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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已涼]上課中專心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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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28 00:12:53
第九章

  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許商騫和房屋仲介人員相約去看房子。儘管只是租屋,可是要找到一間合意的房子比許商騫剛開始預料的還要困難,交通、環境、屋況等等要素缺一不可,其中最主還是和那間房子的緣分,而房租自然也是最為現實的問題。

  「嗯,就是這一間了。」不過,第一眼他就喜歡上這間房子給予他的某種氛圍,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回事務所的路上,他開始思索這件事該如何向尤曼縈提起才好。

  他們現今住的那間房子是她剛出社會時所租的,先不談那老舊的屋況,對兩個人而言,空間著實太過狹小,可是這些都不是許商騫想搬家最大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好吧,就說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也無不可,如果不是住在他所安排的房子裏,便沒有意義了。

  思索著這些瑣事,他回到事務所,一進門便聽見助理道:「許律師,你有訪客。」

  「是委託人嗎?」

  「我不知道,他們一進來就說要找你,也沒說清楚來意……那個人看起來派頭好大,會不會是黑道啊?」

  許商騫為助理異想天開的猜測忍俊不住,「我看你是電視劇看太多了,若真是黑道,會找自己專屬的律師,不會來找我們的。去幹活吧。」

  有些膽戰心驚的助理領命而去,許商騫吐了口氣,一邊疑惑著會是誰,一邊推門而入。看見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子和其身後站著的保鏢,這下他明白為何助理會那樣懷疑來人是黑道了。

  說真的,還真有點那樣的感覺。

  「抱歉讓您久等。」許商騫在禮貌的示意後坐下,他望向對方,那雙精明而銳利的眸子讓他感覺似曾相識,他想,遺傳這種東西果然是存在的啊。他揚眉,「如果我猜錯了很抱歉,您今天來,是打算和我談有關曼縈的事嗎?」

  被不期然地先發制人,尤父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既然這樣,我用不著自我介紹了。」尤父吐一口氣,以不掩魄力的渾厚嗓音道:「你和曼縈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許商騫平淡的回答,做好準備見招拆招。

  兩人對視著,尤父更厲眼審視坐在他面前的這名青年,他那個性情剛烈的女兒甘願交付青春的男子。對方身型高壯,五官俊朗,但相較於這些膚淺的外貌條件,他更欣賞青年那種堅定而毫不遲疑的凜然氣度……等一下,欣賞?

  尤父愣了下,沒想到自己的腦中竟會浮現對這青年的好感。

  另一方面,許商騫也回眼審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心愛女人的父親。對方頭髮烏黑,看不出上了年紀,一雙精銳的眼更有種沉穩的氣勢,若不小心應對,只怕自己會在瞬間便被啃得屍骨無存。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尤父才輕咳一聲,道:「我這輩子只有曼縈和她姊姊兩個孩子,而曼縈的性子和我最相像。說起來也許有些丟臉,在她姊姊和母親過世之後,我和那孩子……的確處得並不是很好。」

  這一點許商騫很清楚,與其說不是很好,倒不如說是糟透了吧?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嘴上漫應一聲,等尤父自己說出重點。

  「我想說的是,許先生,關於你和我女兒的交往,你有什麼打算?」

  聽到尤父的問題,許商騫端望著他,意外的發現自己這刻面對的並不是縱橫商場數十年,十足老奸巨猾的商人,反而看到了一張單純而誠懇的父親面容,這和他自尤曼縈那兒聽來的似乎有所不同。於是他掩住訝異,正襟危坐,思索片刻後,他決定信任自己的直覺,據實以告。

  他很直接,「老實說,我沒有什麼打算。」

  尤父一愣,未預料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答案。

  基本上,一般男人不論有沒有打算或計畫,總要打腫臉充胖子,天花亂墜一番,可是許商騫卻不同。

  「但我愛她,就這樣。」

  所以為了她,他甘願付出一切,成為她理想的男人。

  不過,其中種種的努力,他並不打算對第三者說分曉。

  正因為在現實上他已小了對方四歲,所以才更想用其他方式彌補自己先天上的不足,這一點,只要他的戀人能夠明白就夠了。

  尤父望著眼前青年如此堅決且毫不閃躲的目光。空口說白話的人,尤其是男人,他這一輩子已見過太多,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許商騫並不是。

  而這就是他的女兒所選擇的男人。

  很難說是什麼感覺,但僅是三個字,這個青年確實已然說服了他。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尤父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再干涉了。」

  太過急轉直下的轉變令許商騫一時有些反應不及,敢情尤父今天不是來為難他的?「您的意思是……」

  尤父為他不掩詫異的模樣動了動唇,難得的笑道:「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以為我求的還有什麼?只要能看到唯一的女兒幸福就夠了。」他歎了口氣,「所以我先前替那孩子安排親事,可是她連理都不理,統統拒絕了。說真的,若要逼婚,我也不是做不出來,只是……我並不想再重蹈覆轍。」

  許商騫望著尤父,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早已改變,不再是尤曼縈過去所認定的那個自私而市儈的父親,只可惜他們之間的誤解太深也太久遠,要化解似乎不是一時半刻便能辦到的事。

  「您……有把這件事告訴曼縈嗎?」

  提及那個衝動又固執的女兒,尤父臉上難掩無奈,「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信的,肯定以為我這個做父親的又打算使出什麼見不得光的陰謀。」

  的確。明白戀人性情的許商騫並未反駁,儘管在某方面來說,尤父也算是自作自受,但他還是忍不住同情起眼前這位十足無力的父親來。

  這時,許商騫的手機響起,於是他向尤父示意一聲後走出會客室。他拿出手機一看,隨即疑惑的皺眉。是曼縈?這個時間她怎麼會打來?他立即接聽。

  「曼縈,怎麼了?」然而在聽見電話另一端所傳來的內容後,他臉色一變,「什麼?!」

  ***

  轟隆隆隆,好大的火。

  不是怒火,而是真正竄燒的大火。望著眼前正冒出熊熊火舌的公寓,尤曼縈只能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附近停著多輛前來救火的消防車,消防人員正忙著撲滅火勢,而周圍更有許多圍觀的路人和剛自火場倉皇逃出的住戶。

  這是一場火災,而失火的是她住了近六年的公寓。

  在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便迅速趕回來的許商騫一見到她便上前問:「狀況怎麼樣?」

  「我不知道……」過去失火這種事她只在電視新聞中看見,想不到今日親臨現場,而且自己還是這裏的住戶,尤曼縈在這一刻除了發呆之外也別無他法。「我剛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了。」

  許商騫抬眼觀看火勢,五樓以上幾乎全籠罩在火海中,而他們住的地方是四樓。沒料到這種事會發生,眾人都很詫異,尤其是住戶們個個都和尤曼縈一樣傻在那兒,完全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她忽然回神,放聲尖叫,「我媽的牌位還在裏面!」

  牌位?許商騫一愣,見她失去理智的不顧一切想沖入火場,他連忙阻止,「你想做什麼?」

  「至少我媽的牌位要拿出來啊!」她叫嚷著,想甩開他,無奈力氣不足,只能著急的大喊:「放手!」

  這下許商騫惱了,「你傻了嗎?沒看見火燒成什麼樣子?如果進去了回不來怎麼辦?」

  「可是……」

  許商騫瞅著她一臉欲泣的表情,心口一緊。就因為在一起太多年,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對她而言,有關母親的一切有多重要。

  瞅著她幾乎心碎的模樣,他胸口作痛,再望向眼前的火場,他下了決心,咬牙道:「好,我去幫你拿回來。」

  什麼?「等一下,你……」

  許商騫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袖子,「我的腿比你長,要逃命也比較快,我去好了。」

  說著,他當真就要淋濕身子沖進火場。

  這下換尤曼縈拉住他,「你白癡啊?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去若出事了怎麼辦?」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許商騫臉上青筋賁起,「難不成你以為自己出事就沒關係,我不會在意?」

  見他氣得一臉想打昏她的模樣,尤曼縈半晌無言。

  這時轟的一聲,遠方傳來爆炸聲響。他們愣住,望向前方火勢更加劇烈的老舊公寓,看了許久,尤曼縈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究竟有多麼失去理智。

  她緊握著許商騫的手微微顫抖著,道:「沒關係……算了。」

  許商騫抱住她,明白地感受到彼此的無能為力。

  尤曼縈身子發顫,慶倖自己沒有真傻得讓他進去。相較於那些物品,無論如何,眼前的人重要得太多、太多了!

  「發生了什麼事?」在事務所接到消息便立即趕來的尤父出現,他望向正熊熊燃燒的火場,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這……」

  不期然看見他,尤曼縈嚇一跳,「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今天的失火是意外,連新聞媒體都來不及到場,父親卻已聞風而來……她一愣,還來不及等許商騫解釋,她便沖口而出,「該不會……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意外’?」

  許商騫一愣,尤父聞言更是臉色難看。

  「曼縈,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總是亂說話。」

  見向來八風吹不動的父親臉色生變,尤曼縈更是認為自己猜測無誤,推開許商騫,她恨恨地道:「我是不是亂說話,你捫心自問啊!你老人癡呆忘了,我可忘不了姊姊當初拒嫁的時候你是怎麼對付她的……只為了讓我無處可去,你連這種事也幹得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麼!」

  面對尤曼縈毫不掩飾的憤怒與指控,尤父瞬間白了臉。他知道自己在二女兒心中的形象十分差勁,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惡劣到這般地步。

  他顫聲道:「我是你父親,我在你心目中已經低劣到會使出這種傷天害理的手段?」

  尤曼縈僵住,瞅著父親一臉憤怒和透露出某種悲傷的眼神,難不成……這次真是她誤會了?

  於是尤父啞然了。

  他望著眼前的愛女,明白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做錯過許多事。他沒有好好善待孩子的媽,對她終日以淚洗面視而不見;他也沒有好好珍惜過女兒,那個說話總是溫聲細氣,溫和善良的美麗孩子……

  當年他見錢眼開,為了利益替大女兒安排親事,從未預料到那個向來乖巧溫順的孩子竟會堅持反對。他反應不及,面子掛不住,見婚期在即,更不顧一切以各種手段就是要她嫁,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

  然後,這一切錯誤今天統統反映在他唯一僅剩的孩子臉上,她憎惡的表情絕不是作假。直到今天,這一刻,尤父才徹底領悟自己當初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然而尤曼縈不明白他這些心思,也不願懂。她住了六年多的房子失火,裏面充滿了她的回憶,還有被這個男人糟蹋了一生的母親的牌位……現在看到他,老實說,她只覺新仇加上舊恨,完全談不上什麼理性。

  她也曾有過崇拜父親,渴望得到父親關愛的幼小歲月,可是這個男人卻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它,甚至將之狠狠粉碎。少女時,她曾在聽著PaulSimon的「FatherandDaughter」時徹底崩潰。「沒有人會愛你像我愛你一樣」——她知道,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曼縈,你誤會了……」

  「算了。」尤父抬起手,阻止許商騫說下去。他明白,這一切的後果終究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怪不了誰,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火勢一直延燒到傍晚,燒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滅了火勢,清理好火場,只是旁觀著的兩人也已筋疲力盡,尤其是尤曼縈。

  匆匆在附近吃了一頓食不下嚥的晚餐之後,他們買了些簡單的衣物住進旅館,一看到那鋪得整整齊齊的床,她整個人可說是癱了。

  突然失去了棲身之所,兩人都有些茫然。火勢太大,除了屋子,所有的物品也一併燒得乾乾淨淨,可說是一件不留。然而比起這種現實上的損失,對未來何去何從的茫然和失去一切的空虛感才是最可怕的。

  許商騫替她放好熱水,見她一臉疲憊便道:「先泡個澡再睡吧,你的身體好冰。」

  「喔。」尤曼縈的反應只有這淡淡的一聲。

  見她呆滯地進了浴室,許商騫歎口氣,打電話向老哥報告災情。

  電話另一端的許商央聽了事情的經過,十分錯愕,立即道:「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回來?」

  許商騫苦笑,「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快活的同居生活。」

  前陣子老哥和相戀多年的情人開始同居,他不好上門打擾,畢竟對於老哥的情人,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介意。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

  對於老哥的問題,許商騫只以簡短的幾句話回答。不論如何,先找到住的地方才是重點,還好這一點他早有備案。

  聽著弟弟說著對未來的打算,許商央似有些寂寞地歎了口氣,「你也長大了啊。」再不是小時候那個被他逗得團團轉的小娃兒了。

  廢話。許商騫翻了個白眼。

  他還來不及回話,許商央又道:「你自己有計劃就好,不過要是有困難不要總是悶著不說,我會很寂寞的。」

  「好、好……謝謝你,哥。」許商騫忍俊不住,說完這句,他摸摸鼻子,自覺不夠地又加上一句,「還有,以前的事……對不起。」

  說完,他連忙掛斷電話,就怕老哥會有太過「精彩」的回應。悶了多年的話終於出口,他中心釋然,卻在這時候聽見浴室傳來異樣的聲音,儘管有些模糊,但聽來似乎是哽咽聲。

  他推門而入,浴室內蒸氣彌漫,在那片氤氳中,他看到他的女人正坐在浴缸裏掩面而泣。

  見到這一幕,他幾乎心碎。

  ***

  進入浴室後,尤曼縈呆呆的脫去衣物,接著踏入浴缸。

  水溫剛好,她整個人無力地浸在裏面,感覺身體暖了,心卻還是涼的。

  浴室裏十分安靜,她抬頭看向那片模糊而陌生的天花板,彷佛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失去了多年的棲身之所,還有那些憑靠自己的力量堆積出的回憶……想不到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竟已一無所有。

  想著,一滴淚自她頰畔滑落。

  她很少哭,自從離開了那個家以後,她便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其中自然遇到過不少瓶頸,但她總是樂觀以對,抹去一時的淚水,堅強地面對接二連三的種種打擊,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明白,她沒有後路。

  那麼,此刻為什麼她會控制不了自己,這般脆弱地哭泣?

  聽見來人的聲響,她淚光滿面地看向他—那個她心目中的答案,竟有著那樣不舍的目光。於是她明白了,此刻她之所以能夠這樣不顧一切地哭泣,是因為她已不是一個人。

  「商騫……」她軟弱地呼喚著,像渴求一塊浮木。

  許商騫極為心疼,抱住渾身濕漉漉的她,不顧她身上的水痕印在他衣服上,他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聽見他那句話,她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這個瘦小而虛弱的冰冷身體,任她靠在他肩上放聲哭泣。她一聲聲幾近力竭的哭喊幾乎要穿透了他,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戀人究竟有多麼害怕失去。

  所以他一字一句堅定地道:「我哪里都不會去,我一直都在這裏。」

  「……真的?」

  「真的。」

  假若可以,他願用盡畢生之力保證,這輩子他將永遠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儘管只是口頭上的保證,可是尤曼縈似乎安心了。她哭聲漸歇,像是哭累了,整個人癱在他身上。

  許商騫將虛弱的她抱出浴缸,替她擦幹身子,並換上衣服。他動作輕柔,毫無冒犯之意,似乎很享受地為她做著這一切。

  她發現自己此刻像個初生嬰孩,因此紅著臉道:「我覺得自己變得好沒用……」

  許商騫勾起唇,「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沒用,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尤曼縈橫他一眼。在方才那樣發洩過後,她的情緒已然平復,總算可以好好思考往後的事了。她歎口氣道:「這下又得去找房子了,一想到就覺得好麻煩……」

  就是因為懶,所以這五、六年來儘管所居之處過於老舊,她也沒有搬家打算,想不到這下子竟陷入了不得不搬的窘境。

  聽了她的話,許商騫沉吟了會兒,道:「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

  尤曼縈一愣,「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

  許商騫帶她去的地方,正是他先前看中的那間房子。

  一踏入那裏,尤曼縈便愛上了這間房子給予她的某種氛圍。房子不大,是三房兩廳的格局,午後的陽光自落地窗篩入,儘管少了傢俱顯得有些空曠,可是那宜人的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她。

  「你是什麼時候找到這間房子的啊?」昨天才遇祝融之災,今天就已找好房子,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

  許商騫勾起唇,手插口袋道:「本來我剛進事務所的時候就有搬家的打算,只是到最近才有時間找房子,想不到就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他一邊解釋,一邊注意著她為他們預定的新家心動的模樣,很高興她也喜歡這裏。「沒問題的話,租約我來簽,押金和房租我也已經準備好了,過兩天我們就搬進來吧。」

  的確,他們原來住的地方已付之一炬,說是搬家,其實只要人住進來就好,不過,「等一下,哪有所有的事都是你在辦?好歹房租讓我付一半吧?」

  「不行。」許商騫反對。

  「為什麼?之前的房租和生活費不都是我們倆一塊分攤?而且你才剛出社會,哪來這麼多錢?你還有助學貸款要繳吧?」

  是沒錯,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妥協。「那些是我的問題,我會設法解決,總之,有關房子的事我來負責就好。」

  什麼啊?聽見他這般獨斷的說法,尤曼縈不滿地道:「你幹嘛非要那麼「盧」不可?再怎麼說我也比你早出社會,又大了四歲,在金錢上本來就比較有餘裕,了不起現在讓我出,以後再給你負責不就得了?」

  許商騫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意義?什麼意義?

  她正要開口問,卻在瞥見他臉上表情後止住。她很久沒有看過他這個模樣,至少這五年間沒看過,那是一種彷佛堅持著什麼不肯放手,卻又害怕失去,但死都不願承認自己很不安的彆扭表情。

  「你……該不會還意你年紀比我小的事吧?」尤曼縈愣住,隨即想到他昨天那句「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沒用,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是因為他一直想著要成為一個足以讓她依靠的成熟男人,而刻意壓抑住所有的任性、不快,堅持走在她前面,使自己變得更有用……他的意思是這樣吧?

  被人直接無誤地正中核心,而且還是被心愛的女人察覺,許商騫有半晌語塞,臉上的表情也僵住。

  精明如尤曼縈,自是不會錯過他這些神情變化。

  「天,搞了半天,原來你在乎的是這個?」這下她啼笑皆非,儘管知道男人的自尊值千金,但他也不必在這種地方逞強啊。「我不是告訴過你,這種事是沒有辦法的?我本來就比你早出生,比你早出社會也是事實,你幹嘛非要在意這種無法改變的無聊事?」

  「這哪里無聊了?」

  「啊?」

  就因為現實上他比她小,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方法盡己所能的追上她,現在卻被她斥責為無聊,他心中的不滿可想而知。

  許商騫很不悅地反駁,「我有我的打算,也有我的堅持。總之,這件事你不要再囉唆!」

  「你嫌我囉唆?」有沒有搞錯!尤曼縈跳腳,忍不住罵道:「你白癡啊你腦子裝了啥?統統拿去做雞精了是吧?你就只會一直想著自己比我小,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年紀比你大啊?」

  許商騫不解地皺眉,「那不是一樣?」

  那不是一樣?見鬼的最好是一樣!「你知不知道女人老化的速度比男人快?就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大,要顧慮的事比你更多!先天條件我就已經輸了你,如果還讓你這樣追上來,跑到我前面,你教我這張臉往哪里擺?」說到這兒,她氣得大吼,「我也為了不被你扔在後面很努力啊!」

  自己把這種事說出來比被人發現還丟臉,她臉頰發紅,氣得猛跺地板。

  「幹嘛逼我說出這種丟臉的事啦!」她也有她老人家的自尊啊,可惡!

  望著她因羞赧而泛紅的臉,許商騫愣住,沒有想過她的想法竟是這樣的。他一直以為只有自己努力著想追上她,補平那四歲之差,不料她竟也努力著不讓他追趕上?「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害怕如果哪天被我追上,就會被拋棄?」

  「我才不怕!」尤曼縈氣極了,這個死小鬼非要把話說得那麼白不可嗎?「對,我怕、我怕,我真的很怕,怕得要死……這樣你滿意了吧!」

  許商騫皺眉,「認真點。」

  「我很認真!」尤曼縈瞪著他,「氣死我了,我詛咒你下半身長毛!」

  「我下半身本來就有毛。」對喔!「那那那……那我詛咒你下半身長蛆!」這樣夠狠了吧?

  「嗯,這個有點困難,因為我很注重清潔。」

  氣氣氣……氣死她了!這下尤曼縈一肚子氣沒處發,她撫住因情緒激烈而開始隱隱作痛的肚子,整個人靠在牆上無力地道:「求求你,別再讓我更丟臉了行不行?」

  許商騫唇一揚,望著眼前正以極為詭異的方式向他坦言愛意的女人,他很抱歉自己過去忽略了她種種的努力及感受,他總唯恐自己付出太少,卻從未想過承受他這一切的人心中龐大的壓力。

  畢竟,沒有感情是可以一直單方面付出的。

  他太過急躁,被能夠照顧她的自我滿足感蒙蔽,而忘記了注意兩人前行的腳步是否一致。

  「好吧,我知道了。」他苦笑,歎了口氣。明白自己若真的成熟,似乎就不該再孩子氣的在意這些。「押金和前三個月的房租由我來付,之後的我們再分攤。」

  「等一……」

  許商騫瞅著她,口吻認真地道:「拜託你。」

  被戀人以這種表情這般認真地拜託,教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尤曼縈沒轍。她苦惱地搔了搔頭,明白他已放下堅持退了一步,那她似乎也不該再強硬下去。「好啦、好啦,你高興就好。」

  許商騫笑了。「啊,還有。」

  「嗯?」

  他手插口袋,一臉得意,「我這個人很死腦筋,一旦認定了就是一輩子,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拋棄你的。」

  「什麼啊,這是我要說的話!」

  許商騫大笑。

  然而一肚子氣的尤曼縈才剛氣勢十足地吼完,卻莫名的開始頭暈目眩,步履蹣跚,雙眼模糊。

  許商騫察覺不對勁,上前扶住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只知道下腹部此刻正劇烈疼痛,痛得她說不出話,這下才想起自己好像懷孕了的事……該不是她的孩子出什麼問題了吧?

  「曼縈!」

  天,怎麼這麼痛?她還沒告訴商騫那個消息呢!

  「我……我好像……懷、懷孕……」

  「懷孕?」

  算了,剩下的等醒來再說吧,現在,她真的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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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28 00:13:11
尾聲

  因下腹部劇烈疼痛而被送至醫院急救的尤曼縈,在懷疑自己是否懷孕的情況下轉到婦產科,最後在許商騫的堅持下照了超音波。

  想不到這下不照則已,一照驚人,醫生看了臉色一凜,馬上宣佈必須儘快動手術。

  「什麼?腫瘤!」

  醫生頷首,解釋她體內的腫瘤屬於一種畸胎瘤,並道:「基本上大部分的畸胎瘤都是良性,但你的已經產生扭轉,再拖下去就要小心破裂,最好還是儘快摘除得好。」

  這下尤曼縈才知道她體內長了顆約莫六公分大小的瘤,之前的強烈疼痛是因瘤太大了產生扭轉,影響了她的卵巢和輸卵管。

  還好她的腫瘤尚屬良性,只要摘除得宜便不會有問題。

  她向醫生提起之前使用驗孕棒出現陽性結果,醫生思考了下,道:「這應該是因為腫瘤的關係,導致出現偽陽性的結果,基本上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小,不過還好你因為這樣,所以很快的來到婦產科。很多女性剛開始覺得腹部疼痛都以為是胃腸問題,等後來轉到婦產科的時候情況都已經很危急了。」說到這兒,醫生笑著附加了一句,「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喂、喂,她可是痛得昏過去耶,這樣還不算危急喔?對於醫生四兩撥千斤的說法,尤曼縈啞口無言,在安排好手術時間後,便先回去做好入院準備。

  一路上,許商騫直繃著臉沒說話,尤曼縈也不是笨蛋,知道他正不高興,於是主動開口道:「那個……我可沒打算要瞞你喔。」

  「但結果似乎不是這樣。」他口氣很不好。

  「那是時機問題!我本來打算等確定了再告訴你,哪知後來遇上火災……」

  許商騫沒有吭聲,他才不信她是這兩天才覺察到不對勁的,所以他很直接地道:「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會教你生?」

  這下尤曼縈可尷尬了。

  見她這副反應,許商騫不問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他不悅地歎了口氣,「如果你有疑慮不想生或什麼的,你至少該和我討論。無論如何,這麼重要的事你不該瞞著我不說。」他真正不高興的是這一點。

  尤曼縈自知理虧,所以她沒爭辯,但還是忍不住咕噥,「告訴你,你一定會教我生……」

  許商騫瞪著她,「不然呢?難不成你想墮胎?」

  墮胎兩個字對她而言實在太沉重,基本上,若真的懷孕了,她應該會生下來吧,但問題是……「我怕懷孕會變醜啊。」

  「什麼?」

  她豁出去了,「我怕懷孕會變醜啦!你要知道女人的身材可是很難維持的,如果懷孕的話肯定會發胖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在意這種事,給我一點時間掙扎是會死喔?」說及此,尤曼縈氣得想用力跺腳,但因為腹痛而收斂了些。「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怎麼可能不生啊!」

  搞了半天,她苦惱的、在意的竟是這個?許商騫呆住,未料到她顧慮的竟是這樣的事。他先是啼笑皆非,繼而忍俊不住哈哈笑出來,最後更是笑得不能自已,停下車索性笑個夠。

  尤曼縈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踹他一腳,「笑笑笑,你再笑啊!等我真的懷孕了你就知道,到時除非你塞一顆籃球在肚子上陪我,否則我才不生!」

  許商騫憋住笑,睞她一眼,「籃球算什麼,要保齡球才夠看。」

  最好是!她惡狠狠地道:「好,我記住了!」

  ***

  手術比他們倆預料的要簡單許多,取出的腫瘤有著黑黑粗粗的毛髮,甚至包裹著牙齒和些許皮膚組織,感覺很像是懷了鬼胎。

  之後,除了麻醉剛退的時候痛得尤曼縈哭爹喊娘外,她身體複元的狀況十分良好,在檢查過沒有任何異狀之後,才不過五天的時間,她就出院了。

  儘管已經出院,可是她仍不適宜激烈的運動,至少有一星期的時間她的傷口不能碰水,只得天天擦澡度日,教向來愛乾淨的她差點發瘋,但幫她做著這些事的許商騫倒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他道:「女人真的好辛苦。」

  身為男人,過去他沒有想太多,可是手術後聽醫生那樣巨細靡遺地分析女性子宮的構造和病因,他才赫然發覺女人在生理上所要背負的實在太多,懷孕時更是如此,分明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實際上痛苦的只有女人。

  尤曼縈聽了一笑,聳聳肩,「也許真是那樣吧,不過只要想到那是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辛苦,就覺得沒有什麼了。」思及火災那天的情景,她仍心有餘悸,一想到如果當時真讓許商騫闖入火場,她會有多後悔。儘管失去了長年居住的地方,可是她還是好慶倖,因為他們倆都平安。「還好你沒事。」

  許商騫彈她一枚爆栗,「這句是我的臺詞好不好?」

  而得知尤曼縈住處失火外加住院開刀的消息,她的一票死黨紛紛前來關心。每個人看到她仍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統統忍不住感歎,「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鐵打的……」

  她的死黨們可說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其中以在成衣公司擔任企畫的李潔栩為最,自公司搬來一大箱男女衣服道:「這是我們這一季的試作品,符合你style的全在這兒了。」

  連她暌違兩個月回到補習班任教的時候也是。

  「老師,這是我們家多出來的小烤箱」、「這是我們家多的棉被」、「這是……」學生們見她回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送上屬於他們的愛心,教向來熱血的尤曼縈感動得幾乎紅了眼眶。

  她情緒激昂地敲著黑板,「很好,你們的心意讓老師很感動!為了答謝你們,老師往後上課時間額外多加三十分鐘,習題也會再多出,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於是台下一片哀鴻遍野,失望之聲不絕於耳,「拜託不要啊——」

  日子很快的回歸平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他們在眾多朋友的幫忙下搬了家。那個家如今也一點一滴開始累積屬於他們倆的物品及回憶。儘管已失去了本來的家,可是尤曼縈知道,她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歸屬。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這天是尤曼縈母親的祭日,她和許商騫相偕去掃墓。

  天氣很好,燦爛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疼,他們一步步爬著似乎永遠也爬不完的臺階,爬著、爬著,有人終於受不了了。

  「前面的,你、你走慢一點行不行?」

  走在前頭的許商騫回身睞她一眼,愛莫能助地搖頭,「早就告訴你別穿那麼高的鞋,你看,沒在聽老師的話嘛!」

  什麼啊!「還不是你長得太高!如果我不穿高跟鞋,我遲早會頸椎發炎而死好不好!」他也不想想他們之間可是整整差了三十二公分哪!

  思及此,她不禁一陣惱火,這個死小鬼都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你下來。」

  許商騫不解地走下臺階,來到她身旁。

  她再命令道:「再下去一點。」

  「好吧。」許商騫聳聳肩,很配合地又往下走了幾個臺階。

  這下兩人形勢轉變,變成她高他矮,尤曼縈見狀滿意地哼哼笑,「怎樣?現在明白我平常面對你的時候到底有多辛苦了喔?」

  原來如此。知悉她這麼做的緣由,許商騫一陣好氣又好笑。睇著眼前這個總愛不按牌理出牌,每每搞得他啼笑皆非的女人,他決定學她一次。「你,吻我。」

  「啊?!」等一下,他……他剛剛說什麼?吻、吻他?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反應不及,臉上不知是因太陽曬的還是怎地酡紅一片。她瞅著戀人一副期待又像看好戲的臉,好在現下四下無人……

  「親就親!」她彎下身,偏偏高度的差距讓她這一吻吻得極端辛苦,最後只在他的唇畔輕輕碰一下便累得退開。她抗議,「這未免太辛苦了吧!」

  「是很辛苦。」許商騫勾起唇,這一次換他走上臺階,來到她身旁,傾身吻住了她。「可是,就算再辛苦,我還是想吻你。」

  這下尤曼縈啞口無言,只得忿忿不甘地紅著臉,認輸了。「好啦、好啦,算我錯了行了吧?」

  許商騫見狀勾起唇,「要我背你嗎?」

  「不用。」她還不至於那麼不濟事。

  尤曼縈拒絕他的提議,堅持一步一腳印自己爬上去。這一次,許商騫沒有走在前頭,牽著她的手放緩了速度,一步步征服了那數不完的可恨階梯。

  兩人爬上臺階,走到墓園,尤曼縈在母親墳前看見了某個實在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爸?」

  站在墳前的尤父聽到聲音,轉過身看了她和身後的許商騫一眼,倒是並不意外,「你們來啦。」

  許商騫點頭示意,尤曼縈瞥了他一眼,明白了原因後沒再說話。尤父也沒有寒暄的打算,他們一行人各自工作,整理墳上的青草,擺好鮮花和貢品,然後尤曼縈燃起了香,把其中一束拿給許商騫,遲疑了下,又拿了一束給父親。

  尤父有些意外地抬眼,接過了香,發現香煙讓他眼睛有些發酸,他忍著。

  在三人簡單的祭拜過後,尤父才開口問:「身體……好一點了嗎?」

  明白父親問的是她前陣子動手術一事,尤曼縈點了點頭,「還好。」

  氣氛又陷入沉默,尤父遲疑著,他太久沒有和女兒平心靜氣地說話,習慣了總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他,接下來的話,他知道自己不習慣,但還是說出口。

  「你……如果有空的話,偶爾回家看看吧。」

  尤曼縈愣了下。基本上她和父親自那天在火場外不甚愉快的爭執之後,除了手術後收到慰問的花束,她就沒有再和父親見過面。明明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父親看來似乎蒼老了許多……思及此,她一陣惱,儘管早已自許商騫那兒解開誤會,可是畢竟是她厭惡了近十年的對象,有些情緒她一時還是很難放開。

  於是她沉吟一會兒才道:「我會考慮看看。」

  尤父苦笑,正待離去,尤曼縈卻忽然喚住他。

  「爸。」

  尤父轉過了身。

  尤曼縈在父親期盼的目光下不禁噤聲。像是覺察到這一刻的她需要有人給予支援,許商騫將手放在她肩上,於是她感覺安心,臉上的表情逐漸釋然,本欲說出的話也因而順暢許多。

  「那個……雖然我暫時不會回去,不過,你可以來我們這裏。」

  尤父愣了下,繼而笑了。「好,我會去的。」

  看著父親逐漸走遠的背影,尤曼縈望向母親的墳,心情很複雜。她有太多年沒有看過父親的笑容了……曾經,她以為自己這輩子絕對不會原諒他,至少在三個月前她仍如此堅信,可是曾幾何時,她的想法竟已開始改變。

  原諒比憎恨更需要勇氣,而眼前的戀人,確實給了她這樣的力量。

  「商騫。」

  「嗯?」

  「下一次,我們回去看看吧。」聽見她這樣的提議,許商騫唇角微揚,放在她肩膀的手稍用了些力,很高興她已和他一樣漸漸放下。

  兩人再次虔誠地在墳前祈禱。天氣很好,微風拂過樹梢,增添些許涼爽,也吹散了她心中曾經苦澀的過往。

  一切都很好。

  很好、很好……

  這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所發生的事。

  也不知道這時的他們究竟幾歲了,反正那不重要,至少現在他們仍在一起,分享著屬於彼此的過去與未來。

  然而就在這一天,有個人開口了,「喂,你等一下最好去一趟運動用品專賣店。」

  另一個人則不解地問:「要幹嘛?」

  那個人瞥了他一眼,下一秒好得意地笑了笑。

  「喔,我想你會需要一顆保齡球的。」

  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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