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來有些吵雜的炎家大宅又因為其他人各自去忙任務,而變得安靜,沒任何事情可做的溫想薰無聊的翻閱著手上的雜誌。
「想薰,來幫忙。」麗恩博士從外頭回來,手上大包小包的,一看就知道血拼了不少戰利品。
溫想薰聞言,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接過她手上的提袋,「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啊?」
「我過兩天就要回美國,難得回台灣,當然要買些台灣的零食小吃回去囤貨。」麗恩博士笑咪咪的打開其中的袋子,「我也有買東西給你喔,這些衣服全都是這一季最流行的款式,還有一些基本的萬年款……」
溫想薰望著滿桌的袋子,還有麗恩博士的心意,突然有些鼻酸。
「怎麼這麼快?」
「什麼這麼快?你說回美國?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當然就沒必要留下,何況,我的世界之旅才進行到一半呢。」
溫想薰難掩憂傷的點了點頭,麗恩博士整理提袋的手突然停下,望著溫想薰充滿落寞的雙眼。
「你不希望我走是嗎?」這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心裡想些什麼,她只消一眼就能瞧出大概。
「嗯,我……其實……」她的遲疑讓麗恩博士的眉頭舒展,先前的擔憂也跟著放下。
「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本來還擔心這個執拗的孩子日後繼續跟著老闆,會不會再出什麼萬一,可是現在看來,她是不用再替想薰擔心了,「自己的感覺自己最明白,有什麼懷疑或不安就想辦法去確定、克服,就我這個旁觀者看來,是可以敞開心胸重新再來,不過決定權還是在你自己。」
「你都知道了?」溫想薰訝異不已,怎麼她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還是她對博士洩露太多捨不得的情緒了。
雖然她與博士沒有血緣關係,正式接替博士為炎家效力之後,兩人更是鮮少見面,可是從博士把她從育幼院帶回去之後,對她是疼愛有加,在她心中博士也等同於她的另一個母親。
為了不讓博士替她擔心,她遇到什麼苦都是往肚子裡吞,包括這幾年來在感情上遇到心酸也是。當催眠指令被炎仰修誤打誤撞的解除之後,她也不想再在博士面前偽裝自己的堅強,只是沒想到她們難得能聚在一起,博士卻又要離開了。
「該知道的我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什麼也不知道。」麗恩俏皮的對她眨眨眼。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溫想薰也沒打算繼續隱瞞,「我只是害怕一切只是曇花一現,畢竟過去有太久的時間他對我……」
麗恩博士笑著打斷她的話:「你不知道原因嗎?他只是不懂,勢力龐大冷酷無情的他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當年的事情她也都有參與到,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就得接受父親外遇及母親因妒火抓狂的事實,為了接位還必須接受名項心理及身體上的殘酷訓練,在親眼見到同父異母的妹妹慘死在自己懷裡,還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悲傷,這樣的事,對一個渴望著家庭完整與溫暖的孩子而言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我知道,其實我很心疼他的過去,也很感動他為我做的改變,只是想再確定一下,不敢貿然的又讓自己陷下去。」
「適可而止就好,太多的試探與考驗對一段感情來說不見得是件好事。」活到這把年紀了,多少愛恨嗔癡她沒見過,她是不希望想薰被過分的執著給綁死了。
「你們在聊什麼聊的這麼開心?」剛接洽完一件案子的炎仰修,神采奕奕的走進大廳,「我買了一些點心,大家一起吃吧。」
「我有沒有看錯?老闆買點心回來!可以給我一個留下來做紀念嗎?」麗恩博士眼中閃著挪揄。
「要吃就吃,廢話這麼多!」以輩分來說,她是他的長輩,可是以身份來說她只不過是父親昔日的手下,越來越目中無人是怎樣?
溫想薰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只得裝做沒看見炎仰修臉上的尷尬。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內幕,我剛剛和想薰在聊她的內心世界……」
「博士!」沒料到麗恩博士會出賣她,溫想薰嚇的臉都綠了,可是麗恩博士卻投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笑容。
「想薰現在的情況想必你我都很清楚,你等於是要她愛上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星期的男人,她心裡的惶恐跟不安可見一般,這也是人之常情嘛。所以我認為你應該做一些什麼,讓她對你可以毫無保留的交心。」
「我不是在做了嗎?」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的付出與改變她們都看不到嗎?
「我的意思是做些特別的考驗,例如……被催眠。」
「你明知道『神令』歷任的接班人都不可能被任何人控制意識。」
「我曾經有一次成功催眠了老太爺。」
「爺爺?」怎麼可能?據他所知爺爺可是「神令」歷代最難搞的主事者。
「在老太爺一次意外受傷,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成功催眠了他,讓他忘記痛楚,成功的熬過危險期。」
炎仰修暗付著她話中的可能性,雖不明白她的目的何在,不過他相信若是在意識最脆弱的時候,長年訓練的意識防備的確有可能遭到破壞。
「你想怎麼樣?」
「我希望你藉由催眠,確定自己對想薰的愛戀,也藉此讓想薰感覺到你的誠心誠意。」她能幫想薰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就要看這兩個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那你要怎麼讓我的意識變的薄弱?」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她把問題推還給他,「而且我要想薰親自催眠你。」
「我?」照理說她現在應該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能力才對吧,「我不會。」
「你會的,因為我會在最短的時間教會你。」麗恩博士偷偷使了個眼色給溫想薰。
溫想薰縱使心有不安疑惑,也只能乖乖的噤聲,相信自己師父的安排了,這也許真的是一個解開她心結的好機會吧。
※ ※ ※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看著瓶子裡的綠色液體,溫想薰不由得提心吊膽。
「你是懷疑我的專業嗎?」聿東冥有些不悅,「這可是我親手調配的藥,雖然毒性猛烈,但我有把握能在老闆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把他救回來。」
這算哪門子的保證?溫想薰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過火了,竟要讓炎仰修用生命來表示對她的愛?
「別廢話這麼多了,開始吧。」他炎仰修決定的事情,一向希望速戰速決做到最好。
就因為她曾認為他的愛是由旁人告知確定,為了讓她相信,也為了讓自己更確定,今天的催眠是勢在必行。
他二話不說的接過聿東冥手上的瓶子一飲而盡,然後靜靜坐著等待藥效發作。
沒多久,他開始感覺全身發熱,呼吸有些困難,頭昏腦脹的還有些難受。
「你還好嗎?」溫想薰連忙上前探視他的狀況。
「只要你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一做,他就不用這麼痛苦了。」聿東冥在一旁嚴陣以待。
雖然嘴上說的輕鬆,對自己的醫術也有全然的信心,可要是老闆在他手上出了什麼意外,他可是萬死也無法向炎家那些個太爺、太叔們交代呀。
在聿東冥的催促之下,溫想薰才開始有了動作,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還是無法讓炎仰修進入催眠的狀態。
「算了啦!不要試了,快把解藥拿出來。」看炎仰修痛苦萬分的模樣,她心疼的掉淚。
「東冥,再加重劑量。」他的額上已經開始冒出冷汗,臉色也變的蒼白,不過他炎仰修做事從不半途而廢,更何況這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就算是懲罰他過去的無知也好,今天他一定要成功的被催眠。
聿東冥遲疑了一會兒,似是在猶豫加重劑量的可行性,好半晌他才又取出一瓶隨身攜帶防身用的毒藥。
「用這個吧,再不行我也沒辦法了。」他可不想真的成為殺人凶手。
炎仰修毫不猶豫的將瓶中的透明液體灌入喉頭,接下來他感覺到的是鑽心刺骨的疼痛。
「唔……」強烈的痛楚讓他不禁悶哼出聲:「你還在發什麼呆?先試看看能不能催眠我先忘記身上的痛苦。」
「想薰,你動作要快,最慢十分鐘他一定得喝下解藥。」聿東冥注意著炎仰修的呼吸脈搏,準備著隨時急救。
現在的狀況已是箭在弦上,溫想薰只好含著淚,一咬牙,開始下達催眠指令。
溫想薰幾乎用盡全身的意志和炎仰修潛意識的防備在搏鬥,飛毒藥的侵襲下,炎仰修終於進入了催眠的狀態中,溫想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讓他忘記身體上的痛楚。
「告訴我,現在的感覺有沒有好一點?」溫想薰見他緩緩的點點頭之後又道:「那麼現在可以請你告訴我,你心中最不想失去的人是誰嗎?」
炎仰修皺著眉,似乎是在過濾腦中記憶的人。
「我母親……月牙……你們在哪裡?」他的表情顯得痛苦悲傷,「想薰!想薰!我不想失去你。」
溫想薰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你為什麼不想失去我?」
「就是不想,因為不是單純的要……因為……」炎仰修偏著頭在大腦的字典中翻尋著適當的形容詞。
這個霸道的男人,被催眠了還是這麼嘴硬,溫想薰和聿東冥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你對我的感覺,和對你母親、你妹妹的感覺一樣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是一種想要心疼呵護又想要完全占有,不想放手的感覺。」
「那是……愛嗎?」
炎仰修閉著眼歪著頭,像個被老師抽問的小男孩,「是,沒錯。」
「是什麼?」她眼中閃著欣喜,想聽他的宣示。
「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愛。」不是應該要回答三個字的嗎?溫想薰沒好氣的瞪著他,要不是確定他完全被催眠,她還真會以為他故意尋她開心。
「既然你知道愛是什麼感覺,那你可以明白的說出,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嗎?」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們根本很少聊天,她真的很好奇這個不懂情愛的男人是哪時對她丟了心?
炎仰修沉默了,想了好久好久,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又突然很悲傷,在溫想薰快被好奇心啃噬殆盡之際,炎仰修才又再開口:「在那一晚你來敲我房門,對我說你的心是真的的時候,我的心好像就有一塊地方受到動搖,無助悲傷的心在看到你同樣孤獨卻又堅強的臉龐時,好像立刻痊癒……之後,我就不想再失去你,只是我以為那只是單純的迷戀你的身體,所以才會在進入你身體的時候……」
「夠了!」溫想薰紅著臉打斷他的自白,覷了眼賊笑到差點翻過去的聿東冥,她帶著羞暇與惱怒解開了炎仰修的催眠。
「你要解除催眠了嗎?你沒問到什麼重點耶。」老闆都還沒說出那三個字,就要結束催眠了,真是太可惜了。
「我自己知道重點,確定他的心意就好了。」這種事情是用感覺的,炎仰修讓她感覺到他的誠意,也確定了他的感情,這樣就夠了。
聿東冥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反正他也不敢拿老闆的生命開玩笑,點到為止也好。
聿東冥抬起炎仰修的頭,將解藥強灌進他嘴裡,在接收到溫想薰的抗議眼神時,他趕緊解釋自己的無辜。
「不是我粗魯,不這樣他哪裡吞的下去?」
「算了,我來餵。」溫想薰搶過解藥,讓昏睡過去的炎仰修枕在她的腿上,小心翼翼的將解藥倒入他口中。
一旁的聿東冥見狀,雙手抱胸,嘴角則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為什麼……老闆在提起過去的時候,你沒有任何想要逃避的不舒服?」
溫想薰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才抬起頭,將食指抵在唇上,裂著嘴回以一個大大的微笑。
「噓,如果你願意暫時幫我保密,我可以不催眠你喔。」
原來她三年前就向他告白過了,原來她在三年前就已經偷偷闖進他的心房,溫暖安慰著他的心窩,原來他對她霸道的占有並非只是單純的慾望驅使,內心孤獨的他早已不知不覺眷戀著她的溫暖,根本不能沒有她。
※ ※ ※
經過催眠的炎仰修不僅豁然開朗,也發現了這個幾乎被他完全遺忘的過去,對溫想薰又更多了一絲心疼。
「我們結婚好嗎?」
「結……婚?」溫想薰的臉上除了錯愕還是錯愕,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怎麼會一張開眼就聽到這麼驚人的要求。
炎仰修好看的五官全皺在一起,她的過分訝異有點打擊到他男人的自尊心,「你不願意嗎?」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這裡?床上?她甚至連牙都還沒刷耶。
「聽不出來嗎?」為了宣示愛她,他豁出去連命都不要了;為了尊重她,這幾個月來即使夜夜同眠,他仍沒有越雷池一步;這笨女人最好別告訴他,她對他的心意還有懷疑。
「太、太突然了吧。」
「你愛我嗎?」
溫想薰老實的點點頭,「愛。」
「那你感覺不到我有一樣的心情嗎?」
「是感覺得到,可是……」
「那就沒有什麼好可是的。」炎仰修瀟灑的做出結論,「既然你我都有同樣的心情,又經歷過這麼多考驗和難關,應該是非卿不娶、非君莫嫁了,那我們還有什麼好等的,就直接結婚了吧。」
這男人連非卿不娶、非君莫嫁都出來,怎麼才沒幾天又恢復往日的霸道了呢?溫想薰嘟著嘴,拿他沒轍。
「你是說真的嗎?」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這婚禮準備下來應該也要個幾個月的時間吧,以他的身份,婚禮理當不可能草率舉行,她光是想到試婚紗、拍婚紗照、印帖子、擬宴客單……等的婚禮瑣事,她就感到頭痛。
「當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他怎麼越來越沉不住氣了?溫想薰搖頭失笑。
「也好,婚禮辦的簡單一點,也比較不累人。」
「我當然不可能讓婚禮簡簡單單的,我會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她的意思是答應他的求婚了嗎?炎仰修笑的闔不攏嘴。
他最近好像常常笑,嘴笑上揚的次數比他過去三十年加起來還多,他已經很習慣這樣幸福的感覺縈繞在他胸口,也不會去否定這感覺的存在。
「那怎麼會來的及準備?」這傢伙怎麼說風就是雨的,結婚又不是在出任務。
「我會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為你手工打造只屬於你的婚紗;在照片方面,也會動用所有的人脈關係用最有效率的速度拍出最好的品質;宴客名單方面我會交代給勁涯去負責;宴客地點、喜餅挑選就讓詠情去打點;婚禮那天的接待跟布置就交給品味非凡的東冥;而你只要全心全意當你的新娘子就行了。」
炎仰修說的口沫橫飛,溫想薰則是聽的目瞪口呆,這傢伙根本是已經計劃好所有的事情,才來向她求婚的嘛!而且要結婚的人是他們,怎麼忙的都是別人,好處全讓他給占盡了,真是有夠好詐。
「你這是公器私用。」她指的是讓夥伴們替他們張羅婚禮的事情。
「他們又不是東西。」
「你是在罵人嗎?」溫想薰白了他一眼。
「他們一定也會很樂意參與我們的婚禮的。」
「我有一個要求。」
「說。」別說一個要求,十個他也會答應她,只要她不是要求要離開他。
「我可以邀請任何我想邀請的人嗎?」
催眠那對老夫妻讓他們誤以為她是他們的女兒,是她心裡一個很深的愧欠,再讓他們忘記那段日子裡的愉悅更是她心裡的遺憾。
她一直想如果有機會的話,要再回去向他們說實話,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她的話,但她相信,善良如他們,一定會諒解她的,如果可以的話……這當然只是她心裡的一個小小期盼,她希望能讓他們以主婚人的身份,和麗恩博士一起坐主位,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她是真的很希望再叫他們一聲爸、媽。
「那不重要,你想邀請誰都沒問題,請問我現在可以親吻我的新娘了嗎?」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開開闔闔的嘴唇上。
「我們又還沒有真的結婚。」
「那不重要。」他已經好久沒有親吻她了,「我保證,我只是親一下就好。」
雖然兩人已經發生過無數次的親蜜關係,但為了表達自己尊重她的誠意,他決定忍耐到新婚之夜再碰她,既然如此,還會有什麼事比的上他現在渴望吻她的衝動呢?
對,現在吻她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