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蕾拉]老婆，給我記住！(婚姻不止步之一)[全文完]

老婆，給我記住！【婚姻不止步1】作者：桑蕾拉

出身豪門、又是獨子的楚岡，向來被父母捧在手上，
啣著金湯匙出生的他，金錢方面從來就不虞匱乏，
這樣的他，卻愛上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慕雨潼。
雖然她是個孤兒，卻從未自暴自棄、怨天尤人過，
她善良、易滿足、心存感恩，還常包容他的壞脾氣，
也因此，他極為憐愛她、寵疼她，想照顧她一輩子，
他常覺得兩人天差地別的身分，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因為她的童年太坎坷，所以他必須加倍地對她好，
他決定用愛情來填滿她自幼便缺乏親情的心靈。
好不容易兩人結了婚，但等著他的卻是無盡的傷痛，
那日，他出差回來後，他心愛的妻子竟消失不見了！
整整四年的時間，他發了瘋地思念她、找尋她，
可當他找著她，她卻忘了他，身邊還伴著別的男人？！
不，她是他的老婆，他非要她記起他、愛上他不可！

第一章

    寒流來襲的冬天，台北的天空灰濛濛的，下起了綿綿細雨，街上的行人縮著頸子，手裡撐著各形各色的雨傘，在雨天裡匆匆而行。

    高大剽悍的楚岡身著白色羊毛衣和牛仔褲，外罩軍綠色風衣，即便手持一把大黑傘，夾雜在人群中，依舊掩不住貴族般的自信魅力，引來不少路人的注目。

    他來到一家「Lampedusa意大利麵食館」後，收起濕漉漉的黑傘，站在餐廳的店門口等女朋友一起用餐，她應該快到了。他和慕雨潼交往六個月了，偶爾他們會相約一起吃午餐，一起去看畫展，消磨假期時光。下雨天，他本想開車去接她的，然而她租的房子就在意大利麵食館附近的小巷子裡，步行只要五分鐘，她堅持自己走出來，要他在餐廳等她就好。

    她總是那麼善解人意，那麼溫柔而獨立，這也是他最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雨潼！隔著一條馬路，他搜尋到對街有一抹娉婷熟悉的身影，頓時，他的黑眸閃現喜悅的神采。

    雨潼今天穿著白色的針織外套，配上一件駝色的絨毛洋裝，不算顯眼，但她的身影清麗纖瘦，直順的長髮和裙擺在風中飄揚，整個人顯得特別柔美清靈，讓人忍不住會升起一股保護欲。

    她不只氣質好，也很有畫畫的天分，擅長商業和行銷設計，最重要的是，她沒有設計師的氣焰，脾氣好，能溝通。她那個負責AE的合夥人家境好、人脈廣，看中了她的設計才華和好脾氣，在大學畢業兩年後就和她一起成立了兩人工作室。

    半年前，二十八歲的他接手了父親的建設公司，擔任總經理一職，所推出的第一個案子必須締造出讓人刮目相看的亮眼業績，因此行銷廣告這個部分非常重要，在印製售屋型錄和海報上，他也不敢馬虎，堅持要做到最好，但幾家大型的廣告公司配合設計出來的海報卻無法令他滿意，而且雖然事先已不斷地和設計師溝通過，但因為他不斷的要求修改，所以也領教過那些大牌設計師的脾氣，最後都合作不成。後來，輾轉透過朋友介紹，找上了雨潼的工作室。

    她畫的設計圖一開始仍被他一改再改，但她卻沒有那些大牌設計師的囂張，她和言悅色、耐心地傾聽他的意見，尊重並婉轉地和他溝通，給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保證，並能配合他的意見去做細部的修改。

    當然，她並不是完全沒有主見的女人，學設計的她，對色彩和版面的運用也有所堅持，她包容了他兼顧市場行銷的固執，而他也對她的設計理念有所妥協，兩人在首次合作後，就傳出捷報，提升了房屋的銷售率。

    在每次的討論溝通中，他發現了她柔弱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堅強獨立的心。

    在一次和她合夥人聊天時，他才知道雨潼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孤兒，看她為了生活，努力而認真地工作，那種不得不堅毅獨立的表情，教他既心疼又不捨，他忍不住想疼她、寵她，並進而對她展開追求。

    雨仍持續地下著，他專注地盯著站在對街的她看，她卻沒發現他，兀自低著頭，將注意力放在身邊一個已被雨淋濕、約莫十歲的小女孩身上。

    綠燈了，她沒走過來，反而蹲下身，撐著傘靠近身旁的小女孩，為她遮雨。

    彷彿可以猜到她接下來會做什麼，楚岡立刻撐起他的大黑傘，邁開修長有力的雙腿，一步步地穿越馬路，朝她走近。

    「小妹妹，你沒有傘嗎？」慕雨潼對她說著。

    小女孩搖頭，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慕雨潼從口袋裡掏出面紙幫她擦拭臉上的水珠，再將手中的小花傘交給了小妹妹。「淋雨會感冒喔！來，這把傘給你。」

    「謝謝阿姨！」小女孩接過她的傘後，笑逐顏開地跑開。

    慕雨潼望著女孩笑著跑開的背影，絲毫不在意冰冷的雨一絲絲地落在她的頭髮、臉上，嘴角還漫開了笑意。

    直到頭上沒有雨滴落下，她正覺得納悶時，一陣低沉耳熟的責備聲突然自她頂上落下——

    「慕雨潼小姐，你就不怕自己感冒嗎？」

    慕雨潼仰頭，看見了楚岡眉心攏聚，俊眸含怒地問著她。

    她起身，沒在意他生氣，反而笑得更燦爛。「岡，我才在想，老天爺怎麼對我那麼好，沒有對我下雨了呢！」

    她總是這樣，上次為了救一隻被困在馬路中央的小狗，差點被機車撞到，他忍不住要責備她的善良和同情心。「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感冒嗎？怎麼只顧別人，不顧自己的身體呢？」

    慕雨潼收起笑意，她知道楚岡生氣是因為關心她，但是小女孩淋雨總會讓她想起從前的自己。那份無助、孤苦無依，讓她忍不住興起憐憫之情。

    「因為我知道你會帶傘啊！」

    約會的目的地快到了，她知道他一定會帶傘等著她，所以她才會放心地把傘送給小妹妹。

    「你就那麼確定？」

    「我們心靈相通嘛～～」她靠近他的胸膛，手臂穿過他強健有力的臂膀，環抱著他的腰，輕聲地對他撒嬌著，想消除他的怒氣。

    他拿她沒轍，只要她一撒嬌，給他一個暖甜的笑容，他脾氣再剛硬、再固執，都會被她的柔情所融化。

    綠燈了，他握住她的小手，用溫暖的掌心包覆著她，一起穿越馬路。

    她喜歡他身上的陽剛氣息，喜歡靠在他寬大溫暖的胸膛，喜歡他的大掌包覆著她的小手，喜歡在傘下，享受小兩口甜蜜情意的傳遞。

    「岡，我以前不喜歡下雨，但現在好喜歡下雨天。」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身邊，不但讓我忘記了以前淋雨的那份孤苦無助，而且還添了一份溫暖。」她只要仰頭看著他，就可以讀到他眼中深濃的情意，因此她喜歡這份靠近的感覺，更喜歡他身上傳來的那份令人窩心的溫暖感。

    「傻女孩！不只下雨天，平常我也會牽你的手，讓你感覺溫暖啊！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能讓你全身更溫暖……」

    這句曖昧的話語，讓她笑紅了臉。

    這一刻，傘外是冰冷的冬天，但傘下的兩人卻是熱戀的春天。

    楚岡低頭，乘機輕吻她嫩紅的臉頰，她怕被路人笑，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他健碩的胸懷是如此寬厚舒適，不僅有著陽光般的氣味，而且安全溫暖，她只要這樣依靠著他，就能忘記這場冬雨是多麼的冷冽。

    來到「Lampedusa意大利麵食館」裡，他們坐在角落靠窗的老位子上，她點了一份「春之蝶面」。

    顧名思義，那是一種蝴蝶面，用西紅柿、四季豆、芹菜、胡蘿蔔、節瓜等等食材做成的意大利面，顏色繽紛漂亮，像春天降臨，讓人看了忍不住垂涎三尺。

    「你不試試其它意大利面的味道嗎？」她每次來這家店，幾乎都點蝴蝶面。

    「這個蝴蝶做成的面很特別、很漂亮，我小時候的生日吃過一次後，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味道。」

    因為是孤兒，她不像同齡的孩子可以衣食無虞、予取予求，所以十年前的生日可以吃到一餐意大利蝴蝶面，對她來說已經是難得一見的豐富大餐了，也因此，雖然這個主廚所烹調出來的味道更香濃，食材的配料更頂級豐富，與兒時的味道不盡相同，但對蝴蝶面的喜愛感覺她卻一直念念不忘。

    「好，那就來兩份﹃春之蝶面﹄。」楚岡對一旁等候的服務生說著。

    她就是那麼與眾不同，換成別人，多半都希望可以擺脫那段困苦坎坷的童年歲月，但她仍心存感念，懷念著那兒時的味道，絲毫沒有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個性。

    「楚岡，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把傘交給小妹妹嗎？」慕雨潼看向窗外的雨景，城市在雨幕下變得模糊，她想起了剛才那個淋雨的小女孩。

    「不是因為我們心靈相通嗎？」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慕雨潼笑了一笑。「其實……那個小妹妹，讓我想起了從前的我。」她遙想過去。「我聽育幼院的院長說，我是在下雨天的冬夜被送到育幼院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送我去的……」

    楚岡專注地聽著。

    她跟他提過，她一出生就被扔在公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父母生了她，卻遺棄了她。

    聽到這裡，他隱約能窺見她心中的孤苦，因此總不敢繼續往下問，深怕觸及她不願揭開的瘡疤。

    慕雨潼看著他，孤兒的出身，使她一直避免生日的話題，也沒有人確切地知道她生日是哪一天，而聰明的楚岡似乎懂得她隱藏心事的原由，從不多問。

    他們已經交往六個月了，楚岡比任何人對她都好，他在她心中有著無人可以取代的地位，因此沒什麼好隱瞞他的了。

    「那個很冷的下雨天，我被送到育幼院去，院長把那天訂成我的生日。多年前，我曾經埋怨過自己的父母為何遺棄我，直到遇見了你，我才漸漸釋懷了。我覺得上天是公平的，也許我沒有得到親情的溫暖，可是我卻比別人幸運，遇到了一個好情人，感受到愛情存在的可貴。」

    他心一揪，湧上一陣酸楚，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比起雨潼，他真的幸運多了。

    他出身豪門，是父母捧在心上的獨生子，自幼就住豪宅、穿名牌，出門有名車代步，金錢不虞匱乏，從來沒有感受過飢寒交迫的日子。

    然而，身世坎坷的雨潼卻仍保有感恩的心。

    也許就是這樣身世鮮明的對比，才會讓他更加憐愛她、寵疼她、想照顧她，讓她感受愛情的美好。

    在他面前，她可以勇敢地敞開心扉，毫不保留地說出避諱的心事，可見他已經深入她的內心，以後他也不用再避談這個話題。

    「你生日是什麼時候？」他問著。

    「今天。」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是她的生日？「怎麼不早講？」他有些生氣，俊眸瞪著她。「我什麼都沒準備！」

    慕雨潼笑著。「有啊！今天你請我吃蝴蝶面，這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傻女孩。」他輕撫著她的髮絲，她總教他生氣，又讓他心疼。

    雖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但她從來沒有自暴自棄、怨天尤人，她善良、容易滿足、心存感恩，也常常包容他的壞脾氣，使他更加珍視她。

    他常常覺得兩人天差地別的際遇，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她的童年太坎坷，所以身為豪門之子的他必須加倍地對她好，用愛情的溫暖去愛她、照顧她，填滿她缺乏親情的心靈。

    因為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他一定要好好地把握她。

    吃完意大利面，他帶她去美術館看畫展。

    從畫展出來後，已經是華燈初上，一道冷風突然拂面而來，她忍不住打起噴嚏——

    「哈啾！哈啾！」

    楚岡立即拉著她的手，走進一家牛仔專賣店。

    「穿上這個。」他很快地在外套區裡挑了一件深紫色的短版羽絨外套，套在她身上，還幫她戴上一頂毛帽，帶她去照鏡子。

    看著鏡中的自己，嬌媚中帶了點俏皮的可愛穿著，慕雨潼忍不住配合地對他眨著眼，做了一個俏皮的鬼臉。

    他笑著，拿起手機，按下快門，拍下她嬌俏的笑臉。

    「先生，你的眼光很好，這是這一季的新貨色，小姐穿起來很漂亮。」女店員說得嘴角冒泡，眼光充滿讚賞。

    「你也穿一件。」慕雨潼慫恿著楚岡穿。

    「我衣服夠多了。」他什麼都不缺。

    「帥哥，不要辜負你女朋友的心意嘛！這個顏色男女生都很適合，現在買情侶裝，還打八折喔，超划算的！」店員一聽見女客人這樣說，立刻手腳利落地拿出一件男用的羽絨外套推銷。

    楚岡笑著。

    他不在乎打不打折，他在乎的是雨潼，尤其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想寵疼她，給她一個最溫暖、最有意義，可以深得她心的禮物。

    於是，他也穿上短版的紫色羽絨衣，滿足她的希望。

    慕雨潼上前，幫他拉好衣服，紫色羽絨衣穿在體格魁偉的他身上，顯得帥氣自信，一樣貴氣逼人，魅力四射。他天生就是個衣架子，她甚至覺得那些DM裡的男模，體格都沒有他好。

    「你穿起來好好看喔～～」慕雨潼用崇慕的眼神看著他，語出讚歎。

    他對她眨眼，做出她剛才做的俏皮鬼臉，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向板著俊臉的他，也有俏皮的一面，好可愛！

    她真想拍下他的表情，可又怕被店員瞪。

    他拿出皮夾，掏出信用卡給店員，脫下羽絨外套。「兩件羽絨衣和毛帽，刷卡。」

    「好的。」店員可開心了。

    楚岡買下情侶裝，為她二十六歲的生日，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兩人穿上情侶裝，一起走出店門口，她突然說道：「等等！」

    「怎麼了？有東西忘了嗎？」

    「嗯。」她點頭朝他一笑。「你欠我一張笑臉的照片。」他剛剛有拍她，她也要拍下他帥帥的臉。

    他聽懂意思了，很合作地從口袋裡拿出高畫素的手機，舉高，俊臉靠近她的臉頰，卡地一響，一張戀人的俏皮笑臉立即收入鏡頭裡。

    「再來一張。」她說著。

    她二十六歲的生日有他陪伴，是多麼的快樂，她一定要為這一天留下美麗的紀錄。

    兩個人穿著同款的紫色羽絨衣，在街頭上擺出各種姿勢留影，一張又一張，搞笑的、感性的、浪漫的，並配上戀人的甜蜜歡笑聲。



    拍過癮了後，她開始翻看著手機內的留影，每看一張，她臉上的笑容就一次比一次更滿足甜蜜。

    「要傳給我喔！等到有一天我老了，看到這些照片，我一定會會心一笑的！」

    「為什麼？」他好奇地問著。

    「因為曾經有個男人在我生命中留下美麗的紀錄啊！」

    二十六歲遇上楚岡，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她感覺到人生有了幸福的轉折，這或許是上帝彌補她失去親情的恩典吧！

    然而，對於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她一直不敢有所貪求的。

    她心裡很清楚，楚岡是「藍德集團」的少東，跟她孤兒的身份簡直是雲與泥的差別，她必須常常提醒自己，他只是一個戀人，如此而已。

    能成為他的戀人，她已經很滿足，覺得今生不虛此行了，她會把這段戀情當作是人生最美、最快樂的際遇。

    其它的，她不敢想。

    「什麼叫曾經？」他的濃眉很快地又皺在一起，朝她發出抗議。聽起來，他好像只會是在她生命中短暫停留的過客而已，他立刻嚴正地糾正她。「是永遠，不是曾經！」

    「永遠……」她幽幽地說著。

    明知不該貪求，然而這兩個字由楚岡口中說出，她孤寂的內心又立即被注入溫暖和甜蜜。

    要抵擋他的熱情，似乎沒有她想像的容易。

    「對！」他堅定地說著。

    她看著他，眼神有些迷濛，心臟因喜悅及感動而怦跳著。

    在如織的細雨中，看著英俊的楚岡深情地凝視著她，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偶像劇的場景，而她會是那個幸運的女主角嗎？

    她真的可以永遠擁有他嗎？

    「不信嗎？」他的心也同樣怦然跳動，因為他從來沒有對女人有過如此強烈而堅定的情意。

    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親情、友情、戀情、金錢、特權……他比一般人擁有更多，什麼都不缺，也因為來得容易，所以他不懂什麼叫付出，也不懂什麼該珍惜。

    直到雨潼的出現，才讓他明白，他必須緊緊抓住這份相知相惜的真情，他開始懂得付出，也有了想寵疼、想愛人的力量。

    她二十六歲前的生日，他來不及參與，但今年開始，他要盡其所能地為她慶生，滿足她曾經失去的一切，要她此生永難忘懷。

    「我們來蓋印章。」

    「蓋印章？」她納悶地看著他。

    「對。」他的黑眸盛滿濃烈的深情。

    他摟住她的腰，貼近自己，低頭，輕輕地覆上她柔軟蜜嫩的唇，給她一個安心的保證。

    他溫熱的氣息灌入她的唇腔之內，加深這個吻，非要攪亂她的顧慮，非要在她二十六歲的生日這天對她許下誓言，要她永遠屬於他。

    這是他和她的約定。

    慕雨潼感覺天旋地轉，他的吻雖輕，但溫熱，燒炙人心，同時有著不容質疑的堅定，令她的心微微激動著。

    他吻越來越激狂、強烈，傘掉了，他仍忘情地吮嘗著她，想將濃烈堅定的情意傳遞到她身上。

    她的心漲滿溫暖的感動，已經分不清臉上滑下的是淚，還是雨了？

    這場細密的冬雨下得冷冽，卻澆不熄兩人心間炙燃的濃情……

    楚岡對慕雨潼的愛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他對她提出永遠的誓言，許諾她一個幸福的未來，而慕雨潼本來就喜歡著他，再也無法抗拒楚岡想帶給她幸福的心意，兩人都有了相屬的約定後，楚岡決定帶她回家見父母。

    他母親想為他找個名媛結婚的念頭多年來一直根深柢固，他曾試著和名媛交往，但是他跟任性驕縱的千金實在處不來，因此不了了之。直到遇見溫婉的雨潼，才讓他有想疼、想照顧她一輩子的意願，也因此，他更加堅定地認為他必須把握住她，但因為他是獨子，長久以來，母親對他的婚姻都抱持著門當戶對的期許——雖然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所以，他今天帶雨潼來，根本不敢奢求母親會立即接受她，他只希望母親看過雨潼後，可以試著去理解他喜歡雨潼的原因，明白他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慕雨潼的內心很緊張，她知道楚岡出身豪門，他的父母都是社會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喜歡孤兒出身的她？

    楚岡牽著她的手走進佔地遼闊的日式建築裡，穿過植著松柏的寬廣庭園，這兒井然有序，氣派卻不失清雅，相較之下，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超級不起眼。

    而且，她身上穿著一襲素雅簡單的白色宮廷式洋裝，不知道會不會寒酸了點？

    楚岡可以感覺到她的不安，立即給她信心，鼓勵道：「放輕鬆點，有我在，別擔心。」

    「好。」她深吸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只要展現誠意和笑臉，相信楚岡的母親也不會不歡迎她吧？

    「媽，我回來了。」楚岡領著雨潼進入室內，他示意雨潼在一旁等他，率先上前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母親請安。

    顧敏霞穿著一身昂貴的套裝，整個人看起來氣質高貴、端裝典雅，一聽見楚岡的聲音，立即起身朝他走去，臉上堆著笑容。「你這孩子終於回來了，我有多久沒看見你了！」

    她好久沒見到兒子了，楚岡工作後就沒跟他們兩老住一塊兒，以前他假日時總會回家，本想再說服他跟條件不錯的名媛相親的，但都因為他最近回家次數少而作罷。

    不過楚岡還算孝順，知道她心急，幾天前就說了今天要帶個條件不錯的女孩回家給她看看，她相信楚岡的眼光不差，就不知交往的是哪家的千金？應該不會讓她失望吧？

    「媽，爸不在嗎？」楚岡問著。

    「是啊，他今天約了客戶去打高爾夫球了。」

    「喔。幾天前我跟你提過，要帶一個女孩給您看看，我跟您介紹一下。」楚岡很快地回頭，拉住雨潼的手來到母親面前跟她介紹。「她就是我之前跟您提過的，和公司首次合作廣告設計，就為公司創下房屋銷售佳績的才女，現在也是我的女朋友，慕雨潼。」

    「伯母您好，我是雨潼。」慕雨潼向她點頭微笑。

    楚岡的母親皮膚跟身材都保養得當，不像五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比實際年紀來得年輕，但銳利的眼神卻讓她不自覺地拘謹起來。

    顧敏霞打量著慕雨潼，雖然穿著樸實素雅，但她看起來清靈秀麗，舉止端裝優雅，應該是受過良好家教的女孩。「您好，慕雨潼小姐，快請坐。」

    「謝謝。」慕雨潼坐在她對面，楚岡則坐到她的旁邊。

    顧敏霞命傭人倒來茶水後，開始詢問。「你跟我們楚岡交往多久了？」

    「半年了。」慕雨潼答著。

    顧敏霞點頭。「你們看起來感情真好。」

    這是楚岡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這表示楚岡非常中意她，所以她得瞭解一下慕雨潼的家庭背景才行。

    「慕小姐，不知道您府上住哪裡？父親是做什麼事業的？」

    「媽，您這樣會嚇著雨潼的。」楚岡制止母親毫不委婉的問法，極力保護著雨潼。

    「只是閒聊而已，慕小姐不會介意吧？」顧敏霞笑著說。

    「呃……不會的。」她的身世遲早要讓楚岡的母親知道，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伯母，我沒有父母，從小在育幼院長大。」

    顧敏霞的笑容驀地一僵。「那麼……是孤兒嘍？！這、這樣怎麼配得上……」楚岡呢？楚家家大業大，楚岡未來可是要接下龐大事業的，就算不考慮商業聯姻來壯大事業，他將來的妻子起碼也要是個見過世面的千金才行啊！要是娶了個孤兒進門，以後豈不讓外人看笑話了嗎？

    「楚岡」兩個字沒說出口，但楚岡和慕雨潼聽在耳裡都心知肚明她要表達的意思。

    「媽，雨潼雖然是個孤兒，但是她有才氣，個性也很獨立，最重要的是沒有名媛千金們任性驕縱的脾氣。」楚岡很快地挺身而出幫雨潼說話，同時也要讓母親知道他喜歡雨潼的理由。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我安排千金跟你相親也是為了你的將來打算啊！」顧敏霞一看到兒子堅定地說出這番話，心中突然湧現不安。這孩子該不是認定慕雨潼了吧？不，先別自己嚇自己。

    「媽，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我想我應該有權利選擇我要的女人。」楚岡的立場非常堅決，他牽著雨潼的手，黑瞳中是不容質疑的專執和深情。

    顧敏霞隱忍著心中燃升的怒氣。

    慕雨潼見楚岡和他母親頂撞，急忙拉住他。「別這樣，岡！」

    他母親不能接受是她意料中的事，但才第一次和他母親見面，母子倆就因她而起爭執，這樣實在不妥。

    為了顧及貴婦形象，顧敏霞深吸口氣，忍下心中的火氣，沒有在外人面前跟兒子吵起來。

    也許楚岡現在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畢竟他們交往不久，現在還有新鮮感，等再過一些時日，他發現慕雨潼根本無法融入上流社會後，他就會覺悟，就會慢慢疏離她了。

    看來，這段時間她得要更積極地安排他相親才行了。

第二章

    今晚，慕雨潼和楚岡一起到山上露營，夜空中，繁星點點，一彎明月映照著忙著野炊的楚岡。

    慕雨潼看著身材高大、五官俊挺，散發著自信和貴氣的楚岡，他正用撿來的石頭搭了個小爐，努力生火，白淨的俊臉沾著黑炭，一身淺藍色格子襯衫和牛仔褲也染上泥土，像個鄰家的大男孩一樣可愛，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出身於企業家第二代的他，平常習慣被傭人侍候得服服貼貼的，她沒想到他居然會答應她的要求，到山上來露營野炊。

    那天見過他母親後，他們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慕雨潼的心裡難掩自卑，她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份並沒有得到楚伯母的認同。

    雖然如此，楚岡並沒有嫌棄她的出身，他仍然像從前那樣疼她、寵她，把她放在手心上呵護。

    她跟楚岡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是如此的快樂，他們擁有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滿足，她覺得楚岡應該是上天派來帶給她幸福溫暖的天使，她好想成為楚岡永遠的伴侶，但豪門之家，卻難以包容出身孤兒的她。

    那天楚岡的母親知道她是孤兒後，態度就變得淡漠高傲，認為她配不上楚岡。

    想到這兒，她不禁甩了甩頭，不想繼續往下想了。唯有珍惜著兩人在一起的歡樂時刻，才是最實際的。

    「火生起來了，雨潼。」楚岡叫著她，起身，換手讓出位置。

    「喔，好。」慕雨潼端起一鍋水，放在他搭好的石頭爐火上。

    「你準備煮什麼好料？」楚岡問著她。

    「你猜。」慕雨潼調皮地不說答案。

    「蘿蔔排骨湯？」

    「不是。」

    「牛肉湯？」

    「唉呀，真笨，是百菇火鍋湯啦！」她拿起長杓子，笑他。

    那是他們兩人最喜歡的湯了。

    「居然罵我笨？」楚岡可不服了，一道濃眉不服地挑起。「帳篷是我搭的，爐火也是我生起來的耶！」

    「我等到天都暗了呢，還真敢說。」慕雨潼故意說著，嘴唇嘟起。

    楚岡捕捉到她眼中的調皮光芒，她的話毫無攻擊性，倒是嘟起的嘴唇豐潤可口，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你還沒嫁給我，就會嫌我啦？」他故意說著。

    「誰說要嫁給你了啊！」慕雨潼臉紅了。

    「敢不嫁我！」楚岡一對濃眉攏聚，俊臉繃緊。

    他已經決定這輩子要照顧這個善良又賢惠的女人，他發誓要帶給她幸福快樂，彌補她童年坎坷的不幸，不管別人怎麼想，任何人都不能阻礙他的決定。

    這個男人啊，倔強的濃眉一皺起，就等於宣告他要發威了。

    只要不如他的願，他就會生氣，像個大男孩似的，唉！

    見她笑彎了眉，楚岡的黑眸凝聚情意，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裡，不讓她閃躲這個問題。

    他語氣隱含威脅地說：「嫁不嫁給我？」

    「我……」她不看他的眼睛，避開他的問題。

    楚岡不准她打馬虎眼。

    他已經二十八歲了，母親急著幫他找門當戶對的名嬡相親，但他心裡只容得下雨潼一個女人。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像商業行為般拿來交易，他不想將幸福斷送在門當戶對的可笑條件上。

    他本來就不能接受母親的想法，最近帶雨潼回家後，沒想到她的行動更是變本加厲，積極地拿著一堆千金的照片到公司要他挑，硬是要安排他相親不可。母親越是執意要他接受她的想法，反而越是令他感到氣惱和反感，挑起了他原就剛硬不馴的個性。

    他和雨潼心有專屬，真心相愛，他怎能違背自己的感情和決定，順從母親的安排？

    「別避開我的問題，潼。」她總是躲開他的問題，她不知道他心裡有多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內心是否和他一樣，也有著共度一生的意願嗎？

    他看著她，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眼底是濃濃的深情。「我們已經交往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裡，我心裡只有你，讓我牽你的手，一起建立一個家，一起生活、一起鬥嘴、一起慢慢變老，好嗎？」

    慕雨潼眼眶泛紅，內心澎湃，湧上一陣溫暖與感動。

    生來就沒有父母的她，就像失根的浮萍，生活上一直沒有人可以仰賴依靠，是直到認識楚岡後，她才知道什麼叫做幸福。

    雖然自知孤兒的她，配不上豪門公子的他，但她真的很喜歡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歡悅，他對她的寵疼呵護，更讓她無法再躲藏拒絕。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頻密，她對他的依賴就越深，她不想孤伶伶地感受一個人的寂寞蒼涼，她甚至常常幻想她跟楚岡可以像平凡的夫妻那樣，為孩子泡牛奶、換尿布，過著忙碌又幸福的生活……

    「怎麼哭了？」他心疼地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心裡急了起來，怕自己的求婚把她嚇哭了。「難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生活，一起慢慢變老？」

    「……我想！我還想替你生兩個孩子，看牙牙學語的孩子在我們的腳邊爬著，等他們大一點時，你負責教兒子打棒球，我則教女兒做點心，我們一家子常常能快快樂樂地去野餐……」她不想再壓抑自己的心意，一股惱兒地說出嚮往的幸福。

    「那太好了！」楚岡一確認她跟自己有一樣的想法，俊眉立即揚起，抱她抱得更緊了。要找到相知相惜的愛人不容易，他幸運地找到了，所以他不想再等了，他怕等著等著，雨潼的心意會因為母親的阻撓而起變化，他甘冒母親反對、生氣的風險，也不想冒著失去雨潼的風險。

    她是第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也會是最後一個。

    「既然你跟我的想法一樣，我們結婚吧！」楚岡提出求婚。

    在對的時間裡遇上對的人，是上天的祝福，他要把握住機會，追求自己的幸福，他相信唯有跟相愛的人一起生活，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可是，岡，我是孤兒，你是豪門貴公子，我們身份懸殊，你的家人會答應我們結婚嗎？」終於，她還是把心中的顧慮講出來了。

    他是天，她是地，兩人身份天差地別，她真的可以嫁給他，擁有珍貴的幸福嗎？她沒忘記他的母親打心底覺得她配不上他。

    楚岡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按住她的肩膀，安撫著她。「別擔心，我爸他很開明，我跟他談過，他完全尊重我的決定，至於我媽她……雖然一直希望我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結婚，不過我並不喜歡那些千金名嬡。」

    「可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難道你希望我跟不喜歡的女人結婚，一輩子過著不幸福的生活？」楚岡認真地問著她。

    慕雨潼立刻搖了搖頭。

    只要一想到楚岡摟著別的女人、細心呵護對方的畫面，她的心就像被灌入強酸般，湧現一陣不安和嫉妒。

    尤其他並不會因此而得到幸福，那她又何必把他推入不幸的深淵裡，讓兩人飽嘗苦澀和遺憾？

    「我不喜歡婚姻被安排、被支配，而且我要娶的女人，不是那種只看得見財富和虛榮心高漲的，我的女人要溫婉又獨立，善良又體貼，就像你這樣。潼，我不想錯過你！」楚岡的黑眸綻放出執著而堅定的光采。

    楚岡的一字一句都撼動著慕雨潼的心房，她心裡渴望著永遠被他寵愛，嚮往幸福的愛情降臨。

    「我媽不會是我們的阻礙，我會讓我媽媽知道我的決定是對的。只要她跟你相處後，她一定會跟我一樣喜歡你的。」楚岡決定先斬後奏，他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而是真心愛著雨潼，想要照顧她一輩子。

    母親現階段仍然無法接受出身孤兒的雨潼，但雨潼賢慧溫柔，善解人意，將來也會是個孝順的媳婦。最重要的是，他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所以他不會接受母親的安排。

    今生，他只要雨潼成為他的妻子、他永遠的靈魂伴侶，他會愛她一生一世。

    慕雨潼感動地點了點頭。

    楚岡的出現，就像一把火炬，為她的人生點燃了希望，讓她找到了安定的方向。

    因為是孤兒，所以她就沒有資格追求幸福了嗎？

    不，她已經失去了親情的眷顧，現在，她也想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愛情，捍衛自己的幸福！

    ☆☆☆☆☆☆

    幾天後，他們低調地到法院公證結婚，正式登記成為夫妻。

    慕雨潼住進了楚岡在台北近郊買的大樓，開始了他們甜蜜的夫妻生活。

    新婚夜裡，他本想帶她到外面吃大餐，她卻堅持在家裡準備料理，他負責洗菜，她切菜、準備煲湯，兩人在廚房裡忙得很起勁。

    當她踮著腳尖想拿廚櫃裡最上層的陶鍋時，身後一隻大手快她一步地拿下它。

    「以後這種工作我來就好。」楚岡的大手環抱著她的腰際，提醒她。

    「家裡多了一個男人，真好用。」她回頭，對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等一下吃完晚飯，我會讓你覺得我更好用。」楚岡對她露出性感的笑容，黑眸盛滿暖味的情意。

    她聽懂了他的暗示，臉紅地拍了下他的臂膀。「討厭啦～～」

    「不會討厭，等會兒包你喜歡。」他低頭，彎身在她的耳邊輕聲保證，性感的薄唇還乘機輕啄了下她的嫩頰偷香。

    她的臉很快地紅得像顆番茄，他則滿足地發出笑意，喜歡她害羞的模樣。

    慕雨潼的心中漾起甜意。

    這是她最嚮往的家庭氣氛，平淡中可以感受到愛情的幸福。

    從今天起，她有丈夫、有家人，不再是一個人了，她是最幸福的女人！

    ☆☆☆☆☆☆

    新婚期間，他們天天過得好甜蜜，幾天下來，連濕冷的空氣聞起來都充滿幸福的氣味。

    每天清晨，慕雨潼一睜開眼，就會看見她最愛的男人躺在她身邊，他的體溫烘暖她的身體及心窩。

    因為太過幸福，有時候她還會害怕是否睡醒之後，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這真的不是夢，她的頭枕臥在他的臂膀上，汲取他身上傳來的陽剛氣味，那是一種教人喜悅而安定的味道。

    她像只小貓咪般眷戀著他的體溫和氣味，想這麼一直窩在他的懷裡，捨不得離開。

    仰頭，食指沿著他堅毅的下巴、直挺的鼻樑、倔強的濃眉移動，勾勒著他英俊的輪廓。

    她何德何能，可以成為他的妻子，可以得到他的珍寵？

    這真是上帝對她的恩寵吧！雖然不給她一丁點兒親情，卻賜給她滿滿的愛情。

    今後，她一定要善盡妻子的責任，好好地照顧楚岡，讓他無後顧之憂，以此回抱他對自己的寵愛。

    看看表，發現時間不早了，她知道他要上班，她得趕快幫他準備早餐才行。

    不料才一離開他，她的手就突然被拉住，很快地又回到溫暖的懷抱裡。

    「別走！」楚岡說著。

    「我去做早餐給你吃。」

    楚岡不從，她只消一動，柔亮的秀髮便飄散出淡淡的桂花香味，而手下的肌膚又是如此的細膩滑嫩，令他的身體徹底甦醒過來，很快地，他像豹一樣，迅捷地將她壓在身下。

    「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去日本一個星期嗎？」慕雨潼讀出他的慾望，笑睨著他。

    「早上十點的飛機，現在時間還早。」他的黑眸灼熱，因為她在閃躲時不經意地磨蹭著他緊繃的慾望。「調皮的野貓！」柔軟的嬌軀令他渾身像火一樣燃燒著，他身下一緊，很快便再度封住她的唇，在她身上落下雨點般的吻，不斷地撩動她的心，摧毀她的理智。

    他愛上她身上這股清新的桂花香，愛上她身上這甜暖的味道，愛上他這個甜美可愛的小妻子。

    她讓他不想上班，只想在床上和她廝磨一整天。

    不一會兒，她的吟哦證明了她敵不過他專霸的進攻，她很快地在他身下融化。

    兩人緊密的結合，再度共覆雲雨，攀上天堂之境……

    ☆☆☆☆☆☆

    剛目送楚岡上班的慕雨潼，嘴角揚起甜蜜的弧度。

    婚後的生活，楚岡給了她滿滿的愛，幸福和甜蜜不斷累積，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非常稀有珍貴，因此她將生活重心全放在善盡妻子的本分上，努力做到最好。

    她收拾好餐桌後，洗著碗筷，手上沾著泡沫，她看著婚戒，笑得好滿足。

    單顆美鑽是他們的定情之物，那璀璨的折射，正閃耀著幸福的光芒，告訴她擁有了別人最羨慕的神仙眷侶生活。

    是啊，平凡的灰姑娘嫁給了王子，得到王子的珍寵，得到最嚮往的幸福，這一切都是真的……

    叮咚、叮咚～～

    一陣急促的電鈴聲突然將她喚回現實之中。

    會是誰？

    一定是楚岡忘了什麼東西了！她放下碗，濕濕的手邊擦著圍裙，邊走到門邊，笑著開門。「岡，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一見到門口站著一個氣質高貴、端裝典雅的眼熟貴婦，慕雨潼的笑容驀地一僵！

    是楚岡的母親。

    她銳利的眼神、冷傲的表情比寒流還凜冽，教人見了直打哆嗦。

    「你果然跟楚岡住在一起！」顧敏霞的表情冷如冰霜，眼中釋放著怒氣和敵意。

    之前楚岡帶她回家時，她以為楚岡只是一時迷惑，不是認真的，更不願在楚岡面前擺臉色，而且礙於自己是企業家妻子的身份，她又不好露出不得體的情緒發洩，只能維持冰冷的態度，和她保持距離。

    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讓這外表看來單純，心機卻頗重的慕雨潼得逞！

    這幾天，從公司布好的眼線口中得知楚岡已經結婚，她才知道楚岡是來真的，連她都被瞞著。

    哼，怪都怪這個慕雨潼！她是孤兒，所以她一定是有預謀地想接近楚岡的！

    不等慕雨潼回應，她逕自進入屋內。

    慕雨潼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然而再怎麼說，她已經是楚岡的妻子，楚岡的母親等於是她的婆婆，婆婆來訪，她怠慢不得。

    她很快地倒了一杯水給她，坐到她面前。「媽，喝茶。」

    顧敏霞一看見她手上閃亮的戒指，胸口的怒意頓時快速膨脹，再也無法隱忍心中抑制已久的憤怒，她雙眼瞠大，聲音提高地問：「你真的和楚岡結婚了是嗎？」

    「是，媽——」

    「別叫我媽！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媳婦！」顧敏霞瞪著慕雨潼，心火高張。

    真不知道楚岡心裡是怎麼想的？這慕雨潼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孤兒，怎能跟氣質優雅的千金、名嬡相比？

    偏偏楚岡個性倔強，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她說服不了兒子，只怕母子會因為這事鬧僵，所以她今天特地過來，想要從個性看起來溫婉的慕雨潼這邊下手。

    「你要知道，楚岡跟你結婚只是一時迷惑而已，他跟你的身份天差地別，以他的條件，值得更好的女人！」顧敏霞昂起下巴，眼露鄙視，語中儘是不屑的口吻。

    她辛苦栽培楚岡，讓他成為優秀的接班人，可不希望他娶個沒有顯赫背景的孤兒入門。

    像她這樣窮困的孤兒，她怎麼會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呢？不就是要錢嗎？哼！

    慕雨潼心裡真的好難受，她本來還敬重對方是長輩，但她突然這樣出言貶低自己，還擺明了要她離開楚岡，這感覺像被重重摑了一巴掌似的，令她覺得羞辱、難堪。

    她雖然不是什麼千金名嬡，但也是個有自尊心的女人啊！

    「我知道你是孤兒，應該很需要錢吧？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請你放了楚岡吧！」顧敏霞從鱷魚真皮提包裡拿出了一張支票，放在桌上。

    慕雨潼的出現，破壞了她原先為了楚岡所安排的相親計劃，如果再不趕快採取手段逼她走，萬一慕雨潼懷孕可就更難收拾殘局了。

    得趁早解決這件事才行！

    慕雨潼看著那張五百萬的支票，心恍如遭到重擊。

    錢是萬能的嗎？

    她怎麼可以拿錢欺負人？

    儘管知道楚岡的母親鄙視她的孤兒身份，但就算是孤兒也不該遭受這種屈辱啊！一股油然而起的自尊心使她強烈地想捍衛自己的愛情。

    她很快地築起防衛，壯起膽子說話。

    「您覺得用這些錢就可以收買人心了嗎？」方才尊重她是楚岡的母親，她才一直默默承受，但是現在婆婆直接拿錢羞辱她、踐踏她，她無法再忍氣吞聲了。

    「怎麼，你覺得這些錢不夠是嗎？」顧敏霞輕嗤一聲。

    「愛情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慕雨潼說著，把支票推還給她。

    顧敏霞置若罔聞，只覺得她假清高。

    「隨你便！不管你要不要錢，總之希望你趕快走人！還有，別讓楚岡知道我來過，你也不想看他夾在我們中間為難吧？」說完，顧敏霞頭也不回地離開，不讓她有拒絕的權利。

    五百萬的支票，慕雨潼沒有看在眼裡，她失神地將它揉成一團，往垃圾桶的方向丟去，沒注意到它沒掉進垃圾桶裡，而是落在地上，滾到了沙發下。

    她要的不多，只是想要過得幸福而已，為什麼幸福就像煙火般，雖然絢爛，卻很快就會消逝無影了呢？

    難道孤兒就不能擁有幸福的權利嗎？

    因為失去親情，所以她想要緊緊地抓住愛情，但只要一想到楚岡將因為她而和母親決裂，原先那份堅定的心就突然有了崩裂的縫隙了。

    偏偏楚岡剛好去日本出差一個星期，而他母親又挑這時登門找她，開口就是要她離開楚岡，此刻她的心就像打結的毛線一樣，亂糟糟的，一直無法安寧平靜。

    收拾餐盤後，她換了一件外出服，一手拿著零錢包，一手提著購物袋，開了門，走到大街上。

    一路上，楚岡的溫暖體貼和婆婆的冷漠犀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斷地在她腦海裡交替，拉扯著她的心，令她陷入難受之中。

    儘管她知道自己孤兒的身份配不上出身豪門、英俊優秀的楚岡，但當婆婆一字一句地逼她離開楚岡時，她心裡卻有千百個不願意，滿腔不捨和不安紛紛湧上心頭。

    誰可以告訴她，究竟她該怎麼做才能被楚岡的母親接受呢？

    心神不寧之際，她腳下的步伐仍未停歇，一步步地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十字路口，而此刻黃燈正好轉成了紅燈！

    吱——嘎——

    一陣尖銳的煞車聲突然在她耳邊響起，等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車子朝她而來，而且已經近在咫尺了。

    砰地一聲巨響，她閃避不及，整個人被撞上，飛彈而起。

    剎那間，她的世界天旋地轉了起來，緊接著頭部著地，傳來巨大的痛意，最後眼前一片黑，整個人失去意識……

    ☆☆☆☆☆☆

    三天後。

    楚岡提前從日本飛回台灣，開車往老家的路上疾駛。

    他在日本出差時，曾經打電話回家給雨潼，但是家裡電話卻沒人接。雨潼連著三天都不在家實在不可能，而且連手機也沒有回應，一股不祥的預感驀地在他心底竄升。

    不安和焦慮持續在他心裡擴大，他擔心她發生不測，所以不敢在日本滯留，未完成的公事交代給下屬後，他立刻就飛回台灣一探究竟。

    回到家裡，他找不到雨潼，冷冷清清的感覺很不尋常，呆坐在沙發上時，他的眼角不經意地瞥見對面沙發下有團紙，他疑惑地上前拾起、攤開，赫然發現這竟是一張被揉成團的五百萬支票！

    在那張支票上，他看見母親的印鑒，當下知道她來找過雨潼。所以，雨潼會突然不見，肯定和母親來找她有關。

    於是，他忿忿地驅車趕回老家來找母親，想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車後，他大力甩上車門，走進屋內。

    「楚岡？你不是去日本出差嗎？怎麼提前回來了？」顧敏霞一看到兒子，立即覺得奇怪。

    楚岡的一對俊眉豎起，黑眸散發著騰騰怒氣。「媽，告訴我，你這兩天是不是去找過雨潼？」

    「是啊，我是去找過她了。」顧敏霞深吸口氣，雙手盤胸，大方地承認。

    「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對她做了什麼？！」顧敏霞揚高了聲音，她比他更有理由生氣好嗎？「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你跟她結婚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

    「所以媽就拿五百萬支票逼她離開是嗎？」楚岡怒氣沖沖地拿出支票放在桌上。

    「……是她告訴你這些的？」顧敏霞心裡不禁埋怨起慕雨潼，她已經交代過，去找她的事不准告訴楚岡，沒想到她還是說了。

    「她什麼都沒說！」突然失去珍愛的人，楚岡像頭暴怒的野獸般吼著。「她不見了！自從你去找過她以後，她就不見了！」

    顧敏霞先是一愣，接著暗喜了起來。呵，不用花一毛錢就可以趕走慕雨潼，那豈不更好？看來她這趟沒有白跑，至少她的目的達到了。

    「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收買雨潼的心，然後我就會聽你的話，跟那些名嬡結婚了嗎？」楚岡的黑眸蘊含著怒氣，不敢相信母親競背著他做出這種事！

    「你這孩子，到底懂不懂我的用心？你簡直完全被慕雨潼那個女人給迷惑住了！」

    「我已經表明得夠清楚了，為何媽還是執迷不悟呢？」楚岡握緊拳頭，忿恨地朝著牆壁捶打，牆上立即留下血印。

    「楚岡——」顧敏霞一驚，嚇得趕緊叫傭人抓住他，禁止他繼續傷害自己。「管家，快來！」

    「她到底去了哪裡？」楚岡猜不透，她都已經答應要和他一起生活，共同經營一個幸福的家庭了，怎麼可以就這樣不告而別？

    他曾打電話到她以前待過的育幼院、問她的合夥人、朋友，但都找不到人。

    她就像空氣一樣，從人間蒸發不見了！

    「我不知道。我是要她走，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裡？」顧敏霞無辜地說著。

    他發出一聲低吼，氣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氣她心裡受了委屈卻沒在第一時間讓他知道，氣她隻字片語都不留就不告而別。

    楚岡沒有理會手上流下的血，手上的痛根本不及他心底的痛！

    他走出老家，不理會母親的呼喚。

    沒有了雨潼，他的人生就像掉入黑暗的深淵一樣。

    雨潼，你到底躲到哪裡去了？雨潼……

第三章

    四年後

    「山居歲月」是中部山區的一家民宿，這裡天然條件佳，地勢也高，景觀牡闊優美，假日遊客如織，除了提供住宿，也提供庭園咖啡供人遊憩品嚐。

    平日，來住宿的遊客不多，加上度假勝地總是兵家競爭之地，因此「山居歲月」的負責人宋令吾必須常想一些優惠辦法來招攬客人上門。

    今天是週五了，他來到餐廳吧檯，做著營業前的準備。他體格高壯，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下顎寬，罩著綠色頭套，正將新進貨的咖啡豆送到櫃檯，一包包上架。

    當他忙完後，從餘光中瞥見平常都坐在櫃檯裡的心寧，此時卻坐在客人坐的位子上，低著頭，拿著麥克筆，不知道在畫什麼東西。

    他好奇地走近她，來到她面前。「心寧！」

    她全神專注在手下的動作，沒有回應。

    「心寧！」他聲音加大。

    「啊？」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一見是老闆宋令吾，這才笑了起來。「什麼事？宋大哥。」

    「你在畫什麼？」

    「喔，最近我們『山居歲月』的咖啡不是要做促銷嗎？所以我想做張海報，貼在民宿門口，吸引經過的遊客進來品嚐一杯你煮的濃縮咖啡。」

    「哇～～沒想到你真有一套呢！」宋令吾咧嘴，眼中藏不住讚譽之色。

    「喜歡嗎？」心寧笑著指了指海報，問道。

    「我看看。」宋令吾拿起她快完工的畫作，仔細地觀賞。「嗯，咖啡杯畫得真漂亮，上面還冒著香氣呢，看了就想走進來品嚐一下。」

    「這正是我要的。」她笑了笑。

    「你真有才華，很有畫畫的天分，會不會……你以前就是畫家？」宋令吾猜著。

    心寧聞言，只是淺笑了笑。

    其實不只是畫海報，心寧還很會做飯、會養花種草，是個得力的助手。

    他不禁想起四年前初次碰到她的事。那天，他特地北上去補貨，結果一不小心撞上了過馬路的她，當時他心裡又驚又慌，立刻送她到醫院去。

    她昏迷了好多天，身上除了零錢包，並沒有帶任何證件，不料等她醒來後，卻什麼都記不得。

    醫生檢查後，說是她大腦掌控記憶的區塊有瘀血什麼的，導致她喪失了記憶。

    在經過精密的檢查後，醫生評估動手術取出那塊瘀血會有風險，所以無法做進一步的醫療行為。

    在無法確認她身份的情況下，加上已經在台北耽擱了很多天，他放不下民宿，所以最後只好將她一併帶回山上的民宿來，再作打算。

    一開始，他曾試圖帶她去看醫生，希望可以幫她恢復記憶，但她仍然什麼都不記得，因此也就這麼待了下來。

    現在，「山居歲月」因為多了她，花圃裡的植栽更加茂密美麗，素淨的白牆上也掛上她的畫，多了些繽紛的色彩，並添了些詩意，而他，也漸漸地受她吸引，他開始自私地希望她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他仍單身，而她像個揮灑色彩的精靈，他捨不得放她走，希盼她能夠成為「山居歲月」的女主人。

    她的名字是他幫她取的，心寧——希望她的心可以從此安寧。就當作是重生般，放下過去，沒有困惑地在山上清心的生活。

    「我一直住在你這裡，吃你的、用你的，所以希望多少可以幫上你的忙。」心寧說著。

    四年前的一場車禍使她喪失了記憶，過去的歲月變得一片空白，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感到慌恐不安，這段時間以來，是宋令吾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她對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跟我客氣什麼？我都把你當自己人了。」宋令吾是很認真的，但回應他的仍是一張笑臉。

    心寧的嘴角上揚，勾起柔美的弧線。

    雖然這幾年，她在「山居歲月」畫畫，做菜、玩花弄草，每天過著與世無爭的快樂生活，而宋令吾也多次對她坦承愛意，但她的內心卻有一處空缺，是這些快樂無法填補的。

    「我可能結婚了，宋大哥。」

    她伸出左手，看著無名指上那枚戒指。那璀璨的折射，彷彿在提醒自己心有專屬，或許有個人……還在等著她。

    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誰，有哪個男人曾經佔據了她的心，然而每當自己努力去回想，就會像墜入五里迷霧般，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觸不著。

    那些未知的過去就像一團迷霧，離她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說不定你只是一個喜歡買戒指的千金小姐。」

    宋令吾總是推翻她的說法，然而她聽完後也總是笑一笑。

    「不，我應該不是千金小姐。」畢竟拿掃把、擦玻璃、養花種草這些勞動的工作，她做起來都有駕輕就熟的感覺。

    宋令吾誠懇老實，跟他相處四年以來，他對她相當照顧，她非常感激他在她失憶時伸出溫情的援手，但卻一直把他當大哥哥那樣看待。

    「如果我告訴你，你手上的戒指其實是我幫你戴的，你信不信？」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大哥這樣提起時，她也曾經懷疑過這個問題。

    然而如果是這樣，為何她對宋大哥始終沒有一絲悸動的感覺？是她本來就對愛情遲鈍嗎？

    雖然腦部曾經受了傷，喪失了記憶，但她始終相信這個戒指的存在，對她有著某種意義。

    否則，為何她只要看著戒指，就有一種割捨不下的酸楚和濃烈的眷戀感湧上心頭？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戒指內側刻著的「120304Eric＆Crystal」又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我畫好了，我把這張海報貼出去了喔！」

    接近假期，大夥兒開始忙了，心寧拿著海報往門口的方向走。

    「好，那就拜託你了。今天週五了，晚上有客人訂房入住了，我得去通知廚房多準備一些飯菜。」

    心寧每次總是故意閃避他的話題，讓宋令吾心裡感到可惜，不過只要心寧一直住在這裡，就代表他仍然有機會攻佔她的心，他不會因此而放棄的。

    ☆☆☆☆☆☆

    楚岡駕著銀色的休旅車來到中部山區。

    今天是他難得休假的日子，這三個月以來，他的生活過得很緊湊……不，應該是說，這四年來，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忙碌。

    四年前，雨潼在母親來找過她後就從人間蒸發了，之後，陽光也跟著從他的世界消失不見，他臉上總是籠罩著陰沈，很少出現笑臉。

    雖然母親給了她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讓她的自尊心承受極大的打擊，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必要躲起來，對他避不見面啊！

    她這樣不告而別，像空氣般蒸發不見，害他每天瘋狂地想念著她，受盡思念的折磨和煎熬。漸漸地，他從一開始的焦急、等待、憤怒、怨懟，到最後只能把自己埋進工作裡，每天過著像機器人般的生活，用超時工作來麻痺自己……

    他的父親不忍看他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這幾年老是要他放假休息，但他都沒理會，因此這回父親直接強迫他放一個星期的假，並幫他訂好中部山區一家口碑不錯的飯店，要他前來好好放鬆一下。為了不讓父親操心叨念，他只好來了。

    眼前是一片景觀壯闊的山林，但他的內心卻是荒蕪一片，沒有了她，就算有再多的好山好水，也無法讓他孤寂落寞的心回到快樂的從前。

    擋風玻璃上，落下點點細雨，一家家有特色的民宿陸續點了燈，從他眼前一一掠過。

    夜色幽暗，加上不熟悉山上的路況，他將行車速度放慢。

    陡地，在經過一間民宿門口時，一抹熟悉的倩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正背對著他將海報貼在畫架上，他遲疑地盯著她，當她轉身後，一張靈秀熟悉的臉龐驀地映入他的眼簾，霎時，他全身一震，緊急煞車。

    雖然只是短短的驚鴻一瞥，但那張溫柔的臉蛋跟他的雨潼太相像了。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渾身悸顫，下一秒，他很快地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開了車門，下車，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前，見她進入一間「山居歲月」的民宿裡，他立即跟了進去。

    「雨潼、雨潼！」

    他跟在她身後，呼喚著她的名字，然而她卻沒有停下腳步，不知道是她沒聽見他在叫她，還是他又認錯人了。之前，他已經因為背影相像而錯認過好幾個女人了。

    「雨潼！」他已經追到她的身後，當她回頭時，他的表情震驚，神情激動，全身血液澎湃，一時間喜悅得說不出話來。

    「雨潼，真的是你！」近距離看她，她精緻的五官、直順飄逸的長髮、恬靜溫婉的氣質、纖細柔美的身影，在在都證明了他沒有認錯人。

    他連看著她的眼神也不敢眨一下，就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了。

    但……相較於他的驚喜和激動，面對他的雨潼卻沒有任何反應，反倒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彷彿她從來就不認識他。

    心寧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在叫她，她一回首，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米白毛衣，外罩黑色皮衣的男人正用一種震驚的表情看著她，她感到疑惑不解。

    他為什麼叫她雨潼，而且叫得那麼急切呢？

    他為什麼表情如此震驚激動，難道……他認識她嗎？

    「……對不起，先生，請問你是誰？」她不知道他是誰，他長得英俊高大，身上散發出一股陽剛味和貴族氣息，瞬間攫住了她的雙眼，莫名地撼動著她的心房。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呼吸也紊亂了起來。這是她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對男人出現悸動的感覺。

    但她分不清的是，到底是他急切和激動的表情嚇著了她，還是因為他的英俊，使她的心跳亂了節拍？

    「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楚岡不敢置信，黑眸從驚喜、疑惑慢慢轉變成痛楚。

    四年來，她狠心地割捨這段情，不告而別，思念卻在他心中不斷地堆積，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她甜美的笑臉、溫婉的賢慧以及纖柔的身影，他如此瘋狂地思念她，四處找她，沒想到她居然躲在這個深山裡，而且睽違四年之久，好不容易他們終於再次重逢了，她簡單的一句先生、一個陌生眼神，再假裝不認識他，便輕易地刺戳他的心房，教他鮮血淋漓。

    她明知道他深愛著他，為什麼還選擇用這種方式折磨他？

    滿腔的怨氣、憤怒和被拋棄的痛楚，讓他激昂澎湃的心恍如一鍋沸水般，他倏地伸長手臂緊緊地扣住她的肩，急於問個清楚明白。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這樣折磨我，你很快樂嗎？」

    他激動的質問、強悍的氣勢、充滿怨憤的眼神，就像對她發出緊箍咒一樣，緊緊地罩住她的頭項，使她的頭突然間發疼了起來。

    這份痛意來得突然，同時也不禁令她害怕，她掙扎、退卻，本能地想逃開。

    「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

    「心寧！」

    楚岡注意到樹影後有個男人朝他走來，他微愣了下。

    「宋大哥！」一聽見宋令吾在叫她，她乘機掙脫楚岡的鉗制，跑到宋令吾的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宋令吾見心寧臉色蒼白，額際還沁出冷汗，隱約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男子的出現似乎不太尋常。那炯亮的眼神、自信堅定的神態、強悍的氣勢，在在都令他本能地升起警戒。「心寧，你怎麼了？」

    心寧沒有回答，她試著調勻呼吸，撫平自己的心跳。

    為什麼這擁有貴族般氣息的英俊男人一出現，就立即在她心裡投下一顆震撼彈？

    望著他那對倔強的濃眉、狂霸的氣勢，她心頭悸顫不已，但同時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他剛剛叫她……雨潼？他彷彿認識自己，彷彿知道她是誰雖然她的頭還隱隱地痛著，但種種不尋常的狀況，似乎碰觸到了她大腦中某塊被封鎖起來的記憶……

    「我……沒……沒事，我只是突然……有點頭痛而已。」她的內心也隱約地希望這男人可以幫她找到「她是誰」的答案。

    「頭又痛了？」宋令吾知道她偶爾會出現這樣的症狀，早已見怪不怪。也許心寧的頭痛跟這個男人沒有關係，是他太過敏感了。「那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好。」心寧點頭，眼神仍偷偷瞄著男人。

    「請問先生有什麼需要嗎？」宋令吾轉向男子。他是老闆，和氣一點總是對的，他不希望得罪任何一位入園的客人。

    楚岡看見睽違已久的小妻子居然不認識他，反而跑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時，黑眸不禁閃過一抹錯愕。

    該死！她到底怎麼了？

    他們那麼久沒有見面，她竟然裝作不認識，還這樣避他、傷他……

    他的心隱隱地抽痛著，黑眸盛滿痛楚，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了，不管當初她決定離開他的理由是什麼，既然她選擇躲避他，如今乍然重逢，她當然不可能做好接受他的心理準備啊！如果是這樣，那麼他更應該留下來查清楚她離開他的理由究竟是什麼？真的只是因為母親找過她嗎？

    很快地，他斂去那份被忽略的苦楚。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要訂房。」

    「好的，請跟我來。」

    心寧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跳仍咚咚作響。為什麼他一出現，就對她的身心造成前所未有的影響？

    那充滿憂鬱的眼神、倔強的濃眉、激動的神態，輕易地逼她跌入黑色的迷霧裡，教她既迷惑、又頭疼。

    究竟……這男人是誰？

    ☆☆☆☆☆☆

    隔日一早。

    因為事出突然，昨晚楚岡取消了原來預訂的飯店，改訂「山居歲月」，而且一訂就是一個禮拜。

    訂了房後，他進入小木屋，脫下皮衣，躺在乾淨舒適的床上，卻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休息。

    沒想到一趟旅行，竟讓他意外地遇到了雨潼。

    不對，她現在不叫雨潼了，他聽見那個男人叫她心寧。

    難道她不是他的雨潼嗎？

    不，不可能的，就算她躲在深山裡，隱姓埋名，他還是認得出她來。

    但她昨晚頭痛的神情也不像是演的，因此到了晚餐時間，他到餐廳去用餐，希望可以再見到她，然而卻一直找不到人。

    看來，雨潼仍刻意在躲他。

    他邊想著昨晚發生的事，邊走到餐廳吃早餐，期間還是沒有碰到她人，他只好詢問一位在民宿工作的歐巴桑。

    他形容了下雨潼的外型。「請問那位小姐是負責什麼的？她來多久了？」

    歐巴桑根據他的描述，笑了一笑。「喔～～你說心寧啊！她來四年了，她什麼都能做，能養花種草，也會做菜、煮咖啡，更會畫畫，是個很多才多藝的女人，也是我們『山居歲月』未來的女主人喔！」

    在這裡工作的員工都知道宋老闆在追求她，兩人年齡相近，而且天天在一起工作，日久生情應該是遲早的事，只是沒人知道心寧是怎麼想的。

    「未來的女主人？！」楚岡俊臉繃緊，全身血液彷彿沸騰了起來。

    「是啊！我們老闆很喜歡她，追她很多年了，雖然心寧還沒有點頭，不過我想應該快了吧！他們兩人很速配呢！」

    歐巴桑笑呵呵地轉身離開，完全沒注意到楚岡的表情很難看。

    開什麼玩笑！

    雨潼是他的妻子，怎麼可以接受別人的追求？她怎麼可以躲在深山裡，和別的男人搞暖味？

    結婚再結婚，不就重婚了？！

    楚岡不發一語，怒火直竄眼中，濃眉緊攏，像一頭快發火的猛虎。

    ☆☆☆☆☆☆

    用餐後，楚岡在民宿裡到處繞著，從庭園到池塘，直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室外一堵牆前踮著腳尖，準備換下一幅掛畫。

    太高了！

    心寧踮著腳尖，伸長手臂，吃力地想把掛畫拿下來，身後一隻大手快她一步，輕鬆地拿開掛鉤，取下掛畫。

    「這種事我來就好。」

    那低沉悅耳的嗓音灌入她的耳中，給她一種似遠似近的熟悉感，她的心像被敲了一下似的。

    一回頭，見到昨天那個男人，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動作有一種親切的熟悉感呢？好像以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

    「謝謝。」

    「你想換掛這幅畫上去嗎？」他看見有一幅畫被擱在地上，旋即猜著。

    「嗯。」

    很快地，他幫她掛上了，然後他的注意力專注在這幅畫上。

    這幅畫畫的是民宿的一隅，湛藍的天空下，有一座繽紛、充滿綠意的花園，沿著花園過去是一幢幢溫馨的小木屋，花園的中心有一座池塘，內有荷花、栩栩如生的白天鵝。很西派的畫風，絢麗多彩，構圖極富詩意。

    再進一步觀賞，他發現這色彩的運用和線條的勾勒，跟雨潼從前的畫風一樣，交往時，他看過她作畫，多少知悉她慣用的風格，因此下意識地說道：「很漂亮的畫，你畫得很好。」

    「……你怎麼知道是我畫的？」心寧一震，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只有你會堅持天空要運用色塊暈開，你也很注重光和影的對比，還有這裡，線條的勾勒……」

    他指著畫作，鉅細靡遺地描述著她作畫的風格和習慣，讓她的心再度一震。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的習慣？

    為什麼他會那麼清楚？

    她跟宋令吾相處四年了，但他都未必可以點出這些，而眼前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細膩、如此熟悉地指出她的畫風和習慣，彷彿認識她很久似的。

    她想起了他昨天叫她雨潼，她想，他一定對她有相當程度的熟悉。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習慣和畫風？」

    楚岡一愣，積存於心中的思念、怨憤突地一湧而上。「我怎麼會不知道？」

    她的話才讓他錯愕，他不懂，為什麼她硬要假裝不認識自己？

    他已經說好要給她幸福了，就算他的母親曾經去找過她，她也可以和他商量，不該就這麼不告而別啊！

    難道……他表現得不夠明確，沒有給她足夠的信心，讓她一起守住婚姻？

    思及此，他的心裡突地湧上自責。

    如果是這樣，他願意付出一切來彌補他的疏失與過錯，只要她願意回到他身邊。

    然而，她現在的態度卻教他捉摸不定。她就像他手上的風箏一樣，他想抓住她，又怕這份濃情帶給她緊窒的壓迫感，但若鬆手，又怕她會消失得杳無蹤影。

    「你昨天叫我……雨潼是嗎？」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他的心再次受到重擊，口氣也變得急躁。

    「我是你的誰？為什麼說我不告而別，現在又裝作不認識你？」心寧忍不住要問。

    昨夜這些問題一直纏繞著她，使她整晚無法入眠。

    她知道，這男人一定認識自己。

    雨潼，這個名字好美，可是她怎麼一點兒都記不起來？

    無論她如何努力去想，腦中始終是一片空白，只會引來痛意而已。

    「是，你叫雨潼，你的聲音、你的形貌，甚至是你畫畫的習慣都沒有變。」楚岡說著，同時也慢慢地靠近她，黑眸充滿深情的凝視。「你最喜歡下雨天，你最喜歡我這樣牽著你的手……你是我的妻子。」

    他牽起她的柔荑，看到了她的無名指上還戴著他送給她的單顆美鑽，額際的皺折倏地消失了，欣慰一笑。她分明是記得他的，否則怎麼還會戴著他們的婚戒？

    他和她十指交扣，將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她手上。

    「我是你的妻子……」她沉寂已久的心似乎被喚醒了，心狂跳著，頻率不斷地加快。

    原來自己對愛情並非遲鈍，而是因為沒有遇到一個對的男人，而現在這個男人出現了！

    這麼俊帥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她看著他又黑又密的濃眉、直挺的鼻樑、堅毅的下巴，他是如此的英俊有型，可是為什麼她對這麼出色的一個男人竟是如此的陌生，甚至連一點點生活片段都記不起來？

    楚岡點頭，食指輕點著她柔軟的唇瓣，低頭仔細地看著她。

    他想念她！

    這四年來，她的外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玫瑰般的唇、嫩白的肌膚、清澈而柔和的雙眼……她依然如他記憶般的純真而嬌媚，而他卻只能在夢裡和她重逢，只能在虛幻的世界中尋找他失去的愛妻……

    她怎麼能狠心的就這樣離開他，讓孤獨和思念緊緊地纏繞著他落寞黯然的心房？

    她是故意懲罰他在這段婚姻中沒給她足夠的信心嗎？還是另有其他的隱情？

    她的眼眸沒有從前的溫婉柔情，反而帶著困惑和質疑，看他像在看一個外人似的，這樣的陌生神色，徹底地擊潰他的心。

    不管如何，他不准她繼續折磨他了！他的手攬住她的腰，吻住她的唇，將他最渴念、纏綿的深情注入她口中，要她溫習他的吻。

    四片唇緊緊地重疊在一起，甜蜜的過往在他腦海裡翻飛，他想念她的味道、她的溫柔、她羞怯可人的模樣……

    他狂霸地攻佔她的唇，吮吻著她，擷取她口中的芬芳，意圖戳破她的偽裝，懲罰她調皮不認他的行為，他要用溫柔而霸道的吻吞沒她的嬌羞，讓她無所遁逃。

    他的吻來勢洶洶，陽剛溫熱的氣息灌入她口腔內，讓她呼吸紊亂，心跳加速，剎那間，她無法思考，像被催了眠一樣……

    她仰著頭，踮著腳，承受著他狂霸的氣息。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儘管他的容貌在她的記憶裡仍是一團迷霧，朦朧不已，然而一和他接觸，全身酥麻的微妙悸顫，卻又極為熟悉，像是幾百年前，他們就如此契合了。

    他彷彿知道該用何種方式寵疼她的唇，也知道她喜歡他陽剛的氣息。他如陽光般，照亮她陰暗了四年的心，給了她一種安定而喜悅的感覺。

    她渴望他能帶領她回到過去，尋回過往的記憶。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黑眸溫柔地看著她，對她低語：「記得我了吧？」

    他這樣一問，她瞬間從雲端摔回到地面，意識仍在飄搖，心魂仍未收回。

    「……我……對不起……我還是……」她紅著臉，搖搖頭。

    楚岡正想進一步說話，一陣喝斥聲卻突然響起——

    「放開她！」

第四章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心寧徹底回神了，她想收回和男人十指交扣的手，然而他卻不從，反而更緊密地握著她。

    「別碰心寧！」宋令吾氣急了，他怒目瞪視著楚岡。

    這男人居然握著心寧的手，而從心寧腫脹的唇、緋紅的兩頰，不難猜出他們剛才做了什麼。

    「她不叫心寧，她叫雨潼，慕雨潼！」楚岡斬釘截鐵地糾正他。

    他是雨潼的丈夫，他握著老婆的手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男人居然把雨潼窩藏在山上，他憑什麼這樣做？

    宋令吾置若罔聞。「不要胡亂叫她的名字！」

    都怪他太大意了，明明感覺出了這個男人的出現不太尋常，卻還是讓對方入住「山居歲月」。

    「我是她的丈夫，我沒有胡亂叫她的名字，她真的叫雨潼！」楚岡的黑眸冒著怒火，額際青筋跳動。

    楚岡有股衝動想扭斷這傢伙的脖子，他已經找了雨潼那麼久了，這傢伙憑什麼說他胡亂叫雨潼的名字？

    他說……他是她的丈夫？！宋令吾見楚岡的眼神堅定，全身突然一悚。

    原來這男人不是對心寧心懷不軌，而是真的認識心寧？

    不，不管他是不是心寧的丈夫，他絕不讓他帶走她！

    心寧溫婉賢慧，是個貼心的女人，在「山居歲月」的四年中，他們一起工作，過得既平順又快樂，他早已悄悄地喜歡上她了，她不可以下山，絕不可以離開他！

    「你憑什麼說她是你的妻子？」宋令吾焦慮了起來，想盡辦法要推翻他的話。

    楚岡舉起兩人十指交扣的手，兩隻同款的鑽石對戒，在他眼前熠熠發亮，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她手上戴著我送她的戒指，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正好同款而已，有什麼稀奇的？」宋令吾立即反駁著。

    「同款是不稀奇，但戒指裡面刻著一樣的字，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稀奇？」

    雖然他並不想做這種向別人證明他們是夫妻的愚蠢行為，但為了取信於他們，楚岡取下了戒指。

    心寧一愣，她方才並沒有注意到他也戴著和自己同款的戒指，最重要的是，他不可能看到她的戒指內圈刻了字啊！戒指內圈確實刻著她不知道的一些數字和英文名字，現在一聽他這樣說，她也期待有人可以幫她解開這道密碼。

    她也將戒指取了下來，和他的戒指作比對。

    「120304Eric＆Crystal.這是我和雨潼的英文名字，上面的數字代表著我們的結婚日期，她確實是我的妻子！」楚岡一字一句地說出戒指內的密碼。

    心寧聞言，全身一震，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躍著，內心急遽升起的歡悅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這個帥氣性格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如果四年前她就和這男人結婚了，那麼他一定很清楚她的身世、她的家人、她的過去，她渴望他能幫她填滿腦中的空白。

    戒指內一模一樣的刻字，加上楚岡詳細的解讀，讓宋令吾越聽越恐懼，眼眸閃過不安。

    他看著心寧，發現她困惑的眼神投向楚岡，釋出期待，期待將心中的死結打開。

    不，宋令吾在心底吶喊著。

    他已經認定心寧是他的最佳賢內助了，他不能沒有心寧！

    就算戒指內的刻字一樣又如何？那並不代表楚岡可以名正言順地帶走心寧！畢竟誰知道四年前他們有沒有真的結婚？說不定他們根本是沒結婚就分手的情侶啊！

    現在唯一能幫他的，就是心寧自己了。

    「你講得跟真的一樣，問題是，她認識你嗎？」宋令吾使出最後的殺手鑭。

    原諒他的自私，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心寧的丈夫，他都決定爭取她、不讓她走。

    楚岡轉向雨潼。「雨潼，告訴他，說你認識我。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的。」這對她而言根本不是問題，畢竟他們是夫妻啊！

    楚岡信心滿滿地看著她，然而眼前的她卻眉頭深鎖，眼中仍是充滿著陌生、迷惘、困惑的神色，彷彿他的名字對她來說是道極為難解的問題。

    楚岡扣住她的肩，激動地說：「讓他知道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快告訴他我的名字，雨潼！」

    雨潼她抱著頭，努力地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夫妻，但是無論她怎麼想，依舊想不起來，腦中仍是一片空白……

    「我叫楚岡，你一直都叫我岡，你記得的！」

    岡……這個字恍如山谷中重複迴盪著的回音，一圈圈地衝撞過來，像要衝破埋藏著她記憶的防護罩，教她頭痛欲裂……

    「請你冷靜點，放開她！」宋令吾拉開楚岡握著雨潼肩膀的手，將他和心寧分開。「她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根本不認識你，你不要再逼她了！」

    趁心寧頭痛時，宋令吾很快地扶著她，將她帶離楚岡身邊。「心寧，我們走！」

    不對勁！

    楚岡沒有往前追，他靜靜地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指節因為握緊拳頭而泛白，儘管全身因為氣憤和嫉妒而微微顫抖著，他仍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昨晚他叫她雨潼時，她看著他像在看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可是從歐巴桑那邊得知，雨潼是在四年前就到這裡了，這跟她失蹤的時間點是吻合的。

    那麼，為什麼兩人在四年後重逢了，她卻不記得他？

    她眉頭深鎖的表情、迷惑的眼神、陌生的反應，都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也不是故意在躲藏他啊！

    她的頭痛、她對他的遺忘，都透露出不單純的訊息。

    難道她……失去記憶了嗎？

    這個猜測讓他的心一悚！

    是啊，如果不是失憶，她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不見？如果不是失憶，她為什麼不回家？如果不是失憶，她為什麼一看到他，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樣？

    越往這個方向想，就越教他難受，他得好好查證清楚才行。

    ☆☆☆☆☆☆

    心寧離開楚岡，回到了櫃檯後，一顆心仍無法回復平靜。

    雖然她仍記不得他是誰，也不知道楚岡是否曾經烙印在她的記憶中，然而一回想方纔他伸手幫她取下畫時，那溫柔體貼的感覺，她就覺得好熟悉、好眷戀……

    還有，他霸道溫潤的吻，不只貼在她唇間，也在她心中烙下了美麗的印。

    他握著她的手，堅定而深情地說是她的丈夫。無名指上的戒指刻著象徵他們愛情見證的字，她觸摸著它，胸口湧上一陣激盪的熱流，心裡不斷地默念著他的名字。

    「楚岡……」

    如果他們不熟悉，為什麼對於過去仍一無所知的她，心房會莫名地升起一股歸屬感？

    楚岡說她喜歡下雨天，說她喜歡他握著她的手，而她確實喜歡這份溫暖的感覺。他比她更瞭解自己，他應該還可以告訴她很多事情。

    只要一想到她有丈夫、有家人，在這世上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的臉上就不禁浮現笑容，她好期待有人可以解開深鎖在她腦海中的記憶密碼。

    當她心中充滿著溫暖和希望時，一旁的宋令吾卻出聲警告道——

    「心寧，不要相信他說的話！」

    「為什麼？」心寧困惑地望著他。

    「他一定是發現你個性單純，才會胡扯瞎掰，想騙你上鉤。」

    楚岡長得性格英俊，不需要誘惑女人，就有一堆女人倒貼他，何況他還自稱是心寧的丈夫。看心寧此刻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宋令吾越想就越不安。

    他必須再三叮嚀，不讓楚岡有機會接近心寧才行。

    「他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而且我覺得他說的話都有跡可尋，不像是騙人的。」心寧推翻宋令吾的說法。

    只要一想到他說她畫畫的風格和習慣，她就覺得他好像認識她很久了，那份熟悉和細膩感不是一個陌生人可以隨易解讀出來的。

    何況，戒指裡還刻著一模一樣的字，這些都不難說明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啊！

    「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宋令吾見心寧如此執著地相信楚岡，心一急，當場變臉，聲音也跟著拔高了。

    「我跟你相處四年了，我會害你、騙你不成？為什麼你偏要相信一個才跟你見過兩次面的男人？」

    他這一吼，讓她嚇了一跳。

    宋大哥從來沒對她說過重話，也不曾這麼生氣過，然而，她知道宋大哥是在保護她，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對不起，宋大哥，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一切都是為我好，可是我——」

    「既然知道我是在保護你，你就離他遠一點！你要知道，都市裡有很多這種花心男，想誘騙單純女子的心，一等到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會被棄如敝屣，所以你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宋令吾急躁地打斷她的話。

    「宋大哥，我又不是小女孩了。」她沒有那麼單純，何況她也不是隨便的女人。

    「你以為自己是輕熟女就不會被花心大野狼誘捕嗎？」宋令吾氣得要命。

    心寧低下頭不語。雖然宋令吾再三警告，但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被楚岡拉走了。

    他的眸中充滿苦澀及千縷情絲，緊緊地糾纏著她，她沉寂平靜的心湖已被他的深情撩動了。

    就算她失去了記憶，然而她對愛情的感覺，卻是如此鮮明、澎湃，她渴望掙脫失憶的束縛，渴望回到過去。

    她身體的自然反應告訴自己——楚岡跟她的關係，一定非比尋常！

    ☆☆☆☆☆☆

    兩天來，宋令吾幾乎跟她跟得寸步不離。白天，他以保護她為由，除了上化妝室外，不讓她隨意離開櫃檯；晚上，她躺在床上，腦海裡都是楚岡的影子，怎麼也睡不著。

    楚岡說過她喜歡下雨天，她為什麼喜歡？

    她好想再聽聽他說更多有關「她」的過去、她的喜好、她的習慣……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起身，套上一件連帽針織衫，偷偷溜了出去。

    夜涼如水，她往池塘的方向走去，突然看見他正坐在池塘邊，嘴裡叼著一根煙，眉頭仍緊皺著，不知在想什麼，凝望著池水出神。

    「你還沒睡？」

    聞聲，楚岡抬頭，一見到她，他的眉頭突然一鬆。「嗯，你也沒睡？」

    「我睡不著。」她慢慢靠近他，然而一想到宋令吾對她的忠告，她又不禁停下腳步，和他保持約莫五步的距離，對他警戒三分。

    楚岡望著她。「所以跑來找我？」

    明明她就是他的妻子，明明她就近在咫尺，但她的心卻離他好遙遠。

    忽近忽遠的距離，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疑惑、困頓。究竟該怎麼做，她才能像從前那樣回到他的身邊，重拾歡樂甜蜜的過往？

    雖然不知道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她看他就像看著陌生人般，但她確實已經不像四年前的雨潼，可以自在地和他親匿依偎了。也許他應該換個方式，重新認識她，如此才能解開心中的謎團。

    「……不，不是，我只是出來透透氣、解解悶……」還真巧，她跟他都睡不著，兩人竟在池塘不期而遇。

    「透氣解悶？你有什麼煩悶的事嗎？」他好奇地問著。

    既然他都問了，她何不將心中的困惑說出來？或許他可以幫她解開謎底。

    「你說過，我是你的妻子……」她不敢貿然地自稱自己是雨潼，然而她又渴望聽他告訴她有關雨潼的過去，「你介意把你所知道的雨潼的事告訴我嗎？」

    他看見她的表情有迷芒、有期待、有懇求，像在黑暗森林中迷路的小白兔般，需要有人指引。

    也好，他當然可以聊聊他們的過去，而他也希望可以指引她，帶她找到回家的路。

    「當然可以。」楚岡拍拍石椅，要她坐他旁邊。「坐這裡。」

    心寧點頭，卻坐在離他約稍遠的距離。

    見她對他仍有防備，楚岡決定暫時由著她。

    他看著她澄澈的眼睛，依稀可以看見四年前的雨潼。「雨潼大學時念的是美術系，她的專長是畫畫，畢業後她跟朋友合開了間廣告設計工作室。她的個性溫婉、善良，當時我就是被她的個性所吸引。」

    一提到這個，心寧不禁好奇了。「那麼你跟雨潼是……怎麼認識的？」

    「嗯，我是她的客戶，不過一開始，我並不喜歡她給我的設計圖，退件過好幾回，不過雨潼總是耐心地傾聽我的聲音，不斷地和我溝通，因此我漸漸地被她的溫順和柔軟給收服了。」只要一想到甜蜜的從前，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彎起迷人的弧度。

    心寧也不禁被他的笑容感染了，腦海中想像著他們初識時，互相被吸引、內心悸動的畫面。

    「雨潼不但溫柔，而且賢慧又有愛心，不過一說到愛心，就讓我生氣了。」

    「為什麼？」

    「她曾不顧危險地去救一隻被困在馬路中央、進退不得的小狗，讓我看了又氣又急。」

    心寧笑了出來，這的確很像她，她現在只要一看到路上的流浪貓、流浪狗，就會忍不住想要餵它們吃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會忍不住想幫助「弱勢族群」啊！

    「還有一次，在下著雨的冷冬，我們約好要一起用餐，結果她竟把傘交給身邊一個沒帶傘、被雨淋了一身濕的小妹妹。她捨不得小女孩淋濕，自己卻淋著雨……」跌到回憶裡，他的濃眉攏聚著慍意和心疼。

    心寧笑瞇了眼，然後點點頭，這點跟她很像。

    「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生氣？她把傘給了女孩，都不怕自己感冒，還說她知道我會去找她，因為我們——」

    「心靈相通！」心寧下意識地開口說道。

    「對，她當時就是說心靈相通。」楚岡笑了，臉上沒了方纔的落寞，只因為她接出了她以前曾經說過的話。

    「說得真好。」她很讚賞這種說法。那個雨潼同情心氾濫的個性跟她一模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感覺兩人個性相像，她越是開心。

    靜夜裡，幽暗的燈下，聽他說著兩人相處的生活點滴，她平靜而孤寂的心霎時暖洋洋的，充滿著前所未有的幸福。他俊帥陽剛的容顏時而生氣、時而柔情，眉宇間隱約還透著一股倔強的孩子氣，她看著看著，感覺自己像在挖掘寶藏一樣。

    談笑間，一寸寸地拉近了心的距離，不知何時開始，兩人越坐越近，她覺得自己好像……漸漸被他吸引了。

    雖然這幾天下來，楚岡的表情總是生氣居多，那對濃眉看似倔強氣憤地拱著，但卻包含著對雨潼的濃濃關愛。

    她想，他一定是個好情人、好丈夫。他擔心雨潼去救狗而發生車禍，捨不得雨潼的同情心氾濫而淋雨……

    如果她是雨潼……她怎麼捨得失去這麼一個體貼、呵護，對妻子百般寵疼的好男人，怎麼捨得失去記憶，摒棄一切幸福呢？

    如果有一個男人如此寵疼、關愛著自己，那麼她真的希望可以回到四年前，繼續沉浸在兩人相戀的過去裡。

    她好想趕快恢復記憶啊！她渴望自己真是眼前這名男人的妻子，她想繼續被他呵護寵愛著。

    「那後來呢？」

    「交往半年後，我覺得應該好好把握住雨潼，所以我們約好一起牽手、一起慢慢變老……」一講到這裡，被封在心底四年的甘甜、苦澀又心酸的情感，頓時像浪潮般翻湧而出。

    這四年來，跟雨潼相處的每一幕都在他心中上演數千回了，每回想一次，只會讓思念的苦楚鑽進他體內一次，他的心已經揪成一團了。

    「最後，你們是不是結婚了？」

    「是，她終於被我感動了，答應和我公證結婚，從女朋友升格為我的妻子。新婚期間，我們過得很甜蜜，而且她很賢慧，廚藝一把罩，是個很稱職的家庭主婦。」

    四年前，他的生活裡有她，這是多麼美麗的回憶啊！

    只要一想到雨潼在身邊，他的世界就是多彩絢麗的，而沒有她的歲月，卻是黑暗冰冷，教人一分鐘也忍受不住。

    「你去上班，雨潼待在家裡？她不是和人開了間工作室嗎？」心寧又問。

    「是啊！那時候她合夥人的家人生病，時日無多了，對方決定回去盡孝，所以解決完手上的case後，她們的工作室就暫時先收起來了。」

    「那你們的新婚生活過得幸福嗎？」

    「嗯。但甜蜜幸福的生活，只維持了一個禮拜。上帝跟我開了一個玩笑，把雨潼給我一個禮拜後，就讓她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她突然間不見了。」

    「……去了哪裡？」

    「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裡？」這一直是他在找尋的答案，「我去日本出差，回台後卻發現雨潼不見了，直到四年後，我才在『山居歲月』裡看到你，我以為你可以告訴我答案的。」

    幽暗中，楚岡的黑眸益發灼亮，那份思念和痛楚是如此的鮮明，他緊緊地瞅著她，想從她身上找出答案。

    「……這，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一慌，起身。

    「公平一點，我說了那麼多，該你告訴我了。」

    「什麼？」

    「我跟你聊我的事，你是不是也可以跟我聊你的事？」他牽住她的手，溫暖而厚實的情意傳遞到她的掌心，要她坐回他的身邊。

    看著他的濃眉困惑地糾結在一起，黑眸底有著抑鬱的苦楚，她心一軟，又坐了回來。「你想知道什麼？」

    「民宿的歐巴桑告訴我，你在四年前進入『山居歲月』，那麼當時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可以告訴我嗎？」

    他不是笨蛋，已經凌晨一點了，她睡不著覺，還突然問他關於雨潼的事，這絕對不是單純的閒聊，她似乎也在探索什麼。

    看著他，她的心狂跳。原來，他暗中調查過她……

    他一定很急切地想尋找他的妻子吧？

    「雖然我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你的雨潼，不過我知道我在四年前出過一場車禍，醒來後只看見宋大哥，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醫生說，我的腦部有一處瘀血，導致我喪失了記憶力。」

    「你出車禍，喪失了記憶力？」他全身一震，果然跟他猜的一樣。

    原來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因為車禍，所以她忘記了自己是誰；因為車禍，她將他自腦海中驅逐了，更不可能找到回家的路。

    而這四年來，他找不到她的人，還一直埋怨著她不告而別……

    天啊！他的內心突然升起強烈的愧疚和虧欠。一想到她腦部受傷昏迷，在醫院裡醒來時，他卻不是她第一個看到的人，他沒有辦法陪在她身邊，好好地照顧她，他就自責不已。他們居然就這樣蹉跎了四年的光陰！

    這四年對他而言，像是過了四十年般難熬，每天被思念折磨，他的心境已經蒼老了許多。現在，上天又安排他們相遇，這代表？要再給他一次彌補雨潼的機會，他不能再錯過她了。

    「是啊，因為不知道自己是誰，宋大哥的民宿也不能放著不管，所以只好把我接來山上的民宿。後來他也有帶我去看過醫生，但……」她搖了搖頭。

    「所以……這四年來，你還是什麼都不記得，對嗎？」

    「對，每當我努力去想，頭就會痛。」

    楚岡的黑眸充滿著心疼與不捨。

    發生車禍，腦部受到重創，這四年來，嬌弱的軀體不斷地承受著車禍的夢魘，她一定比自己痛苦。

    在她不知道自己是誰，最彷徨無助時，他卻沒有陪在她身邊……自責和罪惡感不斷地在他心中翻湧。如果這是上帝對他們愛情的考驗，那麼現在也該通過了吧？他發誓，他絕對不再和她分開了！

    「如果我可以幫你恢復記憶呢？你願意回到過去嗎？」

    楚岡深情的眼眸使她的人生也燃起了希望般。「我願意！可是……」

    「沒有可是。不要拒絕我，你是我的雨潼。」楚岡抱住她，再也不想鬆手，「我想帶你回家，台北有許多屬於我們的回憶，你願意跟我走嗎？」

    即便她永遠記不起他也無妨，他們可以重新談戀愛，他們一定能再回到過去的。

    心寧看著他，今晚，他說了那麼多屬於他和雨潼的生活點滴，雨潼的個性、雨潼說話的方式、雨潼的同情心氾濫和時時充滿感恩的習慣都跟她好像，她們彷彿是同一個人。

    她真的很希望自己就是雨潼，他深愛著雨潼、他對雨潼的深情觸動著她的心弦……

    她心裡極度渴望答應他，但耳邊卻不期然地響起宋令吾的警告——

    為什麼你偏要相信一個才跟你見過兩次面的男人？

    是啊！她對他完全不熟悉，就這樣光憑潛意識的依賴和嚮往被呵護的期待就想跟他去台北，會不會太冒險了？

    「我……讓我考慮一下。」

    他看見雨潼眸中的那份茫然，以及隱約透露出的警戒，他知道她對自己的信任還是不夠。「好吧！」

    他可以理解，畢竟對失去記憶的她而言，他只是個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而已。

    不能勉強她，若要打動她的心，他必須重新讓她再愛上自己才行。

    他一定會辦到的！

第五章

    隔天，宋令吾見心寧坐在櫃檯，秀眉微蹙，似乎有什麼心事，便約她一起去附近的下午市場逛逛，一方面補一些新鮮蔬果，一方面可以逗她開心，偏偏兩人一坐到車內，車子卻發不動。

    「糟糕！車子好像故障了。」宋令吾懊惱地低咒一聲，「明天有客人需要接駁，這台車要是沒修好就不妙了……」

    「宋大哥，你先解決修車的事，把你的採購單給我，我走路過去下午市場就行了。」心寧立刻貼心地說著。

    「可是去市場有一段路……你一個人可以嗎？」

    「走路過去十幾分鐘就到了，就當是運動啊！」心寧淺淺笑道。

    見心寧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了，宋令吾這才放心地點頭。他知道心寧很喜歡逛市集，她不但很會挑選食材，殺價的功力也不差，這事交給她做最妥當了。

    「好，那你挑好食材後，再請賣菜的阿義載回來就好。」宋令吾將採購單交給她。

    賣菜的阿義是他們長期合作的菜販，採買量大時，他也能配合送到民宿。

    「嗯。」心寧點頭，接過他的採購單。

    她走出民宿，不一會兒，晦暗的天空開始下起雨了。

    細雨如絲地飄下，心寧腦海裡不知不覺地想起了楚岡。自從楚岡出現後，腦中就會自然地浮現他的影子，他低沉醇厚的聲音也會不自覺地在她耳邊響起。

    你最喜歡我這樣牽著你的手……英俊的他，總散發著一股自信而狂霸的氣息，他只要握住她的手，她的心就會無法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有一種魅惑人心的魅力，就算牽手那時的溫度已經不再了，兩人親吻也過了好幾天，她還是揮不去胸臆間那份溫暖的眷戀感，更止不住臉紅心跳的幸福感。

    「想什麼？怎麼突然臉紅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心寧愣住。

    她抬眸，看見楚岡手裡撐著一把大黑傘幫她擋雨，英俊的臉龐靠她好近，她的臉霎時紅得像番茄。

    「在想我嗎？」

    一語就被猜中，她覺得好糗，心跳不斷加快。

    「你怎麼會……來？」才一想到他，他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因為我們心靈相通。」他學她說話，嘴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弧度。

    在她記不得他、還無法信任他時，他仍不敢貿然地強迫她跟他回台北，就怕會引起她對自己的反感。他小心翼翼地守著，就是希望有機會可以和她單獨相處，製造甜蜜的愛情氛圍，試圖勾起她的記憶。

    「是嗎？」這句話讓她笑了。

    「我發現你走路很不專心，越走越靠近快車道的邊緣。」楚岡掐了掐她的臉頰，順勢拉著她的手肘，讓她靠近他的身邊。「進來一點，別淋到雨了。」

    「謝謝。」幸好他有帶傘，站在高大魁偉的他身旁，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心窩暖暖的。

    以前，他就是這樣對她的嗎？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下午市場買些蔬果。」她攤開手裡的一張採購單，一部車子突然呼嘯而過，採購單不小心從她的指間飛了出去。

    她急著跨出傘外去追那張採購單，腰間突地一緊，有股力量將她拉回傘下。兩人突然眼對眼、鼻對鼻，這份突來的靠近，令她想起了他吻她的那一幕，目光交會間，空氣中有什麼隱隱在浮動著。

    她的胸臆間快速地漲滿熱切的情潮，一顆平靜的心再度起了漣漪，漾開美麗的波紋這樣的輕微碰觸就能輕易地撩動她的心弦，再度證明了她不是對愛情沒有感覺，她只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拿著，我去追。」趁著馬路上沒車時，他將傘交給她，追回了那張採購單，再交給她。

    「你真教人擔心。」他的黑眸蘊含著無比的寵疼和牽掛。

    說著，他握住她的手，決定牢牢抓緊她。

    因為感受到他的關心，那份嚮往依賴的情愫緩緩在心中擴大。

    她好喜歡他在身邊保護著自己的感覺，好喜歡他身上傳來的溫暖氣息，她終於可以體會為什麼她會喜歡下雨了，因為天氣越冷，她越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和溫暖。

    他們牽著手到市集一邊採買，一邊聊著，一路上，她有著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希望這條路可以走久一點，這場雨可以一直下，不要停挑完食材後，他陪她走回民宿，他依然牽著她的手，而她也沒拒絕，想延長窩心的時刻。

    「以前你也是這樣對我的嗎？」

    「是啊，你最喜歡我這樣牽著你的手。」楚岡牽著她的手說，想喚起她的記憶，讓她記起自己。

    「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得？」

    楚岡點頭。「你說過『因為有你在身邊，不但讓我忘記了以前淋雨的那份孤苦無助，而且還添了一份溫暖』。」

    仰頭看著他，就可以讀到他眼中深濃的情意，這些話聽起來好熟悉，句句都能引起共鳴般撼動著她沉寂的心，剎那間，時空恍如重疊般，她的耳邊依稀響起了一段話——

    不只下雨天，平常我也會牽你的手，讓你感覺溫暖啊！

    接著，腦海突然閃過有個男人低頭，乘勢輕吻她嫩紅的臉頰，她嬌羞地將頭埋進他懷裡的畫面。

    「怎麼了？」楚岡發現她的恍神。

    她搖了搖頭。「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些片段……」

    「你想到了什麼？」楚岡急著問。

    「你是不是有講過，不只下雨天，平常我也會牽你的手，讓你感覺溫暖？」

    「對！雨潼，你還記起了什麼？」楚岡的黑眸灼亮。

    「只是片段而已……一下子就閃掉，忽然又不見了。」

    「如果跟我回台北，你一定會記起更多的。」

    短暫的相處，就可以勾起她片段的記憶，他相信只要她再和他回到以前居住的房子，持續之前甜蜜的生活，她要恢復記憶就絕對不是問題。

    「我讓你看一樣東西。」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或許這樣會讓她對他的戒心稍微降低一點。「對不起，先前我不知道你失去了記憶力，要不然我就早點拿出來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掏出一張照片給她看。

    「這、這是……」心寧握著楚岡遞來的照片，手直顫抖著。「這是……我？」

    照片裡是一個穿著紫色羽絨衣的女子，她的五官神韻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女子將頭枕在楚岡的肩上，兩人親密地靠著彼此，笑得極為燦爛，連她都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甜蜜。

    楚岡一直保留著這張照片，這代表他對她念念不忘，深情不移啊！

    「沒錯，你是雨潼，消失了四年的雨潼。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家，我有信心可以讓你恢復記憶力。」楚岡向她保證著。

    聞言，她的眼眶突然濕潤了。

    無名指上那個和他一模一樣，內緣刻有他們倆專屬的愛情見證的對戒、照片裡兩人相戀的畫面，她或許是失去了記憶，但看著這些抹滅不去的愛情痕跡，已足以消除心中的質疑和困惑，讓她對楚岡產生依賴和信心。

    她決定聽從他的建議，答應他北上。

    「如果要離開『山居歲月』，我必須讓宋大哥知道，畢竟他收留了我四年。」道義上，她必須這麼做。

    「我知道。」楚岡尊重她的決定，他抱著她，大手輕撫她。「雖然你失去了記憶，但是時時充滿感恩的心還是沒變。」

    「我以前……就這樣嗎？」

    「對，你以前就是這樣。」楚岡親吻著她的額際。「明天就去告訴他，我們要一起回台北。」

    儘管兩人重逢後，她仍記不起過往的一切，而且還有一個情敵阻礙著他們夫妻重拾過去的幸福日子，然而，只要雨潼和他在一起的信念堅定，那麼他會努力帶她走出記憶的重重迷霧，讓她記起兩人之間的甜蜜情意。

    ☆☆☆☆☆☆

    隔日。

    「心寧，該吃午飯了！」宋令吾走向她喚道。

    「喔。宋大哥，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昨天她已經跟楚岡約好了要一起回台北，但一個早上下來，她卻對宋令吾開不了口，此刻好不容易終於鼓起勇氣，要說出她的決定。

    「什麼事？」

    「我……想去台北一趟。」

    「跟誰？什麼時候？」宋令吾有種不祥的預感。

    「楚岡。」她堅定地吐出這兩個字。

    「為什麼？」宋令吾臭著一張臉，聲音揚高。

    「我對楚岡有一種熟悉感，他不但知道牆上的畫是我畫的，也很清楚我畫畫的習慣，而且他還知道我的行事個性，那不像是陌生人可以隨意猜中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手裡戴著刻字一樣的對戒，還有一張生活照可以證明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我想和他一起回台北，他應該可以幫我恢復記憶。」

    宋令吾的黑瞳冒著妒火，他還以為自己的警告已經對心寧產生效用了，沒想到才過幾天，她居然就提出離開他的要求！

    他無法接受心寧的離開，他一直喜歡著她，縱然這四年來她仍然無法接受他的追求，但他心裡已認定她是最適合他的伴侶了。

    他自私地希望她不要記起過去，一輩子留在山上和他終老，就算不結婚，他同樣可以給她快樂幸福。

    「心寧，你們才見過幾次面而已，你怎麼能相信他的話？」宋令吾心裡非常不安，也極力要推翻楚岡是她丈夫的證明。

    「宋大哥，我很想知道自己是誰……」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解開的謎團。

    四年前，雖然是宋令吾撞上了她，使她失去了記憶，但這四年來，在她最彷徨無依的時候，也是宋令吾收留她、給她工作，讓她的生活無虞，他像哥哥那樣地保護著她，她必須尊重他的意思，取得他的諒解，不能說走就走。

    「我知道你很急著想知道自己是誰，但這事急不得啊！他來『山居歲月』一住就是一個禮拜，誰知道他是不是在見到你後，對你有所企圖？」

    「宋大哥！感覺或許不准，但是他拿出了對戒和生活照。」

    「心寧，如果你記起他是你的丈夫，那我沒話講，但生活照和戒指頂多也只能證明他認識你罷了，無法證明你就是他的妻子啊！他只憑幾句話就想把你帶走，這點讓我很不放心，萬一他根本不是你的丈夫呢？」

    宋令吾這一講，心寧也沉默了。

    她確實還記不起楚岡是誰。

    生活照和戒指只能證明她和楚岡可能認識，但無法證明他們就是夫妻……宋大哥分析得也沒有錯。

    可是，她對楚岡確實存有一份心動的情意，憑著對他的一份熟悉感，她渴望接上那條斷了四年的情緣，渴望回到過去，渴望解開深鎖在腦海中的記憶密碼。

    可他究竟是不是她的丈夫呢？她無法確定。

    宋令吾鬆了一口氣，幸好他的話對她產生了勸阻的作用。

    況且，他也覺得自己講得沒錯，生活照和戒指本來就不能代表他們是夫妻，萬一楚岡只是她分手的前男友，心寧就這樣走出他的「山居歲月」，那他一定會嘔死的。

    非假日的時間，進「山居歲月」住宿的人不多，員工用午餐的時間也會提前，然而所有的員工都用完餐一一離開了，心寧卻因為這件難解的事，秀眉微鎖，悶悶不樂，什麼也吃不下。

    宋令吾看了不忍心，極力想討好她，逗她開心。「心寧，你想吃什麼？咖哩雞肉飯？還是炸豬排？牛井飯？我親自掌廚，煮給你吃。」

    「有沒有蝴蝶面？」

    此時，門口突然響起了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宋令吾和心寧同時往發聲者望去，看見了楚岡正朝他們走來。

    「抱歉，我們沒有供應這個！」宋令吾一看到他，一張笑臉立刻繃起，黑眸充滿敵視。

    「雨潼喜歡吃的是義大利料理中的蝴蝶面。」楚岡肯定地對他說著。

    「憑什麼由你決定她要吃的東西？」宋令吾板起臉。

    「因為她喜歡。」

    「她不是雨潼，她是心寧！她喜歡的是我煮的咖哩雞肉飯！」宋令吾氣呼呼地瞪著楚岡。

    兩人對峙中，楚岡的個頭不但比他魁梧，而且氣勢堅定強悍。

    這次楚岡並沒有生氣。

    他們已經交鋒過一次，上次宋令吾激烈地將雨潼帶走，他知道這次要從宋令吾身邊帶走雨潼，勢必要經過一番革命。

    「她說過，蝴蝶做成的面很特別、很漂亮，小時候的生日吃過一次後，她就一直記得這個味道。」

    「小時候的生日……」心寧再度跌入重重迷霧之中。

    楚岡的話，讓她的心口狂跳。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但她記得上個禮拜她和歐巴桑去超市時，一看見蝴蝶面，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在召喚她碰觸，所以，她才會興起買回家的衝動。

    「對，你小時候在育幼院長大，難得在生日時吃到一次蝴蝶面，那對你來說是一頓豐富又特別的大餐，所以，往後生日時，你總會特別想吃蝴蝶面。」

    心寧專注地聽著，眼眸幾乎沒有離開過楚岡，宋令吾見狀，妒火中燒，忍不住朝楚岡說：「哼，你靠這番花言巧語騙了多少女人了？」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歐巴桑一聽見上次那個大帥哥的話，立即上前幫忙解圍。「大帥哥沒說錯，我們廚櫃裡面還有蝴蝶面，那是上個禮拜跟心寧去超市時買回來的，她說她很想吃吃看，我記得還剩半包，我去煮。」

    心寧點點頭。「好，拜託你了，王媽。」在民宿裡，王媽雖是負責打掃環境的，不過空閒時也會支援廚房的工作，在這裡，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互相幫助。

    王媽的雞婆和心寧的反應，都讓宋令吾沒轍，也只能由著王媽去了。

    不過王媽一提起，他突然有印象了，他確實看過心寧吃蝴蝶面，而楚岡指出了心寧的喜好，這點確實教他頗感意外。

    「我說的都是真的。」楚岡對宋令吾說著。

    「只是剛好被你蒙對了而已！」宋令吾不想承認地別過頭，再度推翻他的說詞。「別以為我猜不出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宋先生，因為雨潼尊重你，所以我才會尊重你，沒有立刻把她帶走。台北有很多屬於我們的共同記憶，只要她願意跟我回去，她就會有恢復記憶的希望。」

    「你別以為自己長得帥、嘴巴甜，就可以討好所有女人的心！心寧在我這邊已經四年了，我跟她相處的時間很久，知道她心思很單純，很容易受騙，如果你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自己是心寧的丈夫，我是不可能讓你帶她走的！」宋令吾捍衛著心寧，不准任何人將心寧帶走。

    「我的證明還不夠嗎？」楚岡隱忍著，盼能理性地和宋令吾溝通。「我們有著同款式、刻字一模一樣的對戒，還有一張生活照——」

    「那只能證明你認識心寧，不能證明你就是她的丈夫！」宋令吾很快地打斷他的話，就怕心寧又會搖擺不定，受到楚岡的迷惑。

    「你那麼保護雨潼是為什麼？」楚岡炯炯有神的黑眸盯著他看，似乎能洞悉宋令吾護花心切的真正用意。

    宋令吾不說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因為你喜歡著她，在追求她，所以你不希望我把她帶走，不希望她恢復記憶力，是嗎？」楚岡直接點破。宋令吾如此固執，即便自己拿出身份證恐怕也沒用，畢竟他從頭到尾都不相信雨潼和心寧是同一個人。

    如果不是看在這四年來，宋令吾收留照顧雨潼，也算是雨潼的恩人，他早想連夜帶雨潼走了。

    但即便他有恩於雨潼，也沒有權利留住雨潼，他口口聲聲說想保護她，其實是對她心存覬覦。

    他有必要讓宋令吾知道，他楚岡才是最有權利、最有責任捍衛自己老婆的男人。

    宋令吾不否認地朝他低吼著。「對，我就是不要她離開！你滾，我不做你的生意了！」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兩個男人皆視對方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心寧看在眼裡極度不安，趕緊上前橫在兩人之間。「楚岡、宋大哥，你們別這樣好嗎？」

    「雨潼，讓我跟他好好地溝通一下。」楚岡安撫著她，將她拉到一旁。

    楚岡本想和宋令吾心平氣和地溝通，不過對方似乎沒有這個打算。

    宋令吾跑到櫃檯裡拿出幾張千元大鈔，氣憤地丟在楚岡身上。

    「錢退給你！你走，現在就給我走！我們沒什麼好溝通的！」

    「很好，我會走，但是我會帶我的老婆一起走！」楚岡伸手，握住雨潼的手。

    「你休想！」宋令吾心火高張，也立即拉住她的另一手，不讓他帶走心寧。

    盛怒之下，宋令吾上前，朝楚岡揮了一拳。

    楚岡怕雨潼被波及，即刻放開她的手，卻也因此沒能及時閃開，被宋令吾擊中臉部，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了鮮血。

    「楚岡！」雨潼心一急，想扯開宋令吾的手，上前查看楚岡的傷勢。

    宋令吾看在眼裡，更是妒火中燒，一時失去理智，用力一扯，將心寧甩出了打鬥的戰火區。

    宋令吾那一拳，成功地將牽手的兩人分開，也徹底激起了楚岡的怒火。

    他對著宋令吾的臉擊出一拳。「這一拳，是我還給你的！」

    宋令吾根本沒有資格替雨潼決定一切，他一再地否決他的證明，使他無法再尊重他了。

    很快地，兩個男人扭打在一起，誰也不想讓誰。

    沒有人注意到，心寧的頭部因為方才宋令吾的那一甩而撞到了桌角。

    好痛……她抱著頭，坐在地上，腦中某些零星片段的畫面——掠過，有吃義大利蝴蝶面、撐著雨傘牽手……但仍無法拼湊完整。

    王媽端著一盤面，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一見兩個大男人扭打成一團，不顧在一旁抱著頭的心寧，她趕緊把面放在桌上，急急地喊著肢體糾纏的兩人。「唉呀！拜託你們別打了！心寧都被你們打傷了！」

    一提到心寧，兩個男人突然停下拳打腳踢的動作。

    「雨潼！你沒事吧？」楚岡焦急地衝到她面前，蹲下身，抱起額角擦傷的她。

    「岡，我沒事，求你別打宋大哥了。」心寧伸手撫著楚岡瘀傷的左頰，眼神露出不捨。

    楚岡握著她的手，聽話地點頭，同時也沒錯過她叫他一聲「岡」。「潼，你是不是認得我了？」

    兩人眼中只看得見對方，完全忘了還有別人在。

    「我的頭好痛……」她像個受傷的小女孩，頭很自然地枕在楚岡的懷裡撒嬌，彷彿只有在楚岡的懷裡，才能尋求到依賴和慰藉。

    「好，那我們先回你房間休息好嗎？」楚岡扶起她，攬住她的肩，帶著她離開。

    宋令吾看著兩人親匿的互動，心裡湧上一陣酸楚。

    認識心寧四年，她不曾對自己這樣過。

    她對楚岡撒嬌，眼中流露出一抹嚮往、依賴的情愫，那份自然和親匿夾雜著男女之情的成分。

    反觀她對自己，卻始終保持著一種禮貌的距離，彷彿她心中一直保留著一塊禁區，那是他無法進入的。

    從她的眼神、肢體中，在在都透露出她的內心深藏著對楚岡的濃烈情意，他現在總算理解了她所說的話——有些感覺是她自己可以意會的。

    而他，能夠因為自私地想擁有心寧，就緊抓住她不放嗎？

第六章

    冬天的清晨，霧好濃。

    她一個人走在沒有車子的蕭瑟街道上，一陣冷風吹來，寒意襲身，她身體發顫，打著哆嗦，拉緊了單薄的外衣，意圖取暖。

    「雨潼、雨潼……」

    背後傳來一陣低沉的喚聲，她很自然地回頭，可是霧太濃，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孔，只感覺到越走越近的他，身形高大魁梧。

    接著，她的肩膀被罩上了一件保暖的深紫色羽絨衣。

    「你生日是什麼時候？」他問著。

    「今天。」

    「怎麼不早講？」他有些生氣，俊眸瞪著她。「我什麼都沒準備！」

    ☆☆☆☆☆☆

    她仰起頭，看到他身上穿著一件和她同款、同色的羽絨衣，然後，她看到他有一張英俊而性格的臉，還有一對倔強糾結的濃眉。

    一靠近他，就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充滿陽光的溫暖氣息，她心窩一暖，很自然地將頭枕在他寬大的懷裡，汲取溫暖。

    ☆☆☆☆☆☆

    「什麼叫曾經？」他的濃眉皺在一起，朝她發出抗議，嚴正地糾正她。「是永遠，不是曾經！」

    「不信嗎？我們來蓋印章。」他認真地說著。

    ☆☆☆☆☆☆

    「我們結婚吧！」他深情地說。

    她微震，內心澎湃，眼眶濕熱而泛紅。

    「怎麼哭了？難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生活，一起慢慢變老？」他的聲音好急，透著擔慮。

    「……我想！我還想替你生兩個孩子……等他們大一點時，你負責教兒子打棒球，我則教女兒做點心……」

    他親吻著她，一起約定要牽手過一生，她滿足地笑著，但是在許下誓言後不久，畫面一轉，她看到他揮手向她道別，說他要去日本了，說完，他將她推開，漸漸消失在朦朧的濃霧中，消失在她眼前。

    岡……

    一陣孤寂不安的冷意再度籠罩著她的心房……

    ☆☆☆☆☆☆

    「岡……」心寧心慌地叫著他的名字，陡然驚醒。

    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那片湛藍色的天空，這才發現剛剛楚岡幫她的頭部上了藥，她臥在床上躺著躺著，竟不小心睡著了，而楚岡也趴在床沿睡著了。

    她坐起身，支著頭，回想剛剛的夢境，很美，鼻尖依稀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味，那個穿著紫色羽絨衣的男人，長得跟楚岡一模一樣！她的胸口湧上一陣幸福和溫暖的感覺。

    這場夢，是本來就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出籠了，還是因為最近和楚岡相處所產生的虛幻想像呢？

    現實中，只有楚岡可以喚起她對幸福的期待，帶給她甜蜜而愉悅的感受，讓她有了仰賴依靠的渴望。

    他不但清楚她的習慣、知道她的喜好，而且他比她還要瞭解自己，彷彿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命定的情人。

    是啊，他們是命定的情人，要不，他怎麼能這麼快地吸引著她，成為她最想信任依賴的男人？

    感覺到床微微晃動，淺眠的楚岡很快地醒來。「你醒了？」

    「嗯。」心寧點頭。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他伸手撫著她的額角。

    「已經好多了。」

    「會餓嗎？想吃蝴蝶面嗎？我去拜託王媽再下一盤。」

    楚岡一起身，她立即拉住他。「不，別走開。我有話想問你。」

    「什麼？」他坐了回來。

    「你以前是不是很愛生氣？」

    楚岡濃眉一皺。「你這樣問很沒禮貌喔！」旋即，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表情轉為欣喜。「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我剛剛作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我走在充滿濃霧的街道上，天氣好冷，我冷得發抖，身後有一個男人喚我雨潼，他知道我冷，幫我套上羽絨衣。還有，那個男人很生氣地對我說，今天是你生日，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然後呢？」他專注地聽著，黑眸益發灼亮，期待她可以說出更多過往的事。

    「他還牽著我的手，說……要跟我一起慢慢變老……」心寧一面回想著夢境的畫面，一面看著他的黑眸，想尋找答案。

    她像是墜入五里迷霧中，仍無法清楚地辨認記憶中的景象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她心裡其實有些害怕說出自己的夢境後，楚岡會說那不是真的，最後換來一場空。

    「還有嗎？」她忘了他那麼久，四年的分離讓他飽受寂寞和思念的苦楚，現在，他親耳聽到雨潼說著兩人相處的舊事，他孤寂黯然的心，總算升起了希望。

    她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那個男人……有低頭跟我蓋印章……」

    楚岡鼻酸，他張開雙臂抱著她。

    「怎麼了？」她羞怯地問著。

    「你記起片段了，雨潼！」

    楚岡這句話，像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

    「是真的嗎？」她的水眸盈滿喜悅的淚水，嘴角揚起燦爛的笑意，內心鼓動著澎湃的期待。

    聽到楚岡這樣說，顯然剛才那場夢境呈現的是深鎖在腦中的破碎記憶，而不是因為渴望成為楚岡的雨潼而幻想出來的。

    走在重重記憶迷宮中的她，總算找到一把可以開啟她記憶的鑰匙，她更加確定楚岡是唯一能帶領她走出記憶黑籠的人。

    他們擁抱著彼此，兩人因這份破蛹而出的記憶而驚喜不已，沒發現到窗外有人正注視著他們。

    「是真的，你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我跟你相處的點點滴滴，我曾經送你一件紫色的羽絨衣。」雖然那只是一場夢，但沉寂在她腦中的記憶已經逐漸被喚醒了，如果再稍微給她的腦部一些刺激，她絕對可以和他一起回到從前。「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家，我有信心可以讓你恢復記憶力。」楚岡再次向她保證著。

    只要她記得他，哪怕只是一點點，他也要讓她知道，他就是要和她廝守終生的丈夫。

    「可是……宋大哥他……」她的表情像洩了氣的皮球。

    「不用擔心我！」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聲音，楚岡和慕雨潼一同往窗外看去。

    是宋令吾。

    楚岡開門，讓他進來。

    宋令吾進門後，一臉嚴肅地走向她。

    「宋大哥……」看著他的表情，她以為方才停歇的戰火，可能會在她的房間裡繼續延燒起來。

    「心寧——」

    「她不是心寧，她是雨潼。」楚岡糾正他。

    「計較那麼多幹什麼？不管是心寧，還是雨潼，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讓你帶走她，你會讓她幸福嗎？」宋令吾表情嚴肅地問著楚岡。

    楚岡和慕雨潼同時一愣。

    怪了，宋令吾的態度怎麼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這跟剛才和他大打出手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當然。」楚岡毫不遲疑地回答，俊臉仍狐疑地看著他。「不過，為什麼你突然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只是不忍心看心寧傷心。」宋令吾語重心長地說著。「住在這裡四年，我知道她一直想要恢復記憶，如果你沒有出現，或許她會一直和我留在山上，跟我一起慢慢變老，我自私地以為把她留下來，她就可以屬於我了，我不在乎她接不接受我，願不願和我結婚……

    「但是，愛情這東西就是這麼奇妙，一個銅板果真打不響。今天我才真切地感覺到，她喜歡的人是你，對你有著強烈的依賴和情意。如果你能讓她快樂，能夠滿足她被愛的渴望，那麼……我願意退出。」

    宋令吾感覺得出來，她和楚岡的心靈是相通相系的，任憑時間、空間的阻隔，他們仍然緊密地相連在一起，那是他無法阻擋、無法進入的。

    楚岡聽到這裡，內心覺得感激而欣慰。「謝謝你，宋先生，你的決定是明智的。」

    「我只是希望，如果不能成為心寧的伴侶，至少可以和她成為朋友。」宋令吾進一步說著。

    如果楚岡是帶給她幸福快樂的泉源，那麼他並不想成為她追求幸福的絆腳石，他不想被她埋怨、討厭，寧可大方地給予祝福。

    「宋大哥，謝謝你！」心寧下床，張開雙臂抱住他。

    本來還擔心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僵局，沒想到來大哥能夠體諒她鬱悶的心情。

    宋令吾之於她，就像家人，他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大哥哥，如今要離開他，她心裡也有濃濃的不捨。

    「心寧，『山居歲月』就像你的娘家一樣，如果楚岡對你不好，或者不能給你幸福，你就回娘家，我這裡隨時歡迎你回來，要住上一百年都沒問題。」

    宋令吾願意給她強力的後盾。

    一旁的楚岡聞言，立刻伸長手臂，勾著雨潼的肩膀，將她攬回到他的懷抱。「不會有這種機會的。我已經失去她四年了，人生沒有那麼多的四年可以再讓我重來。我會幫她恢復記憶，讓她找回快樂，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楚岡黑眸堅定地保證。

    曾經錯過她一次，他不要再失去雨潼了，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她，填滿兩人曾經失去的愛情缺口。

    「這樣最好，我把心……不，雨潼交給你了。」宋令吾心裡雖然覺得不捨，但是只要能看見雨潼快樂，他也跟著開心了。

    看著兩個男人握手言和，她微笑著，總算放下心上的一顆大石。

    望著楚岡深情的黑眸，她對未來的一切都充滿信心和希望。

    雖然命運無情地分開他們四年之久，她的記憶現在仍是一大片的空白，還無法完整地拼湊起幸福的過去，但愛情仍將他們的心緊緊相繫在一起。

    她相信，在楚岡的幫助下，她可以從破碎的記憶裡找回自己，找回更多失落已久的愛情記憶。

    這一刻起，她是慕雨潼。

    ☆☆☆☆☆☆

    「雨潼，歡迎你回家。」

    闊別四年後，楚岡牽著慕雨潼的手，回到了他們愛的小窩，連接起曾經斷了線的姻緣。

    她一走進這個房子裡就開始四處繞著，一股溫馨感也油然而生。

    客廳裡，有兩雙拖鞋，粉藍和粉紅色的；茶几上，有兩人穿著紫色羽絨衣的歡笑照片；房間裡，還留著屬於她的枕頭；更衣室裡，還掛著她的衣物，其中有一件是和楚岡同款同色的紫色羽絨衣；浴室裡，有兩支牙刷插在漱口杯裡……

    突然間，有一些模糊的影像一一閃過腦海，雖然還看不清輪廓，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清晰地感覺到楚岡仍深愛著她，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消失而放棄一切，她的內心不禁湧上一陣感動。

    「楚岡！」慕雨潼轉身，眼眶濕熱，激動地抱住他的頸背。

    「怎麼了？」楚岡微怔，看著她眼眶含淚，濃眉一揪，緊張地擔慮了起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頭又痛了？嗯？我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不，我很好。」慕雨潼搖搖頭。「我只是想跟你說……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等那麼久。」

    她對他有著滿滿的歉疚。

    她可以感覺到這四年來楚岡對她的愛是那麼的執著堅定，她卻讓一個大男人每天守著沒有女主人的家，受盡孤獨和思念的煎熬，她深感愧疚啊！

    比起喪失記憶的她，他承受的痛楚絕對比她大過百倍、千倍。

    楚岡的深情以及心中湧起的感動，使她更想快點恢復記憶，她希望在愛的天平中，和楚岡付出的愛是對等的。

    「傻瓜，回來就好……」楚岡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俊容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只要你肯回來，等四年也值得，潼。」

    潼，她好喜歡楚岡這樣叫著自己。

    她很高興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重新當楚岡的妻子，她即將連接他們的愛情，這會是一個幸福的接續吧？

    知道有個男人癡心守候著她，昔日空缺的心，似乎已被他的深情填滿了感動，慕雨潼覺得這一生沒有白來了。

    「我好幸福，岡……」

    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送出一個吻。

    楚岡扣著她的頭，加深了這個吻，輾轉地吸吮，綿密地纏吻，彷彿想將這四年來堆積的相思之苦，一併從這個吻中，傳送到她心裡面。

    他極度思念著她，她柔軟的唇，一如從前那般甘甜而蜜嫩，他嘗吮著她，獨愛她的氣味、她的芳甜。

    他溫熱的氣息灌入她的唇腔之內，慕雨潼隨即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的吻雖輕，但卻燒炙人心……

    這感覺好熟悉，像是跌入時光隧道裡，回到了從前。

    腦中閃爍著兩人在街上親吻的畫面，她的胸口快速起伏，呼吸紊亂，直到感覺他鬆開她，她才喘了一口氣。

    「岡……」她低喚著。

    「嗯？」

    「我剛剛好像想起了一點點片段的畫面。」

    「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他好奇地問著她。

    「你想的是什麼？」她問著。

    「粉紅色的畫面。」他聲音低嗄地說著。

    望著他灼熱發亮的目光，她的臉立刻染上羞怯的緋紅，不知該怎麼接話。突然，她感覺到身體騰空，被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來。

    她低叫著，趕緊攀住他的肩頸，藉以保持平衡。

    「一個吻就能勾起你的回憶，那麼我等一下會讓你想起更多……」楚岡抱著她走向他們的大床。

    她看著他灼熱而充滿慾望的黑眸，霎時臉紅地將臉埋入他的懷裡。

    楚岡將她放在床上，雖然她喪失了記憶，但害羞與矜持依然沒變，臉上染上了嬌怯的紅暈，她依然是他可愛嬌羞的小妻子。

    四年來的每個夜裡，他經常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讓思念啃蝕寂寞的心，而今，他們總算可以如願以償地擁抱對方，炙熱地纏綿了。

    很快地，他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她柔軟直順的長髮披散在雪白的大床上，誘人的嬌軀散發著淡雅的馨香，看起來一如從前那般性感而純潔，迅速勾起了兩人歡愛激狂的記憶畫面，他的心跳頓時加快，體內的血液正澎湃奔騰。

    他低頭，黑眸含情脈脈地望著她，雄偉壯闊的身體像豹一樣，動作優雅而輕柔地伏在她身上，溫習著屬於兩人的繾綣記憶。

    他溫柔地愛撫她，要她記起他就是深愛她的丈夫，要勾起她對他身體的記憶。

    「岡……」

    他是如此的溫柔，小心翼翼地用大手撫弄著她的身體，所到之處就像電流竄過般，引起她陣陣的悸顫。

    她可以感覺出他的呼吸濃濁，熟悉的陽剛氣息在她耳際拂過，貼伏在她身上的強健身軀正廝磨著她柔軟的豐盈，她的胸口快速起伏著，全身泛起陣陣酥麻的顫動。

    楚岡必須極力克制自己的渴望，才不至於太過激切而傷了她。睽違四年，她的身材一如他印象中的纖盈柔軟，她的肌膚依舊如絲緞般瑩滑細緻，她的味道仍是淡雅芳香，他吮嘗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時，每次都能引來她身體的震撼悸顫，她的陣陣嬌吟聲像天籟般，勾起他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慾望。

    他的唇溫熱地在她身上持續漫遊著，熟悉地尋覓著她身上的敏感地帶，每觸碰她身體許久未有人造訪的禁地，就會點燃出她深埋在內心的熱情火焰。

    這樣充滿熾情的刺激，使她的腦中再度閃過兩人激狂歡愛的畫面……她感到目眩神迷，身體的反應彷彿在告訴自己，她生來就是屬於他的。

    那炙熱的呼吸，拂在她的嫩頰、她的耳邊，訴盡了他對她的渴念，她沉浸在被寵疼的甜蜜裡，陶醉在幸福中，身體飄飄欲仙，意識恍如進入神遊狀態。

    當她感覺到他的慾望正抵著她的柔軟處時，全身立即為之酥軟，身體彷彿快被他的熱情給融化了，她不自禁地發出了銷魂的嬌吟。

    「潼……我愛你。」他習慣在兩人緊密結合前，在她耳邊吐出愛語。

    「……岡，我也愛你。」她很自然地回應他，彷彿知道這是他們之間的通關密語。

    儘管慾望排山倒海而來，楚岡仍然強抑住勃發的渴望，律動由輕而緩地開始，直到她重新適應了他的存在後，他才慢慢加快身體的節奏。

    她的身體如同得到解禁般，因為合而為一的美妙感覺喚醒了她的熱情，她開始回應他的吻，觸摸著他光潔的胸肌，意圖點燃他更多的慾火，滿足兩人堆積已久的思念和飢渴的情慾。

    她的主動，使他像一頭出柙的野獸般，本能地想釋放深埋在體內的原始慾望。大手握住她的纖腰，他激狂地加快了律動。

    她的身體在他的熱情疼愛下變得酥軟而悸顫，同時也在銷魂而歡悅的節奏中，配合著他的衝刺，一起和他攀升至激情的頂峰。

    分開四年後，這是他們第一次的結合，兩人一同跌入四年前最美妙激狂的記憶，找回極致歡愉的默契……

    ☆☆☆☆☆☆

    好久不曾這樣了！

    睡意朦朧的楚岡，依稀可以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氣，不過他最後是被一陣咖啡、煎蛋、煎火腿及烤吐司的香氣給喚醒的。

    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他的嘴角彎起幸福的弧度，下一秒，他起身，很快地套上一件長罩衫，走出臥房，來到了廚房。

    他看見雨潼正背對著他，忙著做早餐。

    她真的回來了！

    他上前，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際，頭埋在她的頸窩，像個撒嬌的大男孩般。

    「岡，你醒了？」慕雨潼正拿著鍋鏟在煎火腿。

    「嗯。你剛回家，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面吃早餐，不用那麼早起來忙這些。」他嗅著她的髮香，輕啄著她的耳際。

    家裡有個女主人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閒置已久的廚房裡飄散著食物的香氣，他的心也因為這些香氣而湧入了幸福和甜蜜。

    「你不喜歡我做的早餐嗎？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我剛剛到樓下的超商買了一些簡單的食材應急。」

    她已經失職四年，好不容易回到妻子的崗位，她想盡力烹調三餐，滿足楚岡的胃，討好他的嘴，稍稍彌補楚岡這段時間的寂寞空虛。

    「喜歡。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她還是那麼賢慧、善良，是一個盡責的妻子。

    「晚上我們在家裡吃飯。」雨潼提議。「你喜歡吃什麼？」

    「老婆，今天我想帶你四處去逛逛，我們去吃喝玩樂。」他想要帶她舊地重遊，讓兩人一起回到過去。

    「你不用上班嗎？」

    「不用，今天是週六，不過下星期一我就得回公司了。」

    「好，那假日我陪你。」

    「是我陪你。」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的新婚期空白太久了，現在兩人只想把握時間膩在一塊兒。

    慕雨潼坐在楚岡對面，表情愉快地看著他胃口大開地低頭吃著自己做的早餐，她看得出來楚岡非常在意、重視自己。

    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楚岡的愛，可以獲得這份幸福。

    她打心底期盼自己可以快點恢復記憶，多知道一些楚岡的事，好付出和他相等的愛啊！

第七章

    連著兩天的假日，他帶著她來到昔日常去約會的地方——到「Lampedusa義大利麵食館」吃她最愛的蝴蝶面、美術館看畫展、電影院、常逛的書店……

    走過一同留下的足跡，昔日兩人相依相偎的愛戀光景，一一掠過楚岡的腦海，但在雨潼的腦中仍是片片段段的零碎畫面。

    華燈初上，他牽起她的手，漫步在街道上。

    她停下腳步，仰頭，眸底有著濃濃的歉疚。

    「岡，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記起來……」

    「沒關係，我會找個腦科權威，再幫你做精密的檢查。」楚岡拍拍她的手，安撫她。

    但這未能撫慰不安的她。她知道楚岡很用心，也耐心地告訴她過往的生活點滴，帶她走過兩人曾經留下回憶的地方，無非是希望可以她可以想起他。

    她也跟他一樣，渴望變回過去的雨潼，但越是期望，她就越是害怕自己做不到。

    她擔心，她會一次次讓他失望。

    「岡，如果我一輩子都記不起你，該怎麼辦？」她認真地問他，眼神有著落寞迷惘。

    「傻瓜，不要有壓力，如果你一輩子想不起來，我們就重新開始。」楚岡撫著她的髮絲，深情而慎重地回答她。

    雖然，他始終希望可以幫助她恢復記憶，想起兩人從前的甜蜜，但她的腦部受過重創，也急不得。

    就算雨潼永遠無法恢復記憶也沒有關係，他會讓她知道，無論時間如何流逝，他愛她的心依然不會改變。

    「重新開始……」她幽幽地問著。

    「對，重新開始。我愛的是你，不只是過去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我都會愛，我不會因為你忘了我，就不愛你了。」楚岡黑眸裡透露著堅定的深情。

    慕雨潼眼眶熱了，胸口滿是感動。

    她愛上一個好男人，他包容她、寵疼她，不管她是不是記得起他……

    「我們分開了四年，現在又相遇在一起了，不是嗎？」

    楚岡喜悅的是，他們再度相遇，這份曾經斷了的情緣也可以接續下去了。

    「我很感激上天讓我和你重逢，雖然你一開始不認得我，但對我的愛並未消失，相反的，我們的心仍是緊緊相依的。現在，你又回到我身邊了，證明不管時間和空間如何改變，也阻擋不了我們相愛。」

    慕雨潼點頭。是的，和楚岡在一起時，兩人的眼神、動作、心靈總是契合的，好像深埋在內心的情意甦醒了、活了，即使經過漫長的四年，愛情仍將他們繫在一起，怎麼也分不開。

    「不要再給自己壓力，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了。」楚岡親匿地摟住她。

    他擔心雨潼心裡有壓力，所以暫時不安排她就醫，一切順其自然，絕不強求她一定要恢復記憶力。

    他曾經失去她，好不容易才讓她回到他身邊，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

    慕雨潼抱著他，臉上露出感激的笑。他寵愛她、保護她、包容她，給她無限的溫暖，擁有一個如此深愛她的丈夫，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

    楚岡回到工作崗位了。

    連休一周的他神采奕奕、滿面春風，神情沒有以往的冷漠嚴肅，秘書也感覺得到他不一樣了。

    「總經理，你最近是不是戀愛了？」男秘書向他報告完一天的行程後，忍不住問。

    楚岡神秘一笑。

    「董事長夫人要是看到你這樣，一定會很高興。」說完，秘書便離開他的辦公室。

    聽秘書這麼說，他忽然想起，因為雨潼在母親出現後失蹤，他對母親不免有怨懟，這四年間，總是刻意和母親保持距離，幾乎不回老家。

    母子倆固執的個性十分相像，母親曾開口向他道歉，請求原諒，無非是希望能融化母子間的冷淡。

    但隨著時間越過越久，母親也開始著急了，想勸他放棄這段婚姻，好好考慮楚家香火的問題。

    嘟——嘟——

    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楚岡的思緒。他很快地接起。「我是楚岡。」

    「我的好兒子，你休假玩得還愉快吧？」

    電話那端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楚岡心情不錯，抿唇一笑。「不錯。」

    顧敏霞愣了下。楚岡的心情聽起來挺好的，沒有先前讓人窒息的沉默和距離，看來強迫他休假是對的。

    「明天晚上跟爸媽吃個飯好嗎？」她小心翼翼地探問，想跟他好好聊聊有關訴請離婚的事，畢竟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我還有事。」

    顧敏霞無奈地吁了一口氣。兒子總是習慣避著她。

    「兒子，我知道四年前是我的錯，但雨潼都離家好幾年了，你也該重新考慮放棄這段婚姻了。」

    拿支票給雨潼、叫她離開是她有錯在先，但就算楚岡對她再執著，雨潼失蹤也四年了，楚岡也該重新考慮放棄這段婚姻了。她請教過律師，夫妻之間有重大、難以繼續維持婚姻關係的事由，就可以向法院訴請離婚。

    「放棄婚姻？！」

    「是啊！律師跟我提過，只要夫妻其中一方生死不明已過三年，就可以向法院訴請離婚了。」而慕雨潼已經消失四年了，她不能讓兒子繼續癡等下去，憑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好女人沒有呢？

    「訴請離婚？」楚岡怎會不知母親的如意算盤，等他訴請離婚後，就要安排某大企業的千金跟他相親，但他怎麼可能接受這種提議。

    「是啊，明天有什麼重要的事都先擱下，我跟你爸找了律師一起吃飯，我們好好來研究如何解決你的婚姻問題好嗎？」顧敏霞低聲下氣的，就是不希望寶貝兒子守著一個女人而錯過好對象。

    兒子執著於雨潼，而她仍然不放棄，想幫他找個千金配對，母子倆都固執得很。

    「媽，沒什麼好解決的，我不會離婚的。」楚岡一口就拒絕了。

    「你——你說什麼？！」顧敏霞的聲音揚高。他居然連想都不想就回絕了？氣死她了！「難道慕雨潼一輩子消失不見，你就要等她一輩子不成？！」

    楚岡不想讓母親現在就知道雨潼回來了，畢竟她尚未恢復記憶，他怕母親又來搞破壞，但見母親此刻積極地要他訴請離婚，他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媽，你不要白忙了，我已經找到雨潼了，她回家了。」

    「你說……慕雨潼回來了？」顧敏霞錯愕不已，半信半疑地問著。

    可能嗎？她都消失四年了，怎麼可能說回來就回來？

    「對！我的老婆回家了，所以請你不要再跟我提離婚的事。」楚岡慎重警告，按了按太陽穴。「媽，我不跟你說了，有電話進來。」他盡快結束話題，掛斷電話。

    顧敏霞握著話筒，愣了很久。

    不可能，這一定是楚岡不想離婚，想要繼續等慕雨潼回來，才會故意騙她。

    ☆☆☆☆☆☆

    楚岡白天上班，慕雨潼負責打理家務，晚上就是他們夫妻甜蜜相聚的時光。

    有了愛情的滋潤，沉浸在幸福中的慕雨潼容光煥發，已漸漸適應了為人妻子的生活。

    楚岡看著她如此賢慧，做個非常稱職的妻子，很滿足於這樣甜蜜的夫妻生活。

    雨潼能不能恢復記憶也無所謂了，他希望保持現在的幸福，因此，現階段還不能跟她提起母親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事物破壞兩人得來不易的婚姻生活。畢竟在雨潼的潛意識裡，母親仍是她畏懼的對象，他想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晚餐後，楚岡去洗澡，慕雨潼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慕雨潼放下碗筷去接電話——

    「楚岡，不准掛我電話，先聽我把話說完。你別想用拖延戰術，騙我說慕雨潼回來了，你都幾歲了？還要癡癡地等慕雨潼？你不考慮自己，也要想到我跟你爸啊！到現在，我們連個孫子都沒得抱……聽媽媽的話，給自己一個機會，先訴請離婚，結束婚姻關係好嗎？還有很多漂亮大方、氣質優雅，各方面條件都比慕雨潼更好的女孩，你不要太固執了……」

    顧敏霞辟哩啪啦地講了一堆，總算把話說完，只是這過程太順利，她懷疑楚岡是不是把話筒丟到一旁，只好又問：「喂，兒子啊！到底聽進去了沒？要是沒回話，我就當你答應，交給律師包辦嘍！」

    「呃……」慕雨潼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著。

    這個專制而銳利的聲音好熟悉，她腦中閃過一個貴婦拿出支票的畫面，接著，一陣壓力和恐懼隨之湧上，教她的胸口一緊。

    好可怕的感覺……楚岡的媽，是不是從以前就不喜歡她呢？

    「你……你是誰？」顧敏霞一愣，耳尖地聽到這是女人的聲音。

    「我、我……」慕雨潼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楚岡呢？」顧敏霞隱約覺得不對勁。楚岡對慕雨潼很癡心，家裡不可能會有別的女人。「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楚岡的妻子……慕雨潼。」

    「慕雨潼？！」顧敏霞一驚，嚇到差點把話筒甩出去。「你——胡說什麼？」

    「我真的是慕雨潼。」

    「你……真的是慕雨潼？」

    「是的……媽。」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別叫我媽！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媳婦。」顧敏霞下意識地反駁。她原本就打心底地無法接受媳婦是個沒有顯赫背景的孤兒，現在她又突然出現，等於打壞了自己的計劃。「你不是已經離開楚岡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不是有意離開楚岡的。」慕雨潼努力回想四年前的事，她到底是為什麼會發生車禍，似乎跟楚岡的母親有關係……

    模糊的記憶一塊一塊地跳出，她努力地拼湊，想跨越記憶的障礙……

    「我不管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了，你和楚岡的身份天差地遠，他跟你結婚只是一時迷惑而已，你最好快點離開楚岡，楚岡已經快找到好對象了，請你不要阻擋他的幸福！」說完，顧敏霞便的掛斷電話。

    楚岡已經快找到好對象了，請你離開他……

    依楚岡的條件，值得更好的女人……

    這些話不斷地在她耳邊迴盪，她像是被重重地摑了一掌。四年前，楚岡的媽媽似乎對她講過相同的話……她的頭部忽然疼痛起來。

    「誰打電話來？」楚岡從浴室出來，發現拿著話筒的她有些失神，眼神隱含苦楚，怪怪的。

    「……沒有，打錯電話了。」慕雨潼很快回神，放下話筒，掩飾不安的情緒。

    「是嗎？」楚岡半信半疑。「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沒有。」慕雨潼搖頭。

    楚岡的個性固執剛毅，他母親表明要他訴請離婚，她不希望他們母子因為她而關係惡劣……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楚岡的母親那麼排斥她？為什麼一直要她離開楚岡？

    四年前，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

    慕雨潼決定獨自吞下苦澀與不安，隱瞞楚岡母親來過電話的事。

    隔天週末，楚岡和她一起去逛大賣場。她不像往常那樣，神情愉悅地挑選食材、研究菜色，心神不寧地盯著商品發愣。

    只要一想到楚岡的母親不喜歡她，表明要她離開楚岡，她的心就陷入混亂。

    也因為她不擅隱藏自己的情緒，負責推車的楚岡很快便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你今天怎麼了？都不說話。」

    「……沒、沒有啊！」

    楚岡帶她回來的這段時間，從未提及他的母親，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豪門公子。孤女配豪門公子，兩人身份天差地遠，他們到底是怎麼結婚的？

    「我只是在想……四年前我們是怎麼結婚的？」

    「公證結婚。」他攬著她的腰，回答她的問題。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習以為常。

    「你出身豪門對嗎？你母親怎會願意讓我們公證結婚？」慕雨潼試探地問，也想知道楚岡是不是怕她受傷，刻意隱瞞他母親對她的反感。「她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我們才會公證結婚。」

    不對勁！

    雨潼不會無緣無故地猜測這些事，而且重逢後，他從來沒跟她提過自己出身豪門，也沒說母親反對他們的婚事，她怎麼會突然提起？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我媽媽來找過你嗎？」

    「沒、沒有，我只是推測而已。」她心虛地別開眼睛。

    一定有問題。他發現雨潼故意閃躲問題。

    昨天晚上，他從浴室出來後就發現拿著話筒的她神色憂愁，好像有事瞞著他，加上老媽最近一直逼他去相親，電話一定是媽打來的！

    唉，紙還是包不住火，本來想保護雨潼，不讓她受到傷害，也不希望幸福再度如煙火般消失，但這件事遲早要讓雨潼知道，與其讓她不安地猜疑，不如早些表明自己的立場。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握著雨潼的肩膀，慎重地告訴她——

    「雨潼，聽我說，我母親她確實對我的婚姻有期許，她一直希望我可以和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結婚，不過，我愛的是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愛情的幸福和可貴，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所以我才會執意選擇你成為我的終生伴侶。我已經等你四年，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許你再離開我了，我不想再失去你，答應我，別再消失不見。」

    他的黑眸有執著不悔的深情，堅定地表達自己的立場，可儘管如此，他最需要的還是她的支持，這份愛才會穩固。

    「只要你不嫌棄我，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她點頭。

    楚岡是如此愛她，她怎能負他？

    最重要的是，她也跟他一樣，這一生只有楚岡陪在身旁，她才體會到什麼是幸福和滿足，所以，她也要堅持自己的心意，要一輩子棲息在楚岡的懷抱，守住這個愛她的癡情男子。

    「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你？」楚岡抱住她，兩人甜甜蜜蜜的，眼中只有對方，也不管別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我不會讓媽插手我們的事。」

    「你千萬不要跟她吵架。」慕雨潼害怕母子會起衝突。

    「好，我會和她理性地溝通，你放心。」當然，若母親說不通，他也不惜強硬地捍衛兩人的幸福。

    四年來，因為雨潼突然消失，導致母子關係降到冰點，這些時日，母親也看得出來他對雨潼深情專一，態度軟化許多，對他也存著歉疚，如果他堅決表明只要雨潼，絕不離婚，相信母親也不得不讓步，畢竟她希望的是楚家多一個媳婦，而不是少了一個兒子。

    「好。」楚岡這樣說，她一顆不安的心也漸漸放鬆了，相信他可以處理得很好。

    東西都採買好了，楚岡提著購物袋和慕雨潼走出超市。

    「我去開車，你在這兒等我。」他交代著。

    「好。」

    他離開後，慕雨潼站在賣場門口等著。

    幾分鐘後，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也從大賣場裡走出來，邊走邊玩著一顆新買的籃球，他一個不小心，球離了手，落地一彈，滾了出去——

    眼看著籃球滾進車道，男孩打算衝過去撿球。

    「弟弟！危險！」慕雨潼見狀，趕緊拉住男孩。

    「我要我的球，那是我用零用錢買的……」男孩急得眼眶泛紅，天真地擔心籃球不見了。

    「我去幫你撿，你在這兒等我。」慕雨潼不忍看他傷心，想幫男孩撿回球，於是快步往前跑，追到了馬路上。

    她如願地彎身撿起球，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

    她一驚，愣在原地，發現一輛車子朝自己疾馳而來——

    吱——

    她全身一軟，忽地感覺背後有一隻健臂抱住她的腰。

    楚岡以身體護著她，兩人跌倒在地，翻滾到路旁。

    慕雨潼的頭部擦撞到地面時，產生一陣痛楚和暈眩。迷濛間，她的腦海裡出現好多畫面——楚岡牽著她的手、傘下的甜蜜戀情、楚岡和她在法院公證結婚、楚岡的媽媽拿支票逼她離開、她失神地過馬路，遭車子撞擊……

    此刻，記憶就像拼圖一樣，一片片地出現在她的腦海。

    陷入昏迷前，她已經拼出完整而清晰的景象了……

    ☆☆☆☆☆☆

    慕雨潼模模糊糊地聞到一股嗆人的藥水味，但真正讓她清醒過來的，卻是耳邊傳來的責備。

    「你不是才答應不會離開我身邊，為什麼不顧危險，又跑去馬路上撿球？」

    楚岡握著她的手，對她又是憐惜，又是責罵。

    「岡……」一睜開眼，她就見他俊眉糾結，一臉擔心。

    「雨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痛嗎？」楚岡見她醒了，焦急地問。雖然剛才她沒有被車子撞上，但頭部擦撞到地面時，她陷入昏迷，他趕緊將她送到醫院檢查，確認只有手肘、膝蓋和頭部有輕微的擦傷。

    「嗯，岡，別擔心了，我沒事。」慕雨潼拉住他的手。

    「真的？」

    「你別再皺眉頭了。」她輕輕地按揉他的眉心。「我什麼都記起來了。」

    「你是說……你全都記起來了？」楚岡半信半疑。

    「對。」

    「你不要太勉強，免得頭又痛了。」他心疼地阻止她。

    「我記得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四年前的那一天，你說過會永遠在我生命中留下美麗的記錄。」

    楚岡有些驚訝。「你……真的……」

    「我還記得你跟我求婚的話，要不要聽？」

    「要。」他的黑眸出現希望的光采。

    「我們去山上露營的那一天，你弄好帳篷和爐火後跟我說，你要牽著我的手，一起建立一個家，一起生活，一起鬥嘴、一起慢慢變老……平凡的灰姑娘終於被王子感動，嫁給了他……」

    她終於想起他了！

    慕雨潼每說一句話，楚岡的眼眶便逐漸紅了，胸口強烈悸動著，心中濃烈的情潮翻湧，他張臂抱住她。「老婆，你終於記得我了——」

    「對不起，老公，我讓你等了那麼久。」雨潼也抱住他，眼眶濕熱。

    她好像作了一個很長的夢，這個夢裡沒有他，她才會那麼孤單寂寞。

    而現在，她終於徹底脫離記憶的黑洞，完完全全確定楚岡就是她曾經相戀的情人、她至愛的丈夫，兩人相愛的記憶在她空白的腦海中重新歸位了。

    她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愛情和記憶，解開了心中的謎團，不再有遺憾。

    兩人的愛情之路走得坎坷崎嶇，但是欣慰的是，他們的心並沒有因此而離開，反而相知相惜地緊緊地念著對方。

    此時，他們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眼中是執著而堅定的深情。

第八章

    從相戀到結婚，歷經波折和分離，度過寂寞和痛苦，楚岡和慕雨潼更加珍惜對方，守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

    下班後，楚岡盡量推掉不必要的應酬，回家陪雨潼，他喜歡平凡溫馨的夫妻生活，這是他一直嚮往的日子。

    他現在只想把時間揮霍在妻子身上，他要盡情地寵愛失而復得的妻子，才能補全這四年間的空白。

    晚上，兩人坐在沙發上吃水果。

    「吃點這個。」慕雨潼將櫻桃餵進丈夫的口中。

    「你也吃一口。」楚岡也含著一顆櫻桃，喂到她的嘴裡。

    兩人甜甜蜜蜜地創造夫妻的生活情趣。

    「唔。」慕雨潼輕笑著，仰頭承接他遞來的櫻桃。

    她比櫻桃還要香甜可口，一碰到她蜜嫩的唇瓣，楚岡下身一緊，全身燃起了愛火，兩人雙雙倒在沙發上，沒多久，她便被他狂野的吻融化。

    正當他們激狂地吻著彼此，忘情地需索時，一陣鈴聲無情地打斷了恩愛甜蜜的夫妻。

    「別理……」楚岡不想應門，大手探入她的裙內，持續在她身上燃點熱情之火。

    「岡，我……去看一下。」慕雨潼推開他的手，將衣服拉好。

    「好吧，我等你。」楚岡對她壞壞地眨眼。

    慕雨潼打開門，只見門外是一位神情嚴肅精明的中年女子。

    「真的是你？！」顧敏霞雙眼瞪大地盯著她。

    消失四年又突然回來，太教人意外了。

    慕雨潼的震驚也不少於她，但她很快地收起驚訝，恭敬地朝她點頭。「您好。」

    「雨潼，是誰？」楚岡也來到門口，一看是母親來訪，也愣住了。「媽，是你？」

    顧敏霞進屋，坐在沙發上，停留在慕雨潼身上的目光閃過一絲鄙夷。

    「媽，您想喝什麼？」慕雨潼禮貌地問。

    「不用了，我今天來這裡不是來喝飲料的。」

    楚岡示意慕雨潼坐到自己身旁，讓他搞定一切。「媽，那你怎麼會過來？」

    坐在對面的顧敏霞壓下心口的怒意。「我怎麼會來？我當然是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我本來也想帶雨潼回去看你，沒想到你先來看媳婦了。」楚岡面無表情地說。「你現在看到了，總算相信我的話了吧！」

    顧敏霞心裡真不想承認這個媳婦，但偏偏兒子就是中意她。「你真的……唉，非得跟我過不去嗎？一個好妻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四年，又突然回來？」

    「媽，雨潼這四年不是無故消失，她是因為發生車禍、失去記憶，被好心人收留了。」楚岡向母親解釋雨潼這四年的行蹤。

    「都已經四年了，怎麼你還是那麼固執……」

    楚岡握著雨潼的手，黑眸裡閃爍著堅定。「媽，我不是固執。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雨潼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我們相知相惜，歷經四年的波折都沒有把我們分開，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你怎麼捨得拆散我們？」

    「可是律師那邊都談好了……」顧敏霞好惋惜，事情都進行到一半了。

    「我不可能答應訴請離婚的！如果你那麼堅持，那麼我會和雨潼住在這裡，一輩子也不會進家門，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楚岡鐵了心，不惜和母親斷絕往來，也要守護自己的婚姻。

    他的每句話都撼動了雨潼的心，可是見他為了和她在一起，竟然不惜頂撞母親，又教她冷汗直流。她趕緊推推他的手臂，阻止他繼續說出這種不孝的話。

    「你這孩子……」顧敏霞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來這裡之前，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

    楚岡是她的兒子，四年來，他對慕雨潼的感情堅定不移，四年後，慕雨潼又回到他的身邊了，她又能憑什麼力量改變他呢？

    看他們情深意濃，她要是再堅持下去，只會讓母子的不和擴大，倒不如先順著兒子的意思吧！

    她也不想讓兒子怨她一輩子啊，不過話說回來，導致他們母子關係惡劣的最大原因是慕雨潼，她可以接受她這個媳婦，但不代表她讓她未來的日子太好過，尤其兒子剛剛還為了她項撞自己，這口氣她實在嚥不下去！

    「好吧，既然你那麼愛雨潼，那我也只好讓步了。」顧敏霞先順著兒子。

    楚岡原本緊繃的神色漸漸舒展，慕雨潼也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不用高興得太早，雖然我接受雨潼當我的媳婦，」顧敏霞轉嚮慕雨潼。「不過，你要知道我們楚家家大業大，總有一天，你必須擔負管理楚家的大小事，總不好一直黏著楚岡，只過著兩人世界，像沒見過世面的井底之蛙怎麼行？」

    「您的意思是……」慕雨潼沒聽懂她的意思。

    「你們搬回家吧！你畢竟不是豪門出身，該學的東西可多了。」顧敏霞直接挑明了說。

    「可是——」楚岡想護著雨潼。

    「岡，我不要緊的，沒關係。」慕雨潼打斷了楚岡的話。婆婆好不容易願意接受她，她不想忤逆老人家的意思。

    「是啊！再怎麼說，楚岡，我跟你爸年歲漸高，每天家裡冷冷清清的，很沒意思，你們是不是也該考慮回家陪陪我們呢？」顧敏霞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有別的打算。

    「雨潼才剛恢記憶，還在適應婚姻生活——」楚岡仍然選擇保護雨潼，不願盡快搬回家。

    慕雨潼看著顧敏霞，真心地說：「媽說得對，我應該留在身邊照顧您和爸，好好孝順您們，也可以藉這個機會跟在您身邊學習。」

    只要可以和楚岡在一起，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好，很好。」顧敏霞滿意地點頭。「這樣就對了，那麼這兩天就盡快搬回家住吧！」

    看著雨潼，楚岡也不再堅持了。

    他可以瞭解雨潼答應母親的心意，畢竟她是個孤兒，從小就渴望有父母、家人的陪伴，嚮往溫馨和樂的家庭氣氛。

    而他，也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給她幸福，如果感受天倫之樂可以圓她的夢，滿足她心中的期盼，他又怎能拒絕她追求幸福的決定？

    或許，這樣的決定是對的。

    ☆☆☆☆☆☆

    楚家大宅是一幢日式建築，氣派宏偉，庭園植著修剪整齊的松柏，氣勢肅然，教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對慕雨潼而言，這屋子的感覺跟婆婆的氣質很相似，嚴謹而一絲不苟。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以前是婆婆不接納她，但現在，婆婆願意讓她住進楚家，教她應有的禮儀，就表示婆婆重視她這個媳婦，她心裡欣悅滿足。

    她跟長輩一向處得來，以前她在育幼院就是個勤勞的女孩，常常主動幫院長的忙，院長和老師都很喜歡她。

    而婆婆是楚岡的母親，她愛著丈夫，當然也會孝順婆婆，她想，只要婆婆願意給她機會，要討婆婆歡心應該沒有問題的。

    住進楚家的第一天，她到門口送楚岡和公公上班後，身後立即響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

    「雨潼。」

    「是，媽，有什麼事嗎？」慕雨潼回頭，發現婆婆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

    「來這兒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好。」慕雨潼聽話地來到客廳，坐在顧敏霞對面。

    「最近我覺得廚子做的料理沒什麼新鮮味，而且我聽楚岡說你很賢慧，廚藝挺好，既然你也搬回家了，不如從明天開始，就由你準備料理，行嗎？」

    「當然行，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爸媽的胃口……」慕雨潼很高興自己擁有這個孝順公婆的機會。

    「不做怎麼知道？反正你也閒著。」顧敏霞打算找些事折騰她，磨磨她的性子。誰要她硬是黏著楚岡，就別怪她使計，逼她離開兒子。

    「是。那爸媽喜歡吃什麼樣的料理呢？」

    「你爸爸不喜歡吃油膩、太鹹的東西，我們年紀都大了，總之烹調營養又好吃的三餐就是了。對了，早餐要早些準備，你公公他五點運動，六點半就要用早餐了。」顧敏霞輕描淡寫地交代。

    「好。」慕雨潼謹記在心。

    「還有，我最近辭退了幾個不滿意的傭人，還沒找到新的頂替，偶爾你也可以幫忙管家修剪庭院的樹木和打掃房子，行嗎？」顧敏霞故意分派一些傭人的工作給她。

    「好的，沒問題。」

    「反正你還年輕，多做些勞動的事也等於運動，過些日子，我再安排一些美姿美儀的課程，這段時間你就擔待些。」

    「是，我知道了。」慕雨潼乖順地接受婆婆的要求。

    顧敏霞只覺得奇怪，這慕雨潼居然那麼溫婉柔順，怎麼都不會抱怨？

    隨便她，反正她能做最好，做不好，就是她倒大楣的時候了。顧敏霞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兒子那邊她使不上力，只好從慕雨潼這邊下手了。

    只要她喊累、怨苦、做不下去，就是兩人婚姻決裂的時候，到時，還怕她不走嗎？

    ☆☆☆☆☆☆

    清晨，窗外的天空呈現紫藍色。

    睡意朦朧間，楚岡輕啄著雨潼的頸項，將大手伸入她溫香軟柔的嬌軀愛撫著，享受兩情相悅的溫暖和甜蜜。

    搬回老家後，礙於父母和傭人多，夫妻倆不能自在地親匿，此時能在房裡抱著老婆倚偎取暖，是多麼幸福美妙。

    鈴——一陣刺耳的鬧鈴聲響起，打斷了夫妻的柔情繾綣。

    楚岡眉頭微蹙地按下鬧鈴，慕雨潼以手肘撐起身體，看著鬧鈴的時間。「喔，五點了，我該起床了。」

    「起床？！」

    「我該去準備早餐了。」

    「早餐不是交給廚子準備就好？」

    「媽把廚子辭了，說需要我的幫忙，我得趕快下樓才行，不然會來不及。」慕雨潼很快地下床梳洗，不敢再賴在床上。

    楚岡本以為搬回家以後，雨潼早上可以多些睡眠時間，沒想到她還得取代廚子的工作，他也不敢賴在床上，起身梳洗，打算下樓一探究竟。

    慕雨潼說是幫婆婆，其實顧敏霞還在睡，她獨自準備早餐。

    六點左右，慕雨潼將蒸好的地瓜端上餐桌，另外準備了一份水果、三碟蔬菜、並用五穀米熬了一鍋稀飯。

    這時，顧敏霞才梳裝整齊地下樓查看。

    「媽，早。」

    「早。」

    顧敏霞看著餐桌上的菜色，板起一張臉。

    「媽，這是健康的地瓜餐，無油無鹽，很養生，你要不要試試？」

    她拿起筷子，挾了一口青椒送入嘴裡，一臉嫌惡。

    「怎麼早餐準備那麼簡單？這味道也太清淡了吧！」

    「媽，這道健康的地瓜餐，防癌、抗癌，很適合您和爸——」

    「呸呸……不要詛咒我好嗎？你當我得癌症啊！都什麼時代了，還叫我吃地瓜？我又不是鄉下長大的！」顧敏霞氣呼呼的，乘機數落著。

    慕雨潼低著頭，不敢回話。

    她明明遵照婆婆的意思，精心料理無油無鹽的養生餐，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果？難道婆婆故意試煉她的耐心？

    「你是不是偷懶？早餐怎麼準備那麼簡單，一早叫我們吃這些粗糙的菜，營養怎麼夠？」顧敏霞還是嘮叨不休，連傭人都聽到她的話，不時探頭看。

    連年近花甲、在庭園打氣功的楚勵言都聽見老婆的聲音，停下動作，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飯廳。

    「怎麼回事？大清早就在練獅吼功啦？」

    「我氣啊！看看媳婦準備的這些燙花椰菜、青椒、番茄、稀飯……太簡單也沒什麼味道，怎麼吃得下去？」顧敏霞見老公進門，不客氣地念著。

    楚勵言看著滿桌的菜色，又瞧見鍋裡的五穀粥，問：「這些都是雨潼準備的？」

    「是，爸。」慕雨潼點頭，一顆心提得老高。

    她第一次為公婆準備早餐，誠心誠意地孝敬他們，沒想到沒討婆婆歡心，現在公公不笑也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也不滿意她準備的菜色？

    顧敏霞心裡得意。慕雨潼以為嫁進豪門是那麼好混日子的嗎？老公一定會站在她這邊，今天她就要倒大楣了！

    正當慕雨潼屏氣凝神地看著公公時，楚勵言突然拿起湯匙舀粥，開口說話。

    「這五穀粥味道很香，裡面有……薏仁、紅豆、紅棗、蓮子、枸杞子等等，豐富又營養，我倒覺得這很健康，是我喜歡吃的口味。」

    說完，楚勵言笑了出來，讓婆媳都一臉錯愕。

    「什麼？！」顧敏霞氣憤地瞪著丈夫。老頭子居然跟她唱反調？

    慕雨潼喜出望外，迅速幫公公舀了一碗粥。「爸，您試試看味道合不合口味？」

    「好。」楚勵言接過還冒著熱氣的碗，以湯匙舀粥，嘗了一口。「嗯，味道剛好，口感也不錯，以前的廚子都沒有你手藝好。雨潼，你怎麼會想到要煮這樣的早餐？」

    「爸媽年紀大了，飲食方面不能太油膩、太鹹，所以我去找了些健康營養的資訊，準備這些早餐。」

    為了烹調符合公婆需求的料理，她特地去書局和網路搜尋資料，也跑到生機飲食店精心挑選食材，費了一番心思才完成的。

    「早，爸媽。」楚岡也因為聽見母親的聲音而下樓。

    他看著餐桌上簡單的菜色，又聽見平常嚴謹的媽媽大呼小叫著，大概可以猜出老媽在嫌棄菜色，恐怕是刻意刁難。身為丈夫，他怎能讓雨潼一進門就受委屈？畢竟她為了表達孝心，只會委屈自己，努力討母親歡心，他得挺身護衛她才行。

    「哇～～雨潼對爸媽可真有心，聽說早上吃地瓜對身體很好，地瓜皮是鹼性，可以調整體質，降低疾病的發生，很有營養價值喔！」楚岡坐在慕雨潼旁邊，對早餐讚譽有加。

    顧敏霞聽兒子這樣說，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是，你想吃地瓜還是五穀粥？」慕雨潼問。

    「我兩樣都要。」楚岡很捧場，什麼都想嘗嘗。「只要是我老婆做的，一定都好吃。」

    楚勵言埋頭猛吃，楚岡搖旗吶喊，父子倆一面倒地支持慕雨潼，只有顧敏霞拉不下臉，不動筷子。

    偏偏，坐她對面的楚岡吃著地瓜，陣陣的香味傳來，讓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媽，要不要試試地瓜？」楚岡問著母親。「這地瓜好香好甜。」

    「什麼時代了，地瓜還要連皮吃？」顧敏霞別開臉，努力抗拒。

    「媽，您想吃什麼，我幫你準備。」慕雨潼不敢勉強婆婆，好聲好氣地問。

    「我今天想吃蘿蔔糕、燒餅夾油條，再來杯咖啡……」顧敏霞念了一堆。

    「唉，老伴，現在你要雨潼去哪兒準備這些東西？」楚勵言出聲制止，認為沒必要為難媳婦，況且這些健康的五穀雜糧最符合她的身體需求。

    「這些穀類的食品咬半天才能吞下肚，根本難以消化。」顧敏霞得不到父子的支持，心中一把無名火燒得正旺，偏偏這死老頭不幫腔也就算了，還胳臂往外伸，一直幫著慕雨潼，還分不清敵我。

    「媽，今天雨潼已經準備好多早餐，您就先試試看味道，明天再換燒餅豆漿給你吃好嗎？」楚岡將手中的地瓜撥了一半遞給母親，一方面緩和母親用餐的情緒，一方面希望可以幫忙化解母親對雨潼的成見。

    顧敏霞看了看紅紅的地瓜肉，誘人的香氣挑起她的食慾，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勉為其難地接過，咬了一口。

    喔，好香好甜，味道還不錯哩……「媽，好吃嗎？」慕雨潼小心翼翼地問著。

    不知道是太餓了，還是真的好吃，顧敏霞繼續啃著，連話都講不太清楚。「勉……強能吃。」

    慕雨潼心上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嘴角漾起了笑容。

    幸好有公公和楚岡幫忙，否則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過這一關。

    坐在身邊的楚岡，握著她的手，給她一個溫暖的鼓勵，暗示她做得很好。

    他知道現階段，母親能接受雨潼當她的媳婦，已經是很大的讓步，婆媳倆還需要一段時間磨合。

    他說過要寵她、給她幸福，既然雨潼嚮往和樂融融的家庭生活，那麼他也會包容母親之前犯下的錯，保持和睦，來滿足雨潼的渴望。

    只要她能快樂，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

    「少奶奶，我來就好了，您先休息吧！」庭園裡，管家不好意思地阻止慕雨潼。再怎麼說，她也是剛進門的少奶奶，怎能讓她親自除草？

    「管家，讓我試試吧！反正我也沒事了。」慕雨潼接過割草機，開始學著操作。

    「好吧！少奶奶，你小心使用，有什麼吩咐再叫我。」管家只好由著她，離開庭園來到走廊，遇上老夫人。

    「夫人，少奶奶真的聰明又能幹，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了。」管家一看見女主人，忍不住讚揚幾句。

    他這一說，顧敏霞便白了一眼。「她閒不得，天生就是勞碌命。」

    她看慕雨潼一點都不喊累，好像還做出興趣，真不懂她是天生勞碌命，還是真的喜歡做苦差事？

    既然那麼能做事，就當多了個傭人，省下開支也沒什麼不好。

    「我去找人擦玻璃了。」管家也懂得察言觀色，不敢再多話，趕緊閃人。

    庭園的草都除完，慕雨潼收拾好機具，也將近下午四點了，她立刻來到廚房，準備晚餐。

    一個小時後，餐桌上已經備好豐盛的晚餐，她換下圍裙去找婆婆，卻發現婆婆坐在和室裡，按著肚子，皺起眉頭。

    「媽，你怎麼了？」慕雨潼趕緊上前。

    「肚子……肚子脹氣脹得很不舒服。」

    「我去問管家有沒有薄荷油！」

    慕雨潼很快回來，拿了薄荷油要幫婆婆按摩肚子。

    「媽，我幫你按摩一下。」

    「你走開！」顧敏霞狠狠推開她。

    「媽……」

    「我肚子痛還不都是你害的？！」顧敏霞大聲斥責。「叫我吃什麼地瓜，害我一整天肚子脹，你到底安什麼心啊？」

    真是……脹得很不舒服！顧敏霞眉頭緊皺在一起。

    慕雨潼知道婆婆打心底不喜歡她，正愁不知該如何解決，父子倆也在這時候進門了。

    「媽，發生什麼事？」楚岡問。

    「還不是你老婆，叫我吃什麼地瓜，害我胃脹氣！現在我什麼都吃不下，一肚子都是氣！」顧敏霞抱著肚子。

    「老伴，你胃脹氣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胃不好，就是因為你生性緊張，平常又喜歡吃太精緻的東西……」楚勵言最清楚自己老婆的問題。

    「老頭子！」顧敏霞喊了聲。這不是存心糗她嗎？

    「好、好……不說，不說就是了。」楚勵言只好閉嘴。

    「雨潼和爸，你們先去吃飯，媽，讓我來好了。」楚岡對著雨潼和爸爸使眼色。

    楚勵言跟慕雨潼都安撫不了顧敏霞，可是楚岡一靠近，接過妻子手中的薄荷油揉撫母親的肚子，很快就安撫了母親的情緒。

    「媽，舒服點了嗎？」他想，只要對母親好些，或許她也會對雨潼好些，不會處處找她麻煩，挑她毛病。

    果然，楚岡只要願意遷就母親，顧敏霞就沒轍。

    「嗯，好多了……」她終於不再皺眉了。

    慕雨潼看得心裡漫過一絲酸楚。母親疼兒子，楚岡是她的獨生子，所以她對兒子總是多一分包容，因此，也只有楚岡治得了婆婆。

    這一關，又是楚岡幫助她過關的。

    什麼時候，婆婆才會把她當自己人，像對楚岡那樣地對她綻出笑容呢？

    她好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第九章

    楚岡和慕雨潼搬回楚家兩個禮拜了，這段時間，楚岡感覺得出來，雨潼為了孝順父母、圓一個美滿家庭的夢想，非常順著母親的脾氣。

    他知道她盡力做個好媳婦，看在他眼裡，讓他十分心疼，因此楚岡決定帶她出去散心，一方面讓她透透氣，一方面乘機享受兩人的甜蜜世界。

    週日，他開車帶慕雨潼到淡水。走在淡水河邊，欣賞著河濱美景，慕雨潼覺得心情舒緩不少，好感激楚岡的貼心。

    「你住在家裡還習慣嗎？」

    「習慣啊！」

    他握著雨潼的手，發現她的手掌變粗了，那粗糙磨痛了他的心。他眉一擰。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做了不少家事？」

    她笑了笑。之前沒跟楚岡提這些事，是不想讓他擔心，何況她在山居歲月也常常植花種草、做料理，這些工作她駕輕就熟。「以前我在山居歲月做的何止這些，況且，我現在也是楚家的一份子啊！」

    「你是楚家的媳婦，怎麼可以做傭人的事？」楚岡心一沉。

    「媽願意讓我做家事，就表示她重視我。」慕雨潼也認為自己是唯一的媳婦，幫忙料理家務也是理所當然。「我很高興可以成為楚家的人，盡一份心力也是應該的。」

    「這種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娶你進門不是要你當傭人，是要讓你過更好的生活，家裡就算少了傭人，也不該讓你做那些工作——」

    楚岡臉色僵硬，慕雨潼怕他回家找婆婆質問，惹得婆媳更加不睦。

    「岡，你冷靜些。」慕雨潼慌張地解釋。「我在家裡也閒著，如果做這些事可以讓媽喜歡我，我無所謂。」

    「我不要你受苦……」楚岡聽得不忍。

    「岡，我們好不容易讓媽媽認同，能在一起，就別再挑起紛爭。只要媽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這些家事難不倒我的，真的。」慕雨潼眸底釋出懇求。

    她甘願做、歡喜做，為的只是能和他一起生活。

    楚岡的心湧上陣陣的感動，他執起妻子的手，親吻她手上的繭。

    見他態度軟化，她眉眼彎彎地撒嬌。「如果覺得我辛苦，那就多疼我一些。」

    楚岡將她摟入懷裡，吻著她耳朵。「你這個傻女孩！」

    她總是默默承受委屈，不曾跟他喊累抱怨，希望老媽可以認同她這個媳婦，這一切讓楚岡看在眼裡，很捨不得。

    「你有孝順父母的心意，我也不能讓你一人承擔受累……」

    「你有什麼好方法嗎？」經過相處，慕雨潼也知道婆婆真的不好搞定，無論她烹調什麼料理，婆婆都不滿意，她實在想不出方法討好婆婆。

    「現階段，要讓媽喜歡你——」楚岡突然想到好點子，眼睛一亮。「有了！我有個好辦法。」他牽著她的手，回到車上。

    「去哪兒？」

    「我母親經常參加一些大宴小酌，我們就投其所好，去百貨公司的精品區挑個禮物。」

    慕雨潼笑逐顏開。「我怎麼都沒想到這點？還是你聰明！」

    總以為做好家事、事事順著婆婆就可以讓婆婆接納她、喜歡她，看來只有身為兒子的楚岡最瞭解婆婆喜歡的是什麼。

    這只怪她觀察不夠敏銳，要再細心一些才行。

    楚岡按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充滿信心而溫暖的微笑。

    也許，母親心裡仍根深柢固地認為雨潼不夠格當媳婦，才會處處挑她毛病，再說，要讓來自不同環境的母親和雨潼圓融相處也不容易，所以要化解母親對她的苛求，得先巧妙地討好母親才行——

    ☆☆☆☆☆☆

    晚上，楚勵言去應酬，顧敏霞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無聊得要命，一見楚岡和慕雨潼提著兩個禮盒回家，她臉色一沉，打算藉這個機會訓訓媳婦不管家事，到處趴趴走。

    「雨潼，你一整天上哪兒去了？」顧敏霞盯著兩人手中的禮盒，一臉嫌惡。一定是慕雨潼乘機要兒子送她禮物，彌補她做家事的辛勞，可真會利用機會浪費他們楚家的錢！

    雨潼趕緊將兩盒禮物放在婆婆的面前。「媽，這是送您的。」

    「送我？」顧敏霞納悶。

    「是啊，媽。」楚岡幫著雨潼。「雨潼說您常常要參加一些正式場合，應該很需要一些飾品和配件，只不過一直沒空去，今天我們特地去百貨公司幫你挑了些禮物。」

    「你們今天……特地去百貨公司買我的禮物？」顧敏霞愣住，沒料到他們夫妻這麼有心，想著送她禮物。

    「媽，你先拆禮物，看看喜不喜歡？」慕雨潼坐到婆婆旁邊催促，順便幫著卸除禮盒上的緞帶。

    顧敏霞打開漂亮的方型禮盒，看見盒裡是一條質地柔軟的深紫色絲巾，她拿了起來，臉上的肅穆怒氣漸褪，心中漾起了喜悅。「絲巾……誰挑的？」

    「媽，是雨潼挑的。」楚岡立刻幫腔，其實是他和雨潼一起挑的，但他把功勞都推到老婆身上，無非是想乘機拉近婆媳的距離。

    「還有這個——」他催促母親打開第二份禮物。

    顧敏霞心裡暗喜。沒想到她眼光還不錯，低調時尚兼貴氣，很適合她這個年紀，但她不敢喜形於色。

    她再打開第二個禮盒，是個粉金色編織錢包，高貴典雅。這是她喜歡的款式，她看了再也掩飾不住，眼睛亮了起來。

    「媽，你喜歡嗎？」慕雨潼趕緊問。

    「這……不便宜吧！」顧敏霞心裡喜歡，眼睛直盯著絲巾和錢包，但就是嘴硬，說不出一個謝字。「唉，幹什麼破費花錢呢？我們女人家沒有工作，要省點用才對啊！」

    「媽，您為公公和兒子辛苦持家大半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買這些小東西送您也是應該的啊！」慕雨潼嘴甜地說，希望能討婆婆歡心。

    顧敏霞終於笑了出來。

    看不出來，雨潼不但品味好，還細心想到她的辛苦，她的老頭子都沒有她貼心咧！

    這點倒是讓她對媳婦有些改觀。

    此時，楚岡對雨潼使了個眼色，讚她嘴巴甜，越來越懂得討好婆婆。

    他看得出來，雖然母親嘴裡沒說喜歡，也不願承認雨潼的細心，但其實心裡可開心了呢！

    他們相視一笑，看來這一次他們合作得很成功。

    慕雨潼很感激楚岡，幸好有他幫忙出主意，不然她還真猜不透婆婆心裡在想什麼？需要什麼？

    有老公寵疼和幫助，對於婆媳間的相處，她開始升起信心和希望了……

    ☆☆☆☆☆☆

    慕雨潼為了兼顧公公身體的健康和挑嘴的婆婆，早餐很有變化，中西式料理都有。

    自從她知道婆婆的胃不好，蔬菜水果準備的份量也增加了不少，希望對婆婆有所幫助。

    不過，容易緊張和喜愛精緻食品，使得顧敏霞這幾年飽受胃灼熱之苦，常常得吞止痛藥克服胃部的不適。

    昨晚陪著老公應酬，她喝了些酒，今天早上，又空腹喝了一杯黑咖啡，胃部便出現可怕的灼熱感，有些噁心的感覺湧了上來。

    「雨潼，快、快拿藥給我，在我房間裡的化妝台上。」

    「好，我馬上去！等我一下——」

    吞下胃藥後，胃痛的症狀才慢慢緩解。

    「媽，你這樣胃痛就吃止痛藥不是辦法，我帶你去看醫生好嗎？」慕雨潼建議。

    「不，我不要看醫生！還要照胃鏡、做檢查，我才不要……」顧敏霞一向怕麻煩，吃藥就可以解決問題，何必要做一堆檢查？

    「可是，媽……要不，改變飲食習慣對你的健康也有幫助，好嗎？」慕雨潼苦口婆心地勸著。

    「你是醫生，還是營養師？我自己的身體，我懂得怎麼照顧！」顧敏霞不服地回話。

    「媽，我覺得雨潼說得有道理，你就看在她想孝順你的分上，排個時間去看醫生吧！」楚岡幫腔。

    「唉，我事情很多，哪有空？我今天中午有個婦女會要聚餐，要提早去沙龍做頭髮。我跟設計師約九點半，該去化妝準備了，你們別操心我了。」

    顧敏霞固執得很，不過心裡仍高興有人重視她、關心她。或許是歲數大了，開始害怕孤單，也渴望家人的關懷陪伴。

    四年前，她拿出支票要雨潼離開楚岡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楚岡都不回家，老頭子也對她的行為很不諒解。被最親密的家人冷凍忽略了四年，她心裡也懊惱難受好久。

    本想把這些鳥氣發洩在雨潼身上，不過，雨潼不但沒怨她、怪她，仍盡心盡力地做好媳婦的工作，甚至買禮物送她，頻頻關心她的身體，就連態度淡漠的楚岡也開始懂得逗她開心、關心她，好像……雨潼住進家裡，也沒什麼不好。

    等父子倆出門，顧敏霞就叮囑雨潼。

    「雨潼，我出門後，你幫我整理一下更衣室，有些穿過的衣服請傭人幫我拿去送洗。」

    「好，我知道了。」她點頭。

    「喔……」顧敏霞忽然覺得胃中的一陣灼熱湧了上來。

    「媽，你怎麼了嗎？」

    顧敏霞難受地跑到洗手間裡嘔吐，慕雨潼心焦地追到洗手間裡，見她嘔吐中有些微的鮮血，心裡一驚。

    婆婆吐得面色蒼白，虛軟地抱著胃部，慕雨潼立刻扶著她的身子，就怕她昏倒。

    「媽，不能再耽擱了，我送你去醫院！」慕雨潼覺得不太對勁，婆婆剛剛吃了藥，還會吐血，恐怕事態嚴重，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管家！快幫忙叫司機備車，我要送婆婆去醫院！」慕雨潼急喚著管家。

    「是，我馬上去！」

    ☆☆☆☆☆☆

    做過胃鏡檢查之後，醫生判斷顧敏霞有胃出血的現象。

    「胃出血？！」慕雨潼嚇一跳。

    「怎麼會這樣？」顧敏霞也不知道自己的胃部如此嚴重。

    「你以前就有胃潰瘍的現象，但因為沒有多注意，加上長期服用止痛藥，又繼續吃一些刺激胃的食物，逐漸讓血管加深損傷，才會造成出血。」

    「那麼醫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慕雨潼幫婆婆問。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安排時間開刀。」

    一聽到要開刀，顧敏霞全身一軟，幸好站在後面的雨潼扶著她，才沒倒下去。

    現在只有媳婦在身邊，雨潼像是她在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給予虛弱無力的她一股支撐的力量。

    「我必須跟家人商量一下。」慕雨潼決定通知老公和公公，也開始咨詢開刀和飲食相關細節。

    「對了，不要飲用太酸太甜的食物，這些都會產生胃酸，多吃一些流質的食物如米湯、藕粉較好。」

    她將醫生的叮囑牢記在心，才陪婆婆離開醫院。

    顧敏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只惦記著自己胃出血，身體還得挨一刀，始終憂心忡忡。

    「雨潼，我年紀大了，動刀不知道會不會有風險？」

    「媽，不用擔心，我已經通知楚岡和公公了，他們說會找最好的醫生幫你動手術，絕對沒有問題。」稍早，她便打電話給楚岡，他們都同意醫師的建議，要婆婆趕快開刀，所以，她趕緊安撫虛弱擔憂的婆婆。

    「雨潼，開刀很痛吧？」顧敏霞又問。

    「不會的，媽，而且醫生也說只要開刀後好好照顧身體，配合護理和飲食就會好了，這樣以後就不會再有胃痛的毛病。」雨潼按了按婆婆的肩膀，付出更多的關心和鼓勵。

    「也對……」顧敏霞在慕雨潼的安撫下，不安與恐懼總算漸漸淡化了。

    幸好有雨潼在……平常時間，楚岡父子得上班，無暇陪她到醫院，只有雨潼陪在身邊，不斷給她精神上的鼓勵和安慰，紓解她心中的壓力。

    沒有她的話，她一個人恐怕無法面對身體帶來的病痛和困厄，她心裡真的很感激雨潼——

    ☆☆☆☆☆☆

    家裡有一個人病倒，其他家人也跟著心力交瘁，顧敏霞病倒，最勞心勞力的自然是雨潼。

    有了她的鼓勵和悉心照料，顧敏霞開刀後，一切恢復得很順利。對於術後照料，慕雨潼也不敢馬虎，完全遵照醫生的治療和叮囑，事必躬親地幫婆婆做料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楚岡只要有空，就到醫院探視母親，晚上和慕雨潼輪流照顧母親，也擔心她因為日夜照顧母親，身體會吃不消。

    「你累不累？我請個看護來照顧媽好嗎？今天晚上，你就回家休息吧。」

    躺在病床上，睡意朦朧間，顧敏霞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心頭一震。

    她突然很怕自己會被媳婦遺棄。

    她知道自己之前待雨潼極苛，沒有臉要求她留下來照顧她，但在這段治療胃疾的時日裡，雨潼陪在身邊，她溫柔的安撫和鼓勵使她漸漸地依賴她，她實在不想再換個不認識的看護照顧自己。

    「不，我沒問題，讓我照顧媽吧！」雨潼不放心別人照顧婆婆。

    「可是，我們請看護，你才不會累，看護也都是專業的——」

    「楚岡，我雖然沒有看護專業，不過，我會用心照顧媽，我……好不容易有媽媽了，怎麼可以在她最需要照顧的時候，把她交給別人呢？」

    因為是孤兒，她特別羨慕生來就有父母的孩子，也更加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婆媳情分，她盡力地維護婆媳關係，也希望自己可以幫助婆婆恢復健康。

    顧敏霞聽到這裡，慚愧地掉下眼淚。

    「雨潼……」

    「媽，你怎麼了？」

    「我對不起你……」顧敏霞跟她道歉。

    「媽，怎麼……突然這樣說？」雨潼揩去她臉頰的淚水。

    「我以前老是嫌棄你是個孤兒，現在才知道你心裡一直渴望有父母可以孝順……我有那麼好的一個媳婦，卻不知道珍惜，還處心積慮想把你趕走，我真的很不應該……請你原諒我好嗎？」

    顧敏霞活到這把年紀，才知道不該以金錢來衡量一個人，而且雨潼這段日子對她悉心照料，徹底感動了她，無論自己能不能恢復健康，她都想向雨潼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媽，我沒有怪你。」雨潼鼻一酸，眼眶含淚。「你快別那麼說……」

    楚岡很高興母親終於看到雨潼的優點了。「雨潼，媽已經真心地接納你了。」

    他摟著她的肩，兩人相視一笑，眼裡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

    顧敏霞經過雨潼的細心照料，身體狀況已經逐漸恢復。

    重新找回健康後，她也以樂觀的態度面對生活，對待雨潼就像待女兒那樣疼愛。

    吃飯時，顧敏霞總是第一個幫雨潼挾菜，再來才會想到老公和兒子。

    睡前，她也會請傭人燉人參雞湯給雨潼，怕她那段日子在醫院照顧她而消瘦許多，讓她補補身子。

    「媽，我怎麼覺得你現在比較疼雨潼？」楚岡吃味地說著。

    「是啊！怎麼我好像被擺在最後一個。」楚勵言也小小抱怨自己被忽略了。

    「你們要知道，我生病開刀時都是媳婦照顧的，我當然要多疼她一點啊！」顧敏霞可是理直氣壯。

    她這一說，楚勵言和楚岡也笑了。

    「媽，你應該要相信我的眼光很好，對吧？」楚岡伸長手臂，抱著老婆的肩，輕啄了她的香頰。娶了她，是他今生最幸福的事。

    「岡……」雨潼臉紅了起來。

    「呵呵，我在開刀前就相信我兒子的眼光最好了。」顧敏霞認同兒子的話。「幸好在我有生之年，還來得及發現有個好媳婦在身邊……」

    「媽，有我在，你會長命百歲的。」

    「雨潼，我這次生病後才發覺，享受天倫之樂遠比什麼事都重要，所以你們要趕快讓我抱孫才行！」

    這番話讓雨潼的臉紅得像番茄了。

    「遵命，母親大人！」楚岡突然抱起老婆。

    「啊！」雨潼輕叫著，不得不勾住楚岡的頸項。

    「快去，別讓我們等太久。」顧敏霞越來越開明。

    「呵呵～～」楚勵言也附和老婆。有這樣的媳婦，真是他們楚家的福氣啊！

    ☆☆☆☆☆☆

    楚岡抱著雨潼回到臥房裡，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而他也躺在妻子的身旁。

    「老婆，你終於感動了老媽，這次再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了……」楚岡深情地凝視她，心中滿是溫暖和滿足。

    他對自己的老婆很有信心，雨潼的孝順、耐心也感動了母親，讓他們找回家庭和樂。

    這一路走來或許辛苦，但最終換來幸福，一切都值得了。

    「岡，這也要感謝你的幫忙。」她一度感覺灰心無助，幸好楚岡幫她出主意、想辦法，讓她重新抓住幸福。

    她好喜歡現在溫馨和樂的家庭氣氛，這些都是因為有了楚岡的鼓勵支持，她才能獲得幸福。

    「因為我們很努力，很認真地追求幸福，所以老天爺被我們感動了。」楚岡牽著她的手，湊近嘴唇吻著。「有你這個老婆，是我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慕雨潼輕笑著，心中滿是暖意。

    「有你這個老公，我才能享受家庭的甜蜜。」她偎在他溫暖而厚實的臂膀，汲取溫暖，沉醉於被寵疼的幸福裡。

    「我希望，下一世還可以繼續和你做夫妻——」

    歷經了分離和波折，他們的感情並未因此薄弱，兩顆心緊緊相系，愛情反而築得更加堅實穩固。

    慕雨潼綻放笑顏。「可是我的記性一向很差，到時候，我怕我記不得你……」

    「我會用我的方法讓你再想起我的。」楚岡的黑眸蘊含著熱情和信心。

    「什麼方——」

    她好奇的話語已經被楚岡的吻吞沒了。他熱情地封住她的唇，無聲地回答她的疑問。

    沉浸在美妙的親密中，她的心被楚岡的柔情融得甜蜜而踏實。

    雖然下一世，她不確定能不能再遇見他，不過她知道楚岡會寵她、疼她一輩子，這樣豐沛的情愛就足以讓她幸福滿足，不虛此生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