非常清楚。」

  「很好!」她悄悄吁了口氣。這男人還不算太執迷不悟,還有得救。

  看著她明顯放鬆的臉部線條,他嘴邊那抹笑逐漸擴大。

  這個天真的小女人,該不會以為區區的恫嚇就會嚇退他吧?他費豫生平最愛的就是挑戰,尤其是像她這種漂亮且特殊的女人。

  隨著對她的認識越深入,他越發現她跟其他女人的不同。

  說真的,雖然這個女人已經嚴重威脅到他男性的尊嚴,甚至破了他任何女人只要三天就能追到手的輝煌記錄,不過——她值得,非常值得!

  他會繼續跟她周旋到底,直到他搞清楚為什麼他會對她這麼著迷為止。

  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狂妄的宣示說:「不過,我這個人既不怕上醫院,也不怕上法庭,而且只要看上的女人,一定會想辦法追到手,不管她有沒有男朋友。」

  「你、你簡直是道德淪喪!」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氣,又立刻竄了上來。

  蘇沐芸被氣炸了,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人,這種狂傲自負、淫亂邪惡的惡棍。

  看著她氣得咬牙切齒、小臉漲紅,他忍不住仰頭大笑。

  「想知道我還很擅長做哪些道德淪喪的事嗎?」

  停住笑,他慵懶的抓起她頰邊幾根髮絲,挑逗的輕輕搔弄著她緊抿的唇。

  「我……」

  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中了惡狼的詭計——他大膽滾燙的唇立刻封住了她。

  這惡棍竟然敢強吻她?她瞠大眼,足足怔愕了好半晌,印入唇瓣的炙人熱度,以及靈巧鑽進小嘴裡興風作浪的舌,終於喚回了她的意識。

  「唔……」她的臉漲得緋紅,不斷的掙扎著,偏偏怎麼也甩不開他的糾纏。

  他的吻直接大膽,狂肆的程度幾乎叫人渾身發軟,她僅有的幾次接吻經驗全來自於樊子靖,而那種平靜溫和的吻幾乎不曾撥亂過她的心跳。

  但現在,她卻被這個惡棍給強吻,無路可退的她只能被迫貼住他的胸膛,每一寸曲線跟他的緊緊密合,幾乎沒有一絲空隙,心跳快速紊亂得像是快無法負荷,幾乎窒息。

  他堅硬的胸膛頂得她胸口發疼,猛烈的攻勢讓她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腦中的棉花像是被打散了,腦子裡一片迷濛空白。

  就連他什麼時候鬆開箝制,改捧起她的臉都不知道,只感覺得到他的吻愈加熱切深入,彷彿快穿進她的靈魂似的。

  「天,妳有雙我所嘗過最甜的唇……」他在她唇上瘖啞低喃,總帶戲謔的黑眸已經染上一片幽深情慾。

  霎時,塞滿一整個腦袋的棉花突然消失,意識也倏然回到腦海裡,她清楚意識到自己被眼前這個大膽無禮的男人給藉機輕薄了。

  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蘇沐芸用力推開他,倉皇失措轉身沖回光亮中。

  好巧不巧,此時一輛熟悉的車影迅速自車道另一頭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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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芸芸!」樊子靖探出頭喚了聲。

  後頭的費豫瞇起眼,看著一名年輕男子步出車子,朝這裡走來。

  「芸芸,怎麼了,妳還好嗎?」一看到她蒼白的臉蛋,樊子靖擔心的問。

  「我沒事。」蘇沐芸驚魂未定的搖搖頭,甚至不敢再多看費豫一眼。「我們走吧!」她拉著樊子靖往車子走,雙腿還隱隱顫抖著。

  替她開了車門,樊子靖左右看了下,不放心的問道:「狗已經走了?」

  「還沒,不過你來了,他有天大膽子也不敢造次。」她咬牙說道,幾乎想當眾揭穿費豫那只衣冠禽獸惡劣的行徑--

  但她丟不起這個臉,也不想讓人以為,她是個連這種小狀況都無法應付的生嫩小女孩。

  「啊?」樊子靖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走吧,不然等會兒狗又纏上來了。」

  上了車,熟悉的平和氣息將她包圍,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手指不知不覺撫上還帶著些許灼熱酥麻的雙唇。

  唇上還留著費豫霸道掠奪的氣息,他急促的喘息也彷彿還纏繞在耳邊,擾得她心跳加速、坐立難安。

  「芸芸?」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冥想入神的蘇沐芸。

  「啊?你……你說什麼?」她緋紅了雙頰期期艾艾地問,目光根本不敢迎視樊子靖。

  「我是問,妳怎麼了?從沒看妳這麼安靜過。」他不放心的多瞅了她兩眼。

  「是嗎?」她勉強擠出笑容。「大概是累了吧,頭幾天上班壓力比較大。」

  心疼的看著女友,樊子靖撫慰的拍拍她擱在腿上的手,卻發現冰涼得驚人。

  「冷嗎?」他趕緊調高了空調溫度。

  「還好。」她虛弱的搖搖頭。知道她全身冰涼的原因不是冷氣,而是費豫那個男人。

  「妳的樣子看起來糟透了,我馬上送妳回去休息!」樊子靖收回目光,加緊油門朝北投的方向駛去。

  夜晚的車子少了很多,約莫二十幾分鐘後車子已經抵達蘇家門外。

  車子開進蘇家氣派的雕花大門,車道兩旁扶疏的花木,在幾盞庭院暈黃燈光的襯托下,別有一番幽靜的詩意,一棟黑瓦白牆的兩層樓氣派尊貴別墅,更是彰顯出蘇家家世的顯赫。

  將車子停在厚重木門前的車道,樊子靖下車體貼的為蘇沐芸打開車門。

  「謝謝。」蘇沐芸虛弱的擠出笑容。

  「看妳,為了份工作把自己折騰得那麼累。」他心疼的輕撫著她的臉蛋。「如果壓力真這麼大,不如別去了。」

  心煩意亂的歎了口氣,她悶悶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樊子靖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沒有接腔。

  是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擁有一個多麼美麗出色、才貌雙全的女朋友。

  她美麗耀眼,聰明能幹,堅強有毅力--她的優點多到隨隨便便就能把十根手指數滿。

  轉頭看了眼蘇家宏偉氣派的別墅,佔地數百坪的上地上有花園、小橋流水,還有一片私人樹林。

  他始終清楚,兩人身家背景有多懸殊,即使他一直想說服自己別去想起,但這種壓力是旁人難以想像的。

  尤其是每當蘇氏夫婦總用一種估量的目光看他,像是想知道他有多少本錢追求他們的女兒,他就備感痛苦與煎熬,他畢竟是個男人,有不願被看輕的自尊心。

  算起來,來自中部一個普通小康家庭的他,擁有國立知名大學的碩士學歷,也在一家大型企業裡擔任主任的職位,算得上是青年才浚

  但這樣條件優秀的他,一到蘇沐芸面前,卻顯得那樣渺孝微不足道,他甚至有種莫名的自卑感。

  誰說愛上一個千金大小姐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那些打著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念頭的人,肯定是沒嘗過這種身心備受煎熬的感覺。

  甩開腦子裡紛亂的思緒,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那就別想了,洗個熱水澡好好睡個覺,有事明天我們再談,嗯?」樊子靖輕撫著她的發道。

  「嗯!」蘇沐芸靜靜點點頭。

  「晚安囉!」樊子靖很自然的俯下頭給她一個晚安吻。

  看著那雙印下來的唇,她腦中倏然閃過一張戲謔含笑的俊臉,竟不由自主的別開頭去。

  吻落在她的臉頰上,兩人不約而同都怔住了。

  「我--我今天太累了。」蘇沐芸心虛的急忙解釋。

  天,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竟然會拒絕子靖的吻,這種晚安吻在他們之間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

  難道是--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大膽火熱的吻。

  都是費豫那傢伙,把她擾得方寸大亂,害她接連失常!

  「沒關係,妳休息吧!」樊子靖仍是好脾氣的笑笑。

  「嗯。」

  揮別樊子靖,她轉身步進家門,偌大的客廳裡一片寂靜,只留下一盞小燈。

  她早就已經習慣一屋子空冷迎接她回家,有對成功又出名的父母,她從小到大物質不虞匱乏,但唯一相伴的卻只有寂寞。

  當其他孩子過著在家裡被媽媽盯功課、催洗澡的生活時,她卻只是由專職的保母帶著她四處忙著上鋼琴、舞蹈課、學各種才藝,孤獨的吃著只有一個人的晚餐。

  但她很明白,父母不是不愛她,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滿足她,雖然她並不確定這種愛是否是她要的,但多年來,她早已經習慣去忽略心裡的聲音。

  母親對她一直抱著很大的期望,或許是個性使然,母親對她始終很嚴厲,事事要求她表現得完美。

  一直到長大出了社會,那個束縛在她身上的無形枷鎖才慢慢淡化,而跟樊子靖交往,其實大部分只是想逃避,想找個自由空間喘息。

  拖著疲 憊的身軀正要上樓回房,書房的門卻突然打開。

  「媽?妳怎麼在家?」蘇沐芸有些驚訝。

  身為綜合醫院院長,母親始終是早出晚歸,終日忙著龐雜的院務,她也知道母親的個性就是喜歡忙碌,閒不下來,就算八年多前已經自醫院的外科退休,還是自己創立了現在這家中型地區醫院。

  「今天剛好事情少,就早點回來看看妳的上班情況如何。」范婉清剪了一頭俐落短髮,容貌不特別出色,卻有種精明幹練的味道。

  「兩天來已經慢慢適應了,公司對我很禮遇!」蘇沐芸笑了笑。

  「嗯,妳從小就是個獨立懂事的孩子,媽媽對妳一向很放心。」范婉清讚許的點點頭。

  「爸呢?」蘇沐芸朝父親在樓上的書房望了望。

  「他的事務所今晚加班開會,有個大案子。」范婉清淡淡說道,也早已習慣夫妻這樣過各自的生活。

  蘇沐芸點點頭。父親開了家律師事務所,在法律界相當有名氣,就算手底下已經有十幾名律師,他依舊終日忙碌,連她這個女兒一個禮拜都難得見上幾次面。

  「剛剛是樊子靖送妳回來的吧?妳的車呢?」她的目光朝門外淡淡一瞟。

  蘇沐芸知道母親一向很精明,什麼事也瞞不過她。

  「今晚的歡迎會上喝了點調酒,所以請子靖來接我。」

  看著女兒良久,范婉清語重心長的說:「芸芸,其實媽一直覺得,依妳的條件絕對可以找到比樊子靖更好的對象--」

  「媽,我喜歡子靖、欣賞他的認真誠懇,其他的我不需要。」蘇沐芸平和的打斷母親。

  「可是,妳總要考慮到旁人的眼光,而且『門當戶對』這句話也自有他的道理在。」

  「媽,妳是不是又要介紹那個外科醫生給我?」蘇沐芸歎了口氣。

  她知道,母親從來就不喜歡樊子靖,要不是樊子靖的誠懇、她的堅持到底,現在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杜醫師是醫生世家,他的父親是我的老師,你們如果能夠發展,我們都樂見其成,妳不覺得妳跟杜醫師各方麵條件都比較相配嗎?」

  「可是我不喜歡他。」蘇沐芸一句話堵回了母親的冀望。

  「喜歡能當飯吃?若今天我嫁的是個小小公務員,妳現在能過這樣的生活?」

  「媽,從小到大妳為我做得夠多了,我學才藝、學舞、學業成績都是第一,都是您一路栽培督促,現在我也老大不小了,妳總得給我機會去過自己的人生啊!」

  「唉--」范婉清看著女兒漂亮的臉龐,忍不住一聲長歎。「妳是長大了,我們也左右不了妳了,既然妳想清楚就好。」拍拍女兒的手,范婉清催促女兒。「去吧,回房洗個澡,妳看起來累壞了。」

  「嗯,謝謝媽,晚安!」

  朝母親感激一笑,蘇沐芸隨即快步上樓。

    ★★★

  一輛黑色跑車急速駛進「東藝」電視台地下室。

  停車場守衛一看到熟悉的車影,立刻升起柵欄,讓車子暢行無阻的進入,停進位於電梯口的專用停車位內。

  車子熄火、車門俐落開啟,一雙被黑色緊身牛仔褲緊裹的長腿跨出車外,隨即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步出車外。

  「費少爺,您來啦!」

  不遠處的警衛熱絡的朝他打招呼,十年如一日的山東腔聽來倍感親切。

  「老李,這是給你的!」費豫揚開一抹招牌笑容,將手裡的一瓶高梁丟給他。「回去慢慢喝。」

  「謝謝費少爺,我的饅頭跟花生米兒都已經準備好啦!」老李喜不自勝的笑開了。

  每到星期五他的心情總是特別好,等的就是這一刻哪!

  「別喝多了,明天還要上班哪!」費豫提醒他。在他記憶中,老李有好幾次喝得爛醉,在家昏睡一整天連班都忘了來上。

  「費少爺,我年紀大了,也不敢喝多了,就小酌而已。」老李不好意思的抓抓半禿腦袋。

  費豫仰頭一陣大笑,半晌才忍住笑。「我上去了。」

  「費少爺再見!」老李熱情的朝他揮手,直到他步入電梯。

  電梯在十三樓停下,這層樓是電視節目後制中心,跟制播主任辦公室。

  雖然是一席簡單時尚的VERSAGE黑色緊身針織衫、牛仔褲,但他的出現依舊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費先生!」

  「費先生好--」

  迎面而來的工作人員雖然個個忙碌,卻還是愉快向他點頭問好。

  他是東藝電視台的少東。

  父親費照傳三十年前一手創立了「東藝」,從當初的慘澹經營,到如今的各個節目、新聞時段幾乎都是勇奪第一的高收視率,這麼多年來父親付出多少心力,他是清楚看在眼裡的。

  幾乎是在電視台長大的費豫,電視台上上下下他都熟得很,上從總經理、下到停車場的警衛老李、清潔歐巴桑,甚至是現今當紅的導演、知名影星他也很熟。

  或許是天生開朗親和的個性使然,他沒有富家少爺的架子跟傲氣,一視同仁的親民作風,讓他還沒有正式接任董事長的職位,就已經得到電視台上上下下的心。

  星期五的電視台裡,依舊瀰漫著忙碌緊湊的工作氣氛。

  「大伙兒辛苦了!」他一一朝工作人員點頭微笑,繼續往制播主任室邁進。

  來到辦公室外,他輕敲兩下,逕自打開門。

  辦公室裡,一名看來不修邊幅的男人自電腦前抬起頭。

  「費豫?!什麼風把你吹來的?」驚喊一聲,男人興奮的自電腦前起身。

  這傢伙成天老是忙得不見人影,不是工作就是去約會,一天二十四小時,時間全排得滿滿的,還有時間來這兒?

  「拜託,這是我的地盤耶!再說,老朋友為我賣命,我怎能不來看看?」費豫嘻皮笑臉調侃道。

  「去你的!我現在還是為你老爸工作,想當我的老闆,等你哪天正式上任,夠格了再說。」男人笑啐了句。「不過,到時我考慮離職,回美國過我閒雲野鶴的生活。」

  「你敢!」費豫冷冽威脅道。「你想讓東藝敗在我的手裡不成?阿斗若沒有諸葛亮還當得了皇帝嗎,你想當歷史罪人不成?!」

  「哇塞,這麼嚴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重要,早知道我就多要求幾萬塊薪水。」賈立平又是驚喜又是懊惱。

  「要迷湯多得是,要薪水?抱歉,等今年創下收視冠軍再說!」他也乾脆的回道。

  「好啦、好啦,迷湯少灌,頂多我就再屈就幾年,乖乖聽同學老闆的話,替自己多賺些退休金養老,這樣總夠意思了吧?」

  「那是當然,要不當初我大老遠把你從耶魯求回來,連我爸也獨排眾多大老的反對要任用你,你以為我這個兒子腦筋不清楚,連老子也沒長眼睛?」

  「算你會說話。」賈立平悻然說道。

  上下打量起好友,費豫忍不住蹙起眉頭。「我說你到底幾天沒回家了?你看起來簡直比遊民還恐怖。」

  「五天!」費立平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天?」看了眼垃圾桶裡堆滿的便當盒跟泡麵空碗,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沒日沒夜的一連熬夜了五天。

  說起賈立平這個朋友,確實是個難得的電視媒體天才,他在普林斯敦唸書時,在一個電視媒體制播的選修課上認識了他。

  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後來幾次的課堂討論與做研究報告,才發現這個人簡直可以稱之為鬼才。

  費豫修課是為將來接任東藝做準備,而賈立平是學技術,滿身的才能幾乎是現學現賣,當時他就決定,有朝一日一定要極力將他邀入東藝。

  而現在,他真的覺得自己當初大膽的建議,簡直是物超所值,賈立平這個人是個點子新、創意夠,是個專業的工作狂。

  「怎樣?外放的生活還好嗎?」話題一轉,賈立平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戲謔道。

  「去你的!」費豫不客氣的啐了聲。外放?「虧你想得出來。」

  剛從國外拿了兩個雙博士學位回來,費豫一個堂堂電視台少東,卻跑去當一個廣告公司小職員,在外人眼中幾乎是不求上進、不務正業。

  當初不知是誰走漏風聲,聽到他去廣告公司應徵職員的小道消息,東藝內部還轟動了好一陣子。

  員工都以為,東藝的大權應該很快就交到這個傑出的少東身上,誰知道,等了幾個月不但沒見到他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反倒聽到他在某家廣告公司當職員的八卦消息。

  雖然私底下傳言甚囂塵上,甚至一度猜測父子倆反目成仇,但台面上誰也不敢去公然嚼舌根,只能偷偷在暗地裡揣測。

  不過,事情的真相,大概只有賈立平知道。

  「怎麼樣?當小人物的感覺怎樣?」賈立平曖昧的朝他擠擠眼。「聽說迪瑪諾女職員很多?你日子應該過得很精彩吧?!」

  「沒錯!」他狂放的笑著。

  為了未來接班的重責大任,他一面在迪瑪諾當個小職員從基層學起,一面也在東藝學習各部門的管理與運作。

  「嗯--我覺得你好像滿適合過讓人使喚的日子。」看著他神采飛揚的笑容沉吟許久,賈立平中肯的評論道。

  「那也要看使喚的上司是誰埃」他笑得賊兮兮。

  「喔?你又拐上一個被你推落情海的女強人?」賈立平一臉難以置信。在他的認知裡,女人是一種複雜善變、狡猾難纏的生物,怎麼到了費豫手裡都像個沒腦袋的軟體動物?

  是費豫這個女性殺手的手段太高超,還是女人的智商其實只有五十九?

  「這次這個不一樣。」他饒有興味的說道,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那雙被怒火染紅的玫瑰雙頰,以及那雙他僅嘗過滋味最美妙的甜唇。

  「換個訶吧,你每次都這麼說,結果還不都是一個一個把人家給甩了,你啊,簡直是作孽喔,小心有報應!」賈立平不敢苟同的搖搖頭。

  他真不懂女人有什麼好玩的?像他對動腦子做節目的興趣遠超過女人,一個人多好?工作個三天三夜、邋還不修邊幅也無所謂,要他去應付一個哭哭啼啼的麻煩女人,不如讓他熬上五天五夜還來得有成就感一點。

  「你不懂,這個女人是我遇過唯一抗拒得了我『三天魔咒』的女人。」

  所謂三天魔咒,是狂妄自大的費豫自己發明出來的名詞,顧名思義,當然就是他征服女人從來沒有超過三天的紀錄。

  「喔?她是同一個辦公室的?」這下,連賈立平都感興趣了。

  能逃得過費豫的魔掌,這女人肯定還算有點腦細胞在運作,光憑這一點,就值得他認識、好生敬佩一番。

  「不,她是新上任的行政總監,一個鮮嫩可口得讓人想一口吞掉她,卻又嗆辣得像根朝天椒的個性美人。」連費豫自己也沒發現到,回想起她時自己眼中那抹柔和的光芒。

  「你這次該不會是認真的吧?」賈立平盯著他,越看越狐疑。

  這傢伙,哪次說起女人不是眉飛色舞,一副好像偷著腥的貓一樣放肆得意?但剛剛,他卻在費豫眼中看到一抹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笑意。

  「我?」費豫楞了楞,忍不住大笑起來。「如果她是地球上最後一個女人,或許我會認真考慮、考慮。」

  「你這負心漢,小心總有一天會有報應。」就算身為好友,賈立平還是忍不住替那些注定心碎的女人發出不平之鳴。

  也大概只有女人這種腦裝不到十分之一腦細胞的生物,才會相信男人海枯石爛的謊言,把他們一時的心血來潮當作永恆。

  「報應?」費豫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語帶曖昧的說道。「謝謝你的祝福,我會好好享受女人給我的『報應』。」

  搖搖頭,賈立平壓根覺得這個負心漢沒救了。

  不理會好友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費豫瞄了眼手上的腕錶。「好啦,我十點還要去一場主管會報見習,先走了。」

  「拜拜。」賈立平自顧自的踱回電腦後,一頭亂髮跟驚人的胡渣,隨即消失在電腦螢幕後。

  費豫將兩手插進口袋裡,瀟灑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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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大早進辦公室,蘇沐芸著實被嚇著了,要不是看到自己慣用的文具、物品擺在桌上,她還以為自己走錯辦公室。

  辦公桌上放著一大束幾乎淹沒桌面的紅玫瑰,包裝得相當精緻,上頭還掛著水珠,將花朵襯托得鮮嫩欲滴,看來才剛送來不久。

  她狐疑的拿起附在上頭的小卡片一看,上頭只有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妳的唇宛如玫瑰,甜美芳香,只為綻放費豫

  蘇沐芸的臉色頓時大變。這花是誰送進來的?除了她,有人看過這張卡片嗎?

  費豫這頭可惡的惡狼,他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上司放在眼裡?他當真以為,她是可以調情的對像嗎?

  氣沖沖的按下對講機,她強忍怒氣問道。「葉晴,我桌上的花誰送來的?」她竭力穩住微顫的聲音。

  「總監,是花店送來的,我替您簽收送進去的。」葉晴有點不明所以的問道。

  「妳有看上面的卡片嗎?」她佯裝不經意問道。

  「沒有。」葉晴有點疑惑的否認道。

  「嗯。」她稍微鬆了口氣。「請企劃部的費豫進來,立刻!」

  「是。」

  按掉對講機,她的目光又回到那束玫瑰花上,心情全被打亂了。

  費豫這傢伙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她可是他的上司,平時吊兒郎當就罷了,現在竟然敢公然做這種舉動,簡直是越來越過分。

  「總監,您找我?」愉快的聲音出現在門邊。

  「這是做什麼?」她冷冷瞪著費豫,決定不再姑息這匹惡狼。

  「送給妳的!」費豫神情愉快的說。「妳知道二十四朵紅玫瑰代表什麼嗎?」

  蘇沐芸瞪著他沒吭聲。

  「無時無刻想到妳。」他的聲音驀然一低,瘖啞的嗓音撩起她渾身雞皮疙瘩。

  「喔,是嗎?」她優雅的略一挑眉,伸出纖手捧起那束花湊近端詳。

  「收下吧,不必客氣,妳跟這美麗的玫瑰相得益彰。」費豫持續用他那雙深邃黑眸對她放電。

  「很抱歉,我向來最討厭紅色!」幾乎是帶著一種洩憤的快意,她的手一鬆,讓花束落進垃圾桶裡。

  挑挑眉,費豫沉著的揚起一抹的迷人笑容。「總監在鬧彆扭?」

  「我幹嘛鬧彆扭?」莫名其妙!她氣呼呼問道。

  「因為我那天吻了妳。」

  提起那個吻,她都還沒找他算帳,他還敢提,再說,她真正想做的是扭掉他的頭,而不是鬧彆扭。

  想起那晚,蘇沐芸的心跳又不自覺的亂了起來。

  這個男人是個花心、輕佻、浪蕩的惡棍,可偏偏他每個無心的舉動,卻總會讓她心跳加速、慌亂無措。

  「別再提那晚!」她怒叱一聲,心慌的別過臉,掩飾雙頰上的酡紅。「以後請你尊重點,不要逾越了身分。」

  誰知,費豫卻像是故意挑戰她的耐性似的,一派從容自在的坐上她的辦公桌,舒適的伸展一雙長腿。

  「你這是做什麼!」

  蘇沐芸瞪著大搖大擺坐上她辦公桌的費豫,用力得幾乎把桌面瞪出一個洞來,好讓他一屁股跌到桌底去。

  她猜想前幾任的總監,肯定縱容這只採花蜂爬上桌來,否則他怎會這麼放肆?

  「總監不常說要跟屬下打成一片?」惡狼得了便宜還賣乖,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可以跟下屬打成一片,但絕不容許某些乖戾份子不把我放在眼裡!」她意有所指的瞄著他。

  「那是當然。」他氣定神閒的笑著,突然俯下頭。「總監的男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

  幾乎抵在鼻尖前的張狂笑臉,讓蘇沐芸又是氣惱,又有種想揉碎那抹得意的衝動。

  她冷冷掃他一眼。「這是我個人的私事,用不著你關心。」

  「總監不好意思說?」費豫又露出可惡的笑容。

  她壓根不需要跟一個討人厭的惡棍解釋那麼多,但她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經不起他的一點激,自從他出現,她的冷靜與風度已經徹底崩解。

  「其實,這根本不需要問--」深吸一口氣,她綻出甜美的笑容。

  「他絕對是個比你好上千百倍的人。還有什麼問題嗎?」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喔?」看著那張美麗臉龐,費豫不由自主想像著她在別人懷中的畫面。

  生平第一次,他對另一個擁有這個女人的男人,有種莫名的醋意。

  在追逐遊戲中,他樂於享受當那個永遠的勝利者,也很清楚女人始終不敵自己的魅力,這還是第一次,他在意起女人身旁的男人。

  「妳愛他嗎?」

  熱呼呼的鼻息噴在額際,瘖啞的嗓音震盪耳膜,蘇沐芸手一顫,緊握在手心裡的筆幾乎摔落。

  他的問題一針見血,卻叫蘇沐芸答不上來。說真的,她喜歡樊子靖,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究竟愛或不愛。

  「當然愛。」她信誓旦旦說道。

  「我還會嫁給他,屆時,如果你『有空』,倒是可以當我們婚禮上的伴郎。」她存心氣死他。

  聽見她的話,費豫只是不以為然的勾勾唇。

  「妳確定他真的會娶妳?」隱含戲謔的眸掃過她,帶著強烈壓迫感的高大身軀總算移開她的辦公桌。

  「那……是當然!」不知怎麼的,在他灼然的注視下,她竟沒有半點把握。

  「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親吻,擁抱?還是……上床?」

  不知道為什麼,他拒絕想像她美麗的身子跟另一個男人交纏的畫面。

  「費豫!」蘇沐芸惱怒的怒斥一聲,臉蛋漲紅。「你別太過分!」

  她的反應,讓費豫的唇角緩緩浮現笑容--她沒有!

  突然間,他的心情輕鬆起來,招牌笑容重新躍上俊臉。

  「男人這種動物靠不住,妳最好別太相信男人。」意有所指的眸光緊盯住她。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一樣。」沒好氣的橫他一眼,冷冷丟出一句:「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刻意遺忘那只站在桌前的惡狼,她將自己投入繁雜的工作中,不知過了多久,她一抬頭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人影。

  算他識相--她在心底冷嗤了聲。

  看完一批待簽公文,蘇沐芸走出辦公室想替自己倒杯茶水,才到茶水間外就聽到裡頭傳來的竊竊私語。

  「聽說他好像在追蘇總監耶--」

  蘇沐芸的腳步頓住了。

  「上回迎新會時,妳們有沒有看到費豫跟蘇總監之間的不尋常?費豫甚至還幫蘇總監拿菜耶!」

  壓低的聲音神秘兮兮。

  該死!蘇沐芸低咒一聲,她就知道瓜田李下,一定會惹來旁人的閒言閒語。

  「沒錯、沒錯!而且今早不是有花店送來一大束紅色玫瑰嗎?我猜一定是費豫送的--」

  「又是鮮花、又是殷勤拿菜,蘇總監應該很快就會淪陷了吧?上一任的林總監不也是這樣,才落得成為大家的話柄,連公司都待不下去就匆匆走人的下場?」

  原來,費豫會知道抽屜鑰匙的擺放位置,熟得儼然像辦公室主人的樣子,竟然是跟前任的行政總監牽扯不清。

  「可是,我聽說他最近好像也在追葉晴耶。」

  「對啊,我昨天下班前也看到葉晴上了費豫的車。」

  「哇,費豫一下追兩個女人,他果然是大家心目中不敗的花心情聖啊!」

  「這就是費豫啊,反正他的緋聞從沒停 過,只要是公司裡漂亮的女員工全被他追遍了,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囉……」

  裡頭傳出來的一字一句,讓蘇沐芸心情糟到極點。

  她從來沒有料想過會碰上這種麻煩!

  原本只是想到這家公司來有更大的發揮,卻沒想到,竟不小心跟費豫那個惡棍扯上關係,連帶也被他敗壞了名聲。

  現在底下的員工等著看的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跟費豫之間的八卦,光是這些捕風捉影就夠她們忙了,哪還有心做事?

  公司員工私底下要說什麼她管不著,但她討厭辦公室裡因為某顆老鼠屎,而變成搬弄八卦的是非之地,尤其是自己還成了主角。

  費豫--這個該下地獄的罪魁禍首!

  踩著忿忿的腳步,蘇沐芸毅然轉身回辦公室。

    ★★★

  中午的午餐時間,辦公室裡的人三三兩兩步出公司用餐,辦公室裡只剩下一票不惜千辛萬苦帶便當,好利用中午時間炒八卦的八卦小組。

  但往常總是討論熱烈的氣氛,今天卻反常的安靜。

  幾個人低頭默默吃著便當,卻不時偷偷自眼角掃向走廊那頭,互相交換一抹眼色,直到那扇緊閉的辦公室大門終於打開。

  始終是那麼瀟灑英挺的身影,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

  「今天又有八卦聊啊?」費豫噙著迷人的笑容,朝幾人輕描淡寫的丟來一句。

  「對……不、沒--沒有,我們只是吃便當而已。」一票正要點下的腦袋趕緊用力晃了起來。

  挑挑眉沒多追問什麼,費豫走回辦公桌後。

  不多時,身著白色襯衫、黑色窄裙的苗條身影,也自辦公室出來,緩緩走過企劃部。

  「蘇總監。」一看到蘇沐芸,八卦小組異口同聲的有禮喊道。

  「吃便當啊?」蘇沐芸停下腳步,親切的朝幾人笑了笑。

  「欸--」幾人害羞的點點頭,在美女面前自是有種相形見絀的自卑感。

  蘇總監人很好,嚴格上來說,是對每個人都好,連倒茶水的小妹、清潔的歐巴桑,都能獲得她一個甜美的笑容,更難得的是,這麼一個和善、好脾氣的上司,還有張漂亮的臉蛋。

  「妳們慢慢吃,我下去吃飯了。」朝幾人點點頭,蘇沐芸優雅的離開。

  女主角走了,眾人的目光立刻投向慵懶賴在辦公桌後的修長身影。

  「費豫,蘇總監走了耶。」

  八卦愛好者一號小小聲的提醒他。

  「對啊,你不跟她去吃午餐嗎?」八卦評論員也跟著試探道。

  兩手一攤,他俊美無儔的臉上首次出現一種無奈的神色,那是她們以往不曾見過的,她們認識的費豫總是意氣風發、無往不利的。

  「總監不肯賞臉?」

  「你到底有沒有約到過蘇總監?」

  「你這麼帥,她真的對你無動於衷嗎?」

  一伙人聞到八卦的氣味,彷彿成了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瘋狂追逐著目標不放。

  「妳們幾個--」費豫一臉懷疑的審視她們。「怎麼突然那麼關心我?」

  「我們當然是想挖--」八卦愛好者一號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其他人給摀住了嘴巴。

  「沒事沒事,費豫,午餐時間快結束了,你不去吃飯嗎?」

  「對啊,快去吧,聽說蘇總監每天都會在餐廳吃飯喔!」

  幾人賣力的擺著手,忙不迭催促他。

  「真的?」霎時,費豫眼中再度煥發出光芒。

  「快去,別白白錯過了機會,萬一要真追不到蘇總監,你的『一世花名』就毀了。」

  費豫贊同的點點頭。

  沒錯,這是件很嚴重的事情,萬一他這回真栽在蘇沐芸的手上,他引以為傲的魅力,跟過去的輝煌記錄不就成了笑柄?

  他可萬萬不能讓這種事發生,距離他離開迪瑪諾,接任東藝董事長職位還有半年,他不希望未來半年只能過著平淡無趣的生活。

  「那我去餐廳吃飯了!」

  神采飛揚的跳起身,費豫拉了拉身上筆挺的襯衫、領帶,踩著從容步伐走出辦公室。

  一等到大門合上,幾人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

  「喂,現在已經是第幾天了?」八卦愛好者忙不迭的問著。

  「第十天了。」八卦情報員一號比出十根手指頭。

  「十天?」其他人立刻沸沸揚揚的嚷了起來。「哇,蘇總監竟然破了壞痞子的紀錄耶,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對啊,瞧費豫這回窮追不捨的殷勤樣,我還以為蘇總監不出三天就會束手就擒呢!」八卦評論員二號這回搶話搶得快。

  「看來,蘇總監也是個狠角色耶,面對費豫這個魅力無遠弗屆的女人殺手,竟然可以無動於衷。」八卦評論員三號瞇起眼道。

  「可不是,費豫這回終於踢到鐵板了。」八卦愛好者笑得合不攏嘴。

  這表示,往後她們還會有更多精彩豐富、曲折離奇、高潮迭起的八卦可嗑哩!

  興奮熱絡的氣氛籠罩在八卦滿天飛的辦公室裡,飯菜的滋味怎麼也比不上八卦來得豐富精彩,儼然不知一場你追我躲的男女追逐戰,已經一路延燒到樓下的員工餐廳。

    ★★★

  一走進位於地下室的員工餐廳,迎面而來的是混亂跟吵雜。

  看到她出現,也引起很多好奇揣測的目光跟竊竊私語,每個人都在猜想,為什麼堂堂一個行政總監,卻要到這種吵雜的員工餐廳跟大家擠。

  行政總監不都應該跟一些上頭的大人物,去外頭的餐廳悠閒吃頓商業午餐或精緻套餐什麼的,然後優雅的回到公司繼續使喚下屬做事嗎?

  前幾任的行政總監不也都是這樣,為什麼這個卻偏偏不一樣?不過他們不得不承認,這種親和的作風,確實很能收服員工的心。

  但事實上,蘇沐芸實在沒想到要收服人心、或塑造形像,她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麻煩、只想利用中午短短的時間,再多做一點工作。

  「蘇總監!」

  才剛排上隊伍不久,蘇沐芸就聽見有人在後頭揮手叫她。

  狐疑一轉頭,那張她絕不想看見的臉孔,亮著大大的笑容拚命喊她。

  深吸了口氣,她別過臉想假裝沒看見他,偏偏,前頭的一名女員工卻「好心」的提醒她。

  「蘇總監,費豫在叫您耶!」

  「喔,是嗎?」小臉抽搐,她朝費豫擠出一抹想殺人的微笑。「費豫,有公事上的問題回辦公室再討論吧!」勉強丟出一句,隨即轉身背對著他。

  費豫看著那抹美麗身影,嘴角揚起了笑意。

  從背後看她,他發現她有副近乎完美的好身材,不但正面賞心悅目,就連背影都美得讓人沉醉。

  她今天穿著一件合身的白色襯衫、黑色窄裙,簡單俐落卻襯托出她白皙的好膚質,以及專業幹練的上班女郎氣息。

  他的目光貪婪的流連在她渾圓挺翹的臀,以及在燈光下若隱若現的酥胸輪廓。

  他費豫一向是個誠實的人,他就是喜歡女人、熱衷追逐,從來不會虛偽掩飾對女人的慾望與渴求。但他發現,蘇沐芸這個難纏的對手,已經讓他從對她身體的興趣,轉移到想弄懂她這個人上。

  雖然他「只要三天,沒有追不到的女人」這塊金字招牌被砸了,讓他面子有些掛不住,但卻讓他不由自主開始觀察起她。

  他毫不遮掩的大膽目光,彷彿成了兩道燙人的熱源,灼得蘇沐芸的背後隱隱發燙。

  她不經意一回頭,就筆直撞上他幽暗深沉的眸,宛如一個黑色的無底漩渦,那一股巨大且充滿力量的吸力,像是快將她吞噬--

  心跳一亂,蘇沐芸近乎倉皇的急忙回頭。

  這個惡棍真是陰魂不敢,才剛擺脫他,他又尾隨在屁股後頭一路跟來。

  心不在焉地拿了幾樣菜,謝過替她盛飯的阿姨,她快步找了個角落,希望能迅速而不受打擾的盡快用完餐。

  「總監!」

  才剛拿起筷子,一個怎樣也擺脫不掉的聲音倏地又在頭頂響起。

  僵著臉,緩緩一抬頭,那張讓人想要壓到高跟鞋底下,狠狠踩上幾下的囂張笑臉,就在她桌邊放肆笑著。

  「我們一塊吃吧!」說著,那個高大的身影,一點也不客氣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抱歉,我想『一個人』安靜用餐。」她語氣僵硬的點明。

  「嗯?」看她一眼,他不當一回事的笑道:「妳不用跟我客氣了。」

  跟他客氣?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跟他客氣!但偏偏這個男人膽大包天、臉皮超厚,屁股不但繼續黏在椅子上,還開始大剌剌的吃起飯來。

  她是沒有職位與階級的迂腐觀念,但是,她實在不想讓人知道她跟這個花心痞子扯上關係。

  那東紅艷艷的玫瑰花已經把她的聲名毀掉大半了,這下他還想讓她徹底身敗名裂不成?

  蘇沐芸咬著牙,生平第一次有種想把飯倒在別人頭上的衝動。

  忍耐、忍耐,雖然這人惡劣成性,但她不該也失去風度--深深一呼吸,忍住氣,她決定把他當成隱形人。

  舉起筷子,她優雅的逕自吃起來。

  「原來總監喜歡吃咕咾肉啊?」一顆頭顱在她的餐盤前探頭探腦。

  把他當隱形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太高估自己了!

  「不用你管。」她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安分的縮回自己的餐盤前,費豫神經大條的兀自嘀咕著。

  「聽說咕睹肉脂肪多,吃了容易發胖--」

  霎時,才剛放進口中的肉塊像是哽住了喉嚨。

  蘇沐芸橫了面前「無辜」的笑臉一眼。這傢伙,難道他不知道這句話,會踩疼多少女人的痛處嗎?!

  奮力嚥下嘴中的肉,正要夾第二塊肉的筷子,斷然放棄轉而夾起旁邊的青菜。

  一頓飯,費豫的話比她碗裡的飯粒還多,不過,真正叫她難受的還不是他的喋喋不休,而是身旁那些好奇的觀眾。

  她知道四周有多少窺探的目光,紛紛在揣測她是否已淪陷在費豫的情網裡?兩人進展到什麼程度、她是不是已經成為他群芳錄上的下一個犧牲者了?

  她從來不知道,惹上花花公子會是這麼可怕的事,光是要擺平費豫效應所帶來的後遺症,就夠她心力交瘁了。

  她實在想公告所有人,她跟費豫這號惡棍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她知道,以費豫纏人的功力、有她在的地方也絕對有他,肯定不會有半個人相信這種話。

  迅速吃完盤裡的食物,她正考慮要不要把那塊水果吃掉,還是趕快走人時,一雙放肆的筷子已經撈過界來。

  「總監不吃咕咾肉啦?唔,真可惜,我幫你解決好了!」

  毫不避諱的,費豫伸筷夾起她餐盤裡的咕咾肉,放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嗯,好香喔!」費豫一臉陶醉的低喊,貪婪的又夾了第二塊。

  看在蘇沐芸眼裡,簡直是又窘又氣得恨不得把整盤菜都倒到他頭上。

  她發誓,她聽到了四周傳來驚訝的低語,大概真的認定她跟費豫的關係匪淺。

  「西瓜妳不吃嗎?那我來幫--」

  蘇沐芸霍然端起餐盤,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我寧願給豬吃!」

  憤然轉身,快步往廚余桶走。

  他怔楞看著那抹氣沖沖,卻仍美得不可思議的背影,半晌回不過神來。

  豬?

  她是在指桑罵槐嗎?他又從狗變成了豬?!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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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3:19
第六章

  氣派豪華的蘇家,今晚燈火輝煌。

  幾名五星級飯店的外燴工作人員,在綠草如茵的露天庭院裡忙進忙出。

  工作人員在長桌舖上白色蕾絲花邊的桌巾,幾十道精緻的餐點也一一端上桌,雪白高級瓷盤、銀制餐具也準備妥當,甚至還為賓客們細心準備個人專屬的水晶酒杯,杯腳上都掛著一隻寫著名字的特殊銀制百合花。

  一個特別訂製的三層豪華蛋糕擺在餐桌旁,蛋糕頂端擺立著一尊約手掌大小的糖果娃娃,雪白的肌膚、漂亮的臉蛋宛如真人。

  平時幽靜的庭院今晚特地點上浪漫的燈光,蘇沐芸最愛的香水百合佈置在庭院四周,空氣中瀰漫著食物以及百合的淡淡香氣。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派對,卻看得出蘇氏夫婦對女兒的寶貝與寵愛,以及驚人的財力。

  七點鐘不到,受邀的賓客已經陸續到來。

  這是蘇沐芸二十六歲的生日,來的客人都是她的同學、好友,以及一部分迪瑪諾的同事,從事前的準備到整個籌畫,都是蘇氏夫婦一手包辦。

  雖然兩人事業忙碌,但為了慶祝女兒進入知名的大公司,特地辦了這場生日派對,讓女兒在忙碌的工作中有機會放鬆心情。

  仔細審視完整個會場準備與佈置,蘇氏夫婦顯然也頗為滿意,隨即又各自回辦公室去繼續未完的工作,把今晚的時間跟主導權留給女兒。

  「芸芸,生日快樂!」

  樊子靖來到蘇沐芸的房間,送上昨晚特地去挑選的禮物。

  「謝謝!」蘇沐芸回以一抹美麗的笑容。「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啊!」樊子靖故意賣關子。

  含笑瞅了他一眼,蘇沐芸開始拆起包裝精緻的盒子。

  「項鏈?」還是她最喜歡的百合--她驚訝的轉頭看他。

  認識他一年多來,每逢她生日、情人節,他都只會送一些香水、口紅之類的東西,但這次他卻挑了樣這麼別緻的禮物,感覺得出來他的用心。

  小巧優雅的百合玫瑰金墜子,懸在同是玫瑰金的項鏈上,細緻的手工讓花朵看起來栩栩如生。

  「喜歡嗎?」

  「好喜歡,謝謝!」她愛不釋手,乾脆央求樊子靖替她戴上。

  看著眼前美麗可人卻又那樣耀眼嬌貴的她,他莫名的覺得有些惆悵與失落,一個衝動,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要是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孩,而不是這麼耀眼出色該有多好!

  蘇沐芸靜靜依偎在熟悉的懷抱裡,一手撫著胸前的百合煉墜,卻突然驚覺到一件她以前從沒發現過的事--他的擁抱竟然不曾給過她臉紅心跳的感覺。

  不知為什麼,這時候她的腦子裡竟浮現出費豫那雙灼熱、霸道、充滿佔有慾的眼眸,以及似笑非笑的戲謔神情……

  她竟然在樊子靖懷裡,想起那只可惡的惡狼?!

  「子靖,我還沒化好妝呢,你先下去好嗎?我等等就來!」她近乎倉皇的掙脫他。

  「好吧!」樊子靖怔然半晌,掩去眼中的落寞,轉身舉步下樓。

  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蘇沐芸怔然跌坐在梳妝台前,手裡拿著口紅,卻望著鏡裡的自己發呆。

  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著了什麼魔?怎會讓費豫那惡棍影響了她平靜的生活?她討厭他、看不起他,不是嗎?

  但為什麼子靖抱著她的時候,她卻會想起那張壞壞的笑臉?

  「芸芸!」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冥想出神的她整個驚跳起來。

  「小--小艾?」她倉皇轉身,不自然的綻開笑容。「妳可終於來了!」

  「今天是妳的生日耶,我當然要早點來--大快朵頤。」方靜艾不改逗趣的本性。

  「再吃,小心人家醫生真的不要妳!」蘇沐芸壞心的恐嚇她道。

  「無所謂!」方靜艾瀟灑的一攤手。「反正我已經跟他分手了!」

  「什麼?妳不是很喜歡他嗎?而且--你們好不容易才開始交往的耶!」蘇沐芸震驚地瞪大漂亮的眸子。

  方靜艾聳聳肩。「喜歡跟愛是兩回事,適合戀愛也不一定適合在一起。」

  蘇沐芸不解的眨著眸子,試圖把她的話想出個道理。

  「唉呀,這些對妳來說太深奧了!」方靜艾開玩笑似的拍拍她。「妳的人生一路順遂,又有個對妳百依百順的男朋友,妳甚至連失戀的滋味都沒嘗過,當然不能領會,這是勉強不得的!」

  「可是--」

  「唉唉,別談那些了,快,看看我送給妳的禮物!」方靜艾熱切的打開手裡的紙袋,亮出一件黑色的細肩帶絲質洋裝。

  「小艾,妳幹嘛送這種東西啊?!」蘇沐芸尷尬的驚嚷。

  雖然洋裝看來確實很有味道,但那兩條好像一碰就會斷的細肩帶、令人心驚的低胸設計……這種衣服她相信自己一輩子也不敢穿上身。

  「拜託,妳什麼東西都不缺,除了一件妳衣櫥裡絕對找不到的性感洋裝,我還能送什麼?」方靜艾無奈的翻翻白眼。

  蘇沐芸無言。她衣櫥裡確實沒有這種衣服,由於母親的管教甚嚴,而且生活圈單純、個性保守的她,也不習慣穿這種裸露的衣服。

  「小艾,謝謝妳,我會好好保存一輩子的。」畢竟是好友的一番心意,蘇沐芸還是心領收下。

  「什麼好好保存一輩子!拜託,這可是我跑遍大半個台北各大精品店,好容易才看中的衣服耶,算是給我一個面子,今晚穿這件啦!」

  「下次吧!今晚我穿這個就可以了--」蘇沐芸忙不迭搖頭。

  「唉呀,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妳要不穿就不夠意思了喔!」

  方靜艾嘴裡威脅著,兩手也沒閒著,七手八腳的剝下她身上那件優雅卻保守的藕色套裝。

  「小艾,不行啦,我真的不習慣穿--外頭風大我怕冷--唉--」

  才不管蘇沐芸講什麼,方靜艾就是非得逼她穿上自己的禮物。

  好不容易把洋裝套到她身上,光滑冰涼的布料貼上蘇沐芸姣好的曲線,合身得好像是為她量身訂做一般。

  蘇沐芸白皙的肌膚跟黑色的洋裝呈現出絕然對比,散發出驚人的性感與魅惑氣息,卻又巧妙的襯托出另一股高貴且神秘的美感。

  「芸芸,妳太美了!」方靜艾屏著氣驚喊道。

  蘇沐芸看不出自己哪裡美,只覺得貼身的布料緊貼著她每一寸曲線,讓她一點亥全感都沒有,好像光溜溜沒穿衣服似的。

  一下子,亂七八糟的念頭全湧進了腦袋裡--這前胸的設計會不會太低了?怎麼她老覺得胸部好像快從布料裡跑出來,還有這兩條比縫衣線粗不了多少的肩帶,萬一不小心斷了怎麼辦?

  越想她就越慌。「我不能穿這個出去啦,今晚還有不少我們公司的同事、下屬要來耶,我穿成這樣要怎麼見人?」

  「芸芸,相信我,妳美得連神仙都想跳下凡來,別磨菇了,咱們快下去吧!」

  身為護士的方靜艾,手腳俐落的將蘇沐芸的一頭長髮挽成髻。不給她後悔的機會,拉著她一路往樓下的庭院而去。

  才剛下樓,就見一群迪瑪諾的員工從大門進來,而一抹熟悉、叫人不容錯認的身影,竟然也在其中。

  他怎麼會來?她記得她只邀請幾個女同事,他是怎麼知道的?

  毫無心理準備的對上那雙魅惑黑眸,蘇沐芸立刻意識到自己過分性戚暴露的穿著,下意識想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讓他看到她這種樣子。

  「費豫?」她的語氣驀地尖銳起來。「你怎麼會來?」

  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對,幾名同事互看一眼,急忙解釋。「總監,不好意思,是我們請費豫一起來的,我們想這種場合,有費豫在才熱鬧。」

  「對阿對啊,總監不會介意吧?」

  是嗎?依照她對費豫的認識,應該是他聽到消息,厚顏的要求跟來吧?

  門外一群人用著期盼的目光看她,當然,還有一張滿是得意的惡劣笑臉,像是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不受歡迎。

  「沒關係,歡迎你們來。」勉強擠出笑容,她不想讓其他人為難。

  一群人鬆了口氣,趕緊送上幾人合買的禮物,隨即歡天喜地的走進庭院,好奇的四處打量張望、邊發出興奮的尖叫。

  「蘇總監家好漂亮喔!天啊,簡直跟電影裡的場景一樣--」

  蘇沐芸想轉身逃離這裡,卻被費豫炙熱濃烈的目光鎖住,夜晚微涼的風,卻莫名引起她全身一陣輕顫。

  今晚他穿著一件合身的黑色套頭針織衫、黑色長褲,隱約可窺見布料下壯碩健美的體格,在俊美中多添了份帥氣與陽剛,跟辦公室裡陰柔俊美的痞子模樣截然不同,卻也隱隱讓人感覺到一股--危險。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過分大膽的穿著會讓他怎麼想,但從他灼熱、放肆糾纏的眸光看來,她這身衣服確實收到了賣弄性感的效果。

  真是感謝小艾的熱心,這下整晚她都得心驚膽跳的過了!

  深吸一口氣,她決定把丑話先說在前面。「我讓你留下來,是因為不想讓場面太難堪,但是我鄭重提醒你,你最好安分一點,不然我會請保全把你扔出我家,懂嗎?」

  費豫噙著抹笑意慵懶的打量她,發現她不但生氣起來好看,就連凶悍的樣子都很迷人。

  「非常清楚!」他認真點點頭。

  在她的地盤上,還有這麼多人在,諒他也不敢作怪!蘇沐芸冷冷哼了聲,扭頭就走,不想再跟這種危險份子多糾纏。

  「不過……我可不能保證!」

  冷不防,身後傳來他帶著些頑劣的聲音。

  「你--」

  她回頭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幾乎氣得發抖,要不是顧慮到形像跟風度,她一定毫不客氣拿出掃把將他轟出去。

  這種人,不管走到哪裡,一身惡骨都不會變!

    ★★★

  為了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一整晚蘇沐芸忙著招待賓客、安排娛樂節目,好讓今晚的生日派對賓主盡歡。

  但即使忙得分身乏術,她卻始終感覺得到,一雙炙熱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那是樊子靖?不,她當然知道不是,她比誰都清楚,誰才擁有那麼一雙大膽熾熱的眼神。

  忙著招待客人,也忙著閃躲那兩道炙人的火炬,她甚至連樊子靖都忽略了,一整晚幾乎沒有時間跟他說上兩句話,只能任他杵在角落裡發呆。

  幸好今晚的食物精緻美味,讓每個人都讚不絕口,將近一百人份量的食物,幾乎是一掃而空,而幾個餘興節目也讓每個人都玩得很開心。

  眼看最後一個遊戲即將開始,大家也勢必會跟著瘋狂,蘇沐芸偷偷溜進屋內喘息半晌,等著最後的切蛋糕,然後圓滿結束今天的派對,她也終於可以解脫了。

  躲到廚房裡,她替自己倒了杯蘋果汁,抓出幾個冰塊丟進玻璃杯裡的同時,也拿了兩顆輕輕貼上頰邊,試圖冷卻兩頰驚人的熱度。

  忙了一整夜,她現在才發現兩腳又酸又痛,全身像是快虛脫似的。

  喝了口冰涼的蘋果汁,她將背輕靠在冰箱上,希望在外頭的遊戲結束之前,還能多喘息一下。

  喝掉最後一口蘋果汁,轉身將杯子拿到洗手台清洗,哪知陰魂不散的費豫,竟然悄悄出現在身後。

  「身為今晚派對的主角,似乎不應該獨自開溜吧?!」

  戲謔的聲音傳來,那危險的溫熱氣息已經逼近她的後頸。

  猛抽一口氣,她轉身便想往外跑。

  「別逃!」

  他大膽的伸手擒住她,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裡,利用修長身型的優勢,將她壓上冰箱門。

  偌大的廚房迴盪著蘇沐芸過於急促的呼吸聲,她緊張的四處張望,這才驚覺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所有的工作人員全都在外面忙,就連她家的廚子也都在外面負責BBQ給賓客們享用,廚房裡除了他們兩人,連半個人都沒有。

  「你、你放開我!」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嗓音竟是如此低啞。

  「不放!」他頑劣的咧開笑。

  胸前緊貼著一堵堅硬滾燙的胸膛,後背抵著陣陣透進肌膚裡的涼氣,這種前熱後冷的奇異刺激,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像是存心欺負她似的,他的胸膛邪惡的擠壓著她,俯下的唇徘徊在她耳畔,故意若有似無的對她吹氣。

  「生日禮物,嗯?」他的唇滑上她的頸間,大膽的摩娑著。

  她感覺到冰冷的鏈子陷入柔嫩的肌膚裡,引起一種既刺痛又奇異的快感。

  「我男朋友送的。」她喘著氣,故意說道。

  「真單純,我猜,你們一定還沒有上過床吧?」邪惡的聲音像是對她的嘲笑。

  「用、用不著你管!」蘇沐芸氣憤咬牙。

  他放開對她的折磨,低笑起來。

  「妳今天很美--讓人移不開視線。」他瘩啞的嗓音宛如魅惑人心的魔咒,讓她不由自主泛起一陣戰慄。

  光滑溫熱的唇再度沿著她的頸側緩慢廝磨,悄悄滑上她美麗的鎖骨,溫熱的氣息逐漸轉為濃濁滾燙,灼得她肌膚發疼。

  「一整晚我只想剝開妳的衣服,把妳壓在柔軟的地毯上,狠狠的愛妳--」

  「你下流!」蘇沐芸羞惱罵道,整個臉滾燙得彷彿快燃燒起來。

  「妳感覺得到嗎?我因妳而疼痛。」他瘖啞低喘,下身惡劣的擠壓著她。

  蘇沐芸的腦子一片鬧烘烘,在他狂肆的懷抱中,她竟然心跳加速、渾身發熱,雙腿虛軟得幾乎撐不住自己。

  她猜想,要不是費豫撐住她,她一定早就像塊融化的巧克力癱到地上。

  「放開我!」該是鏗鏘有力的聲音,此刻卻成了宛如小貓般可憐的哀鳴。

  「妳確定?」他故意鬆開手,她的身子立刻毫無力量的往下滑。

  及時撈起她,重新將她牢牢嵌進懷裡,讓她的每一寸曲線緊密與自己貼合,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說,妳穿這樣,是不是故意想挑逗我?」他粗嗄逼問道。

  「對--」她恍惚應道。「但是我想挑逗的是我男朋友,不是你!」

  低沉笑了起來,他懲罰性的輕咬她的頸子一口。

  她吃痛的低呼一聲,理智突然回來了一大半,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別急,我也有生日禮物要送妳!」他帶笑啞聲道。

  「不必了,你趕快放開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不,一定要,這是我特地為妳準備的。」他邪魅的勾起唇。

  「什--」

  還來不及說完,他已經張口將她的話,連同她柔軟香甜的唇一併吞進口中。

  不同於以往的惡意逗弄、糾纏,今天的他火熱的唇舌夾帶著一股饑渴的火勢,大舉朝她撲來。

  狂野放肆的糾纏著她的舌,他連她甜美的氣息都不放過,一併納進口中霸道佔據,邪惡的掌大膽揉上她豐盈的酥胸,毫不溫柔的手勁讓她的胸脯近乎疼痛。

  她以為自己會掙扎尖叫,厭惡這種情慾的暗示與接觸,但她的身軀卻宛如想回應他的激烈、也渴望更多觸摸,莫名的腫脹發燙,拚命往他的掌心貼合,像是期待他給予更多--

  「妳喜歡,也想要對不對?」

  是的,她想!她想要一種從未經歷過的狂野激烈交纏,想在他身下任由他狂放的愛她--

  「他會像我這樣抱妳,讓妳雙膝發軟,會像我這樣吻你,讓妳的全身發燙,渴望被滿足嗎?」

  他的唇抵在她敏感的耳邊,粗嗄的吐出喘息。

  樊子靖的身影倏然閃過腦中,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淋下,蘇沐芸乍然驚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狽、被吻得又腫又痛的雙唇,以及腫脹隱隱作痛的胸腸--

  驚惶失措的推開他,眼前一雙火熱的黑眸仍牢串盯住她,讓她不寒而慄,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撤旦盯上的感覺。

  他竟讓她變得這麼無恥放蕩,一點也不像是她自己!這個男人太可怕了,簡直就像個--魔鬼!

  費豫瞇起眼,被眼前女人的美給震懾了。

  她雙頰緋紅如火、雙眸一片迷濛,雙唇被吻得紅腫的模樣,看起來儼然就像剛被狠狠愛過、滿足過的女人,費豫的身下緊繃得發疼。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渴望一個女人,遠超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恨恨的瞪著他,蘇沐芸又羞恥又憤怒,揚手狠很甩他一巴掌,她扭頭就往門外沖。

  望著她的背影,他伸舌舔去唇上屬於她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蘋果香甜,在舌尖蔓延開來,再度引起身下一陣緊繃的疼痛。

  第一次,他不顧一切的想要一個女人!

  是的,超乎想像的渴望--

    ★★★

  深夜,累極了的蘇沐芸卻整夜難以入眠。

  每每一閉上眼,那個帶著一身毀滅氣息的費豫就出現,饑渴狂野的吻著她、愛撫著她--讓她一次次驚醒。

  直到窗外露出魚肚白,她才放棄入睡的念頭,疲累的頂著黑眼圈出門上班。

  一整天,她刻意迴避碰到費豫的機會,午餐請餐廳外送,就連咖啡都請葉晴替她端進來。

  眼看下班時間到了,蘇沐芸立刻伸手拿起電話撥給男友。

  「子靖,你今天可不可以過來接我下班?」電話接通,蘇沐芸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問道。

  「啊?」電話另一頭,樊子靖楞了好半晌。「芸芸……妳今天不加班?」他的語氣顯得小心翼翼。

  「嗯,我今天想早點回去,昨晚太累了、又沒睡好,體力都快透支了--也被費豫糾纏得耐性快透支。

  不等他回答,蘇沐芸又接著說道:「還有,以後也想麻煩你一道送我上下班,反正我們公司也相隔不算太遠,可以嗎?」她甜著嗓音拜託道。

  「可、可以啊!」

  「謝謝,你真好!」她開心的說道。

  或許是被費豫擾亂了心緒,她竟沒有察覺樊子靖語氣裡的閃爍,以及不尋常的異樣。

  「那六點我在公司樓下等你喔!」掛上電話,蘇沐芸臉上總算出現一抹難得的笑容。

  一想到往後可以不必再忍受費豫的糾纏,她就開心得想跳起來歡呼。

  但開心的她,殊不知電話另一端,卻是截然不同心情。

  掛了電話,樊子靖苦惱捧著頭,臉上滿是矛盾與掙扎。

  「你還是沒告訴她是不是?」一個輕柔的聲音,自門邊響起。

  抬起頭,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個清秀纖細的女孩。

  「芳依?」他的眼裡倏然閃過一抹愧疚,掙扎的低下頭。「我、我實在說不出口。」芸芸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沒有做錯什麼,他的自卑軟弱不該由她來承擔痛苦。

  「你知道我為什麼明知道你有女朋友,還要跟你在一起嗎?」這是她從未告訴過他的。

  樊子靖怔然望著她,搖了搖頭。

  「因為--你的眼睛裡都是寂寞。」女孩輕輕說道。

  聞言,他驀地一怔,好像極力想隱藏的痛處被人給掀開來,但他竟然不覺得憤怒難堪,只有種被瞭解的悸動。

  「她不能給你的快樂,我願意代替她給你,除了這個,我什麼也不想多要。」程芳依溫婉一笑。

  聞言,樊子靖的心口一緊,衝動的起身大步走向她,用力將她攬進懷裡。

  「天,我為什麼不早點遇見妳!」他痛苦的低喊道。

  程芳依是這麼一個善良、懂事,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讓人受傷害的好女孩。

  這就是他明明有了芸芸,卻還是不可自拔的被她吸引的原因。

  他不是個負心漢,從來不是,但他的自卑、他的消沉落寞,全在她溫柔的懷抱裡獲得撫慰。

  程芳依跟他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是老闆的專任秘書,幾個月前在員工聯誼會上交談過幾句,沒想到就此被她吸引難以自拔。

  尤其是這陣子蘇沐芸為了轉換跑道,進入新公司的忙碌,更讓他有時間跟程芳依培養感情、再也回不了頭。

  她不算美,卻有一種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寧靜氣息,小小的瓜子臉蛋相當清秀,淺淺的笑容莫名撫慰了他不為人知的寂寞。

  她懂他、總是默默陪在他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無條件支持他,給他依靠跟撫慰,讓他覺得,就算是男人也能有軟弱跟無助的時候。

  看著她恬靜的笑容,向來軟弱的他,突然有了個勇敢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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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出公司大門,蘇沐芸就看到樊子靖的車子停在街邊。

  快步越過人行道,她上了車,還不放心的回頭張望一眼。

  樊子靖將車子駛入車道,加入下班的車潮當中。

  「要不要一塊去吃個飯?」蘇沐芸好心情的側頭望著他。

  看著她動人的笑容,樊子靖的喉頭髮硬,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感覺沉重過。

  他許久不發一語,臉上有種古怪的神情。

  「子靖,你怎麼啦?」蘇沐芸是個細心的人,立刻就察覺出他的臉色不對。「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工作出了什麼問題嗎?」她眼裡有著掩不住的擔心。

  轉頭看著這個成熟美麗、聰明有智慧的女人,樊子靖內心情緒矛盾無比。

  蘇沐芸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卻始終覺得兩個人是那麼遙遠跟陌生,好像彼此的心靈從來不曾靠近過。

  這種落寞一天比一天深,尤其是看到美麗的她總是能輕易攫住任何人的目光,優秀能幹的表現往往掩蓋過他的風采,在她面前他是那樣黯淡而渺校

  她真的很完美,擁有她,他不知招致多少嫉妒與羨慕的眼光,但相對的,卻帶給他無盡的沉重壓力。

  他知道,他愛上的女人不是個尋常的女孩,而是個頭上頂著金色光環的富家千金,雖然她從不曾刻意表現出來,但從她的穿著打扮、她的慷慨出手,明顯感受得出彼此的差距。

  不由自主的,他腦海裡浮現出另一抹秀麗淡雅的身影,以及讓人憐愛的笑容,跟她在一起,他只需要保護好她、成為撐起她的那一片天,根本不必去在乎誰比誰優越、出色的問題。

  「芸芸,我們分手吧!」

  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毅然開口。

  盯著他足足有一分鐘之久,蘇沐芸還是意會不過來這兩個字的意思。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的再問了一次。

  「芸芸,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痛苦的緊握方向盤,連關節都泛起一層死白。

  「我們怎麼了?」她聽到自己好遙遠的聲音。「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好?」

  「妳明白的,妳那麼聰明不可能不懂,芸芸,我們並不合適。」他語重心長的歎口氣。

  「子靖,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她白著臉,眼底是一抹堅決不願認輸的頑固。「我們一向很合得來,你不該跟我開這種玩笑,我會生氣的。」

  「對不起,妳可以怪我、恨我,我願意背起所有的罪名。」

  蘇沐芸茫然的眼神對上他愧疚痛苦的眼睛,那是她曾以為會相守一生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但是,她已經習慣他的存在了啊!

  「你不是我,怎能替我承受痛楚?」她悲憤望著他。

  「芸芸--」

  「別叫我!」她心痛,卻比不上自尊被刺傷的狼狽。

  一直以來,她的人生始終是那樣順遂,她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事能打擊她,而生平首次挫折,卻是這個她以為自己深愛的男人給她的?!

  「芸芸,我真的很抱歉!妳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們不適合,我們實在相差太多--在妳身邊,只會讓我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他痛苦說道。

  「在妳面前,我總是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我是個男人,也有自尊,妳的家世、妳父母、妳的出色耀眼,只是讓我感到窒息……」

  說來說去,原來全是她的錯--蘇沐芸覺得像場惡夢,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只想過簡單自在的生活,娶一個平凡的女人,願意在我身邊默默陪伴我、支持我,我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冀望。」

  「你認識了別的女人?」蘇沐芸不是傻瓜,怎會聽不出他語氣中的不尋常。

  「對不起,我實在情不自禁,她真的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女人,她甚至不要我來,就怕傷害了妳,願意一輩子默默藏在背後,不求名分。」

  難堪的眼淚灼痛了雙眼,讓她看不清樊子靖的表情,卻清楚聽得出他那不經意流露的心疼與憐惜。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在這場感情中,他始終是個不曾參與的旁觀者,只有她像個傻瓜似的陶醉其中。

  原來,她自以為是的優越與驕傲,竟然是這麼悲哀可笑。

  她悲憤的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項鏈,那是他送的生日禮物,她一直珍惜的戴在脖子上捨不得拿下來,這一刻卻成了炙熱的烙鐵貼在她肌膚上。

  被強力拉扯的鏈子磨破了她的皮膚,而她甚至不感覺到疼。

  「我成全你!」

  將項鏈丟還給他,抓起皮包,蘇沐芸不顧一切的拉開車門衝出車外,幸好正值下班時間,車子走動緩慢,踉蹌了下,她驚險穿過車陣,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

    ★★★

  灼熱的淚水模糊了蘇沐芸的視線,她甚至看不到該往哪裡跨出下一步,只能盲目的往前跑。

  車子、人影、紛紛議論與驚呼--什麼她都不在乎了,恨不得一直跑到自己沒有知覺,讓那些難堪、不甘與心痛的感覺全都離她而去,直到她撞上一堵堅硬的胸膛。

  「妳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她帶著幾分不信,努力的睜大淚眼,眼前果然是一張她絕不會認錯的臉孔。

  是費豫!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她彷彿失去理智似的,歇斯底裡的對著他哭喊起來。

  「你是來嘲笑我的對不對?嘲笑我如你所願,終於被男朋友給甩了!」她用力抹去淚水,聲音卻哽在喉嚨再也吐不出來。

  她被男朋友甩了?費豫蹙緊眉頭,搖搖頭。「我只是正巧經過,沒有刻意要來嘲笑誰。」

  他從來沒看過蘇沐芸這個樣子--

  那個總是優雅美麗、驕傲好強的蘇沐芸,此刻卻模樣狼狽的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哭泣,憤怒的假面具下隱藏著不願讓人窺見的脆弱。

  第一次,他被女人的眼淚擰痛了心,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將她抱入懷中,吻去她的眼淚,撫慰她的心碎--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竟會為女人不捨……

  不過他明白在這個時候,他的任何舉動都會被視為挑釁與惡意,就像一隻負傷的驕傲獅子,絕不會在人前舔舐傷口、痛苦哀鳴,對於任何想伸出援手的善意,只會被狠狠反咬一口。

  這輩子,蘇沐芸最不願意的,就是在費豫面前示弱,卻偏偏在她最糟糕悲慘、最狼狽可憐時,被他給撞個正著,難道這就是老天對她的眷顧?她自嘲的笑著。

  瞪著他冷靜自製的俊臉,她從沒覺得如此羞辱、難堪過,好像尊嚴被人丟在腳下踐踏似的。

  「別哭,只是一個男人而已,沒什麼好在意的。」他粗聲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向善於甜言蜜語、說盡天底下最動聽的情話,但偏偏面對這個女人的心碎與眼淚,他卻笨拙得不知該用什麼話安慰她。

  他在安慰她?蘇沐芸楞了楞,一股羞辱的感覺湧上來。

  連他也在同情她、可憐她是個被男朋友甩了的女人?

  他的同情比狠狠嘲笑她一頓,更叫她羞辱、難堪!

  她比誰都清楚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花心風流、浪蕩輕佻、堪比眼鏡蛇還要惡毒的嘴,還有一顆從不在乎女人心碎的鐵石心腸。

  真正的他,根本不是眼前這種體貼溫柔的樣子,這只是他的偽裝,等著隨時露出真面目惡意嘲笑她。

  「不要你管!」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要笑就笑吧,不必裝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臉,我不希罕你的同情、更不屑你施捨的憐憫!」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他蹙起眉。「如果找我發洩會讓妳心裡好過一點,我並不介意。」

  「你以為你是誰?慈悲的化身?救贖的天使?你真的那麼行,何不去安慰那些被你傷透心的女人,不要來管我的閒事!」

  她恨然說道,感覺自己幸福平靜的世界,好像在一夕之間被徹底摧毀,而這個男人,卻還殘忍的來踐踏她的尊嚴。

  她連想要一個人安靜的、保有尊嚴的哭泣,都還得受到他的打擾嗎?

  她不是不能接受樊子靖不愛她,而是無法相信從小到大一路順遂的她,怎麼會在感情這件事上失敗?

  她懊惱、不甘,無法接受自己失敗的事實,生平第一次遭受挫折,竟讓她幾乎崩潰,明明不想示弱,眼淚卻拚命流個不停。

  終於,她像是被抽光氣力似的,無力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小艾所說的,失戀的滋味?

  她緊緊咬住自己的手,拒絕讓自己哭出聲來,不想讓僅存最後的一點尊嚴在費豫面前崩塌。

  費豫知道他此刻絕對不受歡迎,最好早點離開別多管閒事,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小小人兒,悲傷心碎的身影讓他只想不顧一切的將她擁進懷中。

  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他拉起牢牢圈進懷裡。

  溫暖的胸膛像是她此刻的庇護所,全然的接納、包容她的悲憤、心碎與不甘。

  淚濕的臉龐抵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她緊緊咬住唇,克制著不願哭出聲來。

  正想掙扎出他的懷抱,他卻突然執起她的手,長指溫柔輕撫著她手上兩排泛著青紫的齒櫻

  一股酸楚漫天擴散開來,淚水來勢洶洶,完全抵擋不祝不管了,反正她的尊嚴已經徹底被擊垮了,她還在乎什麼面子?

  她終於徹底崩潰,鑽進他懷中放聲大哭,就像個孩子。

  無視於路人異樣的眼光,也不管自己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邊,費豫抱著她,任由她滾燙的淚水放肆的滲進襯衫下,微微灼痛了他的皮膚。

  第一次,他心裡醞釀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懷裡的人兒好小,好像只要用力一點就會被他揉碎似的。

  明明是這麼個驕傲好強,不輕易認輸的女人,但奇妙的是,他竟有種想保護她的衝動。

  蘇沐芸的哭聲漸歇,一條淡藍色的手帕遞到面前,她狼狽的接過手帕,抹去滿臉的鼻涕、眼淚。

  「省著點用,我只有這條手帕。」

  毫無預兆的,她竟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給逗笑了。

  蘇沐芸不敢置信--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

  乍然一笑,宛如雨後天際的一抹彩虹,雖然絢麗,卻如此短暫。

  費豫甚至來不及捕捉那抹在淚痕中乍現的美麗,就已經消逝無蹤。

  憾然望著她斂起笑的清冷臉蛋,像是全然不沾染一絲情緒,平靜卻無心。

  她的發亂了、臉上的妝糊了,哭紅的眼還懸著淚光,審視女人講求完美的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她醜,只想好好將她抱進懷裡撫慰。

  初秋的夜風吹來涼意,他脫下身上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蘇沐芸緩緩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眸底。

  帶著他氣息的溫暖,驟然牢牢包圍住她,像為身處冰冷絕境中的她送來一絲暖意。

  「我送妳回去吧!」費豫平靜的說道。

  「不要!」她不想回家,此刻她無法面對任何人。

  靜靜凝望她半晌,他突然拉起她。

  「走吧,我帶妳四處走走!」

  她從淚眼中看他一眼,掩飾不住錯愕。

  這個擅長玩愛情遊戲、讓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竟然說要帶她去走走?

  她若聰明,就該立刻轉頭就走,離這個肯定比樊子靖還要殘忍無情的花花公子遠一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想反抗,任由他牽起她往車子走。

  她現在還在乎什麼呢?

  她還有什麼可以損失?感情?驕傲?還是尊嚴?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麼能叫她害怕失去的?

  默默上了車,費豫轉動方向盤將車駛進車道中,一路往她不知道的前方行進。

  「妳等我一下!」突然間,車子在路旁停了下來,丟下一句,他逕自下車,修長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藥局裡。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多了幾樣東西。

  「妳脖子受傷了。」費豫傾過身,小心翻開她的衣領檢視。

  這道約十公分長的傷口看得出是經過粗糙、細長的物品磨傷,雪白細嫩的肌膚上,留下被磨破皮的細細痕跡,已經微微滲出血。

  「可能會有點疼,忍耐一下。」他細心提醒,拿出優碘倒在棉棒上,小心的替她上藥。

  「疼嗎?」看她沒有半點反應,他有點不放心問道。

  搖搖頭,蘇沐芸只感覺到他傾身靠攏 過來的巨大壓迫感,以及他身上獨有的好聞氣息。

  這麼近的距離,蘇沐芸可以感受到他的溫柔與小心翼翼,臉上認真專注的表情讓人著迷,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跟印象中那個狂妄自大、輕佻邪惡的花花公子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人。

  突然間,她的心無來由的震了下。

  在最脆弱的這一刻,他的體貼與溫柔,彷彿觸動了她心底的某一處,讓她有種莫名的悸動,一種不該出現在他們之間的感覺。

  趕緊收回目光,她努力調勻呼吸,把那些不該有的情緒統統逐出腦海。

  她在想些什麼啊?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費豫--那個聲名狼藉、只會讓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她怎會以為在他身上感覺到真心的溫柔?

  仔細上完優碘,收好幾樣藥品,他突然開口。「這是被項鏈劃傷的是不?妳把項鏈硬扯下來。」

  一句話,叫她的心又震了下。

  她沒說話,心裡卻有種被硬扯開來的痛楚與難堪。要是他再多問些什麼,她一定會立刻甩門而去,但出乎意料的,費豫不再開口,只是輕歎了一聲。

  那聲輕歎,彷彿包含了瞭解、心疼與不捨。

  她的淚幾乎又掉下來,在這脆弱的一刻,她已經承受不了太多刺激,狠狠咬住唇。「夠了,我該回去了!」她遽然拉開彼此的距離,疏冷說道。

  看著她防備壓抑的表情,費豫知道她又把自己藏進堅強冷靜的面具下。

  這就是蘇沐芸,一個總是那麼驕傲好強的女人,連費豫都忍不住對她的固執搖頭。

  「好吧,我送妳回去!」歎口氣,他坐回駕駛座,重新將車子開上路。

  一路上,兩人各自沉默,握著那條被淚水沾濕的手帕,蘇沐芸始終低著頭,看似已經恢復平靜。

  但,一顆斗大的晶瑩淚滴,卻突然落在她的手背上,一顆、兩顆、三顆……

  說好不再哭、絕不在費豫面前顯露脆弱,但淚水卻像是與她作對似的,不聽使喚的滾出眼眶。

  突然,一張面紙遞到她面前,她狼狽接過,及時攔截兩顆即將落下的淚。

  車上的氣氛異常僵滯,一段路彷彿永無止境,原本壁壘分明的兩人,此刻卻變得曖昧模糊起來,她甚至不知道之後該用什麼態度面對費豫。

  她在等,等著他說出一句嘲諷輕佻的話,就立刻下車走人,讓彼此清楚劃開界線,今晚所欠他的,也全一筆勾消--

  但,他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善解人意的適時遞來面紙。

  這男人,到底想做什麼?到底有多少種面貌?

  明明是那麼遊戲人間、用情不專的人,為何可以有那麼體貼溫柔的一面?

  一堆問號擠在她傷心又紊亂的腦袋裡,但她現在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想其他事情。

  總算,這段長路到了盡頭,熟悉的大門前,暈黃的燈光安定了她的心緒。

  車子在門前停下,她拿起皮包,低低道了聲謝,立刻側身準備下車。

  「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世界上,總會有個真正懂妳的人出現。」

  剛拉開車門,背後突然傳來一句。

  蘇沐芸停住動作,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這是那個看似輕佻放蕩,總是沒半刻正經的費豫?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心卻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覺,熨得她心口暖暖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給她安慰的人會是費豫,這個根本不該是扮演瞭解、安慰角色的男人。

  懷著複雜的情緒,她近乎倉皇的匆匆逃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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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4:11
第八章

  蘇沐芸明顯消沉了。

  往日那個美麗自信、神采奕奕的蘇沐芸,如今變得鬱鬱寡歡,看起來憔悴得令人不忍。

  表面上她看來依然堅強平靜,一如往常的認真工作,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件事給她的打擊有多大。

  她太驕傲、自尊心太強,她不是不接受失敗,只是無法接受,畢竟從小到大,她始終是那樣順遂,從沒遇過半點挫折,幸福跟成功似乎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

  忙碌的蘇氏夫婦,甚至也沒有發現女兒眉眼間的落寞,當然也不可能發現她的不對勁。

  而失戀這件事她也沒打算讓父母知道,一方面是母親始終不讚成她跟樊子靖的交往,這件事鐵定會讓母親藉機說教;另一方面,她已經習慣把自己最優秀出色的表現拿到父母面前,這種不光彩的失敗,她沒臉說。

  然而只要一空閒下來,蘇沐芸總會想到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她不是輸不起,只是,面對這樣的事情,她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或許,她是錯了,錯在對自己太有自信、太有把握,從小被掌聲與讚美培養出來的優越感,讓她不知道要怎麼去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她一向那麼驕傲、好面子,樊子靖給她的或許不是心碎,而是難堪與挫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寧願放棄家世、條件遠遠勝過另一個女人的她,而選擇一個平凡的女人引

  她想不透、也不懂這是為什麼?

  這個解不開的心結,讓她唯有藉著不停的工作、不讓腦子停下來,才能暫時遺忘。

  「總監還不下班?」

  葉晴替她送來各部門的工作進度,看她仍埋首桌前不忘問了句。

  「我今天要加班。」蘇沐芸抬起頭,明顯消瘦不少的臉龐,漂亮依舊,卻多了幾分令人憐惜的落寞。

  點點頭,葉晴欲言又止,但躊躇半晌後,終究還是道了聲再見關門離去。

  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蘇沐芸抬起頭,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好半晌,一種莫名的寂寞湧上心頭。

  突然間,她彷彿又回到小時候,父母忙著在外工作,她每天都得目送父母的背影離開、聽門合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然後,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隨著年齡日益增長,她的生活圈大了、忙著考試、忙著規畫未來,她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了。

  沒想到,這個打擊好像又把那個磨練得堅強獨立、自主能幹的她打回原形。

  甩去腦中紛亂的思緒,她看著一桌待辦的工作歎了口氣,繼續埋首龐雜的工作裡。

  窗外夜幕逐漸籠罩,她依然專心於工作,就連錯過了晚餐時間都渾然不覺。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只剩下她偶爾敲打鍵盤時的清脆聲響,突然間,門外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沉穩而緩慢的腳步,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時刻,聽來格外讓人毛骨悚然。

  停下動作,蘇沐芸轉頭警戒的看著大門,聽著腳步聲逐漸朝這裡走來--

  她開始緊張起來,這麼晚了,四下無人,警衛在樓下,就算她現在打電話也不見得有幫助。

  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為女人的脆弱,看來,她真的不如自己想像的堅強。

  總算,腳步聲在門前停住,蘇沐芸緊張屏息,下一刻大門突然被打開來。

  在即將發出尖叫之前,她及時看清來者,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費豫?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疑惑的問,清楚記得他今天請假。

  剛進公司,她就發現他總會固定在星期五請假,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也曾問過,他卻只簡單一句「有事」帶過。

  「帶點東西來給妳吃!」

  看著他高大修長的身影自然的晃進辦公室,將袋子裡的便當打開,放在一旁的小會客桌上,優雅的舉手投足、從容的神態,讓她幾乎看到失神--

  「不必了,我正忙著。」她猛然回神,故作忙祿的回到文件上。

  「再忙也得吃東西吧!」

  無視於她拒人千里的臉色,他霸道的逕自合起她眼前的文件夾。

  「我不餓!」蘇沐芸氣憤瞪著他。

  不餓?她要瘦成什麼樣子才叫餓?

  要是有面鏡子,費豫真想讓她看看自己有多瘦?要是打開她身後的那扇窗戶,他打賭她一定會被風給吹走。

  然而她一點也不領情,索性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繼續看。

  「不行!」他毫無預警的突然抽走她手裡的文件,將菜色豐富到可以餵飽一個大男人的大便當放到她面前。

  蘇沐芸仰起頭氣惱的瞪著他。

  這傢伙好像永遠搞不清楚別人的拒絕,也分不清誰是上司、誰是下屬,老用這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對她,好像他們有多好、多熟似的。

  但事實上,他們只是恰巧在同一間公司、同一個部門,而她是他的上司而已,至於那晚的事情,她不願去想起,假裝他們還是以往的對立關係。

  「我說,我、不、餓!」她咬牙切齒的一字字說道。

  「妳餓的,別跟我逞強,嗯?!」他像是安撫一隻撒潑貓兒似的,拍拍她的頭,拿起筷子遞到她面前。

  對上那雙自以為是的狂妄黑眸,蘇沐芸用力的深深吸了口氣,拉開抽屜,從裡頭抓出一個三明治。

  無視於他與便當的存在,她慢條斯理的吃起三明治。

  「我還是吃自己準備的東西就好,免得不小心吃到不該吃的東西。」

  看看桌上的便當,又看看她一臉戒備的表情,費豫忍不住仰頭大笑。

  「三明治是很好,不過,要飯菜才能喂得飽人!」

  再一次,他霸道的收走她手裡才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俐落的夾起一塊雞肉放到她嘴邊。

  「來--乖,張開嘴!」

  他柔聲哄道,活像在拐一個三歲的孩子吃飯。

  「我不是小孩子。」她氣急敗壞罵道。

  「妳明明就是,妳連晚餐時間都不知道,甚至不會自己吃飯。」費豫一副理直氣壯的語氣。「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喂妳!」

  「我、介、意!」用力搶過他的筷子,蘇沐芸簡直氣瘋了。

  像是要證明她不但是個大人,也會自己吃飯似的,拿起筷子奮力將飯菜一口接一口送入嘴裡,還不時拿一雙炫耀的眼神瞅著他。

  費豫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吃著,眼神不覺竟變得柔和,好像那顆高懸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放下。

  這種事確實有點不可思議,連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會在突然間對所有女人失去了興趣,一整天心裡牽 掛的都是她。

  怕她沒吃飯、沒睡好、沒好好休息,怕驕傲堅強的她,就這麼被一個男人給擊垮了。

  她不該是這麼脆弱、這麼容易受傷,不該是這麼叫人牽 掛惦念、這麼叫人--放心不下。

  但,好像從他目睹她流淚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起了微妙的變化。

  他想保護她、照顧她,替她擋去所有叫她哭泣心碎的磨難。

  他寧願她還是以往那個驕傲堅強、據理力爭、從不輕易妥協的女強人,但此刻她只是一個有著堅強假像,卻比任何人還要脆弱敏感的女人。

  蘇沐芸根本不覺得餓的,但不可思議的是,這麼一個份量驚人的大便當,竟被她一掃而空。

  看著空蕩的便當盒,以及費豫打趣的忍笑,她的臉驀地燒紅。

  「你笑什麼?還不都是你逼我吃的!」蘇沐芸惱羞成怒的罵道。

  「是、是,都是我,我不該逼妳一口氣吃掉這麼大的便當。」費豫強忍著笑,替她收拾便當空盒,順便把另一盒水果放到她桌上。

  「不是嫌我吃太多?現在還要吃水果?」這男人,當真以為他在喂豬不成?

  她憤慨的叉起一塊香軟哈密瓜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立刻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嗯,好吃!她順手的又叉起第二塊,幾乎對那股濃濃的香甜上了癮。

  「怎麼樣?好吃嗎?甜不甜?」費豫湊到桌前,一臉期待的問道。

  橫了他一眼,蘇沐芸當然不會傻得替一頭狂妄自大的惡狼戴高帽。

  「不好吃。」她皺皺眉,又叉起第三塊。

  「是嗎?我嘗嘗看--」

  「不行!那是我的!」

  蘇沐芸只想到要去護衛盒子裡僅剩的兩塊哈密瓜,忘了自己才是惡狼的目標。

  兩手才有驚無險的護住兩塊哈密瓜,小嘴立刻就被牢牢捕捉。

  一下子,她成了上鉤的獵物。

  費豫饑渴的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一股香甜的氣息滲進他的味蕾,讓他忍不住探得更深入,想需索更多--

  偌大的辦公室裡寂靜無聲,只有玻璃窗上倒映著兩個交纏的身影,以及彼此紊亂急促的喘息。

  蘇沐芸明知道該阻止這一切發生,卻完全無力阻止。

  天啊,一切都亂了,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一個便當、一盒哈密瓜、一個吻給撩動了心?

  這一刻那個讓她心碎的身影突然變得好模糊,眼前只剩下他溫暖安全的懷抱、熟悉好聞的氣息--

  她突然驚覺,不知何時她竟喜歡上了他身上的氣息!

    ★★★

  懷著恍惚的思緒,蘇沐芸一早踏進辦公室,頓時楞在門邊。

  今天,辦公室裡沒有艷紅刺眼得令人心煩的紅玫瑰,反而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來到辦公桌,才發現她桌上插著一朵香水百合,晶瑩剔透的潔白花瓣還沾著水珠,活像剛從花圃裡摘下來似的,讓她既感動又驚訝。

  顯然,這個人知道她喜歡百合。

  她在桌上發現一張小卡片。

  這朵清晨上陽明山親摘的百合,該值得換妳一個笑容!

  是費豫!

  龍飛鳳舞的字體一如主人自大狂傲的性格。

  突然間,她想起昨晚那個可惡的吻,想也不想的,一把抓起百合就往垃圾桶裡丟。

  理智告訴她,費豫是個該敬而遠之的危險份子,她若聰明的話就該跟他保持距離,免得又招來另一次的心碎。

  但隨即,她有點不忍的又看了無辜的百合一眼。

  這是她最喜歡的花,不管他是別有用心打聽來的,還是無意中蒙對的,懲罰都不該由這朵百合來背負。

  算了,反正才一朵而已,就當是廢物利用吧!

  從垃圾桶裡撿回百合,將花插回精巧的玻璃花瓶裡,她將公事包放妥,開始整理起桌上堆積的文件跟各式資料。

  「葉晴,請妳進來一下。」按下對講機,她柔聲說道。

  不多時,葉晴帶著筆跟紙進來了。

  「總監早。」葉晴笑容可掬,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年輕活力。

  「早。」她微笑回道。

  葉晴仔細審視她半晌,甜甜的說道:「總監今天心情很好喔。」

  「有嗎?」

  蘇沐芸摸摸自己彎在唇邊的弧度,驚訝的發現,她真的在笑,她還以為,樊子靖的移情別戀帶給她的打擊,會讓她消沉一輩子。

  雖然一想到他,自尊還是刺痛的難受,但她努力不讓自己沉湎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裡。

  交代完葉晴幾項重要事情讓她出去後,她開始忙起公事,一下子,一個早上都快過去了。

  起身舒展了下酸疼的腰背,她拿起已經滴水不剩的茶杯,走出辦公室往茶水間去。

  一出辦公室,她一眼就看到對面的辦公室裡,費豫正傾身半倚在葉晴的辦公桌上,狀似親暱的交談著,從窗外透進的陽光,灑在他英挺修長的身軀上,讓人有剎那的炫目與迷惑,彷彿眼前是幅完美的畫作。

  我聽說他最近好像也在追葉睛耶--

  一個聲音忽地自腦海裡浮現。

  就同事來說,兩人著實過於親密了些,但只要不涉及工作,她根本沒有理由多加干涉。

  只是,明知道不干她的事,她為什麼心裡卻像打翻了調味罐,胸口裡翻攪著分不清的各種滋味?

  握緊手裡的茶杯,蘇沐芸近乎用力的別過頭,刻意迴避兩人親密的身影,往茶水間走去。

  別想了,蘇沐芸!她厲聲警告自己。

  等一下還有一場重要會議要開,她現在腦子裡該想的,是怎麼解決許多長期合作廠商最近不願續約的問題,而不是這些不相干的瑣事。

  將杯子裝滿了水,她又趕著想回辦公室,彷彿那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不受打擊的地方。

  她的腳步走得太快太急,一個踉蹌,整個人狠狠往前跌,手裡那只裝滿熱水的骨瓷茶杯先是應聲碎裂,接著她整個人也狠狠跌到那堆碎瓷片上。

  突如其來的劇烈聲響,立刻引來了企劃部職員的注意,紛紛探出頭來。

  「蘇總監跌倒了!」

  在摔得滿頭金星的恍惚中,她聽到一個驚聲尖叫。

  她狼狽尷尬得正想起身逃回辦公室,只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衝了出來。

  「沐芸,妳沒事吧?」

  一看到躺在一堆骨瓷碎片中的她,費豫的心臟霍然緊繃,甚至不由自主的脫口喊了她的名字。

  溫柔卻有力的大掌小心扶起她,蘇沐芸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他驚聲低喊了起來。

  「天啊,妳流血了!」

    ★★★

  流血了?

  看著他焦急的表情、開合的性感薄唇,好半天,她才意會過來他說了什麼。

  怔然低頭望著自己白嫩的掌心正慢慢的滲出血來,這一刻她才終於感覺到隱隱的疼。

  不知道為什麼,費豫那雙緊握住她淌血雙手的大掌,竟讓她感覺到他緊張的情緒。

  費豫會為她緊張?

  她無法理解,費豫不過當她是個挑戰、一個證明魅力的目標,怎麼可能會擔心她?

  「我立刻送妳去醫院。」他作勢就想抱起她。

  「不用了,我沒事!」她急忙掙脫出他的懷抱。「我去醫務室擦個藥、包紮一下就好了。」

  「這怎麼行?萬一傷口裡殘留碎片那還得了?」費豫以難得嚴肅的口吻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如果妳不去,那我不介意抱著妳去。」他的臉色冷凝起來,看得出來他的認真。

  看了眼企劃部辦公室門邊,擠滿了探頭探腦的好奇員工,她終究還是屈服於費豫這個惡勢力。

  「去,我去總行了吧!」

  她悻然起身,才剛要轉身回辦公室拿皮包,就聽到身後傳來他的話--

  「我陪妳去!」

  蘇沐芸好不容易穩住的腳步又踉蹌了下。

  「小心!」一隻手臂及時穩住她。

  回了神,蘇沐芸急忙離開他的懷抱,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這傢伙不但強迫她去看醫生,還要一路跟著監督她?

  「走吧!」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的長臂挾住她一路往電梯口走。

  「我的皮包--」

  「不必拿了,一切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他粗聲說道,不容猶豫的把她推進電梯裡,電梯外彷彿還可以聽見眾人的竊竊私語與女員工的夢幻歎息。

  出了公司大門,費豫招了輛計程車直驅醫院。

  「瞧妳,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似的,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在車上,他還是沒有停止對她的叨念。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小心壓住她的傷口止血,費豫臉上有種她從未看過的擔憂。

  那個吊兒郎當、狂妄自大的費豫,會為了她而擔憂?這怎麼可能--她用力甩甩頭,擺脫那些亂七八糟的荒謬念頭。

  「我才不是孩子!」蘇沐芸羞紅了臉蛋,反駁道。

  「不是孩子會把自己跌成這個樣子?」他抬頭看她一眼。

  還不都是你造成的?她在心裡小聲補上一句。

  「這是意外!」她嘴裡嘟囔道。

  她討厭這個男人,在他面前,她覺得自己不像個專業嚴謹的上司,而是一個青澀的小女孩,一個倉皇失措、退守失據,連怎麼應對都不知道的小白兔。

  「連走路都能把自己摔成這樣,這不叫意外,叫大意!」他不給面子的吐槽。

  他一路來不情願的態度、責備的語氣讓她果真惱了。

  「這根本不干你的事,沒人要你多事蹚渾水!」她氣憤罵道。

  「不千我的事?難道妳不知道,當我看到妳跌在一地碎玻璃上時,我嚇得幾乎停止呼吸?!」他惡狠狠的低吼道,彷彿要把壓抑的恐懼一股腦發洩出來似的。

  霎時,蘇沐芸的心口狠狠被震動了下。

  難道妳不知道,當我看到妳跌在l地碎玻璃上時,我嚇得幾乎停止呼吸?

  他的話在腦海裡反覆迴盪,一陣又一陣的撩動她已絲毫沒有抵禦能力的心,讓她的情緒也跟著拉高又拋低。

  小小的車子裡突然靜默下來,兩人四目相望,沉默著。

  警戒心在逐步消退,兩人間那條鮮明的界線逐漸模糊,她覺得自己就像即將戰敗的大軍,意志力正一吋吋的潰散。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太接近、也太親暱了,她甚至從來不希望跟費豫扯上一點關係。

  但現在,她卻被他不經意的一句話重重撼動了心屝……

  「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慌亂別開眼去,根本不敢迎視他幽深炙人的目光,就怕自己從此沉淪難以自拔。

  看著她美麗的側臉良久,他終於悠悠吐出一句:「但願我是!」

  此時,車子來到醫院門口,蘇沐芸匆匆跳下車逕自步入急診室,希望把費豫擾人的身影、氣息遠遠拋開。

  她以為,她討厭費豫、這輩子根本不可能正眼看他一眼,但這一刻,她發現對他的感覺好複雜。

  他不經意的溫柔、總是適時伸出的援手、叫人心折的體貼--竟叫人不由自主心動。

  像費豫這種人根本不是她惹得起的人物,她早該跟他保持距離,但,為何那條清楚的警戒線卻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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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1 16:24:37
第九章

  「小艾,妳說嘛,我才剛被狠狠傷透了心,我怎麼可能還會對男人動心?更何況還是那個狂妄惡劣的花花公子?」

  方靜艾一派悠哉的繼續啜著她的皇家奶茶,臉上卻是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

  「他不但以玩弄女人為樂、把自己的重要性跟魅力無限的膨脹,簡直就是個自大的沙豬,我要逃都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被區區的便當、百合給收買?」

  方靜艾瞅了好友一眼,依舊一聲不吭。

  「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傷口,瞧他緊張得活像天快塌下來似的,甚至每天還以我雙手不便、開車危險為由,強迫送我上下班,他的熱心殷勤肯定是有企圖!」蘇沐芸咬牙恨恨說道。

  方靜艾放下了茶杯,拿起銀制叉子開始吃起蛋糕。

  「這傢伙一定是對我下了蠱,不然,我怎麼會--」會被他給擾得終日心神不寧?

  她怔怔想著,沒把這句真心話說出口。

  「他--」抬頭看了好友一眼,蘇沐芸話嘎然而止,不滿的蹙起眉頭。「喂,小艾,我說話妳有沒有在聽?」

  「有啊,我都聽見啦!」方靜艾認真點頭。「我從妳一進來就開始聽妳叨叨絮絮,講的全是費豫。」

  霎時,蘇沐芸的臉蛋燒紅起來,臉上浮現一抹不知如何解釋的不自在。

  「妳要是討厭人家、對人家不在意,怎麼一整個下午講的淨是那個『討厭鬼』啊?」方靜艾加重了語氣調侃她。

  「我……我是氣不過!」她倔強的辯稱道。

  「是氣不過,還是喜歡上了人家?」

  聽似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蘇沐芸倏然楞住了。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花花公子?」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渺而不真實。

  「這世界上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人類都登上月球了,妳跟費豫都是凡夫俗子,會動感情也不足為奇。」方靜艾聳聳肩,將最後一口蛋糕叉進嘴裡。

  「那種專讓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怎麼可能會動感情,他只是動物的狩獵本能旺盛罷了,妳別被他給騙了!」

  「不喜歡妳,人家犯得著為了一個傷口緊張成那樣?犯得著每天不辭辛勞的送妳上下班?又是便當、又是每天一朵清晨鮮采的陽明山百合?如果他真是那種全然沒有真心的花花公子,他幹嘛不用這些時間多追幾個女人,要跟一個又是失戀、又是受傷的女人糾纏?」方靜艾嘲弄的瞅著她。

  「他……也許別有目的……」她支吾反駁道。

  「對啊,他的目的就是想追妳啊!」方靜艾賊賊的笑著。「看來,這個大情聖已經被妳給擄獲了。」

  「胡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蘇沐芸一顆心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是討厭費豫、根本對他不在意的,可怎麼這番話會讓她的心洶湧得像是快掀起狂濤似的?!

  「其實,雖然費豫看似一個不負責任的花花公子,不過,我倒覺得這種人不動情則已,一動起感情來可是比誰都認真、比誰都投入,妳說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不敢去想--費豫會對她動了感情?這怎麼可能?!

  「跟樊子靖相比,起碼費豫很誠實,也很勇敢,他敢追求妳、也毫不掩飾對妳的好感,光憑這一點就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看好友不停攪拌眼前冷掉的咖啡,好半天不吭聲,方靜艾隱約意會出什麼。

  「芸芸!」她終於忍不住輕喚了聲。

  「嗯?」蘇沐芸心不在焉的應著。

  「妳是不是……愛上了費豫?」

  匡噹一聲,手裡的湯匙應聲掉到桌上,蘇沐芸猛然抬起頭望著好友。

  她……愛上了費豫?

    ★★★

  她……愛上了費豫?

  這句話宛如原子彈,將她平靜的生活炸得粉碎。

  往後幾天,她始終處在渾渾噩噩的失神狀態,不敢去想、不願去厘清盤據在心裡那團紛亂情緒是什麼?她不想承認自己竟會傻得去愛上一個花花公子!

  她深知一旦跟費豫扯上關係,無疑是引火自焚的行為,注定要粉身碎骨,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躲著他。

  每天選在一大早就開車進公司,也總是故意讓自己忙到八、九點以後,等公司裡所有人都離開才下班。

  就連費豫幾次想進辦公室來,也都被得到授命的葉晴給擋了下來。

  她的生活看似終於獲得平靜,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從沒有獲得一刻平靜過。

  一如往常挑燈夜戰的夜晚,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她孤單的身影。

  一個只咬了幾口的三明治放在一邊,早已過了晚餐時間她卻完全沒有食慾,胃裡全裝了濃苦的黑咖啡。

  從容做完手邊幾件一點也不趕的工作,她揉了揉發酸的眼,起身關掉電腦,收拾桌面,然後拿起公事包關燈出門。

  搭著電梯下樓,她抬起腕錶看了下,才發現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比她平常離開的時間還要晚。

  有點緊張的走出電梯,發現停車場果然關閉了。

  糟了,她一時疏忽沒有注意到時間,這棟大樓停車場十點就關上大門,車輛不能隨意進出,得經由外面的警衛室才能開啟。

  緊張的正要拿出手機找警衛幫忙開門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機還留在辦公室。

  她趕緊搭電梯回到辦公室,卻發現--辦公室竟然也被用中控鎖鎖起來了!

  她猜想,她下樓後警衛就來巡過了,以為辦公室裡已經沒有人,所以開啟了保全。

  為了保護公司的商業機密與設計心血,每一層樓前都設了安全門,一旦鎖上就不能進出了。

  她緊張的想搭電梯下樓到警衛室,卻發現連電梯都停住了,每一層樓的逃生樓梯門也都被鎖死了,根本走不出這裡。

  這表示--她被鎖在公司裡?

  她在幽暗的空蕩走廊裡進退不得,唯一的光源是樓梯邊的安全指示燈。

  原本安全措施嚴密的設計,如今卻成了把她困在這裡的元凶。

  她向來不是個膽小的人,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卻感到無比恐懼、無助,眼睛不住的往幽暗的四周瞟去。

  怎麼辦?她被困在這個方寸之地,或許得等到下半夜,警衛再上來巡邏後才會發現她,如果不幸的,萬一警衛偷懶了,她恐怕就得等到明天早上……

  一想到漫漫長夜她得一個人在黑暗中度過,她開始有種莫名的恐慌。

  倚著牆,她小心的靠坐下來,像是想藉此給自己一點安心的力量,好支撐自己熬過這場黑夜。

  穿著單薄的襯衫、窄裙,冷涼的空調開始讓她渾身豎起雞皮疙瘩,泛起一陣陣的顫慄。

  搓著冰涼的雙臂,一整天的疲 憊、連日來的心神下寧,讓她此刻又冷又累,渾身顫抖不停,卻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恐懼。

  這是上天故意為難她嗎?

  她以為她已經走出自怨自艾,往日那個堅強獨立又勇敢的蘇沐芸回來了,但此刻,她發現那個悲傷心碎的自己還在。

  一剎那間,孤單、恐懼、全向她湧來--她用力咬著唇,想阻止那種自怨自艾的情緒。

  停!蘇沐芸,妳是個勇敢獨立的女人,不是個還得靠父母保護的小女孩,這種情況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熬一晚就過去了。

  但她發現,這一刻她心裡想的竟不是父母,而是一張狂妄懾人的俊臉--

  她的淚水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她努力壓抑著,不願哭出聲來,但管他的,這裡半個人也沒有,誰會看見她恐懼無肋的哭泣?

  壓抑的抽噎慢慢變成了小聲的啜泣,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好像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打擊,心慌與矛盾掙扎全都一股腦的發洩出來似的。

  空寂的廊間迴盪著她的哭泣,聽來格外讓人心酸不忍。

  淚水彷彿宣洩了她的恐懼與不安,蘇沐芸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突然間,她聽到電梯叮一聲停住的聲音,偌大的空間隨即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遽然抬起頭,她從淚眼中瞥見黑暗中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來不及思考,她驟然跳起來,不顧一切的衝進他的懷抱,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似的。

  好不容易停住的淚,又開始不聽使喚的往下掉,她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裡,根本顧不得這個男人是她過去一個多禮拜來一心想躲的人。

  抱著懷裡小小的身子,費豫怔了好半晌。

  那個驕傲堅強的女人,竟然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心疼的發現她只穿著單薄的襯衫,連一件外套都沒有,緊抱著她,他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溫暖全傳給她。

  看了眼陰暗的四周,他可以想見她有多害怕、多無助。

  幸虧他今天打定了主意要等到她下班,在樓下等到連辦公室的燈都熄了,他覺得不對勁趕緊找警衛開了門,才及時發現受困的她。

  要是他沒有等在樓下--他實在不敢去想,被困上一整夜,她會害怕成什麼樣子?!

  「我很可笑對不對?」她又狼狽又羞窘的急急擦乾眼淚。

  「不,要換了是我,我大概會哭得比妳大聲,直到引來警衛為止。」他開玩笑的話,總算讓她綻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一定是因為失戀的關係,讓她脆弱得像個孩子。

  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讓他看笑話,但偏偏在他面前,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洩露自己的脆弱。

  「妳還好嗎?」他收起玩笑,心疼的低頭審視她。

  美麗的臉龐顯得蒼白,眼底還有著末幹的淚影,看起來格外引人憐惜。

  「我沒事!」她搖搖頭道。蘇沐芸不敢想像,如果今天費豫沒有來的話,她要如何一個人在這漆黑的走廊上度過一夜?

  光想,就讓她不寒而慄了。

  「別怕,別忘了,我可是護花使者呢!」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善解人意的話,又讓她忍不住笑了,心窩更是一陣暖暖的。

  這是費豫?溫柔體貼、總是適時出現伸出援手,看似吊兒郎當卻有著她所不知道的細膩一面?

  「蘇小姐,妳沒事嗎?」

  突然間,身後驟然傳來的聲音讓兩人倏地分開。

  「我沒事!」

  蘇沐芸極力維持無事的搖搖頭,那份脆弱與眼淚,只藏在費豫看得到的深處。

  「那就好!」警衛明顯鬆了口氣。「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妳還在辦公室,就把停車嘗辦公室的門都關上了--」

  「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有注意時間。」蘇沐芸不怪誰,只怪自己被自己的心魔給困住了。

  她到底想逃避些什麼?想拒絕承認什麼?

  今晚,她想得到答案。

  「我們走吧!」她抬起頭朝費豫說道。

  閃過一抹驚訝,費豫沒讓情緒寫在臉上,只是平靜的點點頭。

    ★★★

  「來,喝點熱茶壓壓驚。」

  回到車上,費豫從保溫水壺中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默默接過杯子,蘇沐芸心裡百感交集,啜了口溫潤的熱茶,她心口不由自主泛起一股暖意。

  她想起自己過去也曾擁有過這樣的溫暖悸動,那是樊子靖曾給過她的感覺,但眼前這個讓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竟然也給了她一種暖進胸口的感動。

  車子裡一片寂靜,唯有極具韻味的英文老歌流洩著:

  對著天空中的月亮、星星

  我發誓我會如影隨形般的陪在你身旁

  我看到你眼裡的疑慮

  我也明白你心裡的重擔

  你可以相信我很清楚自己

  因為我會站在你身邊,歲歲年午

  你只會喜極而泣

  即使我犯了錯

  對著天空中的月亮、星星,我發誓再也不會傷你的心……

  一遍又一遍,唱得她心慌意亂。

  妳是不是--愛上了費豫?小艾的話驀地從心底某個角落冒了出來,撼得她心口一陣陣發顫。

  「我送妳回去吧!」他發動車子,一路往北投的方向駛去。

  眼看著家門就在前頭,一句已在舌尖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車子在大門前停住,蘇沐芸低頭望著手裡的空杯子,第一次有種捨不得下車的感覺。

  「那個……你為什麼會來?」終於,她忍不住開口了。

  「我在樓下等妳,看到妳辦公室燈熄了人卻沒出來,才覺得不太對勁。」

  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可以猜想到,他恐怕在樓下等了很久。

  「謝謝你!」終於,她把這句話說出口。

  轉過頭,費豫一雙灼然黑眸深深凝住她,像是看穿她的靈魂似的。

  月光下從車窗外投射進來,在他身上撒下幾束銀光,她看著幾乎出了神。

  對於他,她的感覺是矛盾的,既想逃避他,然而在危急時刻第一個想到的卻也是他。

  而他也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出現,總是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默默陪在她身邊。

  世界上,總會有個真正懂妳的人出現--

  突然間,她想起了費豫的話。

  他,會是那個人嗎?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喜歡這個人,甚至對他動了心,他們根本是截然不同性格的兩個人啊!

  但是,她忘不了他這些日子來的溫柔、細心與體貼,那是在他狂妄自大、玩世不恭的表面之外,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失戀後短短的時間內竟能接受其他人,甚至,已經迅速遺忘心碎的感覺。

  「如果妳願意,讓我們在一起吧!」費豫突然說道。

  蘇沐芸驚訝的拾起頭,他的臉孔在月光下清晰而深刻,他認真的表情、深情的眼神撼動了她的心。

  「為什麼?」她近乎顫抖的問道。

  「因為我發現--我愛上妳了!」

  一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說他愛上了她?

  這種話只要是稍具理智的女人絕不會相信,也該立刻逃得遠遠的,但是,當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燦亮的東西時,她的心卻不由自主緊揪起來。

  「這是--」她顫抖的看著他大掌間的璀璨光芒。

  「妳在樊子靖身上丟掉的幸福,我會完完整整的全部重新給妳。」

  那是條項鏈--跟樊子靖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然而,見到項鏈她卻沒有一絲傷感,反倒是激昂的感動。

  他竟然記得那條項鏈,知道她是多麼喜歡它,如何心痛的割捨了它--

  如今,他竟刻意找到一模一樣的項鏈,完完整整將這份曾經失落的幸福拾回來給她。

  「可是,你的眾多女友,甚至是葉晴怎麼辦?」他若是魚,女人就像是水,他是絕對離不開她們的。

  聞言,他忍不住笑了。

  「妳還懷疑嗎?我跟葉晴只是普通朋友,難道妳不知道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他深情的望著她。「事實上,早在妳第一次在我懷中哭泣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經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他想擁有她、保護她,這種心情他從未有過,也更讓他確定,他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就是她!

  在他深情專注的凝視下,蘇沐芸的心被擰得好緊、好緊,卻又是那樣漲滿快樂與喜悅。

  她能說不嗎?

  不,她不能!因為早在他擁抱心碎的她,全數接納她的一切時,她早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

  就算他是個花花公子、就算他只是個尋常不過的男人,但她就是喜歡他,願意無條件的愛他。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迭聲喊著,將自己埋進他的懷抱。

  蘇沐芸知道,這份愛早已露出破綻,隨著每一次的感動逐漸難以壓抑,只是他們彼此都在觀望試探這份感情,是否真如他們所想像的那樣,是愛情。

  她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盲目的人,但或許是上天注定好的,她得遇上這個讓她的冷靜理性、堅強獨立全數瓦解的男人,注定得為他瘋狂大膽一次。

    ★★★

  「怎麼?要出去?」范婉清從院子裡的白色休閒椅上抬起頭。

  難得的星期天,蘇氏夫婦都在家,兩人坐在院子裡吃早餐,邊看報紙。

  看著女兒一身粉嫩的洋裝,看得出來經過一番精心打扮,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美麗可人,還散發著一股--女人嬌媚的氣息。

  身為律師,蘇天洋當然敏銳的察覺到女兒近來的改變,她笑容變多了,而且也變得特別注意穿著打扮,簡直就像在--戀愛似的。

  前陣子夫婦倆才知道女兒跟樊子靖分手了,原本就不讚同女兒這個男朋友的范婉清,更加小心篩選起女兒的對象。

  親眼看著女兒經歷一段感情的打擊,她不會容許任何人再來傷害女兒。

  「嗯,跟朋友出去吃飯。」蘇沐芸臉蛋上浮現一抹不自在的紅暈,十足小女人的嬌羞。

  「朋友?男的女的?」范婉清看著女兒,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男的。」她鼓起勇氣道。

  「妳交男朋友了?」父親在一旁高興笑了。

  她紅著臉點點頭,一抹藏不住的甜意在唇邊慢慢的擴散。

  「他叫什麼名字?在哪兒高就?」范婉清平靜問道,發揮了臨床行醫上臨危不亂的冷靜態度。

  「他叫費豫,跟我是同一家公司。」

  「喔?是妳的上司。」

  「媽,不是啦,他是我底下的職員。」

  「職員?」范婉清的臉登時僵住了。

  「嗯,可是他是個很有才華,工作也很認真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我相信他未來深具潛力。」蘇沐芸對他有信心。

  「芸芸,一個小職員能給妳什麼?安定的生活?不虞匱乏的生活?還是讓人敬重的社會地位?」范婉清不悅的說道。「妳放著媽幫妳挑的醫生不要,竟要去選一個小職員?妳告訴媽,妳到底在想些什麼?」

  「媽,愛情是不能用身分地位來衡量的,我愛他,這才是最重要的。」蘇沐芸對於愛情被放上功利的天秤上去衡量,感到不以為然。

  這是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她有選擇的自由,而不是一味的被母親干涉,老把她當成孩子似的一再提醒她,什麼才是對她最好的。

  「芸芸,妳已經被愛情沖昏頭了,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媽原以為妳跟樊子靖分手了,終於可以了卻媽的牽 掛跟煩惱,沒想到妳竟然又找了個條件更糟糕的人,妳是故意跟媽唱反調嗎?!」這是范婉清第一次,這麼嚴厲的對女兒說話。

  「婉清,妳就少說兩句吧!」一旁的蘇天洋想阻止妻子說下去。

  「我能不說嗎?難道要等到她嫁給那個小職員,過一輩子苦日子才說?」范婉清深信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畢竟他們比女兒經歷過很多社會的現實面。

  天下父母心,有誰放心把心肝寶貝交給一個小職員?

  對於女兒的男朋友,她的標準只會更嚴苛,因為,她絕不容許女兒再受到一次傷害。

  「媽,妳為什麼要這樣?」面對母親強勢的干預,蘇沐芸只覺得心痛、不平。「我需要妳的認同啊,從小我就努力達到妳的每一樣要求,只希望能讓妳為我感到驕傲,但現在我已經長大了,讓我自己做決定好嗎?」

  「媽媽是為妳好啊,妳還不夠大,很多事情妳還不懂!」

  「別告訴我什麼對我最好,我最需要的只是祝福!」她不滿的反駁道。

  「聽媽媽說,他不適合妳。」

  「為什麼?就因為他只是個小小的職員?」

  「妳跟他差距太遠了。」

  「但他瞭解我,包容我、他……懂我。」那麼一個驕傲狂妄的男人,為了她願意放棄一切,這份誠心是任誰都不能不感動的。

  「妳還年輕,將來要找到一個能懂妳的男人機會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時,相信媽媽,媽不會害妳的。」

  看著女兒眼底的淚光,范婉清的語氣軟了下來。

  「乖,聽媽的,離開他。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值得讓妳托付一生,除了一個注定吃苦的婚姻,他什麼也不能給妳。」

  「媽,這是我的感情、我的人生,為什麼妳要替我決定我要什麼?」她真的不懂。

  「傻瓜,我們都是過來人,我們當然知道什麼樣的決定對妳才是最好的,別忘了,妳是我們唯一的寶貝,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好。

  難道妳以為我們會眼睜睜的看著妳讓自己受苦?就算今天得強迫妳、逼妳恨我們,我們都要妳離開他!」

  看著母親決然的表情,蘇沐芸眼中的淚水滾了下來。

  為什麼,她的愛情總是不能受到祝福?

  「媽,求求妳不要這樣。」

  「別說了!」范婉清遽然別過身去,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蘇天洋在一旁,也替女兒覺得不忍,卻也無法否定妻子的作法,畢竟,這世界不是靠愛就能生存,他們身為父母,真的不忍女兒受苦。

  蘇沐芸看著父母,在他們臉上看出堅定的決心,她噙著淚轉身衝了出去。

  看著女兒的背影,蘇氏夫妻相望了一眼,臉上滿是沉重。

  他們是為女兒好,她還年輕,看得也太少、也決定得太早,將來有一天她一定會後悔的。

  「婉清,現在該怎麼辦?」蘇天洋現在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我會讓芸芸對費豫死心的。」

  望著門外,范婉清眼裡是一抹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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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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