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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inmy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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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野獸與雛菊 (當男人遇上女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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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0 23:44: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暗無人聲的飯廳裡,只聽見碗筷和湯匙碰撞的聲音。

  他們明明曾經是比任何人都親密的夫妻,可是一頓飯吃下來,卻是相看兩無言,像是他們之間該說的話已經說盡了,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韓蒼震一向寡言少語,所以倒不顯得奇怪,但是納蘭守花卻覺得渾身不對勁,不知道能與他說些什麼,可是卻又覺得與他之間的沉默,就像不斷發酵的氣體頂上她的喉嚨,教她越發覺得難受。

  她原本打算在自己房間吃飯的,可是張媽無論如何都不允許,甚至於覺得他們夫妻真是奇怪,做什麼要分房而睡。

  可是他們誰也沒跟張媽澄清,其實他們早在三年前就離婚了,離婚的夫妻同房而眠,才是真的奇怪。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否定,可是他與她誰也沒開口,彷彿都在刻意小心地不去碰觸舊時的傷口,很有默契地等著它自然痊癒。

  「這次上來,準備待幾天?」韓蒼震擱下碗筷,淡聲開口,看她的模樣似乎都快被自己一口氣給憋死了。

  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她的心跳快了一拍,也正好順勢把不知道何時該擱下的碗筷給放到桌上,她明明就吃不下了,可是因為害怕率先打破沉默,就只能硬著頭皮一直吃下去,「沒打算待幾天,下星期就要回臺北,星期二晚上有個飯局,都已經跟人家約好了,不去不行。」

  「跟誰?」

  「什麼?」她一時之間沒聽清楚他的意思。

  「我問你跟誰吃飯。」他直視著她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光芒,果然一如剛叔所言,她嬌美的臉蛋少了稚氣,反而多添了以前沒有的優雅光潤,有著自然微捲的秀髮在腦後挽成了一束,更加突顯出她渾然天成的貴氣。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盯著她瞧,只是乾笑了兩聲,「跟大學同學,幾個感情比較好的同學都有在聯絡,一直在找我出去,老是開玩笑說要介紹物件給我,讓我有點吃不消。」

  「你要再婚?」他的眼眸微微一瞇。

  她被他所說的話嚇了一跳,急忙地搖頭,「才不過說要介紹,我沒想過……可是那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不是嗎?我才二十四歲,還那麼年輕,不可能單身一輩子啊!」

  納蘭守花被他銳利的語氣給逼問得有些不知所措,臉色微微的蒼白,不明白他為何一臉她做錯事的表情。

  聞言,韓蒼震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道:「對,你才二十四歲,還年輕,再找一個男人嫁了是應該的,我是在想什麼呢?」

  「你可以不要一臉嚴肅的樣子嗎?每次看到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就會覺得好緊張,會以為你是在生我的氣。」

  「我這張臉就是這樣,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很嚇人,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告訴我就好了。」聽她說實話,比看見她掉眼淚好。

  「我怕說了你會生氣。」納蘭守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來有些尷尬,「那時候我太喜歡你了,只要別惹你生氣,讓你討厭,我就已經是十分慶倖了,不過說這些沒用了,我們婚都離了,也不可能再結一次婚吧!不過失敗為成功之母,我的第一次婚姻嫁了自己最喜歡的男人,結局卻是失敗,所以第二次結婚,我要找一個愛我比較多的男人,我想這樣的失敗率應該比較小才對。」

  泛在她唇畔的笑看起來有些苦澀,雖然嘴裡說得輕鬆,可是說到底畢竟是失婚過一次的女人,身上就像是被貼了一個失敗的標誌,就算心裡想要不在乎,想起來卻還是教人覺得有些沮喪。

  「當初,你是真的愛著我嗎?」他唇畔揚起一抹冷薄的淺笑。

  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質疑起她所說的話,納蘭守花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表情沉肅的臉龐,好半晌,才露出有些尷尬的苦笑。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吧!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說些輕鬆的,沒有人規定離了婚的夫妻只能算以前的舊賬,不能開心的聊天嘛!是不?」

  「我只想知道你有真心的愛過我嗎?」他一字一句都是咄咄逼人的,絲毫不給她退讓的餘地。

  納蘭守花被他逼得臉色慘白,眼眶微微地泛著紅暈,還是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剛才聽張媽說山腰的小鎮上有一個綠色市集,賣的都是當地產的蔬菜和水果,張媽說明天要帶我去挑菜,我想吃什麼,買回來她幫我煮。」

  說到最後,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真的愛過我嗎?」他壓低了嗓音,再一次逼問。

  再也禁不起他咄咄逼人的追問,納蘭守花雙眼通紅,藏在她心裡最深的痛楚,被他給殘酷無情地挑了起來。

  「是我愛得太笨,還是愛得不對了,所以才會讓你連這一點都質疑我嗎?」她崩潰地大喊,瞪著他,一顆豆大的淚珠子不自禁地滾落,「你到底想知道這些做什麼?明明就是你不愛我,是你不愛我的!」

  說完,她氣得渾身發抖,猛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飯廳,跑上二樓的房間,門才一關上,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串串滾落……

  ***

  究竟有多久的時間,她不曾再哭著入睡過了?

  納蘭守花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何時睡著的,只知道當她早上清醒時,一雙眼皮子是腫的,胸口還殘留著心酸的感覺,久久不能消散。

  她擰了冷毛巾敷眼睛,直到覺得稍微可以見人的時候,她才換衣服下樓去,走進飯廳時,看見韓蒼震坐在他的位置上喝著咖啡翻看報紙,而她的位置前則擺著一份未動的早餐。

  看見她走進來,韓蒼震只是點了點頭,對她紅著眼的事情沒動聲色,合上報紙起身到準備台前按下烤麵包機,「張媽要我看見你下來才可以烤麵包,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烤得太焦的麵包,對不對?」

  「嗯,謝謝。」她不好意思讓他服務,走到他的身邊,拿過盤子等麵包烤好時盛放,當他們兩個人都回到餐桌前時,她才問道:「張媽呢?」

  「她老人家風濕的老毛病發作了,她說你們約好今天要去買菜,要我開車載你去買菜,回來再讓她料理就好了。」

  「既然張媽不舒服,也不必讓她煮菜了,今天晚上就隨便叫些吃的回來,別麻煩她了。」

  「有張媽在還叫外食,你就不怕她傷心嗎?」

  「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那種意思,她人不舒服,我不想麻煩她,要不,別叫外食,我隨便下個麵吃,反正市集在那兒也跑不掉,菜就改天再去買。」

  「好,菜就改天再買,晚上下麵時多幫我煮一碗。」

  「你就不能自己打發嗎?」

  「咱們好歹夫妻一場,你有必要對我如此小氣吝嗇嗎?」

  不知道為什麼,納蘭守花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明顯地比昨天還要和悅,不,是比昨天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和善近人。

  「這不是小氣吝嗇的問題……」她低著頭,以他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道。

  「那要不是什麼問題?」

  「是——?」

  「是什麼?」他一臉非勒索到答案不可的表情。

  「是不好吃。」她用著極微弱的嗓音說道:「我怕你覺得不好吃,我想自己應該要跟你坦承才對,其實,我們結婚以後,我幾乎沒煮過半碗飯,都是車太太送過來,或是她幫我煮的,我只是負責熱菜而已。」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

  「什麼?」她訝異地睜圓美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我以為……?」

  「我跟你結婚時,原本就沒期待你會下廚,而且算算時間就會知道,你有時候會上到最後一堂課,就算是趕回家都已經六點,可是我七點回到家,卻能夠吃到燉得很入味的湯,還有幾道費工夫的菜色,這些如果不是有車太太幫你,你絕對做不到。」

  「既然你知道,難道不生氣嗎?」生氣她竟然是一個那麼偷懶的妻子!

  「跟你結婚,我從來就沒期待你可以做什麼,為什麼要生氣呢?」韓蒼震聳聳寬肩,一貫冷峻的臉龐不自覺地泛著淺笑,自從昨晚聽見她所說的話,以及今早看見她哭得紅腫的雙眼,令這些年糾結在他心頭的鬱悶,就像是雨過天青般被一掃而空。

  納蘭守花一時之間不太適應他的改變,心裡總覺得有些古怪,只好埋頭吃早餐,在他的盯視之下,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

  綠色市集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開車約莫十五分鐘,每個攤位帳篷的顏色統一都是草綠色,雖然地方不大,攤位數也不是太多,但因為賣的都是農家現采的蔬果,價錢也算公道,所以來光顧的客人不少。

  納蘭守花照著張媽開出來的菜單把東西買齊,裝在購物袋裡由韓蒼震負責提到他們停車的地方。

  相較於她只是拎著一小包自己買來當零嘴的醃漬橄欖,他所提的東西不知道沉上幾十倍,可是見他一副輕鬆愉快的樣子,半點也不引以為苦。

  「其實,在這裡遇上你也好,反正,如果我沒在這裡碰見你,等我下山之後,還是要去見你一趟。」她開口打破了沉默,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氣氛難得像今天這樣平和愉快,所以她也就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為什麼?」韓蒼震拿出遙控解開車鎖,打開後車門將東西給放進去,然後打開副座車門讓她上車。

  納蘭守花坐上車,等他坐到身邊,發動車子,熟練地倒車,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在回途的路上。

  「怎麼不繼續說了?為什麼要去見我?」他低沉的嗓音在車廂內的振動格外清晰。

  她咬咬唇,才緩慢開口說道:「其實,我想去跟你談個交易,我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別墅的產權我也有一半,我知道自己這樣好像很貪心,可是我需要錢,我想把那一半的產權處理掉,因為你是另一半的所有人,所以我必須徵求你的同意才可以,順便問你,是不是願意出點錢把另一半買回去。」

  說完,她抬眸瞄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會要求你用市價把我這一半的產權買回去,說起來也真可怕,聽說我們那別墅是搶手貨呢!要買那一整棟少說要上億才可以,我不貪心,只要三百萬,不,兩百萬也可以,我就只要那麼多,你應該不會不樂意吧?」

  「只是兩百萬的小數目,你向剛叔開口,他不會不給你。」

  「可是我不想跟爹地要任何東西,我怕自己被他給慣壞了。」說著,她低頭苦澀一笑。

  韓蒼震眸光微斂,敏銳地猜想她不再與剛叔要任何東西,其實與他有關聯,或許就是因為她實在太過死心眼,才會讓剛叔每次提到女兒時,總是有些落寞地笑著,對他說話也不客氣。

  「拿了那筆錢之後,你想做什麼?」

  「我想出國去學服裝設計,到最近才發現,只是當個小助理,賺的錢真的好少,但是我不想跟爹地開口,可是我需要學費,只要學費夠了,到了那裡我可以再想辦法賺生活費。」

  「畢業之後呢?要做什麼?」

  她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對她未來的出路感到興趣。

  「我沒想那麼多,不過,這幾年我與當初替我設計婚紗的那位設計師一直有在聯繫,我當然知道對方是看在爹地的面子上,才對我熱絡,不過,她有提到說我可以去她那裡見習打工,我想去試試看,所以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就不回臺北了。」

  納蘭守花談著自己的夢想,說得眼睛裡都在發亮,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到了鐵青的地步。

  「對於你這提議,我需要時間考慮。」韓蒼震覺得心情惡劣,在她閃閃發亮的眼睛裡,沒有他的存在!

  「為什麼?要付兩百萬對你而言不是一件難事才對啊!還是你不想要幫我呢?」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表情變得失望。

  「對,一點都不難,但我為什麼要付?我壓根兒沒想過要賣掉那棟別墅,所以它價值多少錢,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分別,就一直跟你共同擁有它也無所謂,所以那筆錢我根本就沒有必要付。」

  「你——?」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嚴厲地拒絕,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囁嚅地說道:「這……這不會很奇怪嗎?我是你的前妻,竟然還跟你共同擁有那一棟別墅,難道你就不怕以後娶進門的妻子會計較會介意嗎?她一定也會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吧!」

  「如果連那一點小事都斤斤計較的女人,我不會娶她。」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是——!」

  「再可是我就絕不考慮,反正對我而言一點差別也沒有,如果聽懂的話就閉嘴,別惹我生氣。」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車子開進別墅大門,停在屋子的門口,他沉聲說道:「下車。」

  納蘭守花順從地點頭,不敢再說話惹他生氣,心想他可能是覺得她貪心了,都已經是離婚的前妻,竟然還回來向他開口要錢,畢竟當初買房子時,她又沒拿出半毛錢,現在憑什麼向他開口呢?

  可是她覺得有些生氣。

  如果他心裡真的這麼想,就明白跟她說就好了,她又不是不識趣的人,大不了把一半的產權還給他,半毛都不要就好了啊!

  「還不下車嗎?你打算在車上坐多久?」就在她坐在車上想得出神的時候,韓蒼震已經走過來替她開車門。

  納蘭守花抬眸與他相視了一眼,說了聲「謝謝」才出車門,這時候,張媽走出來,在她身邊跟著一個送貨打扮的年輕人,納蘭守花看見年輕人的模樣,嚇得撲進韓蒼震懷裡。

  「怎麼了?」韓蒼震摟住她的腰,不太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嚇成這樣。

  「那個人……那個人……」她不停地打哆嗦,臉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纖臂緊緊地抱住韓蒼震不放。

  這時,她的反應引起了張媽的注意,她帶著年輕人過來,關心地問道:「夫人,沒事吧?是不是今天天氣太熱,中暑了?」

  納蘭守花從韓蒼震的懷裡轉過眸,小心翼翼地瞅了年輕人一眼,不,不是那個跟蹤狂,雖然與他一樣有著濃眉大眼,同樣的鷹勾鼻與淺色的瞳孔,但是只要細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這時,韓蒼震打量她的視線,銳利的眼光也同時落在年輕人的臉上,疑惑這個人怎麼會讓她嚇成這樣。

  「沒事了,我沒事。」她放開韓蒼震,對著張媽笑道:「對,可能是太熱有點中暑,我上樓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好,夫人好好休息,剛才這位小夥子把我訂的海產送過來了,再加上你們去買的菜,今天晚上就看我張媽的好手藝,絕對包你們滿意。」

  「嗯。」她笑著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韓蒼震給執住纖手,似乎不太放心她的狀況,「我沒事,睡會兒就好了。」

  說完,她抽回手,一個人走進屋裡去。

  張媽不疑有他,忙著把送貨的人送出門,韓蒼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納蘭守花進門的背影,不相信事情如她所說的那般簡單。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通話鍵,沉聲地向對方吩咐道:「景琦,我需要你去幫我查一件事,結果越快給我越好。」

  ***

  明明昨兒個還是大好的天氣,今天卻是狂風暴雨,就連溫度都陡然降了好幾度,感覺像是秋天提早來臨一樣。

  今天已經是禮拜一,是她預定要離開的日子,可是因為下雨開車視線不好,所以張媽不允許他們任何一個人在這種鬼天氣回去臺北,說什麼都要等到風雨稍歇再說。

  納蘭守花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風雨飄搖,那狂風吹得樹梢都快斷了,也難怪張媽不許他們出門去。

  「不開心嗎?因為急著想下山卻被耽擱,所以不開心了嗎?」韓蒼震敲門走進她的房間,來到她的身後,與她一起看著窗外的風雨。

  納蘭守花直視著他同樣也倒映在玻璃上的臉龐,遲疑了下,點了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到底是或不是呢?把話說清楚。」他眸光一瞇。

  她瞪著他映在玻璃上的沉銳眸光,心想他真的好奇怪,自從再見到他之後,他就老是喜歡要她把話說清楚,難道,她以前就說話不清不楚嗎?「我沒有不開心,我知道張媽是為我好,所以沒有不開心,我只是不喜歡下雨,就只是不喜歡下雨而已。」

  「為什麼?」

  「因為會讓我想到一些事,一些不開心的事。」

  「比如說?」

  「想到我們還是夫妻時,我一個人在家,外頭下著雨,而我卻怎麼都等不到你回來的日子。」

  在未與他結婚之前,每當下雨時,她就會想起那場令她失去母親的車禍,想起那悲傷與恐懼,可是與他離婚之後,不知怎麼地,再看見下雨時,想起那場意外的次數少了,反倒都是想起他。

  沒料到她會忽然提起屬於他們的往事,韓蒼震的心口陡然一緊,而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刃般輕輕的,在他的心口剖剜出痛楚。

  「我知道你不想回來面對我,可是我是真的想見你,只是不敢打電話找你,不知道你人在哪裡,就只能孤零零一個人一直等下去的那些日子,直到現在,要是下雨時只有我一個人,我還是會想起來,然後覺得心情很不好,明明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但還是會覺得難受。」

  「我不是不想面對你,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他低嘎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輕響起。

  他所說的話,教納蘭守花紅了眼圈,他的話教她覺得心痛,但同時也有一絲釋然,「你把我那一半產權買回去好不好?隨便你要給我多少錢都可以,求你把它買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有任何東西是你一半,我一半的,這樣感覺就像是跟你還藕斷絲連,會讓我無法將心裡對你的感情切割乾淨。」

  「不。」他斷然拒絕。

  她看見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臉龐染上了怒氣,但她還是不肯死心,回頭直視他,「要不,我送還給你,我一毛錢也不要,求你把它拿回去,其實你認真想想,東西一人一半是真的很麻煩啊!以後萬一哪天你突然想要把它給處理掉,還需要來過問我一聲,這樣真的很麻煩,你不覺得嗎?所以——」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一點都不!」

  話聲剛落,他已經強勢地扣住她,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像是蹂躪般狠狠地吻著她,他不想再聽到任何殘酷的字句從她的嘴裡被說出,當她口口聲聲要跟他斷了最後的牽扯時,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給狠狠地踩著!

  她掙不開,掙不開他強而有力的擁抱,掙不開他如纏附般的親吻,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兜進了她的心裡,讓她發現自己原來將他的一切記得那麼牢、那麼深,從來就沒有一刻忘記過。

  韓蒼震輕易地將她抱離了地面,壓抑多時的渴望終於在這一刻得到釋放,他不願意停止,不停地纏吻著她,將她抱到床上。

  「不要……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已經不是了……」她在他的身下抵抗著,為自己竟然還為他的吻感到動心而生悶氣。

  「我要你,就算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仍舊要你。」他修長的手指伸進她柔軟的髮絲之間,扣吻住她的唇,另一手則是擁著她的背,將她按往自己,兩人的身軀難分你我地交纏著。

  他的剛硬令她感覺到自己的柔軟,在他的懷抱之中,納蘭守花覺得自己心底深處有某個角落融化了,又或者應該說,在她心裡永遠有一個地方,是可以被他給輕易攻佔的,只屬於他的。

  他扯掉她身上的衣物,迫不及待地渴望著她的赤裸,她肌膚一如他記憶中雪白無瑕,觸膚滑膩,而她的身子也仍舊十分敏感,總是他才輕輕含吻逗弄,就已經弓起身子,掩不住婉轉嬌吟。

  納蘭守花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拒絕著他,抑或者是回應他,當他將手探進她的雙腿之間,觸碰她嬌絨之地時,她不自禁地泛起了輕顫,他指尖的觸感是帶著粗糙的,但是他的力道卻又是溫柔的,在一次次來回的勾弄之下,她必須微張著嘴巴,才可以喘得過息。

  她微皺的臉蛋帶著些許痛苦,不停地搖頭,已經不知道是在抗拒他,還是抗拒不斷湧上的快感。

  驀地,韓蒼震抽回手,沒讓她得到最極致的滿足,起身扯開扣子,將襯衫給脫丟到地上,並且釋放急切渴望著她的硬實,再度回覆到她的身上。

  這時,納蘭守花看清楚了他掛在胸前的東西,是她送他的白金項鍊,她不敢相信,他竟然還將這項鍊掛在身上!

  她抬眸,與他直視著她的眼眸相對,眼神彷彿在問他為什麼,只見他瞳色變得黝黯,同時勾起一抹微苦的淺笑,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大掌已經扣住她白潤的俏臀,深深地將渴望她的火焰埋進她的嬌軀最深處。

  被他佔有著一瞬間,她忍不住喊叫出聲,她感覺到他熾燙的存在,一瞬間,所有回憶就像潮水般湧上心頭,教她毫無招架之力地心痛了起來。

  韓蒼震一次次地挺進她最溫暖的深處,隨著律動越來越強烈,在他胸前的白金墜飾碰撞的聲響就越來越刺耳,聽在納蘭守花的耳裡,教她忍不住感到心痛,眼淚一串串滾落。

  為什麼他還要戴著它?

  為什麼?

  她雙手攀附在他厚實的肩膀上,已經分不清楚此刻在她的身子裡究竟是心痛較多,還是激情的歡愉占了鼇頭。

  「震……」她呼喚著他的名字,纖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在抵達頂點的那一瞬間,也同時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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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0 23:44: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雨沒有停止。

  彷彿就從他們分離的那一天下到了現在,陰霾的天色就像是被染了一層濃厚的墨汁般,彷彿會浸透到雨水之中,將人也給一起染了顏色。

  納蘭守花穿著一身單薄,走出了屋子,走在冰冷的雨水之中,被雨水給淋濕的肌膚泛著一層薄薄藍紫色的蒼白,屋外的氣溫雖然有二十多度,可是卻因為雨水而感覺冰冷,但她像是沒有感覺了一般,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究竟要走去哪裡,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就是不願意停下來,怕一旦停止了下來,就再也走不下去。

  所以哪怕走到再也不能走,哪怕下一刻就會昏倒,她還是一古腦兒地往前走,只要身體裡還能找到一絲力氣,她就要往前走。

  是的!三年前她就是用這樣的心情離開了韓蒼震,離開了納蘭家,只憑著一身傲骨,以為自己只要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她就能夠走得開。

  曾經……就在距離現在的不久之前,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走開了,已經從令她覺得悲傷寂寞的過去走開了,已經擁有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已經可以不再期盼著某個人不知道何時才會回頭的眷顧。

  「守花!」韓蒼震從後面跑過來拉住了她的手,「你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快跟我回去。」

  「不要,放開我,讓我一個人走走,我想一個人走一走。」她側身抽開他的掌握,繼續挺著風雨往前走。

  「回去!有話我們回去再說。」沒想到她會一個人跑出來淋雨,韓蒼震心裡是又急又氣,跟在她的身後想要快點把她帶回溫暖的屋子裡。

  「我不回去,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她回頭對他不耐煩地吼道。

  「好,就算你想回家,你以為在這下雨天裡面,你淋得一身都濕透了,可以一個人走下山回家嗎?」

  「那怎麼辦?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先回去,回去再說。」他捺著性子好聲呵哄道。

  「不,我要走,我要從你身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我要離開。」最後幾個字,充滿了悲傷的嗚咽,她流下眼淚,被雨水給糊成一片。

  她覺得悲傷,覺得氣餒,覺得自己好沒用。

  這些年來,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得夠遠了,已經把他給遠遠拋在腦後了,卻沒想到其實自己根本就停留在原地,被他給牢牢地拴住。

  她要走!

  她要證明其實自己早就已經不被他困著,早就已經走到離他很遠的地方,等待著迎接比他更美好的風光。

  韓蒼震看著她被雨水給浸潤的淚顏,知道這時候試著說服她只是在浪費時間,他彎下身,不由分說地將她扛上肩,大步地往他們的別墅方向走回去,從她身上感覺到的冰冷,讓他一刻也不願意耽擱地加快腳步。

  「放我下來!韓蒼震,我要下來……」

  她哭著握拳捶打他硬實的背部,打到自己的手都發疼了,卻還是阻止不了他把她帶回去。

  這就是她的人生寫照嗎?

  無論她離開得多遠,他都能夠將她給拴回原來的地方。

  韓蒼震不管她的掙扎,將她抱回了屋裡,看見張媽就大聲喊道:「張媽,快去放熱水。」

  「早就準備好了,快點,快讓她泡到熱水裡。」張媽看見她這樣子,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主子將夫人給扛上二樓的房間裡,一路上還聽著夫人在喊叫。

  「放開我!韓蒼震,你放開我……」

  他對她的叫嚷置若未聞,將她抱進房裡之後,將她扔到不久之前兩人睡亂還未整理的床上,幾近粗暴地扯脫掉她身上的衣物,然後將全身赤裸的她用被單包裹起來抱進浴室。

  納蘭守花這輩子從未這麼難堪過,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被他給扯掉了被單,送進了裝滿熱水的浴池裡,冰冷的肌膚在初接觸到熱水時,感到有些刺痛。

  「你這個人,就這麼喜歡跟自己過不去嗎?」韓蒼震坐靠在浴池旁的石地上,看著她的眼神滿是無奈。

  對於他的問題,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一點判斷她喜歡跟自己過不去,她從熱水裡伸出手,拿起掛在他胸前的白金墜牌,看著那牌子上所刻的「Mine」,心像是被人給緊揪住。

  「為什麼還戴著這項鍊?」她哽咽道:「我們都已經不在一起了,為什麼你還戴著它?」

  聽見她的問題,他只是勾唇露出一抹苦笑。

  「我給你自由了,我給你了,怎麼你還要戴著它呢?」她哽咽的嗓音之中有一絲沙啞。

  「我有告訴你,我要自由嗎?」他直視她紅透的淚眼,眸色深沉,黯得透不進一絲光。

  納蘭守花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回答,聽著他低沉的嗓音,心裡一陣陣揪痛了起來,緊緊地握住墜牌,抵在自己的唇上,將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訴苦的話語,化成了眼淚一顆顆滑落……

  ***

  終於,納蘭守花哭累了,也疲倦了,在身子被熱水泡得暖呼呼之後,再也支撐不住地昏睡了過去。

  睡沉的身子被包裹在柔軟的被褥裡,顯得特別嬌小惹人憐愛,韓蒼震也沖了熱水澡,換了乾爽的衣物,陪躺在她的身邊,凝視著她的睡顏。

  「一個人在外面過日子,不辛苦嗎?」他渾厚的嗓音低沉,曲起的指背輕輕地滑過她如脂般軟嫩的臉頰。

  沉睡在夢鄉裡的納蘭守花自然不會回答他的話,她長長的睫毛像兩排小扇子一樣,合貼在她緊閉的眼皮之下。

  因為是熟睡著,所以她沒有看見,而誰也沒能看見,此刻韓蒼震注視著她的眼神,是無比的溫柔。

  那是他一直藏在心底深處對她的疼惜,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該如何讓她知道,其實,一直以來這份心情就不曾改變過。

  他想起了那一日的不期而遇。

  那一日,她蒼白著臉,雙眼卻紅得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可是她強忍住了淚水,一直低著頭向店家說拜託,保證她借出去的商品會完好無缺地送回來,請他們相信她。

  但是談何容易呢?她是那麼的弱小,倔著性子不抬出父親的名義,就只是傻傻的拜託,不過就是間小雜誌社,誰肯理會她的請求?

  所以他幫了她。

  明明心裡還氣著她的背叛,對於她堅持離婚的舉動無法諒解,但是,他卻幫了她,當她的擔保人,靠著一些交情和手腕,讓她之後可以如魚得水地借到自己想借的商品。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跟自己過不去呢?」他湊首輕吻著她柔軟的臉頰,「我想要你依賴我,這對你而言有那麼困難嗎?只要你依賴我,我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價,該如何才能讓你知道這一點呢?」

  窗外的夜漸深,雨漸歇,在被雨洗刷過的夜空,星子和月亮閃爍著比以往更加明亮的光輝,照耀著萬籟俱寂的大地……

  ***

  在回到臺北之後,納蘭守花被迫住進了韓蒼震的住所,也就是他們當初結婚之後所住的大樓公寓裡。

  她被逼著住進去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韓蒼震查出了當初她被人跟蹤,差一點就被做出猥褻的事情,他給了她兩個選擇,其一就是告訴她的父親,把她給接回納蘭家,其二就是跟他一起住!

  就算她堅持那個人已經被送去坐牢,他也是充耳不聞,只是冷冷地對她說,事有其一必有其二,就算那個人不在了,難保不會出現第二個,也難保她下一次可以全身而退!

  兩個選擇她當然選了後者,總覺得如果被父親知道她瞞他被跟蹤的事情,他可能會傷心大過於生氣,也說不定以後不許她再出門了,所以她跟韓蒼震約法三章,她先去他家住一段日子,等他確信她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時,就一定要讓她搬回原來的公寓,並且絕對不許將事情告訴她的父親,否則她絕不原諒!

  不過,該如何對父親說她與韓蒼震又住在一起,也是極難啟齒的事情,更別說與他還有了肌膚之親。

  如果說前者說了她怕父親會傷心,那麼,後者說了她覺得自己會被取笑,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是有點可笑的。

  今天,代替一個重感冒的文字記者出來採訪一位小有名氣的新銳設計師,因為不是經常與採訪對象面對面交談,所以先前她做了不少功課,把對方的資料熟讀之後才敢過來採訪,所以看在她的誠意上,對方對於她生澀的問話技巧也不是太介意,反而說以後如果有任何新發表的作品,很希望可以請她過來。

  「你就是納蘭守花吧?」

  就在守花要離去之前,一名與她錯身而過的女子喊住了她,女子的穿著與打扮都十分入時,完全可以看出她對最新一季的流行趨勢瞭若指掌。

  「是,請問你是……?」納蘭守花覺得女子有些眼熟,雖然不知道身份,但大概清楚是同一個業界的人。

  「你很訝異我為什麼會認識你吧?」女子似乎自恃有點名氣,也沒打算報出名號,「你知道自己在這個業界其實很出名嗎?聽說只要你出馬,再高級的名牌都沒有借不到的商品,是這樣的吧!」

  「我不知道,大家都對我很好,很願意幫我忙。」

  「所以,你以為是人性本善,所以才會想借什麼就借什麼,你說這種話,是把我們這些跟店家頭都快磕破了,也借不到東西的人當白癡嗎?」

  女子冷笑,似乎對她的天真很不以為然,即便是她在業界爬到第一把交椅的地位,也常要看設計師和品牌的臉色,有時候借到的商品並非是自己想要介紹,而只是在替品牌做行銷廣告而已,就算對這種情況感到無力與無奈,但也只能咬牙忍了。

  這時,納蘭守花終於認出對方的身份,她的報導經常出現在最新一季的流行評論上,「我不懂你的意思,小姐,我和你不是朋友,如果你想說的只有這些,那我想自己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裡聽你的冷言冷語。」

  說完,納蘭守花轉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著捱人家的刮。

  「難道你自己都不會覺得不對勁嗎?像我們這樣知名的大雜誌都借不到的商品,你們一家小小的雜誌卻無往不利,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寧可相信是店家們喜歡我們的雜誌風格,信任我們能把他們的商品給展現得比貴社更好的原因。」

  「這也是一個說法,不過,與我聽說的版本不同,我倒是聽說,納蘭小姐的背後有一個金主,願意承擔你所借的任何商品的損失風險,加上這位金主面子大,所以再大再難搞的品牌都願意配合你們雜誌社出借自家商品。」

  納蘭守花回眸瞪她,「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至今為止,你賠過任何從廠商那裡借出來的商品嗎?」

  雖然不願意承認她所臆測的任何話,但是納蘭守花卻無法否認,頓了一頓,才搖頭道:「沒有。」

  就連上次那件衣服有著那麼明顯的損傷,她都沒被要求賠償。

  「所以,你所還回去的商品都是完好如初的嗎?」

  「偶爾……會有一點小意外。」她語氣悶悶的,說完又急忙地補充,「但是他們都可以接受,至少,沒說過要我賠償。」

  「那些可都是動輒好幾萬的商品,你以為他們收回去之後,可以若無其事的再賣給客人嗎?」

  「我有告訴他們,如果真的不行的話,我會把它買下來。」雖然嘴上還硬著不肯承認,但在她的心裡已經開始覺得不對勁。

  沒錯,她的好運氣就連總編輯都覺得嘖嘖稱奇,說他們多虧有她,才能想做什麼主題就做,完全沒有一般小雜誌社面對廠商不肯配合的窘境。

  「好,那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我要先進去採訪了,只能說納蘭小姐的運氣真好,真教人羨慕。」說完,剛好裡面的設計師助理出來找人,見到女子連忙把她給請進去。

  被擱落的納蘭守花不由得一臉氣悶,她不喜歡那名女子,可是卻又不得不思考她所說的話,如果真有她所說的那位「金主」,到底是誰?

  ***

  如果,一定要選個字眼來形容,那納蘭守花會選擇「沒節操」這個字送給現在的自己。

  因為,在住進韓蒼震家裡之後,她竟然還繼續放任自己跟他上床,如果這樣的行為還不能算是沒節操的話,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放開我,我要回房間去沖澡。」她在他的懷抱裡微微地掙扎了下,在自己更貪戀他強壯且溫暖的擁抱之前,她必須快點離開。

  「你不一定要回你的房間去。」韓蒼震吻了下她潔白的額心,「你可以在這個房間的浴室洗,櫃子裡有乾淨的浴巾,你可以使用。」

  「我不要,我要回我房間去。」

  「東西都擱在老地方,沒有更動過,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韓蒼震——」

  「如果你再堅持,我就幫你洗。」他斂眸定定地瞅著她。

  一瞬間,納蘭守花不知道他究竟是恐嚇,還是在跟她開玩笑,她氣呼呼地推開他,翻身下床,隨手拿起他丟得最靠近床邊的黑色襯衫套上,下擺的長度大概已經蓋到她大腿的一半,純黑的顏色將她雪白的肌膚襯得十分明亮。

  納蘭守花沒有察覺自己穿他衣服的舉動,其實已經是很習慣與他親近,只覺得是因為他上衣的長度足夠,可以讓她只套一件就可以走動了。

  她走進更衣室,很熟悉裡頭的格局與擺設,其中一個櫃子裡擺著全新更換用的毛巾,這時,她注意到以前自己擺衣服的幾個櫃子都是空的,很顯然這幾年來沒有人代替她使用這個空間。

  不過,就在她為自己感到慶倖的心情覺得懊惱時,她注意到用來放一些雜物的藤編箱子裡露出了一角白色雪紡,那屬於女性使用的材質令她感到疑惑,同時也有一絲不安,她上前把箱蓋打開,看見裡頭堆著女人的衣物與皮件,甚至於還有幾件首飾,都被隨手扔成一堆。

  她的心口一緊,飛快地打開另外兩個藤編箱子,看見了更多女人使用的衣服和飾品,這些都不是她的!

  「守花?」韓蒼震套上長褲,赤裸著上身,來到更衣間的門口。

  「這些年你都是這樣嗎?」納蘭守花轉眸瞪著他,心口揪得快要喘不過氣,「到底有幾個女人像我一樣被你請回家裡住?是不是……一旦我離開了,我留下的東西就會像這樣被當垃圾扔成一堆呢?」

  「你說這話是在妒嫉嗎?」一抹淺淺的笑痕躍上他冷峻的臉龐。

  「不要跟我打哈哈,回答我,我到底是第幾個?」她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免得教自己的處境顯得更不堪。

  「你看清楚那箱子裡的東西,不覺得眼熟嗎?」他輕歎了口氣。

  「別的女人用過的東西,我為什麼要覺得眼熟?」她轉眸瞪著那幾大箱的衣服飾品,像是在看著極骯髒的東西,可是,就在這時,一條由彩色寶石鑲成的項鍊吸引她的目光,她伸手拿起那條項鍊,驀然瞪圓了美眸看著他,「怎麼會?這個是……」

  韓蒼震只是微笑不語,知道這一刻就算他不開口替自己辯解,她也可以從一件件「證物」之中看出事實的真相。

  「我用不上這些女人的玩意兒。」他聳了聳肩,說得極淡然,「就只好像你說的那樣,把它們當垃圾一樣扔在一塊兒,但這不是我處理你所有物的方式,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聞言,納蘭守花心口泛熱,視線不自主地盯住他的胸口,她送他的白金項鍊依舊被他戴在身上,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還喜歡我嗎?」他走進更衣室,一步步逼近到她面前,「還喜歡著我嗎?還像以前一樣,愛著我嗎?」

  納蘭守花感覺自己就像是他的獵物,被他逼到了角落,再也退無可退,她仰眸瞅著他,看見他的眼神十分嚴肅認真,她咬唇,輕輕搖頭。

  「認真回答我,還愛我嗎?」面對他的逼視,納蘭守花不由得垂下嬌顏,不願意直視他像是要把人給吃了的銳利視線。

  「回答我。」他加重了逼問的語氣。

  「不。」就連她自己也被陡然提高的音量給嚇到,納蘭守花被他問得心裡好慌,也好生氣,他憑什麼這樣質問她?他憑什麼?「不愛!我不愛!一開始沒有愛,現在當然也不愛!」

  她騙他!

  其實,她在心裡所說的答案是:愛!我愛!一開始就愛上了你,現在當然也依舊還愛著!

  可是,她不要承認,總是只有她一個人愛得傻、愛得癡、愛得狂,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所以她不要承認,絕不承認!

  就算他對她在乎又如何?事實是他仍舊不愛她!

  「我愛你。」他捧住她的臉蛋,抬起她的眸光直視著。

  她沒料到這句話會從他的口中被吐出,她想說他騙人,可是,卻在話還未能及得出口時,淚水卻已經滿出了眼眶……

  ***

  「是嗎?這次終於輪到他自己開口求婚了啊!」

  當納蘭剛從女兒口裡聽到這個消息,似乎不是顯得太訝異,但還是忍不住覺得好笑,因為光想到韓蒼震自己主動開口求婚,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真是教人遺憾不能親臨現場,目睹那男人終於落敗對女人稱臣的模樣,想必應該是很精彩吧!

  對於父親的反應,納蘭守花有些懊惱,因為聽說她與韓蒼震復合的消息,他竟然一點都不感覺到訝異。

  「他說,他並沒有因為崔湘晴而娶我,他娶我,是因為他願意。」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以及交纏在一起的手指。

  「你呢?你自己的意思呢?守花,他是個強勢的男人,不要讓他主導你的想法,你想再嫁他一次嗎?」

  聽到父親說韓蒼震是個強勢的男人,她原本也是這麼認定的,可是,隨著這段日子與他相處過去,她反而覺得在情感上,他是被動的,只是他的外表太過冷漠,態度太過高傲,才會被人給誤解了。

  她搖搖頭,笑道:「我不知道,在我的心裡因為他的求婚覺得高興,可是,卻不是很確定自己想不想要再嫁他一次。」

  「不愛他了嗎?」

  「不是不愛了,是怕。」她笑歎了口氣,抬眸望著坐在她面前的父親,「我怕再跟他分離,我會怕。」

  「因為在你的心裡,還不夠確信他是真的愛你嗎?」畢竟是血濃於水,納蘭剛一眼就看穿了女兒內心的想法。

  納蘭守花頓了一頓,才點點頭,「我想到自己曾經問媽咪說你是不是不要她,所以才沒跟我們在一起,她回答說你是不要命了才敢不要她,我忘不掉媽咪那時候的笑容,好自信,好甜蜜,明明你們並沒有在一起,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她確實不必要懷疑,我要她,就算是連命都不要,我也要她。」納蘭剛笑歎了口氣,半斂的眼眸深處有著一抹思念的光芒,「但我知道她不會屬於我,她這個人很死心眼,可我偏偏連她的死心眼都很喜歡,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們明明深愛著對方,卻不在一起的結局是一場悲劇,可是我僅僅只是覺得遺憾,僅僅只是遺憾而已,因為在我心裡,她其實一直都在,直到這一刻為止,她也仍舊存在著,她就在我的心裡面,哪兒也沒去。」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訴她,那是她的母親一直存在的地方。

  聞言,納蘭守花的心暖暖的,這是她第一次聽父親說起母親的事,聽他用言語陳述自己對母親的愛情,內心的悸動久久難以平復。

  她就在我的心裡面,哪兒也沒去。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已經道盡了一個男人的真心。

  有時候,就連她這個女兒都覺得母親已經離開好遠了,生與死之間的不可捉摸,隨著歲月的逝去,逐漸地將她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可是,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他心愛的女人仍舊存在著,只要他仍舊深愛著她的一天,她就永遠都在他的心裡,不曾有片刻離開過。

  「我怕……還要再難受一次。」

  「可是你想要跟他在一起,是不?」

  「我……」

  「如果你根本就不想跟他重來,你今天也就不會來見爹地了,我是你的父親,雖然跟你相處的時間不太長。可是,你身上流著她一半的血,我就能夠明白,愛情對你而言,在心裡擱得有多重,有多麼難以割捨。」納蘭剛直視著女兒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的表情,歎了聲,又繼續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與你母親的相愛不是悲劇。可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重來一次,我不想要再有遺憾,守花,無論你心裡如何想法,但是,別讓自己有遺憾,我對你就只有這麼一點要求,千萬不要,不要仗勢著還有時間還能再重來。有時候,老天爺是很愛跟人開玩笑的,人太脆弱了,脆弱得禁不起老天爺開的一點小玩笑,真的,禁不起啊!」

  「爹地……」納蘭守花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一古腦兒地點頭,只能點頭對父親表示她明白了。

  她不想有遺憾!

  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她比誰都清楚父親所說人生的脆弱,以及一逝不返的遺憾,與留在心上永遠的傷痛。

  她知道自己是被疼愛的,她的父親與母親絕對不是希望她延續他們之間的遺憾,哪怕,那並非是真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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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0 23:45: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結婚?你和他?」崔湘晴的語氣有些飄忽,最後,是在納蘭守花的眼底看見了肯定,才一瞬間爆發出來,「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你們不是才離婚沒多久,怎麼又要結婚了?」

  這些年來,納蘭守花一直很怕面對崔湘晴,害怕見到她臉上的傷痕,可是,她知道自己在與韓蒼震再婚之前,必須要能夠面對她才可以。

  要不,她將永遠都會是自己與心愛男人之間一場難醒的惡夢!

  面對崔湘晴的激動與憤怒,納蘭守花的心情是緊張的,她不覺得自己勝利了,只是知道韓蒼震這男人是她絕對不想讓給任何人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麼你就可以那麼好,有容貌,有家世,就連他的心……也是你的!」

  「對不起。」除了道歉之外,納蘭守花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不要說對不起!你說對不起只是更侮辱我而已!只是讓我覺得更不堪而已!所以不准你說對不起!我不想聽!」

  其實,一直以來就是她在自欺欺人,是她騙自己總有一天韓蒼震會看見她的好,然後喜歡上她,她相信著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是的,是她在騙自己。

  這些年,她甚至於沒見過韓蒼震一面,因為他知道她所玩的心眼和把戲,對她所做的一切都瞭若指掌,所以他對她懶顧一眼,甚至於把他的馬湛藍給寄養到別的馬場,完全斷絕了她能夠接觸到他的機會!

  但她原本以為,就算韓蒼震不屬於她,至少也不會屬於納蘭守花!

  可是她錯了!她徹徹底底的錯了!

  「你說得對,守花確實不需要向你說對不起。」韓蒼震不知何時加入她們之間,走到納蘭守花的身後,一雙大掌像是支援般握著她的雙肩。

  「蒼震哥?」好不容易才見到心愛的男人,崔湘晴忍不住激動,卻也下意識地伸手遮住臉上的傷痕想要遮醜。

  但韓蒼震的眼神冷冷的,根本沒心情去理解她微妙的心態,「你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你一直將我當成是你的,對任何接近我的女子用各種手段宣告你的所有權,包括傷害她們,但我從來就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你,只是你一直不願意理解我給你的拒絕態度,現在我要你知道,直到我愛上了守花,甘願臣服於她為止,我的心從來不是任何人的,當然也不會是你的,從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永遠不會是。」

  「不要再說了!」令人意外的,喊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崔湘晴,而是納蘭守花,她眼底盛滿了淚水,生氣地瞪著韓蒼震。

  「我只是在對她陳述一個事實,我不要她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你頭上,你不必要承擔這份委屈。」

  「但她受到了傷害是事實,我討厭你,討厭你說話老是那麼傷人,永遠都沒替對方想一下,跟她說對不起,快說!」

  「我沒有對不起她,一直以來,是她在傷害你。」他實話實說,不知道她為何如此生氣。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原本就是這世界上最大的遺憾,因為這個遺憾,那個給愛的人值得一個道歉,因為那永遠都得不到回報的愛情,只能被迫擱在心裡,一直蟄著讓心好痛。」

  納蘭守花掙開他的掌握,衝到崔湘晴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對她說道:「跟他說,大聲的告訴他,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你真的以為我非要愛你不可嗎?我沒有一定要追著你的腳步,對你搖尾乞憐,說,你快點對他說!」

  「守花?」韓蒼震詫異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如果不知道的人聽了她這些話,還會以為她有多恨他!

  崔湘晴也愣住了,傻傻地看著納蘭守花,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在韓蒼震面前說出這些話,確實有幾分切中了她的心坎,但由她來說這些話,就是教人覺得不敢置信。

  「你快說啊!叫他不要夜郎自大,說我不愁沒人愛,等我找到可以替代他的男人,就會把他給徹底忘掉,再也——」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韓蒼震倒抽了一口冷息,看著她說著眼圈泛紅,也跟著她認真了起來,他箭步將她揪回眼前,搖搖頭,「不可以的,你知道的,是不?沒有人可以代替我,知道嗎?」

  「所以你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傷人了吧?」納蘭守花對他大吼,眼淚撲簌簌地滾落,「跟你分開的那些年,我天天都是這種想法,你不要我又如何?我不稀罕的,我天天想著要找人住進我心裡,然後把你的影子給趕出去,可是只要想到你不喜歡我,心裡還是覺得好痛,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嗎?知道嗎?」

  一瞬間,韓蒼震像是被人給打了個巴掌,表情呆滯,卻也同時有著痛苦,她所說的話反覆地在他的腦海裡迴響著,緊緊地揪痛他的心臟。

  「對不起。」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轉頭面對崔湘晴,明明認識眼前的女子大半輩子了,卻像是在這一刻才看清楚她的模樣,以及她眼底閃動的愛意有多真誠而且深刻,「對不起,但是我只能對不起。」

  崔湘晴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冷不防地笑了起來,笑得眼眶都紅了,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認輸了。

  ***

  原來,當男人遇上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可以低頭的,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為她做的,她所認識的韓蒼震是不會露出這麼低聲下氣,那麼窩囊的表情的人,她一向喜歡他的冷靜與強悍,卻沒想到為了自己心愛女人低頭的表情,看起來竟比高傲的姿態更加令人心動。

  就可惜了,那個女人不是她,是納蘭守花,就這一點,可惜了些。

  但她認輸了,也服氣了,她深深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她今天即便是那個贏家,也說不出像納蘭守花剛才的那些話,她的個性真的好可愛、好教人心疼,難怪他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

  如果愛情是一場比賽,那她已經是徹底的輸了,如果還死皮賴臉著不肯認輸,只會讓自己更加難看不堪而已。

  「你有錢吧?」崔湘晴停住了笑,對著韓蒼震問道。

  「你想做什麼?」韓蒼震定定地看著她。

  「就當作是你們欠我的,給我找個醫術高明的整型醫生,給我付醫藥費,幫我把臉上這傷痕給治好,要弄到完全看不見才可以,知道嗎?一定要像沒受過傷一樣,你可以辦到嗎?」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一定替你辦到。」他直視著她的眼神之中,有著說一不二的承諾。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完,崔湘晴故作親熱地拉過納蘭守花,看著明明是勝利者的她竟然哭得比她更傷心,覺得有點可笑。

  「其實,你不必覺得對不起我,這個傷痕是我故意讓他們給割的,原本他們只是想恐嚇我而已,不過,為了要把你從蒼震哥的身邊逼走,我不惜故意撞上利物,讓自己被毀容,因為我得不到的,我也不想讓給你。所以,你大可以丟掉你的罪惡感,因為我真的不是什麼好人,要不,也不會第一次見面就吹犬笛讓日月發狂把你給摔下來,是吧?想想我真是個大壞蛋啊!所以你這個笨蛋不需要再同情我了。」

  納蘭守花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笑臉,好半晌,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看待這件事!

  她辦得到嗎?

  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男人,能夠做到即便傷人都無所謂的地步嗎?

  一瞬間她覺得害怕,也覺得心酸。

  「不過最傷人的是,蒼震哥甚至於不想要保護我,如果我傷害了你,他是絕對不會饒我的。」崔湘晴放開她的手,彷彿在這一瞬間,也解開了她心上多年的結,「所以,從今之後,我想聽韓嬸嬸當初給我的忠告,凡事別心眼用盡,或許,哪一天我就能像你一樣,找到真正愛我的男人,我也會有勝利的一天的,我也會有的,你們就等著瞧吧!」

  ***

  「守花,你在哪裡?在家的話就出聲回答我。」

  韓蒼震回到家中,往屋子裡呼喚,隨手將外套脫下一扔,往二樓走去,最後找遍了屋子的每個角落,卻都找不到他心愛的女子。

  他心裡覺得納悶,打她的手機沒人接聽,還以為她已經回家,就在這時,房裡傳來她手機的鈴聲,他回到房裡看見她的手機根本就沒帶在身上,而是被擱在更衣室門邊的小櫃上。

  他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以為是守花打回來找手機的,卻沒想到聽見一個陌生的女子聲音在叫嚷。

  「守花,謝天謝地你終於接電話了!」陶芯吐了口氣,語氣十足分急切,「我告訴你,你一定要小心,千萬要小心,因為……守花?你怎麼不說話?」

  「守花不在,告訴我,她到底需要小心什麼事?」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都透出令人生畏的嚴厲。

  「你是……前夫嗎?」一直以來,陶芯對他的認識就僅止於「前夫」這個身份上。

  韓蒼震頓了一頓,眼神因為這個字眼閃過不悅,「對。」

  「請你快點找到守花,轉告她那個跟蹤狂已經假釋出獄了,那些傢伙真是該死,那個人三天前就出獄了,他們竟然到剛剛才告訴我——」

  一瞬間,韓蒼震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浸入了冰窖裡,他一刻也不敢耽擱,還不等陶芯把話說完,就把手機給扔回櫃子上,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取出自己的手機,撥下通話鍵,只求一切都沒有太遲才好!

  ***

  納蘭守花不敢置信地看著發生在她眼前的景象,那個她曾經以為應該不會再見到面的跟蹤狂此刻就被人制服在她的面前。

  「夫人,你沒事吧?」將跟蹤狂壓在腳下的大漢擔心地問道。

  她搖搖頭,心裡還有點恍惚,其實就在她還不知道這個跟蹤狂的存在時,他已經被壓制住了,那雙神情極端不對勁的濃眉大眼猙獰地瞪著她,似乎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情被制止,感到非常不甘心。

  在廣場上來往的購物人潮面對他們這邊的騷動,都忍不住好奇地望過來,似乎以為他們在拍戲,有人開始在尋找應該存在的攝影鏡頭。

  「守花!」

  她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喚聲,還來不及回頭,就被男人的大掌給拉扯過去,下一刻已經被抱在厚實的懷抱裡。

  「該死!」韓蒼震緊緊地抱住她,「絕對不再讓你離開了!這輩子,到死為止,都不要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

  一看見韓蒼震的到來,納蘭守花立刻就明白制服跟蹤狂的人是他派來跟著她的!不過,她無法言語,被他強悍蠻橫的力道給摟得生疼,但是,教她訝異得無法言語的,是他激動狂亂的語氣,她抬起美眸,覷了他一眼,被他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給嚇了好大一跳。

  那是他嗎?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冷淡男人嗎?

  不是的。

  她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驀然,一抹微笑泛上她的唇畔,明明該是害怕跟蹤狂又再度出現,但是,她現在的心思卻只能擱在她心愛的男人身上,望著他看她的表情,心裡再明白確定不過了。

  他愛著她,遠比她相像中更深刻地愛著。

  她伸出纖細的手臂,圈下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了他的唇,彷彿在向世人炫耀,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同時也深愛著她……

  ***

  夕陽映紅了天邊,風徐徐地吹著。

  納蘭剛與他七歲的小孫女和五歲的小孫子坐在院子裡,說著不知道已經說過幾遍的故事,兩個孩子也都很捧場,聽得很入神。

  「其實呢,狼在第一眼見到小雛菊時,就已經深深愛上了她的美麗與嬌弱,他用自己的方式深愛著她,他以為只要守在花兒身旁,保護她的安全,即便是一句話都不說,花兒也能明白他的深情。」

  「這隻野狼好笨,小雛菊一定不能明白。」小女孩搖搖頭,一雙大眼睛已經可以看得出來盡得母親的遺傳。

  「嗯?為什麼?你倒是說個理由來聽聽。」

  「因為狼是動物,可是花是植物,他們的表達方式一定不同,當然是不能溝通的了!」

  「哈哈哈,對對,這也是一種說法,當初他們要是有小柔柔的一半聰明,及早知道問題在哪裡,就不會多走一段冤枉路了。」

  「不過他們還是在一起了,要不然,就不會有我和小胖呆了。」小女孩笑彎了圓眼兒,忽地默下聲,往一旁的樹下靜靜地瞅了眼,回頭拉著外公的衣袖,「外公,那個長得很像媽咪的阿姨又在看我們了。」

  「喔?她有說什麼嗎?」納蘭剛似乎已經很習慣她會突然冒出這種話,他的外孫女似乎靈感特別強,從小就容易看見對一般人而言不存在的東西,從她開始學會說話時,最常說的話就是她看見兩個媽咪,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那個很像媽咪的媽咪,其實除了她之外,誰也看不見。

  「她說她很喜歡我和小胖呆——」

  「不要叫我小胖呆!」一旁的小男孩終於忍不住了,「媽咪說我這只是嬰兒肥,長大以後會像爹地一樣高一樣強壯。」

  「你想得美!明明就是小胖呆,還想跟爹地長得一樣高一樣壯,媽咪根本就是在安慰你,就只有笨蛋才會相信。」言下之意,就是他是那個笨蛋。

  雖然被叫小胖呆,但小男孩可一點都不呆,哭喪著臉拉著外公的衣袖,「外公,你看她啦!老是喜歡欺負我,我要去跟媽咪說!」

  納蘭剛拍拍外孫的頭,「好好,先聽姐姐把話說完,柔柔你說,那位阿姨還說了什麼呢?」

  小柔柔看著弟弟快哭出來的圓臉兒,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充滿歉意地撇撇唇,還是忍住沒說對不起,轉頭對著外公說道:「她說很喜歡我們,可是她最愛的人還是外公,不過好奇怪,外公,我沒見過你和那位阿姨說話,怎麼她最愛的人是你呢?」

  他怎麼會沒跟她說話呢?納蘭剛笑歎了口氣,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有千言萬語可以對她說,他輕撫孫女軟嫩的臉蛋,「她最愛的人當然是我才行,要不,我可是會生氣的,柔柔,你們有很多人喜歡,所以就不要追究外公是那位阿姨最愛的這回事了,好不好?」

  「好,只要外公最愛柔柔就好了。」

  「不,外公最愛的人當然也是那位阿姨。」

  「外公——?」兩個孩子不服氣地大叫了起來,小柔柔卻忽然頓了一下,回眸望著明明是無人站著的大樹邊,「阿姨笑了,聽到外公說最愛的人是她,阿姨笑得好開心,我從來沒見過她笑得那麼好看。」

  「真好,真希望外公也能看見那位阿姨笑起來的樣子。」

  「就在這裡啊!阿姨就在這裡。」小柔柔拉起外公,拉著他走到大樹的另一畔,牽著他的手像是在半空中捉摸著根本就看不見的東西,「這是阿姨的手,外公還是看不見嗎?」

  一瞬間,像是陣微風拂過他的手心,彷彿有人真的握住了他的手,納蘭剛愣了一愣,心裡有著異樣卻又熟悉的溫暖,跟當年她主動握住他的大掌時,感覺是一模一樣的。

  「外公,阿姨要我告訴你,要你別急著去見她,她會等你,所以你不用著急,可以多陪我們一下……外公,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你是要去哪裡呢?不能帶我們去嗎?」

  「柔柔乖,現在的你不必懂這些,不過,要是外公告訴你們,其實你們應該喊這位阿姨外婆,你們信嗎?」

  「不信,阿姨看起來就是阿姨的樣子,不是外婆。」小孩說的話就是直爽,找不到半點虛偽。

  這時,兩個孩子聽見母親在屋子叫喊他們名字的聲音,他們稚氣地大叫回應,跑回母親的身邊。

  納蘭剛站在原地,直視著前方的目光像是他想念的女子就站在眼前,泛上唇畔的微笑十分溫柔。

  「只有你一個人還維持原來的樣貌,這樣會不會太狡猾了一點呢?明儀,我是兩個孩子口裡的外公,他們卻稱你為阿姨,明明咱們的歲數沒相差多少不是嗎?就只有我被喊老了,真是不公平,若你還在,可也是孩子們的外婆呢!要還在,也是外婆了呢!」

  說完,他笑歎了聲,「我跟你說過吧!幾年前,蒼震跟守花去參加了一場朋友的婚禮,你知道蒼震在島上見著了什麼人嗎?是那個曾經跟阿勁鬥得你死我活的綠眼惡魔啊!他竟然還活著,阿勁聽說了也很訝異,可是他和我竟然都覺得高興,後來,我們與他見面時,竟然可以笑談當年的事,你說,是我們老了嗎?明明年輕時下手總是毫不留情的,恨不得能斬草除根,但到了現在這年紀,就覺得熟識的人能多活一個是一個,好像只要這些熟人還活著一天,自己就不是太孤單寂寞。」

  「是兩個孩子吵得爹地還不夠,才讓您覺得寂寞嗎?」納蘭守花不知道何時走來,忽然從身後挽住父親的手臂,「那我可要跟他們說,再吵您一些,最好吵得爹地焦頭爛額,讓您沒心思再想自己寂寞。」

  納蘭剛回頭,看見親生女兒燦爛的笑顏,那與自己心愛女人越來越相仿的容顏,像是老天爺在提醒他,他的愛情曾經真真切切地存在過!

  「進屋裡去吧!兩個孩子已經在鬧著要找您一起吃點心了,他們就要黏著您,說不跟著您一起,他們不吃呢!」

  「不吃也好,就怕他們甜食吃多了傷牙。」

  聞言,納蘭守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爹地捨得嗎?放心,這兩個寶貝最聽您的話,吃完東西一定漱口刷牙,連牙醫都要稱讚他們的牙可好得呢!」

  「這麼聽話的兩個寶貝,值得我再多活幾年陪陪他們。」

  「嗯。」她用力點頭,眼角泛著淚光,轉身陪著父親就要進屋裡去。驀地,她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呼喚。

  守花,你幸福嗎?

  她一個人停住腳步,回過頭,耳邊彷彿聽見了母親溫柔嗓音的呼喚。

  「媽咪,是你嗎?你在的,是不?柔柔常說她看見你,我們都相信她說的,你還在我們身邊的,一直都在的,是不?守花很幸福,愛著愛我的男人,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說著,思念母親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卻沒再聽見母親的聲音,回答她的只有風聲和樹聲。

  「謝謝媽咪。」納蘭守花雖然不能聽見聲音,卻能夠感受母親的溫暖就在身畔,感覺自己正被母親擁抱著,她依舊記得那呵護的感覺,「謝謝你愛我,謝謝你保護我,讓我可以遇見爹地,可以與震相愛,謝謝你給了我這一切,媽咪,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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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0 23:46:0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在遇見你之後,我才真正相信女人是水掐做出來的。」

  韓蒼震抱著妻子,坐在落地窗旁的長椅上,胸前大片的襯衫都被她的淚水給哭濕了,好不容易才哄停了她的眼淚。

  被他這麼一說,納蘭守花忍不住尷尬地笑了笑,將臉蛋埋進他的頸窩裡,輕聲地說道:「我只是在想媽咪,在想十七歲那年奪去她性命的那場車禍,想她明明跟爹地那麼相愛,卻仍舊會天人永隔,想著就算我們再相愛,也總有一天會因為死亡而分開,只是想到這一點,我已經開始覺得捨不得了。」

  他伸出大掌撫順她柔軟的長髮,「如果這世上有任何事物可以教我們分開,那就只有死亡,但那不足為懼,到那時候,我們的分離是為了再遇見彼此,所需要的不過就是一點耐心。」

  「你真是韓蒼震嗎?真是我認識的那個男人嗎?」她抬起頭來端詳著他,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嗯?」他挑起眉梢,似乎不太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

  「我認識的韓蒼震說不出這種話的,他說不出這種教人連靈魂都要醉倒的甜言蜜語,說!你是教誰給附身了?」

  見她煞有介事的逼問,韓蒼震搖頭笑歎,「知道你爹地常對兩個小毛頭說些什麼故事嗎?」

  她點點頭,「嗯,狼與小雛菊的戀愛故事,說他們怎麼從互相傷害到深深相愛,兩個小鬼知道是自己父母的故事,可愛聽了!不知道都聽過幾百次了,還是央著爹地說給他們聽,真是受不了。」

  「他們當然愛聽,如果沒這段故事,哪來他們兩個小鬼頭?」他笑哼了聲,似乎覺得理所當然,「可是,我們似乎都不如柔柔聰明,我們來自兩個世界,不同的行事作風與想法,讓我們像是說著不同的語言。所以,我因為我的不懂而憤怒,你因為你的不懂而傷心,可是,我不想重蹈覆轍,狼既然愛上了小雛菊,就要懂得學她的語言,用她的方式讓她知道,她的狼會永遠永遠的愛著她,讓她相信,而且永遠不必再懷疑這一點。」

  「然後她就不會想找人代替他了嗎?」

  「你敢?」他不善地瞇細了眼。

  「怎麼不敢?我有爹地給我當靠山。」

  「那我就趁著他還來不及給你撐腰之前,就把你給吃了,連皮帶骨全給吃下肚,讓你全成了我的,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他緊擁著她,在她的臉上頸上啄吻著,呵著她笑。

  「不鬧了!我怕癢。」

  納蘭守花笑著按住他的唇,直視他的眼眸,感覺他的吻啄在她的手心上,那份溫存的感覺,在她的心裡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這時,她被他胸前的亮光給吸引住,那是從他襯衫裡滑出的白金項鍊。

  她執起那墜牌,感受著從他心口透染出來的熱度,她的指尖輕輕地畫過刻在那上頭的字句,一筆一畫,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歲月了,卻仍舊深刻如新,一筆一畫,燙痛了她的眼,燙痛了她的心。

  其實,她早該懂的,這個男人為她戴上這項鍊時的決心,願意讓自己成為她所有物的一刻,她就應該懂的。

  「Mine,我的。」她對著他低語,這一刻,她再也不怕與他分離,與他的眼神相視著,這一瞬間,就已經是他們的永遠,「我的男人,我的最愛,我的……一切。」

  因為是一切,所以,也教人難以界定究竟是她擁有了他,還是他主宰了她,不過,當他們的唇吻上彼此,心靈契合相印的那瞬間,這一點爭議也似乎變得不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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