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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三夜夫妻(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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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36:33
第十九章

羽田晴子的一記回馬槍使得漂亮,攻得人措手不及,她自始至終都沒答應要解除婚約,只用委曲求全的表情要求夏仲夜煮一碗麵。

她戲演得精,教人看不出一絲虛假,那一滴又一滴的淚水擄獲多少客人的心,就連拐著腿的趙媽媽也心頭發酸,差點要起身安慰她不要傷心。

誰知這全是耍著人轉的騙局,吃完麵後就露出狡猾本性,她眼底一滴淚水也沒有,被湯汁潤澤的唇說出令人震撼的一番話。

趙家三姐妹都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她們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叔叔阿姨再清楚不過,說他們護短也好,但照他們看來,分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是這個日本女人硬要介入兩人之間,她應該就是八點檔連續劇中那種仗著男方媽媽喜歡,便自認為是人家準妻子的壞女人。

這下子原本的好感全沒了,一致認為她是個城府深沉的心機女,面目可憎。

被徹底激怒的夏仲夜,更是心一橫地把她丟進一輛路旁停放的計程車,給了司機一萬元車資,將她載向最近的機場。

她當然不肯走,硬要他陪同才肯離開,可是他根本懶得理她,連多看一眼都不肯,他急切地扛起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直奔小吃店的二樓,也就是趙瀠青的房間。

等不到人的羽田晴子既憤怒又難過,加上店內客人交頭接耳的議論她,以及老闆娘不友善的護女舉動,明嘲暗諷她是心機女,這才讓自尊心重的她待不下去。

「瀠青……」

看著坐在床畔的女人,夏仲夜語塞地想解釋,但他才一張口,臉色略顯倦態的趙瀠青先一步開口打斷他。

「我知道羽田晴子這個人,她是你的未婚妻。」

「你知道?」他不無訝異,怔愕得忘了下一句要說什麼。

她苦笑。「你沒發現我一開始就拒絕和你走得太近嗎?怎麼也不願意和你有感情上的牽扯。」

一場不切實際的夫妻生活,她認識的是夢境中對她深情不移的男人,他坦率、執著,對愛情忠貞不二,心裡、眼裡只裝著她一人而已。

她是旁觀的,織就夢境的異能者,怎麼也不能陷入虛幻的空間。

可是他的愛讓她無處可逃,她抗拒、妥協,而後淪陷,甘冒被他遺忘的風險,她付出真感情,在有限時間內和愛情賽跑,能多一秒的相愛,她就義無反顧。

這樣的愛如履薄冰,隨時會破裂,她不敢放任自己去破壞。

「因為曉得我有婚約在身,所以你遠遠避開我,絕口不提我們曾經愛過?」

趙瀠青將手置於膝上,頭低垂。「其實我查過你和她的事,你們家世相當,外表登對,她和你是同一世界的人,你們擁有相同的話題和交友圈,光是這一點,我就猶豫好久……」

他們真的很相配,不論在哪一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天作之合,她靠近過但又退開了,那是她到不了的世界,何必自取其辱?

何況他根本記不得她,就算她上前說明兩人關係,恐怕也會被當成瘋子趕走,讓她在愛的追尋上多一道陰影。

「我奶奶就住在你也住過的醫院的安養中心,正當我猶豫要不要再找你時,卻……」她說不下去了,太令人涼透心的一幕。

「卻什麼?」夏仲夜用他寬厚大掌包住她微涼的小手。

深吸了一口氣,她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天去醫院我看到她俯下身親吻你,而你沒有推開她。」

光這畫面就夠她斷絕一切奢念,他不是她的,而是另一個女人所擁有,她不能為一己之私而傷害別人,她才是介入者,一個無人知曉的第三者。

她,在他的感情世界是不存在的,如果他已有想要廝守終身的伴侶,那她還進去攪和什麼。

放手很痛,不放手更痛,她選了一條讓大家走得平坦的路。

「你看到……」他眉頭一蹙,思索著三、四個月前所發生的事,隱隱約約地浮現……「等等,你是不是穿了一件斜肩紅色上衣,蘇格蘭裙,灰中帶暗紅?」

「你怎麼記得?」趙瀠青訝然地抬起頭。

小時候奶奶最喜歡她穿格子裙,所以她那天特意那麼穿。

他雙手捧起她黯淡臉蛋,以指輕描玫瑰花瓣般的唇。「她吻我的時候,我才清醒沒多久,還沒什麼力氣,連推開她都辦不到,所以才任由她那麼做,況且,她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因為看到我醒來而欣喜若狂的表現,我也沒有立場斥責。」

「我能理解,你們是未婚夫妻……」雖然心口酸酸澀澀的,但愛情的世界要容納三個人太擁擠,她這個夢中人本該主動退出。

「理解什麼?你這個令人生氣的傻女人,居然傻傻地把我拱手讓人,沒問一句我願不願意,你讓我差點錯過你,實在太可惡了。」他要懲罰她的自作聰明,讓他們晚了三個月相見。

夏仲夜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地咬上櫻紅唇瓣,憐惜中帶著憤怒的蹂躪,隨後眼露溫柔地舔吮,把說不出口的情意送入她口中。

「你這人太蠻橫了,我那時哪曉得你愛不愛她!從表面上看來,你們的感情似乎很好。」為此,她還哭了一夜,隔天被人取笑兩眼腫得像核桃。

他又咬她,像吸血鬼一樣嚼咬最細嫩的頸部。「我不愛她,一點也不愛,你最好收起你發酸的醋意,我從來都不是因為愛而想娶她。」

趙瀠青微赧。「好啦!我曉得了,你不要再咬我,待會一走出這扇門,被我家人瞧見脖子上的咬痕,我是百口莫辯。」

「那就別出去,我們賴在床上一整天,做想做的事。」他意圖明確地掌覆她胸前渾圓,時輕時重的揉搓。

「別亂來,他們有可能貼在門外偷聽。」她嗔惱地挪開他大手。

「主廚」在樓上,小吃店等於無人掌廚,大伙沒東西可吃,想也知道窮極無聊的街坊鄰居會做什麼,他們寧可空著肚子也要看熱鬧。

夏仲夜頓了頓,豎起耳朵聆聽門外動靜。「房間沒隔音?」

「我們是『小門小戶』的普通家庭,誰會費心隔音。」何況一家都是女人,沒半個男人走動,哪需要浪費不必要的開銷。

「好了,尖牙利嘴的女人,你真不該當法醫,當律師說不定更適合你。」頓了頓,他又說:「那一天看到你的時候,心臟鼓噪得厲害,但你像陣風似的走過我的病房門口。」驚鴻一瞥便走遠,讓他有種心被掏空的悵然感。

「你真的有看到我?」

她當時其實是強裝冷靜,不想讓家人看出異樣,才若無其事的走過他的病房。

他把當時的心情說了出來。「我張嘴想叫住你,可是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種衝動。」

趙瀠青釋懷地笑了,雙臂環上他頸項。「仲夜,辛苦你了,也謝謝你愛我。」

他意外地紅了臉,滿臉不自在地輕咳兩聲。「謝什麼,傻瓜一個。」

他才是該說謝謝的人,謝她讓他瞭解到什麼叫愛,也謝她豐富了他貧瘠的心。

「愛你嘛!當個傻瓜也願意,聰明人總要做件傻事才平衡。」不然會遭天妒。

「傻瀠青,你讓我也變傻了。」他想向全世界大喊:趙瀠青是我的女人,我專屬的織夢者。

「我接受你變相地說,我愛你。」她一向大方,不會介意他的小氣。

夏仲夜眉眼一彎的笑出聲,將她輕擁入懷。「有你的愛,我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所以呢?」她淘氣地揚起眉,兩眼璨亮得令星辰都失色。

「我愛你,織夢的魔法師。」他深深吻住她,愛意深濃。

「我也愛你,迷航的勇士。」她一臉深情,迷戀地仰望刀鑿的俊顏。

由一場夢跳進現實人生,他們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曾經迷惘、曾經困惑、曾經為了愛而迷失,在佈滿荊棘的荒地播下開出紅花的種子。

如今花開遍野,結成鮮艷果實,夢在現實中成真,見證了他們的愛情。

「嫁給我。」深邃黑瞳凝著真心,眷戀著芙蓉花顏。

趙瀠青張了嘴,苦笑地搖著頭。「你忘了你還有個癡心一片的未婚妻。」

「她不是問題。」雖然棘手,但並非解決不了,她唯一勝過藍若雅的,是她懂得珍惜生命,不會有輕生念頭。

不過她是個相當驕傲的女人,心思複雜得近乎狡詭,人前優雅端莊,人後善使小動作,教人防不勝防。

「錯了,女人對感情最執著,若處理不當,恐釀大災。」從事法醫工作多年,她瞭解人性的兇狠,尤其是表面上越溫馴的女人,一旦遭遇情變,越是狠厲得教人難以置信。

「她的事我會找個時間處理,現在你該關心的是我們之間,你嫁不嫁?」他半帶威脅地逼近她,鼻間熱氣噴向她耳畔。

她怕癢地嬌嗔,「你這是在逼婚嗎?」

夏仲夜撫著她嬌顏低語,「我想像夢裡一樣喊你……老婆。」

心口一悸,她眼眸柔情似水。「我早就是了,不是嗎?我們的夢中婚禮。」

他是夫,她是妻,夫妻執手,情牽一生。

「夢是夢,做不得數,我要正式地娶你為妻,在我的配偶欄填上你的名字。」那樣她就跑不掉了。

「夢是假的,心是真的,不管夢裡夢外,我都願意當你的妻。」他是她不變的選擇。

「老婆……」他的愛妻。

感動之餘,夏仲夜湊上前,忘情地想與所愛的小女人纏綿。

「噓!」她食指置於人中,比出噤聲的手勢。

趙瀠青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失笑地一瞧門縫下透進的晃動黑影,手心輕覆門把上,扭開。

嘩啦!一堆人從門口往內跌,被壓在底下直喊救命的正是趙家老媽。

「各位很清閒嘛!看戲嗎?」

兩隻未著鞋的大腳赫然出現眼前,筆直長腿的主人正用殺人目光冷視。

「呃,我……我路過,這裡是我家嘛!我換好衣服正要出門跑新聞。」年輕人手腳俐落,第一個跳起來的趙漪藍趕忙撇清,故作無辜。

「媽,你要不要緊,需要人扶你一把嗎?」好難看的姿態,兩腿大張像一隻被壓扁的青蛙。

「死……死丫頭,還不快點拉我起來,剛剛是誰在我背上踩一腳?」她好像閃到腰,背挺不直了。

不只一腳吧!

眾人作鳥獸散,沒人敢承認那一腳是他的傑作。

「對了,姐夫,談情說愛之餘也不要忘了幫我煮麵,我要外帶。」趙漪藍眨了眨左眼,右手比著將戒指套入左手無名指的默劇。

感情的事能說斷就斷得掉嗎?

至少趙瀠青不以為然,不然她今天也不會遇到男友的前未婚妻,然後以類似綁架的方式被請到鼎天建設的頂樓。

起碼她該慶幸這裡是男友的「勢力範圍」,他底下的員工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人,總有幾個偷懶的職員想打混,上來遛達遛達,呼吸新鮮空氣。

不過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為了避免對織夢者存有野心的人有機會下手,夏仲夜日夜守著她。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天,醫院裡傳來惡耗,本就重病不起的夏鼎天大量吐血,他肝臟衰竭需要緊急換肝,而唯一符合捐肝條件的人,居然是最痛恨他的長子。

真是太戲劇化了,令人感歎世事無常,惡作劇的老天把人耍得團團轉。

無論要不要捐肝,夏仲夜勢必要走這一趟,因為夏鼎天指定他為唯一能簽下手術同意書的人,他把命交在兒子手上,由他決定他的死活。

這是極大的諷刺,也是對人性的考驗,父子間的恩怨就在這一刻有了結局。

原本趙瀠青要陪同他一起去探視,偏偏法院臨時來了公文,要她出庭,以法醫身份替一件她經手的女童姦殺案作證。

「呵,放輕鬆點,不要對我有偏見,我沒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就只是約你談談心。」順便聊一聊她們共同的男人。

趙瀠青先觀察所處的環境,同樣對她一笑。「讓你費心,還專程派人來接我,我都要以為自己是達官貴人,才有此榮幸。」

這女人真的很有心機,讓人防不勝防,輕而易舉掉入她布好的陷阱中。

誰料得到明明是夏仲夜車庫裡的名車,身為女友的她也坐過幾次,因此看到熟悉的車子開至法院門口等候,她想也沒想就上車。

這才發現司機換了個人,原本木訥老實的小鍾變成留了兩撇小鬍子的佐籐,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咧嘴一笑,自稱是羽田家的執事。

「其實你用不著過於自謙,若非你的身份特殊,我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安排,假使有得罪之處望請海涵。」羽田晴子深深一鞠躬,禮數周到。

這女人周全的表面工夫令人發噱。「這兒的風景不錯,左眺淡水河,右後方是一0一大樓,搭個彩虹棚野餐烤肉也不錯。」

人要苦中作樂,隨遇而安,高興是一天,傷心難過也是一天。

「看得出來你心情很好。」羽田晴子目光一閃,冷意倏起乍落,「不過你也是明眼人,應該不難猜我今日相邀的用意。」

「這棟大樓的主人?」她也不挑明是誰,學她兜著圈子走。

「很無禮的,請你開個價吧!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竭盡心力滿足你。」這是最簡單又迅捷的方法。

趙瀠青一聽,幾乎要長吁一聲。「用錢買感情是非常不聰明的做法,你有想過我不缺錢嗎?」

法醫的收入和她的身家一比微不足道,但對一般人而言綽綽有餘,只要別太奢侈,每個月還能存些錢當養老金。

「是很俗氣,但我想應該沒人嫌多吧!很少有人不受金錢誘惑。」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或許我是那個例外。」要不然以她的工作性質,多收幾個「紅包」也可以蓋樓了。

有些人希望水落石出,有些人不希望案情明朗,在對與錯之間,人們總以他們想要的方式生存,在利與人性中徘徊。

可惜她一向覺得錢夠用就好,從不貪財,尤其是出賣人格、泯滅良心的不義之財。

「你這是在拒絕我嘍?」溫婉笑容變淡了,慢慢浮起陰霾。

「說拒絕太抬舉我了,換個庸俗點的說法,我不出賣愛情。」

「由得你說不嗎?」羽田晴子和煦春日的笑顏不見,取而代之是蔑然的傲慢。

趙瀠青忍不住笑出聲,覺得兩人此時的對峙像八點檔的灑狗血情節。「這不是你邀我的目的嗎?說服我,或是說服自己?」

總要有個人放棄,三個人的雙人床太擁擠。

描繪精緻的亮眸倏地一瞇。「你真令我感到驚訝,處在對你不利的狀況下猶能侃侃而談,彷彿啜飲下午茶般悠閒。」

「不然呢!驚惶失措地逗你開心。」她沒當小丑的本事。

「你不怕我傷害你?」羽田晴子語氣很輕,但眼神銳利。

趙瀠青往通往樓下的封閉鐵門一瞟。「你的執事違反臺灣的槍械管制條例,你可知情?」

抵著她後腰的冰冷物體絕非玩具槍,在她打算掙扎呼救之際,聽到了拉開保險栓,扣扳機的卡嚏聲響。

螻蟻尚且偷生,她不拿生命開玩笑。

「治安再良好的地方也有危險,我們總要保護自己。」擁槍自重是有錢人的特權,用不著大驚小怪。

「但在我國而言,他已觸犯。」她神色自若道,不因人在槍口下而有所畏懼。

「我知道你有辦法逃避法律的制裁,若被強制驅離,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美目冷銳地一閃。「你很會說話,而且很有自信,不過我不得不同情你,為你的天真。你真以為你得到他嗎?你沒想過他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執著?」

「老實說曾經想過,不過後來想開了,如果愛情也有所謂的保存期限,那我該做的,是好好把握並享受它。」她故意說得輕鬆,好卸下羽田晴子的防心。

「我看你能灑脫到幾時,如果你曉得自己只是代替品還笑得出來嗎?」她將給她重重一擊。

「代替品?」趙瀠青微露疑色。

羽田晴子素手一揚,身側的英挺執事遞上一隻牛皮紙袋。

「他愛的人根本不是你,你被騙了,他思思唸唸的是這個女人。」

一張沒有臉孔的素描紙從紙袋滑出,除了大而有神的靈璨水眸外,以下的五官是一片空白。

「你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眼睛,他連作夢都喊著她的名字,長得像她是他看上你的主要理由。」哼,還能不心痛嗎?沒有女人能忍受自己是別人的替身。

幽幽一歎,趙瀠青臉上流露動容柔光。「她叫織夢對吧!」

她訝然。「你怎麼知道?」

「天底下沒有一模一樣的雙瞳,因為織夢就是我。」他憑殘存的記憶畫出她的眼睛,想找尋她。

說她傻,那男人才真傻,在茫茫人海中,追尋著一個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女人。

「什麼?」她就是織夢?

看得出羽田晴子非常震驚,她處心積慮地為奪回所愛,沒想到早是人家的手下敗將,她輸得一敗塗地。

「人太執著只會令自己受傷,你何不放過自己,他不愛你……」已成定局。

那句刺耳的「他不愛你」一出,羽田晴子立即愀然變色,神情陰沉的露出憎恨目光。

「如果你不在了,他還會愛你嗎?」老天不眷顧她,她就自己創造機會。

看到佐籐亮出黑管槍口,趙瀠青凜面一喊,「不要做傻事,若我真有個萬一,他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呵呵低笑,眸色染狂。「失足墜樓與我何關?順便一提,你現在站的位置正是當年若雅表姐掉下去的地方,她驚慌尖叫的聲音好悅耳。」

「你把她推下樓?」她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口。

羽田晴子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罪行,反而得意的描述,「誰教她不肯把我要的男人讓給我,還說寧可死也不要讓他成為我的,我只好成全她了。」

本來表姐只是想作戲,她甚至還打了電話要夏大哥來替她收屍,然後裝模作樣的借酒澆愁,控訴夏大哥的冷漠無情,而她被表姐找來演勸阻她別輕生的角色,但她越想越不甘心,為什麼她要成全表姐,明明她的條件也不差,兩人一言不合吵起來,表姐因為喝了酒,力氣敵不過她,拉扯之間墜了樓。

她則在夏大哥趕來之前逃離現場。

「你殺了她……」趙瀠青開始有了害怕的感覺,畢竟羽田晴子的癡迷已到了病態的程度。

她陰陰地笑道:「你要自己跳下去,還是先在胸口開一槍?一樣是死,我讓你有選擇權。」

配合得很好,主人的話一說完,盡責的佐籐朝趙瀠青的腳旁開了一槍,濃濃的煙硝味瀰漫,地下多了個嵌了子彈的小洞。

「你逃不過法律制裁的,何必自誤誤人?」她被逼著移動腳步,一步一步靠近牆邊。

「至少沒人可以得到他,他還是我的……」

驀地,時間像凝固似的,話說到一半的羽田晴子動也不動地定住,她臉上表情不變,飄動的裙擺也固定在某個角度。

連風都是靜止的。

「幸好趕上了,不然又會被某人罵我無能。」分秒不差,英雄式的出場。

「咦!你是……」好眼熟。

壓低的帽簷一掀開,一張相當稚氣的臉露了出來。「幸會了,織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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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26 16:37:00
第二十章

咦!為什麼這麼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漫無邊際,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層層黑霧似厚重的牆,讓人寸步難行。

驀地,黑暗中多了一抹光亮,一盞長腳的路燈在前面引路,它的微光下是一張清妍出塵的女性臉孔。

「奶奶,你的防護網也布得太縝密,存心想考倒你孫女嗎?」

走了將近一小時仍看不到出口,薄汗微沁的趙瀠青有些喘,她啟動織夢能力,繼路燈後又織就科幻片中才有的飄浮板,她坐在浮板上前進。

不過又過了許久仍不見盡頭,她疲態漸露,取巧地畫出一扇門,她在心裡默念著想去的地方,伸手將門打開。

突然間,一道炫目的白光打向她雙眼,突如其來的強光讓她睜不開眼,好一段時間才慢慢適應。

但是她一睜開眼,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震住,高樓大廈林立,半空中掠過的不是鷹鳥,而是飄浮列車,人以漫步的方式在天空行走。

這是一座浮於水面的城市,底下是噴水的鯨魚,色彩斑斕的魚群優遊其中,還有大海龜帶著小海龜,熱鬧而繽紛。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也佩服奶奶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居然平空創造出如此虛幻的居住環境。

「你不該到這個地方來,快回去。」太胡鬧了,不知其危險性。

朗朗晴空下忽然飄來一朵烏雲,一名穿著牡丹繡花旗袍的女子從雲中走出,阻擋她的去處。

「奶奶,我是特意來找你,想請求你一件事。」真的太久了,該是讓自己自由的時候了。

「咦!你認出我了?」花樣年華的女子漸漸變了模樣,烏髮染銀,背微駝,斑斑皺紋老化了俏麗容顏。

古雁玉恢復原有的容貌,是名七十有餘的老嫗,她察覺有人侵入她固若金湯的夢境,因此特來查看,沒料到闖入者是她親孫女。

「奶奶,我是受人所托,請你放了她的父親。」就算不是為了別人,她也早就想到夢裡見祖母一面。

「父親?」她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身陷夢境太久,有時她也分不清何是真、何是假。

「一個名叫張家慧的女子,她要找回疼愛她的父親。」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尋求織夢者的人,皆是為了滿足個人私慾,想利用她的織夢能力發大財。

直到碰到容貌絕艷的超能力研究者,她才瞭解自己錯得有離譜,誤解了追蹤者的心願,並不是每個人都對夢感興趣,他們要的,只是一家團聚。

至於那個戴棒球帽的男孩,他叫「炎風」,是個能使時間暫停的超能力者。

之前,他便是利用暫停異能注射藥劑到她體內,取出約十西西的血液樣本。

「姓張……嗯,張……是張偉文吧!你要我把他放出夢境?」妥當嗎?他可是整起事件的主謀。

「是的,奶奶,該結束了,當年害死父親的人所剩無幾,他們的下場都不是很好。」滿淒涼的,受到妥善照顧的幸運者少之又少。

有人已經死了,有人遭到棄養,躺在陰暗污穢的安養中心,有的像張家慧的父親,勉強用呼吸器維持生命,但再精良的科學儀器也阻止不了他健康上的敗壞。

聞言,她眼神黯然的歎了口氣。「就算我想放他們走,他們也不一定肯離開,你自己看吧!」

古雁玉一揮手,眼前的畫面轉到室內,不見老態的張偉文意氣風發地坐在豪華辦公桌前,提筆批示公文,桌上立了個燙金名牌,寫著「社長張偉文」。

而他大腿上坐了一個小女孩,他邊辦公邊慈愛的逗弄女兒,一旁還有溫柔美麗的妻子笑著為他送上咖啡。

不只是他,當年和他一起策劃騙局的人全都位列高官,共同治理這座古雁玉創造出來的城市,他們不會老、不會死、不再有病痛。

有錢、有權、有女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是所有男人的夢想,誰捨得拋棄名利權勢。

這便是古雁玉想給孫女看的,當初只是想困住他們的用意已經失控,隨著越來越貪婪的慾念,她必須不斷地編織更美好的遠景來滿足他們。

「爸爸……」

驟地睜大眼的趙瀠青熱淚盈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風采依舊的父親抱著十歲的她開懷大笑,搖著波浪鼓逗她開心。

她從沒見母親那麼嫵媚過,嬌媚地依偎父親身旁,眼中滿是崇拜和依戀。

「在他臨死前的那一刻,我感應到他快死了,他作了個回家的夢,所以我『越界』到他的夢裡把他帶出來。」一個做母親的私心。

「越界」是把一個人從他的夢境帶到另一個人的夢境中,這對織夢者而言是相當危險的行為,而且也不被允許,因為能力不足者有可能在中途迷失了,導致兩人成為夢的孤兒,無處可去。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拭著淚,趙瀠青淚眼婆娑地望著年輕好幾歲的父親。

「隱約有感覺到吧!畢竟他也是卓越的織夢者,他不提,我也就不說。」就讓大家一起活在夢裡,無憂無慮地過著幸福日子。

「奶奶,這是不對的,你不可以讓夢與現實混亂了,在真實的世界裡,還有他們該負的責任,以及數著日子等待他們的人,夢是要醒的。」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可是……」她無法扭轉,夢編得越大越難以控制。

一時間,她竟也狠不下心毀掉親手創造的夢境。

「不要責怪你奶奶,她是捨不得我消失,夢的結束也等於失去唯一的兒子。」

有不愛兒女的父母嗎?她太愛他了,想用一生守護他。

「爸?」他怎麼……

咧開白牙一笑的壯碩男子揉亂她頭髮。「青青,你長大了,爸都快認不出眼前的大美人是我缺牙的小心肝寶貝。」

「爸……你好嗎?」

趙瀠青想問問父親過得好不好,夢裡的他快不快樂,可是她問不出口,未語淚先流。

「哭什麼,傻丫頭?爸偷活了好些年也足夠了,我作了很美很美的夢呢!」他一如生前的爽朗,哈哈大笑。

「你知道自己已經……」她哽咽了,沒能往下說。

趙強國面容慈藹地撫著女兒面頰。「死了,我的屍骸大概已是一堆白骨了。」

「爸,別說了。」她不想聽。

「哈,不說就能逃避現實了?你越大越笨了,還有呀!媽,恐龍已經絕種,本來我也以為這一切是真的,結果一抬頭看到翼龍從我頭頂飛過,我嚇得清醒了。」

原本只是懷疑,一隻翼龍證明了他的臆測。

「你這孩子真是的,早就曉得了為何不告訴我一聲?害我拚命地瞞,拚命地織夢,結果把夢搞得太大了。」連她也無法收拾。

他眨了眨眼,淘氣的模樣跟小女兒趙漪藍如出一轍。

「我孝順嘛!不忍你傷心,你想要我活著,我就活著,兒子是媽心頭上的一塊肉,不掛著你怎成。」

「你呀,都是三個孩子的爸了,做起事來還是這麼不知輕重。」讓人既寬慰又感傷。

母親的愛是最偉大的,願意犧牲一切守護兒子,趙強國甘願挨訓。

不過,他也是一位父親,一個女人的丈夫,為了他所愛的家人們,他的笑容變淡了。

「青,替我照顧你母親,雖然她嘮叨又愛操心,可是她很愛你們,老是一邊念一邊用扇子幫你們扇涼,怕你們被蚊子叮……」刀子口豆腐心,一個善良又有包容性的好女人。

今生沒有福氣陪她到老,就等來世吧!

「爸……」

「回去嘍!女兒,剩下的事爸來處理,你只管把奶奶吵醒,叫她別睡了,一睡近十年又不是老妖精……」他邊說邊順手一推,將女兒推進一扇銀色大門。

倏地,一道暖和光線照在趙瀠青微顫的眼睫上,她抖了幾下張開濕潤的眼,一顆晶瑩剔透的淚水由眼眶滾出,滑落腮側。

她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旋轉的手術燈,焦急萬分的女子面容……喔!她被一股蠻力推開了,躍入眼中的是神色冷峻的男人,她的最愛。

「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突然被一具溫熱的胸膛抱入懷裡,趙瀠青頓感溫暖的搖著頭。「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下次不許你再拿自己安危開玩笑,別人的死活與你無關,一個也不準幫。」夏仲夜冷聲冷氣的下最後通牒,禁止她「越界」入夢。

看到她在睡夢中露出驚懼神色,時而顰眉,時而顫抖,甚至淚流滿面,油然而生的憤怒凌駕了不捨,幾度想打斷進行中的「夢遊」。

他是心疼她的,捨不得她在夢裡受苦,而夢外的他只能乾著急,無法進入夢境中幫她,讓他氣急敗壞,遷怒身邊所有人。

「別人?」被用力一推的異能研究者張家慧挑起眉,冷視狂曬恩愛的愛情鳥。

「張博士,我已成功見到我祖母,也瞧見你父親在她夢中,我想他不久之後就會清醒。」而她也該去接回奶奶,共享天倫之樂。

「真的嗎?」平靜無波的眼眸出現一絲激動。

「也許他現在已經醒了,現實的一分鐘等同夢的一星期……」

她還沒說完,張家慧便急急忙忙地奔到隔壁房間,很怕是一場夢,昏睡十年的父親仍一覺不起,在睡眠中自然辭世。

氧氣機運轉著,枯瘦的老人仍然沒有絲毫動靜,靜靜地躺在雪白大床上,一如睡著了,安詳而充滿……死氣。

突地,腦波測量器發出急促的嗶嗶聲,二氧化碳吐出的量變多,凹陷的眼窩微微抽動……

「你……你是誰?」太久沒用的聲帶發出沙礫磨過的沙啞聲。

張家慧哭了,流下欣喜的眼淚,她握住父親骨瘦如柴的手。

「爸,我是小慧,我長大了……」

同時,在醫院的安養病房裡,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婦人輕吐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酸澀眼皮,見到近十年來第一道陽光。

這是夢嗎?

眼前竟是一片的白,找不到任何繽紛的色彩,白得彷彿世界再無污濁,只有純淨,連高聳入雲的建築物也是白的。

咦!是希臘式風格的白色階梯,一、二、三、四、五……哇!一共有十五階,她幾乎可以聞到地中海的味道,真實得不像是夢。

「哎呀!拖拖拉拉的在幹什麼?時間快要趕不及了,你還要磨磨蹭蹭的,不想結婚了是不是……」

結婚?

誰要結婚?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好像是……老媽在大喊。

趙瀠青輕輕眨動長睫,似醒非醒地看看四周,有些迷惑,有些茫然,有些身在夢中的飄浮感,她咬著唇,想確定是不是在作夢。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對著她笑,小花童一身素白的捧著漆白花籃,籃子內是沒有雜色的百合、海芋、風信子、山茶花、桔梗……的花瓣,一樣白得宛如雪花。

一道白玫瑰鋪成的花徑延伸到前方,上百名可愛的小朋友分男女站在花徑的兩旁,每個人手上都抓著一隻氣球,上面寫著……我愛你,老婆。

她動容得都快哭了,雙手攏掀起過長的裙擺,在兒童的詩歌吟唱下,快步地走向等候在教壇前的男人,將手往他的掌心一放。

好真實,真實得像是假的。「我不是在作夢吧?」

穿著一身白的新郎俯下身,在她耳畔邪惡的低喃,「我可以證明不是夢,如果你同意我提前親吻新娘子。」

他會讓她知道什麼叫痛。

「夏仲夜,不許你再咬我,我都快要不能出門見人了。」趙瀠青一瞪眼,輕捶笑得輕狂的可惡傢伙。都是他害她差點趕不上自己的婚禮。

「那最好,留在家裡陪我玩吸血鬼遊戲,我最大的目標是在你全身上下留下我專屬印記。」一說完,他又輕輕吮咬她白玉耳垂。

她沒好氣地羞紅臉。「要是害我在婚禮上出糗,今晚你別想碰我。」

她用了整整一盒的蜜粉才遮住他留在頸子、後背、鎖骨上的激情咬痕,她媽還誇張地說要送她一桶油漆,省得人家笑她養出個浪蕩女兒。

「新婚之夜你要我獨眠?想都別想。」都是他的人了,還能逃到哪去?

「那你就給我安分點。」她當眾打老公,引來一陣轟然大笑。

「我盡量。」但不保證做得到,因為她太迷人了,讓他情不自禁。

夏仲夜那天趕到醫院時,他父親已呈現彌留狀態,在留下幾句抱歉的話後就往生了,等不及兒子捐肝給他。

夏鼎天一死,最恐慌的不是遺孀莊瓊珍,而是等著拿錢還賭債的妻舅莊瓊球,他竟異想天開地想在喪禮上綁架夏仲夜的女朋友,向他勒索大筆贖金。

一直暗中留心他一舉一動的夏仲揚、夏仲芬,得知他又起壞念頭,二話不說的報警處理,在他有所行動時當場逮捕,以現行犯論處,及時救下差點被帶走的趙瀠青。

怕被牽連的莊瓊珍在兒女的勸說下,全盤供出兄長的罪行,包括他偷剪車子的煞車線導致夏仲夜煞車失靈撞上山壁,以及事後買通不肖警察偽造車禍出於意外的調查報告。

人死恩怨了,曾經憎恨父親的夏仲夜選擇原諒,放下仇恨往前走,並接納繼母所生的弟弟妹妹,兄妹三人較以往親近了些。

至於莊瓊珍,他做不到以德報怨,但至少不追究她幫兇的行為,只讓莊瓊球入獄服刑,讓他在牢中反省過去的所做所為。

而羽田晴子住進療養院了,接受精神治療,因為她不只一次出現幻覺,看到死去的表姐在她面前飄晃,而且她上一秒鐘還在餐廳吃飯,誰知眨眼間卻只著內衣褲的出現在百貨公司門口。

她尖叫,精神崩潰了,自始至終不知道是張家慧和炎風聯手的惡整,她整天疑神疑鬼地不敢踏出房門半步。

「夏仲夜,你願意娶趙瀠青為妻嗎?一生一世寵她、憐她、愛她、照顧她。」牧師說著婚姻誓約。

「我願意。」夏仲夜聲音宏亮,眼底滿是濃濃深情。

「趙瀠青,你願意嫁給夏仲夜為妻嗎?一生一世敬他、愛他、順服他。」

「……我願意。」順服!她盡量。

「好了,新郎可以親吻新娘。」

老婆,你給我遲疑了一下,不想嫁給我嗎?愛計較的男人閃了閃眸光。

是太緊張了嘛!老公,你絕無僅有的男性魅力電得我神魂顛倒。水眸柔情似水,傳遞情意。

好吧!原諒你。

夫妻間無聲的交流沒人知情,賓客眼中只瞧見兩人深情擁吻,畫面唯美得令人想落淚。

「獻給你,我的愛妻,這是屬於你的夢幻婚禮。」

「老公……」她感動得紅了眼眶。

這是一場夢,夢裡的婚禮,她看見母親、大姐、小妹還有含笑祝福的奶奶,她們在她的夢境中分享她的喜悅和幸福。

但是,她卻想回到現實中,和愛她的人一起經歷生老病死,讓夢成為回憶。

「謝謝你的愛,我愛你,夢的主人。」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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