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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親愛的,您哪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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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03:45:24
第九章.我要我們在一起

「在想什麼?」

「我對你很失望。」悶悶的低語。

「失望?那太好了!我正想多多努力,努力不懈,夜以繼日,無止無休,你給了我奮鬥的目標,我保證誓死做到讓你說一聲滿意為止。」

「……剛開葷的老處男真可怕。」她喃喃抱怨了下,正色的看他,「你知道我的意思對吧?知道我說的失望是什麼。」

「知道又如何?」他一點也不想談。

「你不該有這樣大的弱點……至少,不該輕易讓別人看到,讓別人知道怎樣就能輕易惹到你發瘋,失去冷靜。」

「我的弱點只有你……你的死亡,或你親手傷害我,其他人就算知道,又能怎樣藉由你來挾制我?」全世界也只有眼前這個人可以教他發瘋失控。

「我不喜歡你這個弱點。」聲音悶悶的。

「我倒是滿喜歡的。」他低啞笑著。

「要是哪天,我仗著這點,存心傷害你呢?」

「如果有一天你打算傷害我,我也只好讓你隨便傷害了。」好認命的口氣。

那麼委屈的語調,那麼色情的吻,黏黏纏纏在她光滑的肩背上作怪……

曲耘禾見他如此低姿態,也就只好閉嘴不再談,推了推背後糾纏不休的光裸軀體,「好不容易洗好澡,全身清爽了,不想再弄得一身汗,你閃開點。」

「我們可以再去洗一次,浴室一點也不遠,不想走路的話,我可以抱你去,我力氣還多著。」

樓然不管不顧的糾纏她,在她臉上身上亂吻一氣,只一下子,她身上又滿是他的味道了。

「你安靜個五分鐘吧。」曲耘禾歎氣,「整夜也沒睡多少,就算現在不想睡,至少該讓你過度亢奮的情緒鎮定下來,不然你今天哪來的精神上班?」隨手抓過床頭櫃上一隻手機,看了上頭顯示的時間,道:「哎,都八點了,等會你還得送我回去換衣服,一路往返下來,恐怕我們都遲到定了。」

「幹嘛回去?你的衣服這裡就有。」他以牙齒輕輕扯著她耳垂。

「我說的是女裝,而不是以前當男人時留在你家客房的那些衣服。」

「你怎麼會以為我還把你一以前的衣服留著?」他將她側躺的身體扯成平躺,吻了她唇一下後,目光相對。

「沒留著?」

「都燒給你了,就怕你在陰間飢寒交迫,無處容身,也不管真的假的,反正能燒的都燒給你了。」他靜不下來的大掌抓了她一撮秀髮玩。

「我猜,你燒的還不止是我用過的物品,還有金紙鋪賣的那些唬人的陰間專用之豪宅房車丫鬟奴才這類的吧?」

「不止,還有白堊紀間專用VISA無線卡、IPHONE手機、IPAD平板電腦等。」樓然回答得很正經,並且問:「收到沒?」

「……恐怕是寄丟了。」假假的遺憾狀。

「那代你收到那份豪華郵包得人,現在一定成為陰間一方富豪了。」

「……我想有機會他肯定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翻白眼,說回正經的,「這邊怎麼會有我能穿的衣服?」

「上次我們一起去東區給你添購衣服用品,除了送回你公寓的那些,回頭我就照著那些尺碼又找店家備了一份,分別放在這裡以及市區公寓那邊。」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敗家得這樣厲害?」

「不,我從不敗家,我現在開的車是公司配的,市區那間公寓,也是公司配的,以前某一期的《高豐大聲說》還把我封為高豐守財奴之主,清點我全身上下衣食住行,既沒以最頂級名牌加身,吃飯也多在員工餐廳,什麼名車華宅,也都是公司配的陽春款,說我簡直是全世界最沒派頭的大老闆了。」

「陽春款?你開的可是賓士呢。」這樣還叫陽春,讓那些騎機車、搭捷運上班的人情何以堪?

「同樣是賓士,價格也分一千八百萬或一百八十萬的,我當年訂製主管福利規章就明訂了,董事長、總執行長等級,配五百萬以下房車,與五十坪以內的市區公寓住宅,我現在開的是二百四十萬的賓士、住的是三十五坪的單身公寓,很節儉持家吧?」他很自豪於身為一個孜孜悠悠為公司省錢的大老闆,以及,為國家增加稅收、不趁機鑽漏避稅的優質企業家。

「你下面那些主管一定很埋怨你。」就算規章允許,但誰敢使用超過大老闆的福利啊!

「就算他們用得比我好,只要規章允許,我也不會怎樣啊!」他聳肩。

「他們也許相信你不會怎樣,但基於對你的尊重,也不好僭越。」

「那就不管了,反正每年發給他們那麼多分紅,他們大可捨棄公司分配的陽春款,去買個幾百萬幾千萬的名車來炫富,誰阻止他們了?」

曲耘禾不再談這個話題,推了推他,「那些衣服放哪?」

「更衣室右手邊那一排衣櫃以後都歸你用,裡頭的衣服都已經先送洗過了。」他懶懶的遙指了下更衣室的方向。

「我知道了,謝啦。」又拍拍他,「該起來了,沖個澡,準備上班吧。」

「一起?」他仍然沒放棄實行這個誘人的建議。

正想回答,床頭的手機聲突然響起,曲耘禾一把抓過,塞進他手裡,便起身離開大床,獨自沖澡去也。

樓然非常遺憾的望著那具曼妙的裸體優雅大方的走進浴室,「砰」地無情關上門,渴望得喉結上上下下滑動了下,才不甚甘願的接起這通來得不是時候的電話……

「喂,媽,早安,嗯,我起來了,有什麼事嗎……」

「高豐史上最頂級的明星臉。」最新一期的《高豐大聲說》熱呼呼的被送上二十八樓時,曲耘禾正好在茶水間加熱枸杞紅棗茶,離電梯口最近,就順便簽收了,隨意瞄了下封面,心底認命於這次頭條或許仍然還是以她與樓然的八卦為賣點,發現這期居然被放過一馬,心中不是不感動的,但……也只感動了兩秒,就煙消雲散了,因為,她看到了自己以前還是豐禾時的照片被登在封面上,不由得輕輕念出標題,一時怔愣住了。

封面上放了四張照片,並各自標示了名字……樓然、張照、豐禾、林少豐。其中豐禾因為已故的關係,照片特地用了點柔焦處理,讓人物看起來不那麼清晰,並且還以淺灰色框特別標了出來,與其他三張做了點區隔。

「咦!新一期的《高豐大聲說》出刊啦?」王小姐從小會議區走出來,手上拿著隨身碟,正要回位子上列印文件,走過她身邊時,隨口問。

「是啊。」分到二十八樓的有三本,兩本放在外頭供所有人閱讀,一本送總執行長辦公室,曲耘禾見她好奇,遞給她一本,將另一本放到公眾閱覽架後,便拎著屬於樓然的那一本,以及自己的茶,往大老闆的辦公室走去。

才踏進門就被埋伏在門後的人給劫個正著,其動作之嫻熟,就像是往上數十輩子幹的都是打家劫舍、偷香竊玉的行當,才會完全不用練習就把動作做得這樣完美……

「你這是在……哀悼沒戀愛過的青少年時代,還是在追憶似水年華?」好不容易由著他吻完了,她沒法掙脫他雙臂的環摟,只好上身往後仰,將手上的期刊輕輕拍在他肩膀上,看著他說道:「這上面的照片是你提供的吧?」

她以前留給公司建檔的照片,從來只有大頭照,沒有生活照這樣的東西。

「嗯,上個月新聞小組上來向我討你以前的照片,說是要做個特別的明星臉專題,重點是你跟我,高豐的起點,以及新一代的精英們,高豐的未來,總之說得天花亂墜,我被打動了,於是就回家隨便挑了張給他們用,怎麼,不夠帥嗎?」樓然打量著曲耘禾平淡的表情,看不出她喜歡或不喜歡。

「這張照,這個角度看起來倒是跟你頗像的。」都刊出來了,喜歡不喜歡也不重要了,她目光在樓然與張照的照片上游移。

「你或許已經不記得了,高中時我跟你說過,我爸在外面有個私生子。」

曲耘禾訝然的揚揚眉,很努力的想了一下,才依稀有一點點印象的樣子,那時因為一直沒機會見到傳說中的那個私生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沒多久就忘到腦後去了。

「你是說……」曲耘禾好訝異的將目光全放在張照的臉上。

「嗯。」點頭,除了告知她事實外,其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角度拍得這樣像你,樓烈一定會還能不高興吧?」她隱約知道樓烈的戀兄情結裡,最讓他不能接受的一點是……他們兄弟長得不像。

「他不高興的事多了去了,不差這一點。」

「……也是。」曲耘禾點點頭,指著張照的相片道:「他以第一名考進高豐,顯然能力很不錯,在哪裡都能得到重用,那麼,來到高豐,圖的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有能力的人,哪個不想日後當上集團最高領導者?」

「別人想當上總執行長,是因為那就是他奮鬥的目標,而他,大概是認為只要能爬到夠高的位置,就能讓人看見,進而被承認吧?」曲耘禾回想了下這陣子與張照幾次在電梯裡或餐廳裡見過的那幾次,雖沒有交談,但現在想想,張照對她(或者站在她身邊的樓然)似乎非常的在意……即使他沒望著樓然直看,甚至還特意看向別處,但她就是敏感的覺得被人緊盯著。

「那就,加油。」樓然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對他是什麼看法?」她好奇的問。

「我為什麼要對他又看法?」樓然覺得有這個時間討論別的不相干的人,還不如多親吻兩個,想到就做,湊上去又啄了啄她的唇。

「好吧!不管是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是高豐未來的總裁,現在對你而言,都沒有關注的必要,對吧?」她又推了推他,心中再次歎氣,剛開葷的老處男真可怕……

「所以就別談他了。」

「那你怎麼會允許這次的『明星臉』專題?」這不是存心引人猜測注目嗎?

「只要是事實,我不怕人說。」樓然笑笑地看著她道:「別人想說就去說吧!我們的時間是如此寶貴,就別用在這些人身上了。」

曲耘禾沒被他的嬉皮笑臉給轉移掉心思,一手勾住他頸項,將他臉拉低,與她的面頰相貼,一同看向期刊封面,輕聲道:「你想讓全高豐的人都知道,或,不要忘記,高豐最先開始,是由你跟我一同創立的,之前,因為我死了,所以你無法接受拿我做文章的任何事,不管是為了利用還是煽情的緬懷,而現在,你終於可以去所顧忌啦。」

「所以,謝謝你活著。」

「應該是我謝謝你,讓我分享你的成功,其實我真的沒為高豐做什麼,高豐還在最艱難的時候,我就生病了,全是你一肩扛起發展的重任,還得忙著照顧我,那時我在想,或許你會把高豐給結束掉,回家繼承家業去呢。」

「我這樣還不算繼承家業嗎?」樓然哼笑。

「也是,把樓家的所有產業與李姨家的產業全都整合在高豐集團下,也算是繼承家業了。」她好奇的問:「我很想知道樓叔和李姨為什麼會同意把所有家業都冠名在高豐旗下?」大公司給小公司並了,也真是商界奇聞了。

樓家父母當然一直在勸樓然收掉高豐,或把高豐放在樓家旗下,然後乖乖回家接班,但沒想到後來被說服的卻是他們自己,樓然把這件「高豐存亡攻防戰」當成商業談判處理,用各個攻破的方式來分化離間父母的合作關係……父親曾靜的出軌(不管是不是真被設計的),就是最好的突破口,而且外公家的事業規模並不比樓家小,母親多年來親自打理,卻始終沒併入樓氏,就是不想讓李家的事業成了樓家的附庸……當然私生子事件,絕對是很大很大的心結,致使她堅決不肯將娘家事業併入樓家。

不給樓家,卻是給自己兒子的,然後,樓母被策反了,而且火速將手中事業丟給兒子去整合,只有一個要求,盡快。

總之,當樓爸回過神來,還來不及指責妻子的叛變,就發現李家所有事業都冠上高豐的姓啦,而他的妻子正無事一身輕的開始打包行李,打算長居美國,悠閒度日去也……當然,不帶他。

樓然沒去打聽父母談判了些什麼,反正,結果是,父親也將樓家的事業丟給他去整合進高豐裡了,才剛過完六十歲大壽、身體非常健朗、還沒步入老年大關的樓爸,自稱該退休了,追隨妻子的腳步,跑到美國去了……

「其實他們是被你逼得只好妥協吧,何必這樣呢?心底記得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就好了,其他不重要。」

樓然回想了下,輕道:「那時,我媽將事情交給我之後,也曾這麼說過,還說你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我這樣做。」低笑,眼中帶著一種無法撼動的執著凝望著她,「我跟我媽說,如果豐禾有意見,就讓他自己來告知我。」

「……好吧,我現在自己告知你了……親愛的樓然先生,我覺得人要向前看,死抱著過去的回憶不放,只會困住自己的腳步,對自己的未來沒有幫助。」

「怎麼會沒有幫助?你不是回來了?來到高豐,回到我身邊。」

曲耘禾也知道不可能說服他,畢竟她的存在就是一個天大的BUG,讓她不管說什麼都缺乏底氣,但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卻是需要的,就算他不會接受。

樓然也不想與她辯論,這個話題沒意思透了,沒有辯論的必要。

他摟住她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輕輕搖著她,呢喃道:「無論如何,我們總是要在一起的。」

人在,就跟人在一起,人不在,就跟公司在一起。

快樂與悲傷什麼的,都不在考慮之內。

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媽,她們是誰?」張心雲很有耐心的等著那兩個看起來很貴婦名媛的女人做完整套護膚美容,被整個美容中心的人給恭送出大門之後,才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拉了拉母親的袖子問道。

張玉順沒理會女兒,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那兩名女子搭著一輛豪華車離開後,才歎了口氣,轉身走回辦公室。

張心雲緊跟著母親進去,把門關上後,才又問:「那個富家太太是你認識的人嗎?怎麼以前沒見過?」

「她叫劉美憐,二十幾年前跟我一樣在『樓開實業』當業務公關,算是交情還不錯的同事。」張玉順好感歎的望著窗外,滿臉落寞。

張心云「哦」了一聲,用她很有聯想力的大腦分析出一個應該不至於太離譜的猜測……

「也就是說,你們有著相同的『人生理想』,以及相似的人生經歷,只不過,呃,她成功了,而你沒有,對吧?」

張玉順回頭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卻只得到女兒裝出來的「好怕」表情,一口鬱悶之氣化為怒火,罵道:「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啊?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是生了你哥,你能過著優渥的生活嗎?說是千金小姐也不為過了!你這不知感恩的,居然這樣對我說話!」

張心雲覺得自己真可憐,總是得負責安撫中年婦女的更年期癥狀。

「媽,我只是在說明事實,沒有夾帶任何批判性的字眼,而且你是我媽啊,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瞧不起,再說了,既然你那麼以哥哥為榮,就不會覺得做了什麼讓人瞧不起的事吧?」其實她倒覺得真正令老媽憤怒的是,想當小三卻沒成功,生了兒子也沒能晉身豪門,反而被一筆錢永遠的打發掉,孩子的父親甚至不願意看這個私生子一眼……

被女兒好聲好氣的安撫,張玉順雖然沒有覺得好一點,但至少讓女兒不敢在她心氣不順時還白目的招惹她,她這陣子自從與劉美憐聯絡上後,心情就不好到現在,卻只能在劉美憐面前小心賠笑,聽她抱怨著豪門生活有多少辛苦、人際往來有多麼複雜……哼,分明是在炫耀,還一副需要人理解安慰的假惺惺!

見母親臉色似乎有好了那麼一點點,張心雲小心問道:「那麼,剛才那個漂亮的小姐,是劉美憐生的女兒嗎?」

「哼!怎麼可能,她生的那個兒子,被她寵成了紈褲,在美國混了好幾所中學,被開除到都沒像樣的學校肯收留了,而不入流的學校又不敢讓他去讀,怕他不是被小混混纏上,就是被帶去吸毒幹壞事,哎,總之現在說要帶回臺灣讀大學,隨便混個學歷也好。」說到這個她就一臉快意,「哼,把原配給熬死了,終於扶正了,進門了,那又怎樣?生了這樣的兒子,別說以後靠他了,別被拖累就萬幸了,哪像你哥,這麼完美無缺,你說,那個樓然哪裡比得上?所以你看著吧,以後高豐集團一定會是屬於你哥的!我們母女倆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以後你也可以過起真正千金小姐的生活,進入上流社會,然後順理成章的嫁進豪門,不會有人敢看不起你,就看你哥的了……」提起兒子,就欲罷不能,總有滿腔的讚美想宣洩出來,怎麼說都說不夠。

張心雲很忍耐的聽了一分,才小心的打斷她:「媽,你還沒說那個漂亮小姐是誰呢,我看劉美憐好像對她很好,好到有點巴結的樣子。」

張玉順又冷哼了聲:「那是當然啊,劉美憐嫁的是宋老爺子的第四個兒子,一直沒什麼本事,也沒上進心,就愛拈花惹草,在家族事業裡掛了個閒職,很不得家里長輩看重,所以在宋家的地位還真不怎樣,而剛才那個小姐可不同了,她可是長房嫡長孫女,宋老爺子最倚重的大兒子叫宋文舉,你聽過吧?」

「宋文舉嗎?好像有點聽過,就是美國的知名華人企業家,聽說他有可能出馬競選州議員什麼的,很厲害的樣子。」張心雲隱約記起上課時教授提過幾次美國的宋家,拿來當成功個案說明。

「今天你看到的這個小姐,就是宋文舉的長女,叫宋開薇,今年才二十六歲,伯克萊畢業的,優秀又漂亮,條件真的好得不得了……」說到這裡,歎氣了。

「媽,人家條件好,你歎什麼氣啊?」

「我從劉美憐那邊聽到,宋開薇這次回來,明面上是找她逃家的小弟,其實是雙方家長暗中為他們安排了相親,怕年輕人心中牴觸這件事,就不說明,只讓他們見面,透過找宋家小弟的事,順理成章的認識,並發展感情。」

「這跟我們無關吧?你咬牙切齒幹嘛?」張心雲想著要怎麼委婉的說服母親期看一下更年期的門診,老媽真的需要一點心理咨詢,但若直言說出來,一定會被捶的吧?真苦惱的說。

「你懂什麼!你知道宋開薇要相親的對象是誰嗎?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我的小照比他強太多太多了,但所有最好的一切,卻永遠都落不到小照頭上!」張玉順恨恨的低吼。

張心雲從母親抓狂的態度,不用太費心工夫就猜到了可能人選,輕道:「是樓然嗎?」

「可不就是他嗎!」

「可是……」樓然有女朋友了耶,張心雲吞下衝到嘴邊的話。

「你也覺得樓然不配對吧?」張玉順抓住女兒的手問。

「呃……不管配不配的,反正只是相親,又不一定要看對眼。」

「不能這麼說,總之,我不允許他們看對眼!」張玉順眼光閃爍,像下定了什麼決心,「這個宋開薇是最適合你哥的人,她的家世、學識、長相都是一等一的,我從來沒看過這樣各方面的都出色的女孩,餓哦夢想中能配得上你哥的女人,就是她那樣的,心雲,你也這樣覺得吧?」

呃……沒感覺,不覺得,而且,張心雲認為她那一心想在高豐闖出一番事業的老哥,也可能並不這樣覺得……

「那好。那我們一起來為你哥的終身大事努力吧!」張玉順很欣慰的握緊女兒的手,重重點頭。

「啊?」這話題是怎麼跳的,張心雲一頭霧水。

「我跟你說,現在正有一個好機會,劉美憐剛才還跟我說宋開薇因為只是臨時回臺灣,把生活助理留在美國榜她處理一些事情,結果沒想到她弟弟一點也不想回美國,正躲著她們呢,她只好暫時留在臺灣,這樣一來,她身邊的雜務就沒人幫忙做了,又不想讓陌生人跟在身邊,所以找我推薦合適的人選,我現在想想,你不正是最適合的嗎!所以,你去當宋開薇的短期生活助理吧!」

「什麼啊,我還得上學呢,而且我又不會服侍人,當不來女傭啦!」張心雲哇哇大叫,拒絕接受這個任務。

「最多不過兩個星期,你請假一下會怎樣?如果你把這件大事辦好了,我們一家子的未來就風光了,乖,到時放精明點,知道嗎?我跟你說……」沉浸在自我美好計劃中的張玉順直接無視女兒不懂事的抗議,逕自交代起來注意事項。

總之,就兩個重點,不要讓樓然與宋開薇有看對眼的機會,以及,想辦法讓宋開薇見到她那完美無缺的老哥,讓他們看對眼……

「我又不是紅娘投胎的!」張心雲壓力巨大的朝天花板哀嚎,覺得人生真是太狗血了!

之前才在曲秀穎家慶幸自己不用出演偶像劇,結果沒幾天,自己就得被逼著去跑龍套,還是個「男配角的壞心妹妹」的角色……

靠!這負心的世界!龍套不是這樣虐的好不好!

吃完午餐,樓然與曲耘禾慣例在大樓前方的廣場散步消食,兩人隨意閒談,就談到了樓媽前幾天特地打電話來,正是為了高豐新一期招進來的某個身份特別的員工的事,倒也不是要求他特別照顧,而是讓他幫忙勸那名逃家的小王子乖乖回去讀碩士,別任性了。

「真有意思,小王子離家體驗真實平民生活,就帶著一隻小背包,裡面裝著換洗衣服還有不到五千美元的現金,就一個人跑到臺灣討生活了……真有戲劇性。」曲耘禾感歎。

「所以剛才《高豐大聲說》的編輯來找我詢問這件事的真實性,以及可不可以做成專題報導時,我雖然沒告訴他們全部,但支持他們去挖掘,只要挖到了,就可以隨意報導。」

「話說,人家父母都一起請托這件事了,身為高豐總執行長的你,打算怎麼辦呢?如果宋開新就是不願意離開高豐,向你尋求幫忙,你站哪邊?」

「這沒什麼好說的,每個考進高豐的人,都簽了至少一年的工作合約,如果宋開新不肯走,他當然可以留下來,若是他想走,倒是得付一些違約金,一切照規章來,絕不徇私。」

「照規章來,絕不徇私?」曲耘禾橫他一眼,笑問。

「他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能一樣嗎?」樓然牽著她的手,回掃她一眼,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彷彿他對曲耘禾各種明目張膽的徇私,都是世界上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好吧,當然不一樣,我永遠是你心中最特例的那一個。」

「知道就好。」少爺滿意了,小心走到樹蔭下,不讓她曬到陽光,問道:「會覺得很熱嗎?如果會,我們就別再走了,晚上回家,家裡的大庭院更適合散步,空氣也比較好。」

「陽光是很大,但不會很熱,都秋天了,吹點自然風好。」她半瞇著眼享受一陣涼風拂面而來。

而樓然則享受著她舒服的表情。

「喂,我得回我的小公寓了,老住你那兒也不是辦法,再說,我現在還有一個小妹妹要照顧呢,她這週末回去探望剛出院的叔叔,我得問問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上次去探望,是開刀切除腫瘤時,算算已有好一陣子了。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樓然沒阻止她回自己的小窩,反正他總是會跟著的,「你那堂妹也二十歲了,還用你照顧嗎?你叔叔的債有你幫忙扛,壓力沒那麼大,會振作起來的,人一振作起來,身體就會好了。」

「是啊,電話聯絡時,聽他的聲音是滿精神的。」曲耘禾點頭。

「我看你想回公寓,最主要是不想見到樓烈那張怨婦臉吧?」

說到這個,曲耘禾就笑了起來。

「雖然不是主因,但確實也不好再留下來欺負他了,我以前覺得樓烈只是討厭豐禾這個人,覺得哥哥被搶了,如今我變成了你的女朋友,未來大概還是他的嫂子……」

「不是大概,是一定。」樓然忍不住打斷她,糾正之。

「好吧,是一定會成為他嫂子,樓烈居然還是擺出那張『你搶了我哥哥』的臉,我都不知道該慶幸豐禾沒有那麼討人厭呢,還是哀歎你弟的戀兄情結真是男女無差別的吃醋到底啊。」

「別管他,不過,福嫂倒是很高興他變乖了,自從你住進來後,樓烈都乖乖回家不去泡吧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問的就是你在哪裡,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暗戀你。」樓然撇撇嘴。

「他問的是『曲耘禾還在嗎?還沒回家嗎?她打算住多久啊?』這類的話,我再自戀也不會以為這是在暗戀我。」曲耘禾輕拍他手背,知道樓然是真的有些介意,雖然明知道樓烈對她沒有喜歡之情……呃,好吧,不只沒有喜歡,甚至還很討厭,但樓然就是討厭別人太關注她,就是會忍不住介意。

「好了,回二十八樓吧,剩下的午休時間還能讓你睡二十分鐘。」他帶著她往回走。

這時曲耘禾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小手袋裡掏了出來,看到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是沒見過的,愣了一下,沒馬上接。

樓然從她背後摟住她,一同看著,問:「不認識的?那就不用理會了。」

曲耘禾沒理他,按下接聽鍵,還沒說聲喂,就被那邊急切如連珠炮的聲音給轟得沒機會發聲……

「喂!曲姐!我是秀穎的同學,取過你家的那個張心雲!你聽我說,我現在人在高豐的一樓大廳服務臺靠近大門口這邊,我要跟你說一件事,就是那個宋開薇已經到你們公司了,她很漂亮,她是來跟樓然相親的!你要有心理準備!等一下她就要上二十八樓了,你要不要趁還有一點時間打扮一下?啊!我不能多說了,會被發現的!反正你一定要鄭重對待!拜拜!」

由於手機調成擴音功能,所以張心雲說的內容,兩人都聽得非常清楚,而同時,樓然也抬頭往公司大門的方向遙望,他視力很好,很快就捕捉到那抹在三三兩兩的人群裡,行為顯得特別怪異的身影……

「相親哪……」曲耘禾收起手機,望著樓然,很感興趣的笑道:「挺有趣的樣子,不介意的話,請讓我旁觀一下吧。」

樓然還沒來得及對她翻白眼或表達一下心得感想什麼的,換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今天手機真忙。」樓然也同樣開了擴音,接起:「懷雍,什麼事?」

「老闆,剛才樓下服務臺通知有貴客到訪。」

「這我知道。」

「還有,」依稀像是清了清喉嚨,為了能更清楚的表達,「宋開新先生於三分鐘前捧了一大束玫瑰花、背了一把吉他,堅守在二十八樓的電梯口,發誓要等到曲小姐回來,並為曲小姐獻唱他滿腔的情意。」

這傢伙是在偷笑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找個地方偷笑吧,我就不耽誤你了。」樓然收起手機。

兩人開始往公司大門走,在行走的過程中,一直有電話打過來……

有曲秀穎打來的……

「姐!你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張心雲會說發生大事啦?有狐貍精要搶樓然對不對?我哥跟你說,別人要就給了吧,不用跟人家搶,沒什麼了不起的……」

然後,樓然的手機也響起來了,是樓媽……

「小然,你今天還好嗎?宋家小公子那件事處理得怎麼樣了?你看見宋開薇了嗎?那真是個好孩子,條件好得不得了,還沒有男朋友呢!對了,宋家在臺灣沒有產業,你就幫媽媽招待一下宋家姐弟,讓他們住在我們家吧!總住在飯店也不是個事兒,你說是吧……」

再接著,曲耘禾的手機又響了,打來的居然是樓烈,他幸災樂禍地……

「喂,曲耘禾!你這個灰姑娘要小心一點哪,有個公主要來搶我哥了!聽說那個公主條件完美到連我媽都挑不出缺點來,我媽說,這個公主正是我哥最需要的,既門當戶對,又肯定志同道合,相信我哥見了一定會馬上喜歡上,比起來,只有臉蛋尚可的你,要小心哪……」

掛了樓烈的電話,兩人理所當然的盯著樓然手上那支手機,就等著它響起,果然,很不負眾望的,真的響起來了,這次打來的是福嫂,她的聲音非常不安……

「大少爺,太太打電話來說要我整理出兩間客房,說是要用來招待你未來的妻子跟妻弟的,我聽了嚇了一跳,大少爺你是不是沒跟太太說曲小姐的事啊?這樣不太好吧?你得跟太太說明白啊,現在太太都幫你安排好妻子了,你再不說,等太太回國,不就要幫你辦婚禮啦?!曲小姐人不錯啦,你也別藏著,快些跟太太說啊……」

好不容易,幾乎所以可能會打電話的人都打過一輪了,兩人被這些事情弄得沒脾氣,只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曲耘禾與樓然對視一眼,覺得今天就已經這麼著了,若是再發生什麼更奇怪的事,也不用覺得奇怪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03:45:55
第十章.戀人已圓滿,這次一起走到最後!

啪!一隻雞爪的手掌重重拍在會議桌上,手掌的主人氣場強大的吼著:「下一期的頭條標題就是這個!」將手上一疊白紙分給在場所有人看。

灰姑娘PK名門公主,且看大BOSS將花落誰家!

啪啪!另一隻肥厚的大掌用力拍了兩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聲嘶力竭的叫道:「錯!下一期的標題只能是我寫的這個!」狂撒紙張!

史上最糗之相親!……公主不愛王子,偏愛王子身邊的平民小豐哥!

啪啪啪!傻瓜才拿自己的手跟桌子死磕呢!就有人拿著一支「愛的小手」用力在桌子上鞭幾下,聲音就大得像打雷,比肉掌打出來的聲音震撼多了。

「大家聽我說!我下的標題才是最棒的!」直接拉來大白板,寫給大家看!

史上最烏龍的求愛!

……情歌唱給親姐!鮮花送給張照!真心獻給大BOSS的心上人!潮男貴公子又一次名留烏龍史之創舉!

雖然這三個人因為嗓門大,搶了發言權,但並不表示他們喊出來的意見,就一定會被所有人採納,事實上,每個人對於下一期的頭條,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希望能說服別人同意自己的意見。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來嚷去沒個共識之後,終於想到要找總編做主了,於是大家一同看向主位方向,大叫:「老大,你說!下一期的頭條標題你用誰的?」

在新聞小組人員火熱得像是可以吃人的目光逼視下,總編偉岸的身軀,當下恨不得縮成一粒灰塵,別讓別人看見最好。

事實上,他也很頭痛的好不好!

身為一本熱門期刊的總編輯,最頭痛的永遠是下一期的主題頭條。

就怕頭條不夠聳動、不夠吸引人、不夠八卦,以至於前一刻才熱呼呼的從印刷廠送出來,下一刻就發現它被墊在便當盒下,還被嫌不夠好墊,建議下次換個吸油性強的紙質試試……

曾經,《高大聲說》是一本雙月刊,原名也不叫《高豐大聲說》,而叫《展望高豐》,就跟其他公司集團的期刊沒有兩樣……內容永遠不脫歌功頌德,既要不時回想過去的創業維艱,更要展望未來,每次都得在每篇文章的結尾寫下:在總執行長以及眾主管英明的領導下,我們高豐的未來定是充滿希望等等等等……內容是很光輝,同時,也跟教科書一樣乏味。

乏人問津的期刊,從來就只有墊便當或打蟑螂蚊子的下場,曾經的《高豐大聲說》也是一樣的。

員工們這樣糟蹋公司期刊,整個新聞小組都沒話說,畢竟哪家公司的期刊真能收到員工歡迎的?這種刊物原本已經寫來取悅上級的東西,只要上級看了龍心大悅就好啦!

總編輯覺得他的專業被侮辱了!他淚奔了!他悲憤了!他惡向膽邊生了!於是他帶著滿腔怒火,雙手用力拍在老闆的辦公桌上,大吼而出……

「我要求增加經費!我要求增加采編人手!我要求再也不寫那些歌功頌德的官樣文章!不再為大老闆、主管們塑造完美剛毅的偉人形象!我要寫八卦!要寫辛秘……尤其是你們這些大主管的八卦,將永遠是《高豐大聲說》的重點!這份期將會完全打變身!還有!您要求的換紙質,我拒不採納!」一口氣沒喘的吼完後,總編輯以一種烈士的決絕眼神瞪視著大老闆問:「以上,有問題嗎?」

要嘛大改革,要嘛走人!總編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敢在大老闆面前這樣硬氣。

而大老闆聽完了他慷慨激昂的要求後,並沒有如他料想的勃然大怒,竟只是揚了揚眉,隨手一揮道:「你說的,我允了,不過,如果連續三期沒有起色的話,那麼,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走人嗎?誰怕來著!

「我會先寫下離職信給您,就當立下軍令狀了!」總編輯熱血的宣告著。

樓大老闆又擺了擺手,很輕描淡寫地,「不,沒那麼嚴重,而且我要的不是那個。」

還有什麼比工作不力被公司掃地出門更嚴重的懲罰嗎?

「這樣吧,若你沒能改善公司期刊的閱讀率,那就……」很故意的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把期刊的封面設計成便當墊的樣式吧。」

轟!

總編輯當下氣炸了,發誓就算是死也要讓公司期刊起死回生!同時也立下一個偉大的宏願……只要他還是《高豐大聲說》的總編,那麼這份期刊就永遠不能換紙質。

而,從此,總編輯每每發表文章,或在公司八卦網出沒時,所用的唯一筆名就是……我恨便當墊!

好了,講古到此為止。

總之,《高豐大聲說》從此之後便在全新聞小組血淚交織的努力下,從雙月刊,被熱烈要求變為月刊,然後,將在半年後,會改成半月刊,如今就等編輯部再度擴編,那麼,日後成為週刊、甚至對外發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把《高豐大聲說》做成今天這樣了不起的成績,全新聞小組紅光滿面,走路有風之餘,卻也永遠在為下一期的標題而不懈奮鬥。

下一期可以用的勁爆消息實在太多了,如果上頭那些人願意把今天一整天發生的所有大事,分成每半個月來爆一次,那該有多好啊!這麼一來,《高豐大聲說》未來半年都不用為沒有足夠份量的頭條可用而頭痛。

總編輯搔了搔自己因為太過勞心勞力而日漸稀疏的頭髮,覺得這陣子大老闆真是出盡風頭啊!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些權高位重的有錢公子小姐們,到底會把這一出令人眼花繚亂的戲給演成什麼結局……

「真是辛苦的一天……」曲耘禾從浴室裡拖著腳步走出來,疲憊不已的伸了伸懶腰,試圖振作一下精神,「哎,你不回家真的沒關係嗎?」

樓然將手上的IPAD放到床頭櫃上,起身把她拉坐在床沿,揉了揉她的頭髮,確定吹得夠干後,才拿過犀牛角梳為她梳頭,一小撮一小撮的細細梳開。

「不過是提供幾間客房給人借住,有福嫂在,不會有問題,若是需要主人家說幾句場面話,樓烈不就是現成的一個?那個宋小姐可是個美人呢,樓烈應該會好好把握機會獻慇勤,即使……人家宋小姐心儀的是她青梅竹馬小豐哥。」最後那句話的語調陰陽怪氣的,讓曲耘禾聽了,頸後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她就知道這個人不打算放過這件事,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宋小姐叫了那麼一聲,我都差不多要忘了在美國生活的那兩年的事了,以前我跟你說過,在我升五年級那年,我父母在美國打離婚官司,由於雙方歧見很大,官司打了很久,所以也把我從臺灣拎過去了,就丟在雙語教學的寄宿學校,我在那裡讀了兩年才又回到臺灣上國中。」

「這些我當然記得,但你可沒說那段時間邂逅了一個從此對你死心塌地的小美女,成就了你們青梅竹馬的美麗回憶。」哼聲道。

曲耘禾身子往後一躺,直接靠進他懷抱裡,雙手抬高往後尋到他的後腦勺,輕輕揉撫著。

「我自己都差不多忘光了,又怎麼會記得跟你說?而且當年我十歲,她六歲,就只是牽著哇哇大哭的她從宿舍樓走到小一的教室,這種舉手之勞,只要有點惻隱之心的,都會這樣做吧?」

「別人的惻隱之心就只有三兩天,而你倒是長情,人家的小手你一牽就是兩年,再笨的人也不至於需要兩年才認得宿舍到教室的路吧?」

「哎,就算不是看在人不親土親的份上,實際點的說,我那時英文不好,需要有人跟我說中文,也順便學好口語英文,所以自然就跟她親近了點了,那麼小的一個小妹妹,愛護點很正常,哪來什麼其他心思?我在美國認識的人不多,主要是知道不會在那邊生活太久,只要我父母離了婚,我就會被送回臺灣,所以沒有特意去結交朋友,除了這個宋小姐之外,其實那時有幾個同班同學對我也很好,但我現在都記不住他們的名字與長相了。」

「你不記得沒關係,人家記得可牢呢。」雖然還是很介意,但樓然說到這裡,竟也忍不住笑出來,低頭親了下她的後頸,「林少豐的名字裡也有個豐字,而宋開薇那時除了記得你隨口取的英文名字外,也只知道你是小豐哥,而不知道你的全名是豐禾,因此當她朝著林少豐跑去,完全忘記維持淑女形象的大叫『小豐哥』時,林少豐雖然搞不清宋開薇為什麼這樣熱情,但還是下意識的應了聲,真是個美麗的誤會……」抑制不住的笑意,讓他沒再說下去。

「幾天場面一片混亂,林少豐不確定宋開薇以前是不是跟他見過面,等回去細細一想就會知道是被認錯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下次見到宋開薇時,跟她說個明白。」

「那就要看他對宋開薇的身份有什麼看法了。」樓然想了下,淡道:「他這陣子確實是很努力,也漸漸的被接納了,但他需要更多的表現與努力,才有可能爬到與二十八樓其他人相同的高度,這是個很辛苦的過程,而,世間種種,並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會有結果,這樣的風險,他願不願意去承擔,我卻是沒把握的……當一座天梯落在眼前,可使他少奮鬥三十年,你認為他會怎麼選擇?」

「選擇一步一腳印或一步登天,都得付出相對的代價,只要他想得清楚就好了。」曲耘禾不是很想談林少豐,偏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真奇怪,上一刻還在吃醋宋小姐把我當初戀情人,這會兒又看不順眼她認錯人啦?正義感發作嗎?」

樓然以額頭輕輕撞了下她的後腦勺,道:「別說笑了,我只是不喜歡林少豐盡得了豐禾的好處,不過是一張越看越不像的臉罷了……」他記憶中的豐禾,已經漸漸變成了曲耘禾現在的樣子了。

「你也是給他好處的人之一,還好意思說這樣的話?」真是雙重標準。

「哼!你很高興是吧?」樓然就是心氣不順。

「我有什麼好高興的?」雖然這樣說,但眼底卻是帶著一點笑意的。

這人可能是第一次嘗到醋味的關係,有點適應不良呢……曲耘禾心底很寬容的想著,然後,才想完,整個人毫無防備的被放倒在床,並被一具偉碩的身軀給壓住。

「還敢偷笑,嗯?」他輕咬她耳朵,放出他迷人的聲音大殺器。

「我說……你今天肯定是吃到壞掉的醋了,林少豐被當成豐禾訴了衷腸,你吃醋;宋開新堵在二十八樓電梯門口唱情歌,結果唱完了才發現電梯裡站著的是他臉色鐵青的姐姐,馬上嚇得四處逃竄,結果手上那束玫瑰花就拋到張照身上,打掉了他手上那支寶貝得要命的IPHONE5手機……整個二十八樓從來沒有那麼雞飛狗跳過,而張照抓狂的樣子,也真是挺……像你的。」

誰管張照怎樣,那一點都不重要,重點是……

「你很得意是吧?你是男人時,宋小姐心儀你;你是女人時,宋小弟迷戀你,這男男女女的,都給你一網打盡了,閣下真是個萬人迷啊。」

「喂,夠了哦,我都沒吃醋張照跟樓烈林少豐等人對你的愛慕……哎唷!別咬啦!咬下來了也沒用啊,餓哦的耳朵又不能煮來給你下酒吃。」

「你全身上下不用煮,我一口就能吞下,你不用替我擔心味道問題,我覺得你比黑鮪魚美味多了。」

「是是,你的滿意是我的榮幸。」既然阻止不了他的狠性大發,那就給他吻個夠吧。

好一會,終於吻夠了,才得意的問她:「還敢說那樣的話嗎?」

「其實是……敢的。」她很勇敢的直言了,「別跟我說你沒察覺到你很容易讓男人崇拜服氣,當崇拜到一定的境界時,不就是會產生愛慕感嗎?樓烈都有戀兄情結,你不否認吧?林少豐之所以會那麼努力模仿我,不正是因為豐禾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再說到張照……」

「你連張照也抓來說,就太離譜了,我與張照以前從沒有正式見面,直到他進公司來,才開始偶爾見面,有了淺薄的接觸,但也只是當成員工對待,這樣泛泛的往來,他哪來的機會崇拜我?」

曲耘禾搖搖頭,說道:「喂,你別說你不知道張照今天抓狂的原因……那支IPHONE5只是不慎打落地上,就讓一個從來表現得風度翩翩的人氣成那樣,這難道只是因為手機貴,而且臺灣還沒有上市?別開玩笑了!他身上隨便一件物品都比那手機貴多了,可見家裡很寬裕,那他為什麼生氣?」

樓然一時沒有回答,不是不明白,是不想多理會。

話說,那支手機之所以讓他如此寶貝,不在於現在能在臺灣用上的人顯得很炫,而是因為這是由樓然親手頒給他的「總裁卓越獎」獎品,這是高豐最高獎項,設立至今,張照是第二個拿到這個獎的人。

是樓然親手頒給他的!而獎品是總執行長掏私人腰包去選購的!

張照太珍惜這樣的禮物了!不在於它來自公司大老闆,而在於這是樓然給的。

「我們一定要談這樣無聊的話題嗎?」

「你耐心點成嗎?結論不是要來了嗎?我的意思是,你這個人很招男人呢!你發現沒有?」

就知道她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樓然很想白她一眼,卻又捨不得。

「招男人如何?招女人又如何?我在意的只有你,能招到你,我就擁有了全世界。」他凝望著她,用他最迷人的聲音對她輕輕傾訴著。

「……阿然,有一個問題,我放了兩輩子,一直沒機會問出口。」她捧著他的臉,輕吻了下,才又道:「你對自己的性向是怎麼看的?如果我沒生病,一直健健康康的,那麼我們會怎樣呢?」

樓然輕笑,帶著遙想的表情回道:「我想過,從你生病那時起,到後來任何醫療手段都挽不回你的生命時,想得更多,我知道如果你活得好好的,我們會怎樣……就如同我們一同創立高豐那樣,我們會買相鄰的房子當鄰居,我們會各自結婚、生的孩子會一起玩到大,我們會當一輩子的至交好友,會互損,會幫對方做盡一切,既插兄弟兩刀,也為兄弟兩肋插刀,把所有不會對老婆說的話都跟對方說,我們一輩子信任不疑,互為依靠,一同到老,老了之後,就是死,誰先死了,就讓另一個人幫忙收屍送葬,我們就算是死,也葬在隔壁的,不分開。」

「最好的朋友,是嗎?」聽起來好棒的樣子,曲耘禾微笑。

「當然,最好的朋友!比夫妻更親密的關係……即使一輩子沒往性事上想。」

「而我現在是女人了,所以你覺得性事很理所當然?」

「不,」樓然搖頭,「在你病情開始逐漸嚴重那時,我就想清楚一切了,並發誓,只要你病痊癒了,我就要將我們這份情誼重新明確的定位,我們不只是最好的朋友,我們還是一生的知己,再沒有人能介入我們之間,既然如此,我們就該是戀人,那時如果你真能痊癒,我們也是會上床的。」樓然很理所當然的說著。

曲耘禾不知道該吁了口氣,還是覺得遺憾……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下:「喂,你真的知道男人該怎麼做嗎?」

樓然的嘴角不明顯的抽了抽,瞪著她道:「事實上,我連跟女人怎麼做,也是跟你做了之後才真正知道的。」以往看過的那些A片,畢竟都是紙上談兵,不能真的當成經驗來看待。「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曲耘禾笑了,連忙道:「滿意!很滿意!非常滿意!」

「你當然應該滿意的,如果你是男人,我就是個同性戀;而今你是女人,我就只能是個異性戀。」口氣很認命的樣子。

「所以,真正男女通殺的人,其實是你對吧?」

「我只通殺你。」他笑出來,對著她唇吻得越來越深,幾近兇狠。「無論如何,你總是逃不掉的。」

「是是,死了都要跟你當鄰居,我哪敢逃?一直很認命的說。」

「不,不是當鄰居,現在改了,是葬同穴。」

既已生同衾,自是死同穴,是嗎?

曲耘禾覺得那充滿古意的六個字,有機會真正落實到他們生命中與死亡裡時,竟是讓人覺得一生已然無比圓滿,就連死亡,都帶著一種美感。

「這次,我們一起走向生命的盡頭吧,我會好好活著的。」

「記住你說的話!」

樓然沉聲命令完,便牢牢摟住她,將她捲入激情裡,在激情裡將誓言一再銘記,從身體,到靈魂,反覆印記,教她永永遠遠不要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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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03:46:59
尾聲.一些人,一些事

(之一.林少豐的衝動)

高豐大樓旁的一間小咖啡廳裡,林少豐趁午休時間,約宋開薇出來一見。

「我不是你的小豐哥。對不起,你認錯了。」

「小豐哥,你怎麼……」

「這些是我所能找到的,關於你的小豐哥的所有資料。」林少豐將一隻牛皮紙袋交到宋開薇手中,臉上帶著一些遺憾一些釋然,以及,更多的,真心為她感到難過。

宋開薇從林少豐的表情上察覺到一絲令她不安的氣息,所以沒有立即打來紙袋,也無法開口,就只是看著林少豐,眼中微微帶著點祈求,像是希望他能說些什麼撫平她的不安……

很遺憾,他不能。

「你的小豐哥,全名叫豐禾,是高豐集團創始人之一,是樓然這輩子唯一的知己好友,是個從小到大品學兼優性格溫雅的人……而,他在兩年多前,已經病逝了。」望著宋開薇滿是不可置信的臉,林少豐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時年,二十八歲。」

「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明明,你就在我眼前,你就是小豐哥……」

「只要你打來紙袋,看到裡面的照片,就會知道我真的不是你的小豐哥。你既然這樣喜歡他,就不該將他錯認。」

說完這些,林少豐認為,一切到此為止了,他該退場了,於是對宋開薇欠了欠身,說聲「我先回公司了」後,起身離開咖啡廳。

回到二十八樓,整個樓層空蕩蕩的,大家顯然都還在下面用餐;而令林少豐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到「一個人」的曲耘禾。她正從茶水間走出來,見到他從電梯門口走出來,怔了一下,微笑朝他點點頭。

他們是一般的同事關係,平常會道早問她寒暄兩句,再多就沒有了。不是林少豐不想跟曲耘禾交好,而是任何人都沒機會跟曲耘禾交好。樓然就像童話故事裡看守高塔公主的那只惡龍(此乃《高豐大聲說》之私評)……無時無刻不緊黏在曲耘禾身邊,出雙入對不說,連去開個會也要帶她去旁聽,甚至不給她派個會議記錄的工作做做樣子,就這樣明目張膽的讓她坐在大老闆身邊,什麼也不用做,就陪大老闆開完會,也不管她是否聽得懂大家在討論些什麼。

於是大家都知道了,樓然這個人,一旦用起特權,絕對是無法無天的。以前從來不用,不是崇尚公平以身作則什麼的,而是因為沒有看得上眼的人值得他動用特權;而曲耘禾橫空出世,也沒見她使出渾身解數、動用女人各種天賦武器將之手到擒來什麼的,就被打BOSS吞吃入腹,從此視為禁臠……

不過最奇怪的就是,樓然如此寶貝曲耘禾,卻從來沒有給她加薪升職,也沒給她添購珠寶名品討歡心什麼的。工作至今半年多了,職稱仍舊是辦公室助理,身上的穿著打扮仍跟進公司時一樣,不算特別的精品。若是說她身上有什麼值錢的首飾的話,大概就是右手腕上那只跟老闆同款的德國蕭幫(Chrono)表了。但若說這只表有多貴,倒也稱不上,比起動輒百萬千萬的名表,這樣一隻二十六萬上下的表。只能說是精品裡的評價品了。以樓然如今的身家來說,只送給曲耘禾這樣一隻表,可說是寒酸至極了。不過,即使如此,卻不見曲耘禾有所不滿,不知道是不是放長線釣大魚……

總之,這一對情侶的相處方式頗為奇怪,所以一直是大家好奇的焦點。

「曲……曲小姐。」見曲耘禾跟他打過招呼後,就要轉身回總執行長辦公室,不由自主的叫住了她。

「嗯?有事?」曲耘禾好奇看著林少豐明明一臉遲疑猶豫的樣子,卻還是堅定的叫住她,究竟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你……你其實是知道的吧?」他衝口道。

曲耘禾靜靜的望著他,沒有任何表態。

「你知道你,以及我,我們,都是因為豐禾而受惠的人。你知道的吧?」既然終於說出口了,林少豐便再也無所顧忌,把滿心想說的話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像是怕被打斷了會再也產生不了勇氣說出口,又或者怕樓下用餐的人隨時會回來,所以他說的很快……

「張照說過,我像豐禾的外型,而你像豐禾的靈魂。我們都是因為像了豐禾,才被老闆提拔起來的。而……而你弟女人,所以進而成為他的女朋友。你是知道的吧?」

「如果我不知道的話,現在也到底是知道了。」曲耘禾微歎了聲,笑了。

林少豐呆呆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你希望我怎麼反應呢?」曲耘禾走進他,好奇的想看清他心中的想法。

「我……」雖然曲耘禾的氣勢並不逼人,她身上散發的是很溫和的氣息,但林少豐還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手足無措之餘,竟脫口而出他本來並沒有打算說的話:「我剛才跟宋小姐說了,我不是她的小豐哥,我只是一個長得很像豐禾的人。我告訴她,如果真的喜歡她的小豐哥,就不該認錯人。」曲耘禾望著臉色脹紅的林少豐,沒說話。

「我是真這樣覺得的!老實說,我並不喜歡豐禾,即使他給我帶來了好處,我還是不喜歡。但,再怎樣不喜歡,我還是覺得,若有人真心喜歡他的話,就不該拿別人當替身緬懷他。這是……這是對豐禾最大的侮辱,不配說喜歡。」

曲耘禾像是第一次看到林少豐這個人,深深的看著他,終於將他給記住了。

「所以,你跑來跟我說這些。一來,是希望我知道自己可能被當成替身,心中有底,早作打算;二來,是在為豐禾打抱不平,是嗎?」

林少豐的臉更紅了,竟再也不敢直視曲耘禾的眼,還連連又退了幾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瘋,什麼能說的不能說的,竟全都說了!

「我、我才不是!並不是這樣的!我只是……算了,你別管我,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了!」傾倒完了滿肚子的話之後,後悔的情緒很快就佔領全身,讓林少豐自暴自棄的頹廢了。

「無論如何,謝謝你。」

「沒什麼好謝的,你不怪我存心挑撥你跟老闆的感情就好了……」低聲說完,退回自己的位子上消沉去了。他覺得今天任由一時衝動而做出的每一件事都蠢透了……

曲耘禾看著他走回位子上趴著,不肯再說話的樣子,於是也不打擾他,轉身回樓然的辦公室。

才關上門,就撞入樓然的懷中,而她在他懷中笑出聲來……

「喂,他人不錯吧?」

「哼。」仍是以鼻音應之,卻不再是帶有絲毫輕蔑,反而帶了點笑意,淡淡批評道:「一個傻小子罷了。」

(之二.張照的忐忑)

張照從小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個私生子,一個不被父親期望出生、甚至為之憎恨的私生子。

但同時,他是母親的命、是母親的一切,即使他的出生沒能如她所願的被迎進豪門當姨太太。

待她振作起來後,便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給了他所有她能給的一切……包括嫁了個張姓男子,就為了讓他以婚生子的身份站在人前。

母親的人生充滿算計,她的愛情是一場對富貴的圖謀;而她的婚姻亦是考量著兒子的未來不能有明顯的污點被人詬病才去結婚的,她這輩子沒真正去愛過什麼人,利益永遠是她最看重的,而對她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她會馬上一腳踢開,什麼舊情也不念……例如:那個可憐的前夫先生、張心雲的爸爸。

但她不得不愛她的子女,而他,又比妹妹更重要。

或許是愛他另一半血緣來自豪門,又或者,那個叫樓盛陽的男人,確實曾經令她心動過。總之,從小他就是在母親無盡的溺愛裡長大的。張照想,如果他長成了另一個樣子,也不那麼努力上進,甚至平庸而墮落,他的母親肯定也是同樣的口頭禪掛在嘴上,那個句式永遠是這樣的……「我家小照最棒了,樓然比都比不上。」

所以,理所當然的,從很小的時候,他第一個記住的名字,就是樓然。

母親以為他這樣被不公平的對待,此生最恨最在意以及最渴望的男人,應該是樓盛陽那個給他一半生命卻又不要他的男人。他曾經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對樓盛陽不僅不好奇,甚至連恨意都沒有時,就覺得問題大了。

那個他應該叫父親的男人,卻是從不肯見他:並且隨著母親不時的試探,想盡辦法將他的優秀傳遞給樓盛陽知曉,卻只得到他愈來愈憤怒的反應時,張照就知道,他是徹底被厭棄了,終身都沒有機會完成母親的夢想……改回樓姓、回樓家認祖歸宗。

母親的糾纏最後一次被嚴重警告時,終於稍停,卻瘋狂大哭,抱著他詛咒樓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發誓總有一天定要讓樓家人後悔;並且不斷給張照洗腦,跟他說樓家的一切都該是他的;他是最優秀的樓家子弟,真正能光宗耀祖的人;他如此出色,就得掙回他該得的一切。

好吧,奪取樓家的一切,曾經是他年少無知時所追求的夢想,即使那時他並不知道樓家的事業是哪些,代表了多少財富,以及,得到了之後,又怎樣?

他想得到樓盛陽的承認嗎?不,他不想。樓盛陽對他而言只是陌生人。

他想讓樓家所有人後悔嗎?不,他不想。那些人並不是他的仇人,只不過是彼此都不願承認的血親罷了。

他想得到樓家的所有產業嗎?不,他不想。既然樓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都跑出去自己創業了,那為什麼他要去撿人家不要的來當成寶?

從小到大,他一直在追逐著樓然,所以他非常瞭解樓然。

剛開始,只單方面聽母親不斷誹謗樓然;後來,他自己有思考能力,便想明白一件事;如果樓然真那麼糟糕,母親這樣眼高於頂的人,是絕對不會老把這個人掛在嘴邊說的。這是她焦慮的呈現。

所以,他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去瞭解樓然……當然,樓烈順便。

他得承認,樓然令他倍感壓力,跟母親形容的完全不一樣,簡直可說是天差地別,以致於當他瞭解到真正的樓然時,其震撼的程度不亞於宇宙爆炸。

幸好,還有個樓烈。此人的存在,讓他重新找回對自己的信心,相信自己還算上是一個資優生,只不過不那麼絕頂罷了……

張照以為他對樓然有著敵意,有著恨意,有著爭勝之心;如果他想讓世界上什麼人承認他、正視他,那定然非樓然莫屬。

樓盛陽不過是個精子提供者,且還是被設計的那一個。說真的,張照不太看得起他……好吧!他跟樓然一樣,對那些智商有疑慮的人總免不了輕視幾分。樓盛陽得有多笨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在張照看來,自家母親並不是個太聰明的人,但偏偏就是能把樓盛陽給設計了;這大概是一直以來張照對樓盛陽興致缺缺的主因了。這樣一個父親,即使被他承認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吧……

林少豐後來對他說了一些真心話,關於他對樓然的真正心態。林少豐的觀察所得是:「我覺得你把樓然當成一種心目中的父親形象去在意著。把原本應該放在樓盛陽身上的恨意、在意、渴望,都轉移到樓然身上。樓然很優秀,很容易讓人崇拜;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眼高於頂的你在意。讀書時,你努力取得所有獎項;畢業後,那麼多工作任你挑,你卻寧願辛辛苦苦考進高豐,打算日後幹掉樓然成為總執行長,從樓然手中接過高豐的擔子,為高豐貢獻出你最精華的歲月與才智,你這目標如果達成了,不叫打敗他,而叫做追隨,也叫傳承。當他把高豐交給你,你就得到了你想要的承認了。」

林少豐說對了!

雖然那時張照一臉若無其事,還笑笑的回他說:「你想太多了。」但心中卻是捲起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平復。

他不明白向來才智平庸的林少豐怎麼突然就有了這樣敏銳的觀察力?莫非是在二十八樓與那些精英混久了,因而變聰明了?還是……他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隨便一個人都能看出他對樓然的最真實想法?

「哥,你幹嘛這麼寶貝這支手機啊?上次被花砸中,明明沒有摔壞,你卻急巴巴的抓著手機衝出去找人維修保養,完全不顧還在上班中也就算了,連你妹我就站在宋小姐身邊,你也沒看到,真是太誇張了。」張心雲在每個月慣例的一家三口聚餐時,忍不住開口問道。

張照心一驚,不著痕跡的將一直抓在手中的手機給輕放在一旁,淡道:「那時手機裡放了很多重要的資料,如果摔壞了,後果很麻煩。我不是寶貝這支手機,是寶貝裡面的資料。」

「就是就是!你一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亂說。一支手機才多少錢?有什麼號寶貝的!話說回來,那個樓然真是太過分了!不是說他對有功員工最大方嗎?送豪宅名車從不手軟,怎麼輪到你哥建功了,他就隨便給支手機打發掉?!」張玉順習慣性又誹謗了樓然一頓,然後對兒子道:「小照,這種手機,要多少有多少,我親自去美國買給你!這支就丟了,咱們不稀罕!」

說完,就要抓過手機,也沒想幹嘛,就是拿來挑剔一下罷了;但沒料到張照反應會這樣巨大,就見他火速的在張玉順還沒碰到手機前,便一把抓起,收進電腦包裡,臉色還微微鐵青,聲音帶著極度克制地道:「媽!這裡面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能丟。」

張玉順被兒子嚴峻得沒道理的模樣給嚇壞了,什麼也沒敢多想,只一勁兒點頭。「是是,是媽的錯!我不該亂動你的手機的。我當然知道裡面有重要的東西,不會真的丟的。小照你別生氣,我說著玩的,真的!」

在母親一連迭聲道歉聲中,張照成功轉移了話題,讓她們不再對那支手機做文章了,至於始作俑者張小妹……他悄悄覷了一眼,發現妹妹正睜大眼,用一種特別詭異的目光在他與電腦包之間來回游移看著,不知道在聯想些什麼。

不會吧……

難道,真的是他表現得太明顯了?

張照在心底哀號,很悲慘的想著:除了他媽媽,還有誰是看不出來的嗎?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回去馬上重新修煉!

他會很快修煉到任何人都看不出來的!他會做到的!

因為,他是樓然的弟弟。

所以,他優秀而無所不能!

(之三.樓媽的感歎)

「小然,我有事問你。」

「問就問,做什麼找借口說要到庭院賞花?咱家又沒有種曇花,所以夜間無花可賞,您是知道的吧?」

「我賞夜來香不成嗎?」樓媽指著身邊一排散發著香味的灌木叢說道。

「媽,這叫七里香,不叫夜來香,您不會是以為夜間會散發香味的話,只有夜來香吧?」

樓媽氣道:「你這毒舌的性子從來不肯改,居然還找得到能忍受得了你的女人!如果不是耘禾太好騙,就是豐禾在天上保佑你,不然你就得打一輩子的光棍了。」

樓然眉一挑,突然對母親的「言靈」功力崇拜了起來,這話說得,雖不中亦不遠矣呢。

「什麼保佑不保佑的,您以為豐禾當神仙去了嗎?還能給凡間的友人開後門送好禮的。」

「我倒寧願相信他是當神仙去了,這樣我會好過一點,畢竟年紀輕輕的就過世了……再說,你又對他那樣好,好到他父母都做不到這樣盡心盡力,他怎麼會不感念你?若人死之後靈魂是存在的,那麼她他就會回報你這份善緣。」

「嗯,或許吧……」也許這就是豐禾變成曲耘禾回到他身邊的原因吧?樓然是願意這樣想的。

樓母看著兒子臉上少見的溫柔神色,心中隨之一片柔軟,也不生氣了,勾住兒子的一隻手臂,母子倆在種滿七里香的步道上散佈著。

「我想你是心知肚明的,耘禾跟豐禾很像,我不問你是因為她像豐禾而愛上她呢,還是你天生就喜歡親近這樣性情的人,總之,好好過日子吧,別讓過去困住了你們的感情,也不要讓耘禾有一天跑來質問你,你是不是把她當替身什麼的。」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夫妻這種關係很麻煩,既是最親密的兩個人,卻又最容易出現信任危機,只要出現過一次,從此就別想好好過日子了,那個疙瘩會膈應你一輩子,所以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別不當一回事。」

「媽,我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一開始,耘禾就知道豐禾的事了。」

「那她是什麼反應?」樓母好奇追問。

「有自信的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是誰的替身,媽,耘禾很像豐禾,但她不是豐禾的替身,我並不是這樣看待她的,她也知道。」因為耘禾就是豐禾,而她向來沒有自苦的毛病……

「如果他們有著相似的脾性,那真是很好,對人生有著一種豁達瀟灑的態度,實在是難得,我還記得當年,豐禾都病得不成人樣了,結果我們去看他,他還是負責逗我們開心,反倒像是我們才是生病的人,而他來探病似的。」笑著搖搖頭,忍不住又歎氣了。

「是啊,所以我不可能找替身,世上再沒有第二個豐禾了,或許找得到幾個長得像豐禾的人嗎,但都當不成替身。」

「耶?那之前那個『明星臉』專題又怎麼說?」她可是知道高豐二十八樓有個人很像豐禾的。

「咦!媽,你遠在美國,怎麼知道《高豐大聲說》的內容?」

「自從兩個月前宋小姐帶回了她的小弟,而她的小弟帶回了一堆《高豐大聲說》當紀念品,並在貴婦圈廣為流出之後,向我詢問如何訂購時,我才知道你把公司期刊當八卦雜誌經營起來了,還有聲有色的,比影視週刊還好看。」斜睨兒子一眼,「我這當媽的,就算還沒搬到美國住時,對你的瞭解,也沒有《高豐大聲說》一期知道的多。」現在樓媽以及眾多遠在美國的貴婦們,都成了《高豐大聲說》的忠實讀者,這次回國除了親眼見見兒媳婦外,其實主要是為了到高豐期刊部門商討大量訂購以及海外寄送事宜。

「看來我們高豐的事業觸角可以朝八卦傳媒這塊伸展了。」樓然低笑道。

「別想轉移話題,那個像豐禾的男孩子,其實也就是被宋小姐錯認為是豐禾的人,是你提拔上去的吧?別想否認,《高豐大聲說》都指明了。」

「我沒想否認,他確實是我提拔上去的。」

「那不就是把他當豐禾的替身看了嗎?」

「才不,我那時只是把他當照片看。」

「你……」被兒子的回答噎住了滿肚子的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總之,我跟耘禾會很好很好的,您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只要她沒被你的毒舌嚇跑,也沒有常常被你堵住話,堵得都快心臟病,那我絕對相信你們會一輩子過得很好。」樓母瞪他一眼,「記住啊,你是大男人,別總是不讓人,對女孩子要紳士一點,耘禾再像豐禾,到底仍是個女人,心思敏感多了,很容易受傷的。」

「……媽,你想太多了。」樓然這才想想,豐禾現在是女人,穿著雖然少有裙裝,但外表確實是百分之百的女人了,但她的心態卻不是,一直是原來的那樣,至少,就沒有老媽口中說的,女人專有的心思敏感容易受傷什麼的……

「是你想太少了。」樓母感歎道:「小然啊,其實當年我看著你跟豐禾那樣要好,心中總遺憾的想著,如果豐禾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你們絕對是天生一對,我這輩子就沒見過你主動對誰好的,還好成那樣。」唉。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會對一個人那樣好。」樓然也不是不感歎的。

「我更常常在想……如果豐禾的病好了,或許你就給我跑去當同性戀了。」

「……如果真的跑去了呢?」樓然再次拜倒在母親神準的直覺裡。

樓母目光複雜的偏頭看著兒子,從兒子認真的眼神中看到必然的答案。輕道:「真是那樣,也就只好那樣了,身為一個母親,總是希望兒子過得快樂的,即使你無法滿足我兒孫滿堂的願望……可惜,沒有如果。」

「媽,你會看到兒孫滿堂的。」樓然慎重承諾,摟著母親的肩,往屋子的方向走回去,「您現在再清心逍遙一兩年吧!等我跟耘禾有孩子了,您可要回來幫我帶嘍。」

「哎,那是當然要的。」這話題她很愛,立即眉開眼笑起來。

在進屋之前,還是有點不放心的交代道:「小然,結婚之後,就別再想起豐禾了,好好過日子吧。」

「我發誓,這輩子絕不再想了。」

當然不用想,因為人就在他身邊,這輩子都在,再也無須擔心一邊心碎一邊想念著了,他發誓,這輩子再不受這樣的哭了,曲耘禾允了他的。

她允了,就會做到。

(之四.掃墓)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你說,掃著自己的墓,是怎麼個斷魂法?」

曲耘禾站在墓碑前,看著自己曾經的名字被銘刻在上頭、曾經的身體骨灰被埋在墓裡頭,心中真是百味陳雜,這種兩兩相望的感覺,真是太奇特了的說……

「我正想問你感想呢,沒想到你倒是先問我了。」遺照慣例,把滿籃子的七里香撒勻在黑色大理石墓地上,才走回她身邊,一同望著豐禾的名字。

今年的清明節是四月四日,也就是昨天,樓氏宗親共聚在這私家山區墓地大祭,而今天,四月五日,是屬於豐禾一人的清明節,向來不與樓家列祖列宗共享祭祀,即使葬他的地方就在樓氏的地盤上。

「當年我雖然在遺囑上寫著由你全權辦理我的後事,不讓我父母插手,但我真的不認為我父母有那麼好擺平,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還記得自己病入膏肓那會兒,父母沒次分別來看他時,都企圖要他改變主意,說什麼落葉歸根的,哪有讓外人插手的餘地,總是吵得他頭痛欲裂,直到被趕來的樓然轟走才算完。

樓然哼一聲,才道:「他們兩位老人家,一個要帶你去印尼,說在那邊買了私家墓地,把祖宗都遷過去了,地方大風水又好,還是什麼龍穴來著,比我樓家這塊犄角地好上千倍不止,說你葬在那兒,下輩子一定貴不可言,切!印尼能有什麼風水寶地,還龍穴呢!那他們一堆天災人禍金融危機以及華人大屠殺的,又是怎麼回事?」冷笑聲,接著道:「另一個說要帶你到加拿大,說那邊風景好,又有她可以相伴,我問那位老太太說,人活著時你就丟他一個人在臺灣討生活了,也沒想過一個兒童需要大人相伴,怎麼人死了,你就有空說要相伴了?」

「這麼毒舌,當時你一定氣壞了。」她摟住他腰道。

「沒氣壞,就只是實話實說,倒是他們臉色都不太好。」聳肩。

「你幹了什麼好事氣壞他們?」曲耘禾很瞭解純粹的毒舌並不能真的氣壞他父母,他們可都是很堅心如鐵的人呢。

「當他們得知你已經病故,趕來臺灣時,我已經將你的法事做完、身體燒成骨灰、葬進這兒了。」

「……我猜,病故通知是你發送給他們的吧?」

「當然是我,還能有誰?」

「……而那兩份送向印尼與加拿大的通知函,大概是托了海運吧?」

樓然很扼腕的哎呀一聲:「我該想到用海運的,等他們收到都一個月之後了,那我就可以把你的法事做得更華麗盛大一點,真可惜,平信郵寄國外還是送得太快了。」

懶得理他的傑作,總之三方鬥法的最終結果就是樓然贏了,她一點也不意外是這個結果,不管過程有多麼艱辛。

樓然當然也沒興趣多說那些不相干又不愉快的事,指著豐禾墓邊的一塊空地道:「這裡,曾經是我留給我自己的墓地,而現在,它變成我們兩人的了,對這裡的風景,還滿意嗎?」

曲耘禾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最後停頓在海的方向,這裡是臺灣的東北角,可以遠眺太平洋的波光,白天有旭日東昇的朝氣蓬勃,夜晚則有海上生明月的婉約意境,真是再美好不過了。

「山光水色,日出月升,這大概是我們這輩子住過的,最好的地段了。」

「因為最好,所以用來長眠。」

「哎,墓旁有摯友,同穴有愛人,你這也算是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啦。」她笑盈盈的看著他,一臉恭喜的樣子。

樓然拿額頭輕撞她一下。「彼此彼此,同喜同喜。」

兩人閒笑完,接著就做起掃墓流程,曲耘禾不懂這些,都隨著樓然做,忙完一切後,他們一同盤腿坐在墓碑前的大理石明堂上,將帶來的酒放在碑臺上,由於酒水祭品都是樓然準備的,所以曲耘禾現在才看清帶來的是什麼酒……

「臺啤鳳梨啤酒?」曲耘禾揚眉,「上回我說挺好喝,還被你笑說這叫果汁,不叫酒,怎麼買來拜我啦?」

「當然是因為今年忘了準備加拿大冰酒。」往年他都帶一瓶加拿大冰酒過來,因為那是豐禾生前唯一喝過的酒。

「少來,你以為我沒發現地下室的酒窖存了好幾瓶!」

「你現在不能喝有太多酒精含量的飲品,既然喜歡這種沒什麼酒精的果汁啤酒,那以後饞酒了,正好喝這個。」

「你陪我喝?」

「當然,不管什麼,我都奉陪。」樓然理所當然的說完,便將三瓶啤酒都打開,一瓶供了豐禾,一瓶交給曲耘禾,兩人同時仰頭喝了一大口,清甜的酒液與細緻的泡沫一路從嘴裡清涼到肚子裡,霎時暑氣全消,全身都舒服起來了。

樓然將她摟過來,把酒朝著豐禾的墓碑道:「敬過去。」

曲耘禾也跟著照做,將啤酒高舉:「敬過去。」

接著,不約而同,兩人將手裡的啤酒瓶互相輕碰了下,同時發聲,說出一樣的話,「敬現在。」

「那,未來呢?」曲耘禾目光掃向那塊墓地預定地。

樓然額頭抵著她的,很有想像力的笑道:「你問我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嗎?當然就是,兒孫們在我們的墓前一邊掃墓一邊很文藝的念都會鄉愁啦!」

……兒孫在外頭,阿公阿嬤在裡頭……

很美好的未來,不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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