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寄秋]三夜夫妻(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26:01
第九章

她竟敢把她丟在茫茫大海裡,讓她在水中浮浮沉沉,好幾次被大浪打沉了,差點要命喪海底回不來。

要不是有艘遠洋漁船經過救起她,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游上一年也游不到夢的邊緣。

現在她回來了,帶著復仇的大斧而來,這一次她絕對要斬草除根,不讓遊走別人夢境的女人繼續張狂阻擾,她要徹底打垮他。

帶著恨意的藍若雅踩著重步,渾身揚散著熊熊怒火,一步一步地朝病房走近。

有監於上一回被突然送走,這一次她謹慎多了,先在門口停頓一會,小心觀察四周的動靜,不再大呼小叫地昭告她的到來。

安靜無聲的空間讓她放心,手指放在門把上輕輕往內一推……

「咦!開了?」

她十分驚訝竟未遇到阻礙,順利得讓人感到迷惑。不應該這麼輕鬆就達到目的了,她預估會有一場煞費心力的苦戰。

但是這樣也好,那個女人不在更方便她行事。

藍若雅暗自得意地想朝病床撲過去,但一走近才發現床上無人,空蕩蕩的床只有躺過的餘溫。

她以為他們辦了出院,讓她撲了空,氣急敗壞的想找人算帳,嚥不下被人戲弄的這口氣。

殊不知頭一抬,醫院頂樓出現一抹男人身影,她瞇起眼一瞧,心中升起喜悅。

那不就是她要找的人嗎?他在等著她。

「夏大哥,你怎麼不在病房裡等人家,害人家當你生我的氣,不想理我了。」都說是她的了,還能跑到哪去,看她手到擒來。

一隻柔弱無骨的女人手臂攀上肩頭,身體微震的夏仲夜慢慢回過神,低視那張不陌生卻不是期待中的容顏,心中煩躁。

「你又來幹什麼?」他想見的人不是她。

想見又怕見,心情好矛盾,這場夢讓人又痛又心酸,不願清醒。

「討厭,夏大哥老是這麼無情,當然是來陪你嘍!我怕你一個人孤獨寂寞。」她邊說,身軀越靠越近,整個人幾乎要貼上去。

夏仲夜倏地推開她。「你到底要纏我纏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不只一次說過我不愛你,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死心?」

一而再地騷擾他,不停地用洗腦的方式告訴他,其實他真正愛的人是她,只是他還沒察覺自己的愛意。

他愛不愛誰需要她提醒嗎?真心所愛之人豈會不明瞭,她一次又一次的示愛只讓他感到厭煩,一味要逃開。

如果他曾給過她承諾,或是某種暗示,尚可理解她追愛的瘋狂行徑。

但是他們連開始都不曾,她憑什麼自以為是,將他視為她的私有物,一再禁止別人對他的覬覦。

「那你可以試著愛我呀!我的條件不比你身邊任何的女人差,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會發現我的好。」

正視她,他便會知道她擁有了只有她能給他的幸福。

驕傲的藍若雅十分自滿自己的出身,以及父母給的美貌和諸多優勢,她天生就是發光體,吸引眾人目光,誰能與之爭鋒。

或者說她習慣當第一,越是得不到的,她越是不甘心放棄。

「我結婚了。」這是借口,他很清楚,因為……是夢呀!夢裡的婚禮如詩如畫,他擁著妻子走過紅地毯,在神的面前接受眾人的祝福,他笑得多開心。

可是在他右邊伸著舌頭,追著自己尾巴跑的小白,是他十歲那年養的狗,它在三年後誤食老鼠藥,他親手在後院挖了坑埋了它。

呵!不能留住的美夢,他的夢好辛酸。

藍若雅重重一哼,「誰說結了婚就不能離婚?何況沒人承認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女人,這場莫名其妙的婚禮根本不算數。」

穿上白紗禮服的她才是世上最美麗的新娘,和他手挽手步過鋪滿玫瑰的廊道,那才是佳偶天成,天生受人傾羨的一對璧人。

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女人……聽到這句話,夏仲夜莫名想笑,眼底蒙上了一層暖意。「她是我的妻子,我心底盼望的女人。」

是了,就是她,才讓他一見鍾情,甘心成為愛的奴隸,為她牽腸掛肚,為她忽喜忽悲。

不是說夢會反映人心嗎?那麼不用懷疑,妻子便是他想要的對象,不論有無作夢,感覺騙不了人,他的心說著:愛她,愛她,愛她,愛她……

「胡說,你搞錯對象,我才是你的妻子,那女人會使妖法,她把你迷惑了,讓你的心忽略真正愛的人。」看看她呀!她要他愛上她。

藍若雅氣他的「執迷不悟」,大聲地在他耳邊吼著。她不信自己不如人,男人不愛她肯定是鬼遮眼,世上找不到比她更出色的女人。

他忽地一頓,澀笑道:「別那女人那女人的喊,她有名字,叫……」

對了,她說她不叫織夢,她是織夢者。

不過無妨,待會再問問她的真實名字,就算他從睡夢中醒來也能記得她,重新和她再愛一回。

「我不管她是誰,總之你只能愛我,專心地愛我,其他人不需要在意。」她也只要他,非他不可。

「專心地愛……」夏仲夜眼中沒有迷惘,他定定地瞧著長相不俗的藍若雅,頭一次不帶嫌惡的一笑。「你很美,若雅。」

一聽他讚美她,她高興得兩眼亮了起來,「夏大哥,你終於看到我了,我比她更好對不對?」

他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輕輕扯下她掛在他脖子上的手。「這麼美麗的你怎會愛上我呢!你該是男人捧在手上的珍珠,不應專屬某人。」

「嗄?」他這是讚美嗎?怎麼聽來有點刺耳,讓她打從心底不舒服。

「我不是你幸福的終點站,你的目標在遠方,老假裝愛我是得不到真愛的。」她的錯愛他無福消受。

她一聽,氣得臉色漲紅。「我哪有假裝愛你!我是真的很愛你,比任何人都愛你!」

愛能假裝嗎?要是他不一再拒絕她,他會感受到她付出的愛,滿滿的足以淹沒他。藍若雅非常氣憤他將她的感情當是遊戲,心下更加執著地非要他愛她不可,只有愛上她才能知道她的愛不是玩笑。

夏仲夜的笑轉為嚴肅。「如果你真愛過一個人,你會送上祝福,祝福他和愛人在一起,祝福他們幸福快樂。」

「不可能,我為什麼要祝福你?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他的幸福終點站是她,她會給他很多很多的快樂。

愛是佔有,所有的他全部屬於她,沒人能分走一絲一毫。

「所以你的愛是不成熟的,缺乏理性,你的愛只會傷害你愛的人,因為你自私得不懂愛。」他語氣嚴厲,不再放縱。

「對,我很自私,得不到的我寧可親手毀去,也不讓別人得到,那你呢?你愛的人不愛你,你真會祝福她走向別的男人?」

哪來的聖人,人本來就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他一窒,心口抽痛,再無半絲言語。

換成是他做得到嗎?

捫心自問的夏仲夜竟說不出一句話來。道理用在說服別人簡單,可是若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承認比割心還痛,他想都不敢想。

光是想像兩人即將離別,他已痛得難以呼吸,何況是目送心愛女子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那將是折磨他下半生的地獄。

「夏大哥,我們何必談那些傷感情的事,人生要及時行樂,痛痛快快地為自己而活。」她媚笑地輕送秋波,一指含在口中,模樣誘人。

人吶!要為自己找出路,傻傻地枯等只會浪費大好時機。

「若雅,你在幹什麼?」黑瞳微瞇,不帶半絲情慾。

她笑著,一腳踢開足下的高跟鞋。「你看不出來嗎?我要你愛我,放浪形骸的愛我。」

風在吹著,一件單薄的小外套落地。

「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愛不能勉強。」他也給不起。

又一件小可愛隨風飄落,一雙雪足踩著斜格地磚,狀似在跳舞。

「愛我吧!夏仲夜,你抵擋不住我的女性魅力,快抱住我。」她像絢爛的翩翩彩蝶,舞動著身軀向他飛撲而去。

夏仲夜及時閃開。「你夠了沒?不要自取其辱。」

「你不愛我前,什麼都不夠!看看我曼妙的曲線、惹火的身段,和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雪乳,你會不想摸摸它,用你的嘴巴含住……」她嬌喘,想像他正埋首在她胸前,品嚐動情的紅莓。

豁出去的藍若雅拋棄矜持,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減少,醫院頂樓上散落她脫下的衣物,有的因為質地太輕而被風吹遠了。

幾近赤裸的她正在解開輕薄的性感內衣,薄如輕紗的蕾絲底褲若隱若現,根本遮不住茂盛的三角地帶。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反正她也不會再復活,只能在夢裡勾引他,讓他跟她一樣回不去,永遠在夢中廝守。

「住口,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藍家大小姐。」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她在糟蹋她自己。

藍若雅淫蕩地貼近他,雪臂如蛇地想往他身體攀。「要了我,不要猶豫,我可以帶給你極致的快樂。」

「快樂?」他狠狠地扭過她的手,重重推倒在地。「你令我作嘔。」

「作嘔?」她臉色驟變。

「你是很美,但美得像一隻毒蜘蛛,我看到你根本提不起一絲性致,就算你光著身子向我求歡,我還是沒有碰你的慾望,因為你是我擺脫不去的惡夢。」只想深深埋葬的惡夢,然後遠離。

「我是你的惡夢……你的惡夢……」她突然仰頭,笑得滿臉猙獰。「好呀!我就讓你作一輩子的惡夢,別想有醒來的一天。」

她光著腳,像個瘋子似的爬上圍牆,兩手大張,橫走窄小的貓道。

「下來,你不會想死。」夏仲夜眼中有怒氣。生命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在想什麼。」她咯咯地笑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愛我,另一個是我跳下去。」

樓高十二層的風景十分宜人,微風輕送,白雲飄過,白鷺鷥低飛入池塘。

「你不準跳,我也不愛你,立刻給我從牆上下來。」他死命盯著她腳下的每一步,唯恐她一腳踩空了。

不知為什麼?他眼皮直跳,似乎曾見她如失速的燕子,筆直往下掉落。

她搖著食指,笑得陰森。「不行喔!人不可以太貪心,只能選擇一樣。你要抱著我,和我作夢,還是看著我往下跳?快選,你只有一次機會。」

「……」他抿起唇,不發一語。

「哈哈……到最後還是不肯愛我是吧!那我就要你永遠的記住我,一輩子背負著害死我的罪惡感,不停地作著我為你而死的惡夢……」

風飄走藍若雅的聲音,那一聲「我愛你」竟帶著哭腔,她後仰的身軀就像一朵白茉莉,輕輕飄在無垠的天空下。

她在笑著,不停止的笑聲隨風飛揚,好像她做了一件讓人後悔莫及的事,她縱使死了也痛快。

只是,那眼角滑出的清透液體是什麼?她到死也得不到她想要的愛。

「她……她跳樓了?」

神色驚駭的夏仲夜難以置信,瞠大的雙瞳裡充斥血絲,一條條,一絲絲,似詭絲般纏繞瞳眸深處。

那是情、那是債,那是一條不該消失的生命。

是什麼力量促使她縱身一躍,飛翔的影子不是春天的乳燕,而是殯落的星辰,生命停頓在秒針不再走動的時間,凝滯了。

她說過的惡夢,一輩子洗刷不掉的罪惡感。

用死來讓人後悔未免太愚昧了,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呀!

伸直的手臂抓不住往下墜落的身影,她下墜速度太快了,而他反應不夠快,以為是千金小姐一時的任性,知道達不成目的便會放棄。

可是她跳了,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好似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還是來遲了一步,她終究難逃重蹈覆轍的下場。」

空無一物的頂樓平空多出了一扇白紋銅門,它由內拉開,走出一臉憐憫的趙瀠青,她輕步如蓮,款款移到圍牆旁,手扶著它往下瞧。

夢裡沒有鮮艷色彩,所以看不到暈散開來的鮮紅血液,四肢怪異扭折的藍若雅脖子斷了,以九十度彎向左肩,正面向上躺在暗色血泊中。

她又死了一回,在夢境之中。

「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我是兇手……」他的話是兇刀,狠狠地戳向她的心窩。

「不,不是你的錯,她的心已經扭曲,感受不到世間的溫暖。」她太偏執了,終究入了魔。

一股溫柔的氣息包圍週身,眼神渙散的夏仲夜貪婪地汲取皓腕所帶來的暖意。

「織夢……」

好暖和,像和煦的春日照拂,驅走他心底的陰影。

「真的不是你的錯,不要怪罪自己,你只是忠於自己的心,不願用謊言去褻瀆神聖的愛情。」她明白他的痛,人的心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我沒有錯嗎?不是我害死她……」沉痛的眸微微抬起,尋求著救贖。

趙瀠青輕輕擁著他,輕柔地在他耳邊低喃,「當然不是,不愛她是一種錯嗎?對於感情,誰都有選擇的權利。」

就僅是不愛而已,哪是什麼罪不可恕的大錯,愛是美好的,不該被拿來當作脅迫的借口,錯的是執著,錯的是不放手。

「可是她跳下去了,義無反顧的。」她的決絕令人駭然。

「那是她對生命的不尊重,扭曲了愛情的本質,以它為手段,逼迫別人必須得愛她。」她將溫熱的唇輕貼在他薄涼的冷唇上。

知覺開始回到體內,那雙又深又黑的瞳眸閃著微光。「我看著她往下跳,身體像凍結似的動彈不得,如果我動了……」

也許能救她一命。

「不是你的錯,真的,你已竭盡所能地開導她,不要有負擔,放手讓她走。」他必須先放過自己,心底的鬼魂才會消失。

「但是她死了,就在我面前了結年輕的生命。」他無法忘記她臉上那抹笑,是那麼美麗又……怨恨。

夏仲夜攤開十指,低視著,總覺得它們沾滿藍若雅身上不斷流出的鮮血。

趙瀠青又吻他,重重地令他難以忽視。「看著我,老公,我才是你的責任,不是她。」

「老婆……」他以為跟著停擺的心臟回復心跳,雖然緩慢,但規律地跳著。

「還記得你為我戴上的戒指嗎?你說你要套住我,一生一世做你的妻子,你要記著自己的承諾。」她將指上的戒指與他的男戒相並,一支箭射穿兩顆心。他們的心。

盯著款式相同的對戒一股股暖流注入他的心,驅走寒冷,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老婆,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今天還沒有。」她忽地哽咽,淚中帶笑。

「老婆,我最愛你了,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這般愛得那麼深……」他吻去她眼角淚滴,反手抱著她許久許久。

「我也愛你,老公,這句話我欠了你很久。」她不敢說出口,怕愛他太深。

但是即使不說,她的愛還是不受控制的流向他,在她以為把持得住前,心早就淪陷了。

「沒關係,我一向是大方的老公,你要欠便欠,我會把利息算上。」他要她欠上一輩子,永遠也還不清。

噗哧一聲,她破涕為笑。「你哪是大方?根本是吸血鬼!把人養著當糧食,照三餐吸食,餵飽你的胃。」

「老婆,我又餓了,你幾時要餵我?」他啃著她細頸,作勢吸血。

見他又能打趣了,趙瀠青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仲夜,你要相信你很好,你沒做錯什麼事,在夢裡夢外,你都要很堅決的對自己說,我沒有錯。」

「我沒有錯……」他錯了嗎?不愛一個人不是他能選擇的,他只是……不愛而已。

夏仲夜反覆地問自己,他錯在哪裡,人對自己誠實有何不對,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隨口編個謊就能自欺欺人地去愛嗎?

「沒人逼她走上絕路,是她自滿的心態使然,以為死能在你心底留下記號,佔據不屬於她的角落。」她用死當籌碼,賭他記掛她到死。

他撫向胸口,感受心跳的力道。「我該怎麼做才能走出有她的惡夢?」

聞言,趙瀠青既欣慰又感傷,分別的一刻終於來臨了。

「試著忘記她,把她從你的記憶裡徹底拔除,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你也無須背負她因你而死的罪惡感。」

「忘記她……」他輕輕地說,熱熱的心窩好像有什麼湧了出來。

「到她的墳前放一束白玫瑰,告訴她,你不欠她的,你把她的愛情還給她。」她要的是一句道歉,化解她的癡嗔。

把她的愛情還給她,這樣就夠了嗎?「老婆,我覺得我現在很輕鬆,眼前一片開闊。」

還了就不會有愧疚。

「是呀!你的身體開始變輕了,輕飄飄的想要飛往某處。」他的心自由了。

「嗯,的確很輕,像是雲朵……」夏仲夜驀然一頓,怔忡的望著手中的黏稠。

「咦!這是什麼?」

「是血。」趙瀠青將手放向他左胸,讓他流出的血浸潤她指縫。

「血?」他有受傷嗎?

「你有傷,在心裡,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它積鬱成疾,讓你惡夢連連。」她忍住淚,不讓他看出她的心底也在泣血。

他有些不解地舉起手,細看濃稠的黑血。「不會痛,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她把笑臉擺出來,放大。「當然是好事,表示沉痾盡除,傷口癒合,你的心裡再無一絲對她的愧疚。」

「老婆,你笑得好醜。」夏仲夜的心口倏地一抽,微痛。

「再醜你也沒得看了,要嫌棄就趁現在,遲了連笑我的機會也沒有。」明明說不哭的,怎麼又……澄澈的眼瞳氾濫了。

他好心疼好心疼地拭去她頰邊滑過的淚水。「我要清醒了是不是?」

「夢,很美,謝謝你給了我一段美麗的甜夢,我會記得你曾經愛過我。」在夢中。

「不是曾經,我一定會去找你,等我。」他會找到她,繼續愛她。

對於他的承諾,她只是含笑以對。「把我忘了吧!對你比較好。」

因為他醒來後的記憶會斷斷續續,日子過得越久忘得越快,最後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困擾他,讓他不得其解,悵然更深。

所以她寧願他忘個徹底,這是對他的慈悲。

而她也不會主動去找他的,她比誰都清楚,夢就是夢,他就算再見到她也認不得了,因為夢裡的人物將是模糊的,在他醒來之後。

「不,我絕對不會忘記,我要你在我身邊,讓我愛你。」他忽地緊緊抱住她,感受她的體溫。

她也很想,但是……「當你能認出我時,我會對你說一千次一萬次的……我愛你。」

「告訴我,老婆,你在真實世界的名字。」他會牢牢記住,然後找到她。

「我姓趙,名字是……啊!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我要醒了……」她很慌,想抓住他的手。

「說清楚,我沒聽仔細。」她的手從他掌心滑開,身體慢慢變得透明。

「來不及了,我得先送你回去。」他不能再困在夢裡面。

趙瀠青在自己消失前,用手指畫出一扇打開的門,門內射出刺目的白光,她勉力地一推,將他推入光門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26:53
第十章

「啊……不要再搖了,我的骨頭快要被搖散了,饒了我吧!我只是睡一覺而已,不是殺人放火,用不著用人神共憤的方式處理我。」

頭暈腦脹的趙瀠青高喊著「地震了」她依逃生本能彈跳而起,睡眼惺忪地看向四周,雙眸驀然睜大。

咦!這是她的房間,窗口的薄荷正開著細細小小的白花?

「二姐,你可不可以穿件衣服睡覺,不要像個暴露狂老是光著身子,你要是害我長針眼,看眼科的掛號費要你付。」荼毒純潔美少女的眼睛,她會有報應。

她家阿姐是變態。出自藍藍手札。

「趙漪藍,你很吵,早餐沒吃飽快去吃,別在這裡『哭夭』。」她頭很痛,好像有一百個小矮人在裡頭挖礦,敲敲打打的。

「吼!很沒良心吶!你還敢嫌我吵,你差點死掉知不知道。」嚇死她們了,以為她時間到了,沒有一個敢闔眼,怕她突然斷氣。

「我差點死掉?」她一怔。

趙漪藍沒大沒小的朝二姐眉心一戳。「你發燒到三十九度九,冒汗冒個沒停,又整晚夢囈,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們擔心死了,就怕你一睡不起。」

「所以,你打算把我搖得骨頭全散了,將來你們撿骨比較方便,不用一根一根撿,整個掃入骨灰罈就省事多了。」她沒好氣地一瞪,下床套上及膝長衫。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不算禍害,但也稱不上好人,因此她會活到壽終正寢,不會輕易在睡夢中死去,讓人在輓聯上寫著「英年早逝」。

趙家小妹擦腰抗議,「我是好心耶!不想你睡死,汪醫生說你差不多快醒了,要我們適時地叫醒你,免得你躺久了生褥瘡,到時細菌感染就麻煩了。」

她故意說得誇張,好顯得她勞苦功高。

畢竟照顧一個病人不簡單,又是量體溫,又是擦汗的,還要幫忙補充電解質,免得汗流太多體內缺水,造成脫水現象。

「褥瘡?細菌感染?我又不是長期臥床的病人,才躺一天怎麼可能使身體受到損害!當記者的天性是唯恐天下不亂,你倒是符合百分之百的狗仔精神。」誇大其詞。

她根本是報仇,記恨她不肯送她一臺筆電當生日禮物。

「什麼才一天!二姐你幫幫忙,看看牆上的日曆,你足足躺了三天三夜,高燒一直不退,我和大姐及媽三個人輪流看顧你,我今天請假在家陪你,你快點感謝我的大恩大德。」趙漪藍神氣了,一副等人謝恩的模樣。

「咦!三天?」有那麼久嗎?她根本感覺不到身體出了狀況。

以往「夢遊」大都不超過兩個小時,夢裡的時間比現實快上好幾倍,夢中過了一年,真正的人生說不定只有十來分鐘光景。

這一回相當反常,不到數個月的夢境竟讓她躺上三天,而且還大病一場,實在怪異得令人想不透。

趙瀠青正在思索此次的異常,一不小心就想到仍讓她心痛不已的夢,眼神微黯地流露出一絲脆弱,暗暗地吞下溢到舌尖的苦澀。

不能再想他了,他應該已經回去他原來的世界,兩人從此便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思念是一條無止境的河流,她不願,也不該沉溺其中,就讓一切回歸平靜,她還是那個每天庸庸碌碌的趙瀠青。

「二姐、二姐,你回我一聲,不會又發燒了吧!把腦子燒壞了可不成,我們不想養你一輩子。」退燒藥呢?給她一次吞十顆八顆好了。

耳邊傳來喳喳呼呼的叫嚷聲,發呆中的女人嫌吵,回過神一瞟。「趙漪藍,你能不能安靜一下,吵得我體溫都升高了。」

真好,聽到妹妹的吵鬧聲,感覺有精神多了。

「哼!嫌我吵,哪天你真掛了就聽不到,我讓你一路靜悄悄到地府報到。」好心沒好報,下次一定不管二姐死活,讓她燒成白癡。

「好了,都幾歲的人了,嘟著嘴真難看!肚子有點餓了,有沒有東西好吃?」躺得骨頭都酸了,吃點糧食補充體力。

趙漪藍撇撇嘴。「大姐煮了一鍋粥在爐上,她要你醒了自個兒去盛。」

她一聽,白眼微翻。「趙漪藍小姐,我是病人耶!你好意思勞動我筋骨。」

舌頭一吐,趙小妹幼稚地扮了個鬼臉。「我記恨,誰教你不知好歹,對身為恩人的我沒有感恩圖報,還反而恩將仇報,我要代替月亮懲罰……噢!你幹麼彈我額頭?很痛啊。」

壞心腸的二姐,欺負善良人。

「我是幫你打蚊子,好大的蚊子飛到你面板上。對姐姐不敬,該打。」

「吼!什麼面板?人家是巴掌大的小臉,小臉,聽到了沒?不許再當我是月亮臉,我的嬰兒肥早就消了。」只剩下腰腹上多點贅肉而已。

趙瀠青好笑在心,臉上裝出有些困擾的表情。「本來我訂了臺筆電想送某人,可是那個某人好像不需要了,那我打通電話退貨……」

「等一下。」好快的身影衝了過來,比坐噴射機還快,一臉諂媚的小狗嘴臉。

「二姐好,二姐妙,二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了,我敬愛你,崇拜你,我照三餐拿香拜你。」

「狗腿,我還沒死。」等她死了再拜。

趙漪藍涎笑的搓著手掌。「二姐,你坐著就好,某人幫你盛粥,你小口吃,別燙著了。」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果然是見利眼開的勢利鬼。一碗撒上肉鬆的白粥立刻送上。

「去去去,去做你的事,別在這裡礙眼,我要享受一下不工作的美好時光。」啊!熱呼呼的白粥,整個胃都暖了起來。

趙小妹很無恥的問:「那我的筆電……」

「明天到。」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

趙漪藍高興地跳起來歡呼,「耶!二姐萬歲,二姐最好了,我愛你,最愛二姐了。」

「最愛?」她微怔,澄淨明眸多了一絲落寞。

老婆,我最愛你了,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這般愛得那麼深,我愛你,我愛你,我愛……

不行,不能再想了,不然她會瘋掉。

趙瀠青搖著頭,試圖搖掉腦海中不斷迴響的聲音,她看著妹妹手舞足蹈的走到客廳打掃,她想自己也該動一動,借由勞動來淡忘心底的影子。

「二姐,你拿那個箱子幹什麼?太高了,上面的皮箱會掉下來……」噢喔!來不及了。

剛退燒的病人還沒什麼氣力,想幫忙卻幫倒忙,才舉起手想整理電視櫃,一陣暈眩襲來,身形一晃,站不住腳。

胡亂的兩手一抓,想止住身體的下滑,誰知雜物由堆積多年的櫃上往下掉,砸得病體初癒的女人滿頭包。

「不許笑,趙漪藍。」夠丟臉了。

「我沒笑呀!我只是在練習聲樂發音,啊!啊!啊!」太……太好笑了,跌個四腳朝天。

「還不來拉我一把,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咦!這是什麼?」好滑細的觸感,像是高等布料。

本來想拉二姐的趙漪藍一瞧見她手中的東西,兩腳一盤地坐在她身側。「這是奶奶的旗袍呀!你忘了嗎?十年前她還穿去汪爺爺家拜年。」

她記憶猶新,因為她很喜歡「老」的東西,纏著奶奶說她也要一件,奶奶笑著摸摸她的頭,說再幾年給她做件新的。

「奶奶的旗袍?」她攤開一瞧,彷彿聞到花香的牡丹繡樣飛躍在白色緞布上,一針一線熟悉得似曾相識。

這是……這件旗袍她看過,就穿在夢裡那位年輕女子身上。

「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在做什麼,怎麼把家裡弄得一團糟?」被打劫了不成。

趙媽媽嗓門大的一喊,一抹裝忙的身影連忙開溜。

「是二姐弄的,和我無關。」

趙小妹一溜煙地逃走,將「犯罪現場」留給親愛的老媽和二姐。

「哎呀!燒剛退就多躺一會,瞧你都瘦了一圈,晚點媽上市場買隻雞,燉點雞湯給你補一補……」每個孩子都是她的心頭肉,折損不得。

「媽,奶奶叫什麼名字?」從小奶奶奶奶的喊,沒去注意她的本名是啥。

趙媽媽愣了愣。「古……呃,古雁玉吧!不過老一輩都叫偏名,你不問我也忘了。」

「古雁玉……」趙瀠青放在口裡念著。

「你汪爺爺那票孫子倒是熱絡得很,老圍著她喊玉婆婆,她高興地呵呵笑,嘴都闔不攏。」婆婆就是喜歡小孩子,老帶著糖果寵他們。

玉婆婆……真的是她?

眼眶微紅的趙瀠青翻出放在鐵盒內的舊照片,褪了色的照片中立了一位盈盈含笑的美麗女子,她手裡拿了把小扇子點著下顎,笑得好溫柔。

原來真是奶奶古雁玉,夢的世界沒有年齡限制,隨人愛回到哪個年代都成。

「媽,我們明天去醫院看看奶奶好嗎?我好像很久沒去看她了。」

趙媽媽是個孝順的媳婦,她想了一下,點頭應允。「小吃店就休息一天,把紅紅和藍藍都找來,咱們一家子去探望奶奶。」

幾乎在趙瀠青醒來的同時,某間頗負盛名的大醫院裡,一位住在VIP病房的男子也睜開雙眼。

他眼神茫然地看了看白得沒有一絲污垢的天花板,有些困惑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最後的一抹記憶是有輛車子撞上他。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對,似乎有個女人在他身邊,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微涼小手,對她說……對她說……咦!他到底對她說了什麼,怎麼完全想不起來?

她的容貌呢?為何是模糊的?他想看清楚她的臉。

心似乎缺了一角,遺失了一件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可是他腦海中一片空白,隱約聽到如泣如訴的低柔嗓音……把我忘了吧!

「啊!夏總裁你醒了呀!我們都快不抱希望了,沒想到真有奇跡。」年約五十的醫生趕緊上前檢查病人的狀況,翻看他的瞳孔和量脈搏、血壓。

「夏總裁?」他不是剛坐上經理的位置,父親還因為他的出言不遜準備架空他的職權。

「你已經躺了三個多月了,本院醫療團隊全力搶救,你身上的傷大都痊癒了,唯獨腦部……呃,夏總裁在看什麼,你的手有什麼問題嗎?」看他瞧得出神。

「我的戒指呢?」應該有什麼的,可是他手裡卻是抓空。

「戒指?」醫生傻眼,聽不懂病人在說什麼。

「結婚戒指。」是的,他記得和某人結婚了。

醫生的表情是乾笑。「夏總裁尚未結婚,你仍是單身。」

單身?「不對。我老婆呢?她在哪裡?」

他有個妻子,他很愛很愛她。

病人的問話讓醫生再度僵住,他慎重地再檢驗腦波儀器的數據。「夏總裁是指你的未婚妻羽田小姐嗎?我馬上通知她。」

「我的未婚妻……羽田小姐……」不是這個名字,那,她叫……叫什麼……

腦裡一片混沌的夏仲夜根本想不起夢裡的一切,他將夢境與現實混雜在一起,頭痛欲裂的理不出頭緒,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

等他醒過來時,已是隔天早上了,他身側的維生儀器已經移開,只剩下血氧機和點滴架,以及一名兩眼紅腫的溫婉女子。

「你是誰?」

女子一臉訝然地握住他的大掌。「你忘了嗎?我是晴子,你的未婚妻。」

「我的未婚妻?」他盯著看兩人交握的手心,須臾,他緩緩地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顯得疏離。「我記得你,羽田晴子,羽田剛的妹妹,我們訂婚了。」

「是的,我好擔心你,我……」她哭得眼睛都腫了,以為他度不過這一關。

夏仲夜一臉冷峻地抬起手,制止她未完之語。

「周特助,我要你替我辦一件事。」

站在床尾的男子背脊挺直,頷首一點。「總裁要我做什麼事?」

「找出一個女人。」他一定要找到她。

「一個女人?」周上錦下意識地看了看兩手忽然抓緊裙子的女子,心頭微訝。

他一直跟在總裁身邊工作,從對方只是經理到升為總裁,他也從業務部副理被調為總裁特助,進入公司核心。

「她姓趙,名字是……名字是……」夏仲夜的眉心一擰,似乎習慣性的頭痛又發作了。

就在此時,半敞的門口走過一名婦人和她的三個女兒,一行四人笑聲低揚,讓人感覺到她們一家的融洽和睦,溫馨得令人心生羨慕。

走在最靠近門口的女子掩嘴輕笑,她一頭烏黑長髮披在背後,迎著光的側臉竟讓不經意一瞥的夏仲夜心口激動。

他怔怔的開口,「她叫織夢。」

咦!誰在喊織夢?

趙瀠青回頭一看,後頭一個人也沒有,她當是自己多心,聽錯了。

「媽,奶奶最愛梔子花了,我們摘幾朵放在床頭讓她聞好不好?」

「好呀!我幫奶奶梳個頭,讓她漂漂亮亮作個好夢……」

長長的走廊上,挽著母親的趙瀠青腳步輕盈,她推開長廊轉角處,最後一間安養病房。

…上。完。待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22:0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