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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嵐]濃情鬱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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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7:54 |倒序瀏覽
濃情鬱愛 作者:心嵐

昨夜,一場惡夢勾起她深埋心底的思念
今早,突如其來的惡耗又令她悲慟欲絕
然而,當她強顏歡笑登台表演時
那個傳言死於空難的人卻赫然出現在台下!?

若不是「身受其害」,他絕不相信站在台上的可人兒是個冷感的女人
呵!方才這頗有名氣的歌手還恣情賣弄性感
這會兒見了他卻宛如驚弓之鳥般倉皇失措?
此刻,她蒼白的小臉、悒鬱的神情讓他渴望擁她入懷
然而,他引以為傲的財富她視如敝屣
就連他溫柔的碰觸她都毫不猶豫地躲開
他受夠了!她以為離了婚就能永遠擺脫他?
錯!她,還欠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誓言不再見他的人兒如今卻主動找上門—借錢?
行,條件是:拿她的身子當作抵押!
必要時,他不介意和她再結一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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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8:11
第一章

  冬日清晨的臺北,空氣冷得教人顫抖,每呼出一口氣便是一陣白煙霧氣。

  位於臺北市中心精華地段的「龍星花園大廈」的十二樓B座的落地窗邊,有一抹纖細的白色身影正怔怔地俯瞰著城市裏開始忙碌熱鬧的街景。

  倚著落地窗而立的方默雲,年輕的側臉上有著掩飾不了的淡淡愁鬱,與都市上方清冷灰寂的天空相對映。

  她的呼吸噴吐在玻璃窗上,泛開一層薄霧,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在漫著白霧的窗幕上,寫下一個「風」字,然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不該呀!她怎麼又想起他了?他早已不是她的丈夫了,怪只怪昨夜的那場夢,讓她壓抑許久的想念像山洪似地猛然爆發。天尚未亮,她便醒了過來,一張開眼,一股深深的憂鬱便徹頭徹尾地兜攏住她。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感覺全身愈來愈冷。

  她緩緩轉過頭,望了一眼臥房內的壁鐘,時針指著九,她該梳洗整裝,準備出門了,今天早上十點,她得進錄音室錄製第二張專輯唱片。

  走進浴室,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又呆愣了好一會兒。

  鏡中反映出一張相當美麗的臉龐,無可否認,她確實算得上是一個道地的美人兒,擁有一頭黑波浪似的自然捲髮,不束發時,風情自現;精緻的瓜子臉上有著杏眼柳眉,配上小巧挺直的鼻子,雪嫩的肌膚白裏透紅。

  雖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可卻有著穠纖合度的姣好身材。

  然而,她最吸引人的是,有一雙特別漆黑的眼眸,如黑琉璃一般純然無雜的瞳眸黑白分明得像是初生娃娃一般的純真。

  她並不覺得自己是美麗的,成長的歲月中有太多不愉快的事情,讓她無以自覺自身的美麗,即便在後來的駐唱生涯中,她也只知道自己的長相並不討人厭,有許多人喜歡看她、聽她唱歌。

  然而,對她而言,專心唱歌是更重要的事,沒有人會因為只是長得漂亮就把歌唱得好。

  梳洗完畢後,她走到門口,撿起自門縫下塞進來的報紙,夾在腋下,走進小而舒適的廚房。

  打開冰箱,取出鮮奶,倒了滿滿一杯,放進微波爐裏加熱;再取出兩片吐司,放入烤麵包機,然後安心地坐了下來。這些都是她每天早上必做的事,已經做得十分熟練。

  半晌,她拿出溫熱的鮮奶舉到唇邊,一邊打開報紙,只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牛奶,彷佛在宣告什麼不祥的事端。

  「不!這不是真的!」她以喑啞的聲音喃喃低語著,並用力地搖著頭。「不會的……絕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像著了魔似的,方默雲急急地閱讀報上的頭條新聞,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從臺北飛往美國洛杉磯的××航空班機於昨晚八點起飛後不久,在空中起火爆炸,客機墜入太平洋中,機上的旅客和服務人員經研判應已全部罹難,旅客中有三位臺灣名人……

  報上並刊登了三位名人的照片,方默雲直瞪著中間那個人的照片,臉上毫無血色。

  烤好的吐司已經跳了上來,她卻視而不見,長毛拖鞋被牛奶濺得濕淋淋的,也恍惚無所覺,兀自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脫口嘶喊道:

  「競風!」

  突然,電話鈴聲乍響。

  方默雲反射性地迅速抹了一下臉,這才發現手上都是淚水,臉頰已一片濡濕。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下情緒,她才慢慢地走到房間,拿起話筒。

  「喂……」她的聲音異常吵啞,完全不像她原本的聲音。

  「姐,是我,哲勉。今天早上的報紙你看了嗎?」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慌亂而擔心的聲音。

  「看了。」方默雲乏力地回答。

  接著,是一陣沉默。

  「你……你沒事吧?真是太令人震撼了,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呢。等會兒我過去看你好嗎?我上午沒什麼事。」好一會兒,話筒裏才又傳來聲音。

  「不,你不必來,沒關係的。」

  「真的嗎?公司方面沒問題的,我可以請假,姐夫發生意外死亡的事是可以……」

  「我們已經離婚了,哲勉!」她沙啞的打斷弟弟的話。

  「喔,知道了!」他的聲音中透著些微的不快和不以為然,「可是,對你來說仍是相當大的打擊吧?」

  「是的……」她以哽咽的聲音無奈地承認,淚水不爭氣地紛紛墜落。她很想放下話筒,因為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然而,她仍然力持鎮定,不想讓弟弟知道她內心洶湧的情感。

  「如果你沒有和他離婚,那麼,你現在豈不是最富有的遺孀了?」

  方哲勉忽然冒出一句話來,語氣中充滿了惋惜的意味。

  「閉嘴!」方默雲憤怒地喝止他,整張臉漲得通紅,「在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想到錢!」

  「哪個人不會對耿競風留下的龐大遺產產生興趣?」方哲勉在電話那頭悻悻然地說著。「他畢竟是現在國內排名前十大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以及最有成就的年輕企業家。」

  「別再說了!」方默雲不悅地斥喝了聲。

  「不說就不說……」方哲勉吶吶地咕噥了聲,然後轉移話題道:「聽說美豔紅星雷佳娜也搭了同班飛機,她和姐夫是一道的,準備到美國姐夫所開設的飯店度假……」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了下來,接著直接地問:「姐,那個雷佳娜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很美的一個女人。」

  方默雲無法壓抑內心的譏諷和……苦澀。可,令她更難過的是,競風真的不在這世上了嗎?

  「我想姐夫會對她著迷,一定是她有特別迷人的地方吧!」方哲勉逕自說道。

  天呀!哲勉究竟怎麼了?為何盡談這些?難道他不曉得這些話彷佛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她。

  「我要掛斷了,今天很忙,待會兒我得去錄音。」她設法以平靜的聲調說道。

  「啊,對不起!」彷佛察覺了她的不悅,他趕緊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好。」

  他有點慌張的聲調讓方默雲感到不忍,她始終無法對這唯一的手足發脾氣。「嗯,我很好,別為我擔心。」

  「那麼,下次見,拜拜,小女孩。」方哲勉故意以逗笑的口吻道。

  方默雲被他逗笑了,哲勉雖然仍不太懂事,也沒有細膩的心思為人著想,可是,她卻不忍去責備他。他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從小,兩人便相依為命,經歷各種難關,手足之情根深蒂固,她也知道他十分依賴她。

  「不要亂叫,別忘了,你是我弟弟!你這樣叫我,表示對我不尊重。」她搖頭笑道。

  「這有什麼關係。我雖然年紀比你小,但我會賺許多錢讓你吃驚的。」

  方默雲聞言,登時愣了一下。「哲勉,你是不是還在賭錢?」她的語氣不由得嚴厲了起來。

  方哲勉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自顧自的說:「姐夫一定會在他的遺書中提到你,雖然他已經和你離婚,卻是對你真心真意,離婚這檔事全是你自己要求,姐夫根本沒有變心。」

  「你以為我會接受嗎?」方默雲氣極地道:「不管他留多少遺產給我,我絕不會接受的。還有,不許你再喊他姐夫!」

  「姐,你不要這麼說嘛,你可千萬別傻到將錢財往外推呀!」方哲勉不自然地開口。

  聽到他微帶緊張的聲音,方默雲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兆,「哲勉,你又跑去賭錢了是不是?」詢問的語氣隱含著濃濃的擔憂,「你老實告訴我,究竟又欠了多少錢?」

  「呃……以後我會詳細告訴你,現在我很忙,再見!」

  對於方默雲的詰問,方哲勉採取逃避的作法,虛應了一聲後,便立即掛斷電話。

  方默雲愕愣了一會兒才將話筒掛上,她愣愣地呆坐著,目光游離、渙散,腦中已一片混亂。

  怎麼會這樣呢?先是耿競風的噩耗,接著是哲勉又欠下賭債的事,她整個人、整顆心都慌了、亂了。

  競風……

  她在心底默默嘶喊著,她仍不願相信他已離開人世。

  眼淚無法抑制,撲簌簌地直流,她拼命地用手抹掉,不斷地做深呼吸。平常只要她這麼做,心情總會立刻平靜下來,可是……現在卻絲毫起不了作用。

  過了好半晌,她的心痛才漸漸平復,於是回到廚房,沖了一杯咖啡。

  一邊啜著咖啡,她一邊怔怔地想著,昨夜裏夢見了他,是否正預告了他的訣別?

  競風並沒有和雷佳娜結婚,雖然報紙上時常刊載著有關他們二人婚期將近的八卦新聞。方默雲心想,他必然是對婚姻感到厭倦和失望了吧!

  猶記得兩人剛認識時,他是個溫文儒雅的人,雖然渾身散發著強勢又懾人的傲然氣息,但他的舉動始終恭謙自持,對待她的態度也一逕溫文有禮。

  然而,早在那時,他就對婚姻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甚至絲毫不掩飾他的想法,只不過,至今她仍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向她求婚?走進他不相信的婚姻制度裏。

  如今,經過了和她那一段糟糕的婚姻,他必定更懷疑了。關於此點,她的看法也一樣,她決定不再結婚,一想到和他共度的那些日子,她就不寒而慄。

  喝完第二杯咖啡,她終於有心情換衣服了。將報紙摺疊起來,她開始收拾廚房、整理房間,希望藉著不停的勞動使自己忘卻憂傷。

  其實,她心裏很明白,自己是愛著競風的,可她卻不適合婚姻生活。她對婚姻中夫妻親密的肉體關係感到恐懼及畏縮,她原以為自己能克服的,畢竟她愛他。

  然而,過往的陰影並不打算放過她,終究她仍是失敗了。

  彷佛有意透露她的心情似的,她下意識的挑了一件灰色的毛質洋裝,剛穿好衣服,電話又響了。她猶豫了一下,害怕是記者打來的。

  最後,她仍拿起了話筒。

  「喂,默雲嗎?」彼端傳來她非常熟悉且充滿溫柔的聲音,是她的經紀人,也是她駐唱餐廳的老闆——李宗翰。

  「嗯,我是。」

  「今天的錄音取消,有一些記者在錄音室門口等著,我和製作人決定延期。」李宗翰在電話那頭說道。

  「嗯,我知道了,就依你們的意思吧!」這時候她根本無法面對記者們的訪問。

  「還有,今天晚上你不必勉強到餐廳來演唱,我可以找個人替代。」李宗翰體貼的說。

  「謝謝你,李叔,我會去的,沒關係。」她不想留在公寓裏胡思亂想。

  「真的可以嗎?」

  李宗翰十分瞭解方默雲她此刻的心情,他完全明白。

  當默雲十七歲還是個學生時,就在他的餐廳裏演唱,算是半工半讀。那時,她只是個靜默、怯怯不安的少女。三年後,她開始走紅,許多人慕名來聽她唱歌,她儼然成為他餐廳裏的活招牌。一年前,她被唱片公司的人發掘,灌制第一張唱片,以她美妙的歌聲獲得不小的迴響,也闖出一番知名度。

  儘管如此,她仍然堅持在他的餐廳裏繼續駐唱,甚至還委任他當她的經紀人。一方面是為了報答他的知遇之恩,一方面是因為她信任他,也喜歡在他的餐廳演唱,而且只有他才瞭解她對耿競風的感情。

  「我……我要去,因為唱歌可以讓我忘卻煩惱……」方默雲喑啞地道。

  「唉,女人都是這樣的。」李宗翰輕歎了一口氣,「競風的運氣太壞了,他怎麼會搭上那班飛機呢?真是……令人震驚。」

  「是呀……」她的聲音更加沙啞了。

  「就這樣死掉了,實在教人無法相信!」李宗翰歎息地又接著說:「好好的一個人呀,那麼出色又正值壯年……」

  他的話又勾起了方默雲那好不容易平緩的悲傷,讓她忍不住發出低泣聲。

  聽到她壓抑哭泣的聲音,李宗翰慌忙地說:「對不起,默雲,我不是存心的。」

  「不。」方默雲力持鎮靜,忍住啜泣聲,回道:「你只是說了你心裏的話,我……也是不敢相信呀!」說著,她的心又往下沉。

  再也見不到競風了,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一直以來,她總是不知如何面對及回應他專注的凝視,常常因此而心慌意亂;現在,她再也不必擔心他的注視了,然而,這更教她心痛、懊悔,想越過他和她之間的高牆並非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是如今……再也沒有機會了。

  「其實,外界知道你已經結過婚又離婚的實在少之又少,這消息不知道是怎麼流傳出去的?」李宗翰趕緊轉移話題:「聽眾們還以為你始終是單身,這樣的形象比較理想,如果他們知道你已經離過婚,可能會影響你的歌唱生涯。」

  「我不在乎這些。」方默雲直截了當地回答。「我的興趣只是唱歌,沒想過要當明星,你知道的!」

  「說的也是。」李宗翰輕笑了聲,又安慰了她幾句後,才掛斷電話。

  放下話筒後,方默雲木然地呆坐著,直瞪著窗外灰沉的天空,禁不住淚水又盈眶,她瘦削的肩膀輕微地抖動著,悲傷的低泣聲逸出她顫抖的唇瓣。此刻,她深深體會了失去所愛的痛苦,如果……如果時間能倒流,她願意和競風再重來一次……

  如果……真有如果的話……

  晚上七點。

  方默雲坐在小而暖和的後臺化妝,在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蛋上撲上一層淡淡的粉底,並塗上嫣紅的唇膏,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些。

  「你還好吧?默雲。」李宗翰探頭進來,關心地問。

  李宗翰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將近五十歲,是個溫和又值得信賴的人。

  方默雲輕撲蜜粉於兩頰,朝鏡子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輕快地道:「你看呢?」

  李宗翰看著鏡中的她,眯著眼回答:「哈哈,你根本不需要多施脂粉。」

  「你不會喜歡我帶著悲傷的臉上臺吧?」她故意笑著說,知道他是有心逗她笑,想讓她放鬆心情,他一向待她如女兒般。

  「從外表看起來,已經很迷人了。」

  「其實呢?」她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藍色禮服的裙擺。

  李宗翰微微歛下笑意,走到她面前,雙手溫柔地放在她裸露的肩上。

  「嗯,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方默雲轉過身,對著他平靜地說:「我很好!」

  李宗翰緩緩地點點頭,咧開嘴笑道:「好,那就上臺去吧!那兒聚集了許多老色狼,不過,你大可放心,我會拿著鐵棍在旁邊守護著你。」

  「哇!那你豈不是太辛苦了?」方默雲被他誇張的言詞給逗笑。

  「我知道有許多條件比我這兒好的地方,都希望能請到你駐唱,如果我也能付給你那麼多錢,那該有多好。」李宗翰一臉認真,「只可惜,我並沒有賺那麼多錢。所以,只要你在這兒唱,我一定要負責你的安全。」

  方默雲瞭解地點點頭,李叔是個懷舊又有些傳統的男人,餐廳經營的方式始終堅持他自己的格調,有著早期夜總會的味道。然而,時下的年輕人並不喜歡這種純粹聽歌的地方,大都流連於PUB、舞廳之類的場所。

  「李叔,你不要這麼說,我喜歡在這裏唱歌,而且也是為了報恩,你一直對我這麼好,我欠你太多的人情。」她由衷地道。

  「你沒欠我什麼。」李宗翰微笑地搖了搖頭。

  「有,如果不是你願意讓我在這裏駐唱——」

  「哎呀,不要提這些了。」李宗翰露出靦腆的笑容,趕緊說:「你是靠自己的實力得到這份工作的,嚴格說起來,是我將一個單純的女孩放在那些老色狼的面前,我才覺得過意不去哩!」

  方默雲綻出一朵真誠的微笑,「無論如何,我真的很感激你……那時候我很需要錢。」

  「嗯,我知道。那個不長進的傢伙還一直壓榨你嗎?」李宗翰難得板著一張臉說話。

  方默雲立即漲紅了臉,她很清楚他口中指的那傢伙是誰。「李叔,請你別……這樣說哲勉,他也很認真地在工作呀!」

  「哼!是啊!你什麼時候才發現他在賭博的?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他已經無法自拔了。你為了生活辛苦的賺錢時,他卻在賭錢。」李宗翰不以為然地嗤哼。

  「我知道。」她無力地垂下頭,幽幽的說:「可是,我又能怎樣呢?如果我不替他還債,你也知道會變成什麼情形。」

  「讓他狠狠被揍一頓,也許反而可使他清醒。」他嚴厲地說著,然而心裏卻也沒什麼信心,賭上癮的人是很難清醒過來的。

  「不,我不能那樣做,你知道的,哲勉小時候已經被揍怕了,他會受不了的。」

  李宗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你的繼父實在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人!他死的那一天應該放鞭炮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關於方默雲姐弟過往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誰都清楚。嚴格說起來,他和她的母親算是舊識,她的母親曾在他的餐廳唱過一段時日,直到那個來自香港的商人——也是默雲的繼父出現以後沒多久,默雲的母親便辭去工作,離開臺灣,跟著那男人到香港去。

  方默雲的臉色瞬間轉為蒼白,一想到恐怖的過去,她就忍不住顫抖,繼父那張猙獰邪惡的嘴臉又在她腦海中浮現。

  「李叔,請你……不要再提起從前的事。」她顫著聲音開口。澄澈剔亮的黑眸盈滿哀傷,她抖瑟地起身。「我……我該出場了。」

  李宗翰上前攔住她,語重心長地勸她:「你得學著對那一段往事釋懷,別再折磨自己了。」

  淚水猛地佔據她的眼眶,她趕緊別過臉,喑啞地道:「求你,不要再說了。」

  話聲一落,她快步地走向門口,纖細嬌柔的身軀在藍色緞質的晚禮服下顫抖著。這件禮服十分貼身,緊束的腰部、微露的香肩,使得她原本就穠纖合度的身材更加引人遐思。

  「你忘了手套了。」李宗翰輕喊了聲,拿起化妝臺上的手套遞給她。

  方默雲扮了個鬼臉,「我總是忘了手套。」她皺著眉頭將手套戴上,那是長及手肘的藍紗手套,與露肩的禮服十分相襯。

  在李叔的餐廳裏演唱,穿禮服、戴手套是多年來不變的傳統,他喜歡營造一種高雅而懷舊的氣氛。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挺起胸,抬起頭來,緩緩走向那個只屬於她、能讓她忘掉一切煩惱憂傷的舞臺。

  小小的舞臺一片漆黑,方默雲站在小型的白色鋼琴旁,輕吐出一口氣,然後點點頭。燈光立即對準她,滿場的觀眾頓時掌聲雷動。

  她面向觀眾,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她的肌膚閃著金色的光芒。隨著鋼琴的演奏,她輕輕地吟唱,玲瓏曼妙的身軀隨著音律優雅地款擺著。她深深地沉入美妙的音樂中,一顆心如氣球般輕盈地飛升,婉轉動人的清柔歌聲像天籟般,環繞在這有著濃濃復古風味的高級餐廳裏。

  連續唱了三首曲子,在餘音蕩漾的琴音中,她結束了今晚的演唱,觀眾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她的視線移往台下,這裏的客人大都是熟面孔,以中年男士居多,而且大都具有不錯的社會地位;這些人有著共同的特質,那便是對消逝的七○年代有著一種無可救藥的懷念與眷戀,換言之,他們和李叔是同一種人。

  在這裏演唱,她感到非常的安心和自在,她微微彎了彎身子,向台下的人點頭致意,全場的燈光頓時亮了起來。她環視觀眾,感謝他們所給予的掌聲。

  突然間,她的視線內浮現一張臉……不!應該說她瞥到了一張臉。嚴酷的表情,臉上毫無笑容,薄唇微微抿緊,像夜色般黑沉的雙眸冷冷地注視著她。下一瞬,方默雲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無聲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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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8:38
第二章

  睜開眼睛時,方默雲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後臺房間裏的小沙發上。

  她緩緩地籲了一口氣,微蹙著眉頭,剛才發生的事突然在她腦中閃過,她掙扎地想爬起身,卻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按住了。

  她猛一抬頭,視線正好對上了方才冷眼瞪著她的男人,依然瀟灑沉穩的神情、高挺的個子、黑髮垂在領口邊。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幽靈。

  「你……你沒死……」方默雲結結巴巴的說,圓瞠著水瀅瀅的大眼怔怔地望著她的前夫,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激動與歡喜。

  耿競風定定地瞅著她,然後點點頭。

  「可是報紙上說……沒有一個人倖免。」她有些迷惑地望著她。

  「我沒有搭上那班飛機,臨時有事,所以變更預定的行程。」

  「哦。」方默雲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一方面覺得很安心,一方面又為自己如此在意他的心思感到極端矛盾。

  她緩緩坐起身,聞著屬於他特有的味道,再度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她低垂著頭,不敢回視他炯亮又深沉的眸光,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仍牢牢地盯視著自己。

  她從濃密的眼睫下偷覷了他一眼,然後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開口問道:「那個……雷佳娜小姐呢?」

  「她在飛機上。」他回答得簡短又乾脆,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冷淡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一個與他無關的人似的。

  方默雲迷惑了,雷佳娜和他在一起也有二、三年了吧!她是他的親密女伴,他不是應該感到難過傷心嗎?

  「好可憐呀!」她不覺地脫口而出,那樣一個美麗又年輕的女子,就這麼地消逝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耿競風嘲諷地挑起一邊眉毛。

  他譏誚的語氣激怒了她,她驀地抬起頭來。

  「當然。」她生氣地說,臉上明顯地露出憤慨的表情。他怎能這樣說她!枉費她前一刻還為他的死感到悲痛欲絕。

  「你不是很討厭她嗎?」

  「我是不喜歡她,但並不表示我就討厭她,甚至為她的死而高興。」她緊繃著臉回答。

  耿競風定定地瞅著她氣紅了的小臉蛋,接著,突然眯起眼睛,沉著聲道:「你聽到我死了的消息,心裏很高興吧?」他的聲音透著極度的不悅,冷峻黝黑的臉龐也隱隱泛著陰鬱的氣息。

  方默雲不動聲色,眼睛望著地面,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真心,她試著想站起身來,但是頭卻暈眩得厲害。

  「別逞強,你還是坐著好。」耿競風粗聲道。

  他抓著她的肩膀,將她重新按回沙發上。

  「不要碰我!」她驚惶地低喊,雖然無意這麼說,卻脫口而出了。

  耿競風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關心的表情立即隱去。

  「對不起,我忘了不能碰你。」他的嘴角微揚,勾出一抹嘲諷的笑痕,深邃的眼眸盯著方默雲,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著她。

  「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你好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很難想像臺上那個風情萬種、柔媚多姿的女人就是你,是什麼人教你的呢?一邊擺動腰部一邊輕移蓮步,多麼性感的動作呀!你穿上這件藍色禮服比裸體的你更吸引人,尤其是你拋給台下觀眾的笑容……」他低沉醇厚嗓音像愛撫似的竄進她的耳膜裏。

  「不要再說了!」方默雲臉色蒼白地垂下頭,以壓抑的聲音制止他。

  「為什麼不呢?」他輕狎地笑著,「你對觀眾賣弄風情,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你的每一個動作都經過了許多次的練習吧?真教人難以想像,臺上嫵媚動人的你竟是個冷感的女人,還將台下所有人迷得酥茫欲醉。」

  「好了,請你不要再說了。」她咬著唇再度低喊了聲。心裏痛恨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殘忍地揭開她的瘡疤。

  她知道自己有缺陷,可她也不願意這樣呀!然而她卻也不願讓他知道那一段造成她冷感、恐懼男人碰觸的不堪往事。那是她心底醜陋的烙印,她無法啟齒也不願提起,每每想起,總讓她無法克制地嫌惡自己。

  「我也和其他人一樣,被你迷得神魂顛倒。」耿競風根本不理會她的斥責,他立刻又接著道:「不過,我比他們更幸運,因為我看過裸體的你,而且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方默雲聞言,整張臉倏地漲得緋紅,她霍地站起身來,一雙俏目直瞪著他。

  「你……你太過分了,雷佳娜昨天才死掉,你還有心情說這些。」

  他玩世不恭地聳聳肩,「我和她早在一年前就分手了。」一邊說著,他幽黑的眼眸瞟向她,「這和你沒什麼關係吧!況且,她已經是死去的人了。」

  他的無情和冷淡不禁讓她為之氣結,她輕蔑地嗤哼道:「哼,你仍然沒變,從前,你就常說明天有明天的女人,那不是你的格言嗎?」

  「我們兩人都沒變。」他的語氣突然肅凜,表情也顯得陰暗沉冷,「我說的沒錯吧?小雲。」

  當他喚著他們兩人獨處他對她親昵稱呼的小名時,方默雲心中猛然竄過一陣戰慄,和一股……暖流。但她強裝若無其事,並且無視他的質問。

  「那麼,你現在的情人是誰?」

  耿競風不在意地聳聳肩,「現在什麼人也沒有。」

  聽到他的回答,她竟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但隨即她放聲大笑。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耿競風慵懶地揚高一邊眉毛,「我為什麼要欺騙你呢?就算我真的金屋藏嬌,你也不會在意吧!」他低沉的聲音裏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我……」她微微愣了一下,「我……只是同情那些女人罷了。」

  耿競風猛然攫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讓她正對著他。他的表情陰鬱得駭人,顯然被她的話給激怒。

  「我告訴你,你無法忍受我的碰觸,並不代表其他女人都跟你一樣,相反的,她們還非常享受呢!」他殘忍地一字一句從齒縫迸出話來。

  方默雲深深地被他的話刺傷,一想到他曾和其他女人纏綿繾綣,用著那雙深情看著她的瞳眸凝視別的女人時,她的心彷佛被針刺般疼痛著。

  她默默地忍受這份椎心之痛,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嫉妒,他們兩人之間,是她虧欠他多,她還能說什麼?又有什麼立場批評他、指責他?

  望著她蒼白悒鬱的臉、泛著淚光的水眸,以及被她不知不覺間咬得殷紅如欲滴血的唇瓣,耿競風心中乍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舍,萬丈柔情湃然直起,幽黑瞳眸瞬間掠過一抹深情與憐惜。

  他該拿她怎麼辦?他在心底無聲地嘶喊著。

  她那雙漆黑如墨、迷蒙似水的剪水秋眸,彷佛隱藏了許多不欲人知的心事,他根本猜不透也看不清。

  她是喜歡他的吧?否則當初又怎會答應他的求婚。然而,她卻始終抗拒著他和她之間的親密行為,每當一想起他碰觸她身體時,她那如小鹿般驚惶駭懼的模樣,他的心便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她如此嫌惡、害怕他的碰觸,是否表示她內心深處其實並不愛他?這種想法三年多來一直煎熬著他的心。

  他在她身上淪陷了他的心,而她卻沒有!他的感情和男性的自尊因此而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但令人氣憤的是,他根本恨不了她,更無法停止愛她!

  意識到自己正陷入過往痛苦的回憶中,他微微閉上了眼。再度睜開眼時,他已恢復了原本的冷然平靜。

  「脫掉這身衣服吧!」他沉聲道。

  方默雲登時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睜大了眼睛抬起頭望向他,眼底充滿了恐懼。

  又來了!只要是一些能讓她和性產生聯想的行為,她便有如一隻受驚的白兔般倉皇失措。

  「快去換衣服吧!我只是要送你回家。」耿競風低頭凝視著她的眼睛,表情嚴肅沉凝。「我在外面等你。」他接著又補上了句。

  明白他的用意之後,方默雲自呆愣中回過神來。

  「不……不必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家,你不必送我。」她趕緊拒絕。

  「不行!我有話要和你說。」耿競風堅決地道。

  「我和你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故意擺出冷漠的表情看著他。

  「三年了,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他的話中透著嚴厲。

  「幾年都一樣。」她仍舊是淡漠的語氣。

  「只不過是十分鐘的路程,你不妨忍耐吧!」他依然不死心。

  「不!我無法忍受!」逼不得已,她說出無情又傷人的話。

  兩人之間突然靜默下來。方默雲僵立著,抬起眼迎視耿競風沉凝幽暗的黑眸,兩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完全膠著住,彷佛墜入時間的河流裏,回溯到從前……

  漸漸地,她發覺他的眼底浮現難以言喻的……柔情,就像他從前那樣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墨黑的眸底還隱隱跳躍著兩簇小火苗。

  她的臉登時潮紅,並且微微發燙著,只得轉過身背向他,假裝要收拾東西。

  「你……走吧!請你順便帶上房門,我要換衣服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淡而疏離,但發出的聲音卻是沙啞低沉的,完全不像她原來的聲音。

  耿競風文風不動,方默雲的心跳倏地加快。

  他……究竟想怎樣?他和她已經是不相干的人了呀!她惴惴不安地想著,一邊無意識地扯著藍色禮服的裙擺。

  半晌,他依然毫無動靜,她只好刻意加重語氣,又道:「請你走吧,晚安!」

  說完,她想轉過身,確切地看著他離去,沒想到他不知何時竟已來到她身後,高大碩實的身軀緊緊貼靠著她,她的心驀地緊縮了一下,一股涼意竄上心頭。

  下一刻,耿競風突然按住她,伸手拉下禮服的拉鏈——

  「不!」她尖叫一聲,卻已經來不及,長禮服無聲地滑落在地。

  方默雲慌慌張張地想拉起衣服,卻被耿競風強而有力的手抓住而動彈不得。

  「這種衣服不穿也罷!」緊繃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慍怒,湛黑的雙眸從鏡中瞪視著她難掩慌張失措的水眸。他慢慢地彎下身,在她的肩上輕吻了一下,接著更加使勁擁緊她,強烈的男性氣息與灼熱的體溫完全包圍籠罩著她。

  「住……住手!」她顫抖地低喊了聲,感覺自己好像被烙鐵烙印了一般。

  然而,他並沒有放開她,反而更強而有力地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裏,他滾燙的唇在她光滑柔嫩的頸項間滑動,他溫熱的大掌跟著緩緩移動,溫柔地愛撫著她的嬌軀。

  「不……不要碰我!」方默雲開始生氣地叫著:「我討厭你!討厭你!」

  「是嗎?」耿競風低聲反問。

  他的唇卻不曾離開,由頸項一路舔舐至她緋紅的雙頰,好似故意挑逗她地輕吻,任憑她如何扭動著身體想躲開,他的唇始終牢牢貼住她瑩嫩的肌膚。

  「放開我……」她驚懼地蹙起秀眉,顫聲道:「求求你不要這樣!」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到底還想證明些什麼?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一陣冰冷和恐懼攫住了她。

  耿競風似乎也察覺到了,他抬起頭,從鏡子中注視著方默雲,他的眼光充滿掠奪,牢牢地盯著她緊張而僵硬的表情,以及她眉宇間顯露出的厭惡和畏縮。

  「該死的!你仍然這麼可惡、頑固!」他眯起雙眼低聲咒駡了一句,接著抿起唇又道:「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掐死。」

  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環上她的脖子,彷佛真打算掐死她般地緊圈住她,讓她忍不住扭動掙扎了起來。然而,下一秒,他又突然鬆開她的脖子,一手按著她裸露的肩膀,一手托起她的下顎,迅速而粗暴地封住她正要張開的唇。

  方默雲極力地抵抗,卻無法掙脫出他如鐵鉗般的雙手。

  他瘋狂地吸吮她的芳唇,將舌頭深深的探入,他的吻饑渴又炙熱,好像要把她融入他整個身體內似的;漸漸地,她不再抵抗,顫抖的雙唇在他的熱吻下慢慢地平靜下來,而耿競風原本的粗暴的吻也轉為溫柔……

  好半晌後,他終於鬆開她。

  方默雲搖搖欲墜地靠在沙發旁,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子,也拼命想制止隱約湧上來的噁心感。然而,除了噁心之外,她頭一次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渴望與灼熱的戰慄……這代表了什麼?她不禁迷惑了。

  耿競風注視著她好一會兒,接著便走出後臺,砰的一聲關上門。

  方默雲立即淚流滿面,轉身撲倒在沙發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她依然對他的碰觸感到恐懼、排斥,可她心底的某一處卻又極端地渴望他。她真的好矛盾也好痛苦!難道她註定得擁抱著那醜陋的傷痛過一輩子而永遠無法體會被愛的滋味?淚水奔流,她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

  在他們短暫的婚姻生活中,像這樣的事不知發生過多少遍了。

  結婚那天開始,惡夢便一直籠罩著他們。

  結婚之前,她一再告訴自己,因為自己深愛著耿競風,所以凡事都要忍耐;她也以為愛能改變她對性的恐懼,讓她從那一段醜陋不堪的往事中徹底解脫,獲得救贖。

  然而,新婚之夜,她便發覺自己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那一晚,僅穿睡褲的耿競風在她的眼中,並非是熱情的新郎,而是瘋狂、恐怖的野獸。當他熱吻她、愛撫她時,她雖然僵著身體,卻仍努力地想使自己適應他的需求。

  可是,不到幾秒鐘,她便無法克制的抗拒、扭動、掙扎。每當他想接近她時,總是被抓、被咬,而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求她提出解釋,由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他可以猜出她的不安情緒,卻摸不著實際的情形。因此,他根本無法探知方默雲的內心,當然也就無法瞭解她對性存在著恐懼的原因。

  接連數天,情況仍然沒有改善,耿競風終於大發脾氣,堅持要她去看醫生。

  但是,她固執地加以拒絕。只要男人一接近她,她就會本能地築起一道牆。而且一旦看了醫生,必然會挖掘出她不欲人知、醜陋又灰暗的過去。他們一定會要她進行一連串心理諮詢,然後,她又得再一次承受痛苦以及自我嫌棄的折磨。

  持續了一段痛苦的生活後,耿競風的忍耐終於達到極限。有一天晚上,她半夜醒了過來,發覺他正瘋狂地喝著酒,然後酒氣沖天地欺上她,她一如前幾次般死命抵抗,徹底激怒了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拒絕我,既然如此,我只好找其他女人了。」

  她仍記得他當時憤恨的話語。接著,他便沖了出去。

  當天晚上,她難過得睡不著覺,而耿競風則是徹夜未歸。

  自那一晚過後,她將近半個月不曾見到他,偌大的別墅裏除了她和傭人之外,淨是無邊無際的孤單與寂寞。每天晚上她總是暗自垂淚,她隱約感覺得到,耿競風和她的婚姻已經破裂。或者該說——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註定要失敗。

  一個月之後,耿競風突然帶著一位容貌豔麗、身材火辣的時髦女子來到她駐唱的餐廳,那女人便是已小有名氣的電影明星雷佳娜。

  雷佳娜是個頗具魅力的嬌媚女子,舉手投足間淨是萬種風情。由她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出她已迷上了耿競風;而從耿競風火焰般的眼神中,她也看到了他對雷佳娜的愛戀。二人親密地摟抱在一起,親昵的目光纏綿地交接,早已說明了一切。

  明顯的感覺到他們已陷入熱戀,她認為他之所以帶雷佳娜來給她看,是要讓她明白他們的關係,也間接暗示她,他不再需要她了

  於是,她強抑下滿心的苦楚與酸澀,於隔日搬回自己租住的小公寓,然後寄出離婚協議書。

  不料,耿競風在接到離婚協議書的當天早上,以相當可怕的姿態沖入她的公寓。他站在她面前,眯著眼,揚著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冷冷地質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方默雲攏緊睡衣,以挑戰的口吻說:「你認為呢?」

  「你真的要和我離婚?」他露出一抹冷笑,「該不會是想獲得龐大的贍養費吧?」

  「我從來沒想過要你的錢!」她瞪大眼,氣得抖著聲音吼著。

  「那麼……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他刻意壓低聲音,以極輕柔的語氣問道。然而,他額上青筋暴凸,顯示了他內心的狂怒與危險的氣息。

  她因難地吞咽著口水,以為他會傷害她,但他沒有。

  他只是拿那雙深幽不見底的黑眸直視著她,然後痛苦而沙啞地喊著她的名字:「默雲……」他朝她伸出手,「請你不要這麼做。」他的神情陡地轉為痛苦、哀沉。那樣卑屈懇求的表情是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他總是自信而沉穩,內歛又傲然。這樣的他讓她心痛不已。

  儘管如此,她硬是狠下心來,她不能給他他所要的,便不該霸住他。

  「對不起,競風,我們不該結婚的,這樁婚姻是一項錯誤。」她咬著下唇,直退至牆角。

  「錯誤?」耿競風的反應立即而激烈,雙眸迸射出淩厲冷銳的怒芒直瞪著她,他咬牙低吼:「你真是個不可理喻,可惡又可恨的女人!」

  她的臉色登時發青,但她仍咬緊唇瓣,任他責備而不發一語。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活該要承受他的怒氣。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耿競風緩和下怒氣,柔聲地道:「如果是為了雷佳娜,那你盡可放心,那完全是為了要使你嫉妒而演的一場戲。」

  她痛苦的閉上眼,猛搖頭。「不……不是的,並不是為了她的緣故……」

  當她緩緩睜開眼直視著他的臉時,她的表情十分哀傷,黑眸也蒙上一層淚霧。

  「這全是我自己的因素,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當初不該答應和你結婚,如今趁早分開才是最好的辦法。如果是你提出離婚……我也會欣然接受,我認為這樣做對你我……都好……」她斷斷續續地終於把話說完,聲音哽咽喑啞。

  「那麼你是在告訴我,你並不愛我嘍?」他臉色陰沉地吐出異常輕柔的聲音,冰冷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她蒼白的小臉。

  她的心一陣揪緊,無言地垂下眼。她明知道只要回答這句話,痛苦的生活便可以結束;但是自己竟提不出勇氣說出口。

  咬著牙沉思了半晌,她不得不以平靜冷漠的語氣回答:「是的,耿競風,我並不愛你!」說出話的同時,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彷佛碎成片片。

  他的臉在剎那間閃過一抹痛楚,雙眼瞪視著她,語調極不平穩地道:「那麼,你是為了金錢才和我結婚的嗎?或是你對我已經無法忍受?我想……一定是這樣!你是否愛上別的男人了?我要你清楚地告訴我!」沙啞的聲音飽含著壓抑的痛苦和憤怒。

  她疲憊、乏力地搖著頭,她無心傷害他,但事已至此……

  「求你……回去吧!別再問了。」她好不容易又擠出話來。

  「你叫我就這樣回去?」他低沉著聲低吼。「你不願對我說明,也沒有辯解,就只叫我回去?」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她痛苦地輕喊了聲,接著轉為喃喃低語:「我覺得和你結婚對你很抱歉……我好後悔……對不起……」

  耿競風聞言,高大的身軀陡地退後了一步。「像你這種沒心肝的女人,真令人可恨!」他好像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呢喃:「哈!我再也不願意為了一個連謊話都說不清、像冰一樣的女人,而浪費我這一生……」

  說完,他旋即轉身離開她的公寓,沒再向她說些什麼。

  自此以後,耿競風和方默雲之間便再也沒聯絡。這三年來,她只是偶爾會從報章雜誌中讀到有關於他的消息,卻從未再見過他,直到他又出現在她面前。

  眼淚停止後,方默雲的思緒仍陷在悲傷、痛苦的回憶裏。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趕緊抹去淚水,站了起來。

  「如果兩分鐘後,你還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進去了。」耿競風在門外低吼著。

  方默雲一聽完全清醒了過來,他還沒走看來他是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輕歎了一口氣,她迅速換好衣服,將藍色禮服掛好後,一面穿上大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耿競風就站在門外,斜睨著眼打量了她一番,然後嘲弄般地道:「這才像你嘛!那個冷冰冰、沒有感情的方默雲,而不是臺上性感嫵媚的女神。」

  他存心的譏刺讓她惱怒,她沒好氣地回嘴:「我沒有答應讓你送我回去,你請便——」

  「我的車子在外面。」他不理會她的拒絕,伸出手硬抓著她的胳臂,絲毫不許她反抗。

  經過餐廳辦公室門口時,李宗翰正好探出頭看著他們,他的表情有些擔憂,皺著眉朝方默雲問道:「你還好吧?默雲。」

  「她沒事!」耿競風很快地接腔,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粗暴,略帶敵意地瞪了李宗翰一眼。他向來嫉妒這個擁有方默雲全心信賴的中年男人,更氣他不該讓她婚後還繼續在餐廳裏駐唱。

  沒給李宗翰答腔的機會,他更加用力的抓緊方默雲的手,向餐廳門外快步走去。

  他的銀色BMW就停放在大門口。

  方默雲不太情願地坐入車內,兩手抓緊大衣的前襟。

  耿競風跟著隨後坐入車內,將車門關好之後,立即發動引擎,車子像箭矢般疾射而出。

  夜已深,街上十分清靜寂冷。或許是飄著細雨的關係,路上的行人稀少,且都低著頭匆忙地趕著路。青白的路燈孤寂地照著潮濕的柏油路面,一向喧鬧華麗的臺北夜晚竟顯得有些暗淡冷寂。

  「為什麼還要在餐廳拋頭露面地演唱?」耿競風直視著道路前方,面無表情地問。「你現在已經是個小有知名度的歌星了,不是嗎?」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方默雲微微怔愣了一會兒。「我……」

  「還是你比較喜歡這種在現場受注目、被人迷戀的感覺?」她話還沒說出口,便教他阻斷,他挖苦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

  他話裏的譏諷,讓她登時漲紅了臉。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喜歡這種單純唱歌的感覺,我從沒想過要當歌星。」

  耿競風沒理會她的話,輕哼了聲,繼續說道:「真難以相信,你可以穿著那麼性感暴露,對著那麼多男人柔媚地唱著情歌,卻無法忍受我的觸碰。」

  方默雲的臉漲得更紅了,「我沒有穿著暴露……那種衣服是很正常的。」

  耿競風只是撇唇嗤笑了一聲,並沒再多說些什麼。

  片刻後,車子已停在方默雲租的公寓大門前。

  她迅速解開安全帶,握著車門的柄,急促地說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話一落,她像逃難似的立即沖出車外。

  耿競風沒有答腔,反而動作靈敏迅速地跟著她下車。

  兩人就這麼隔著車子對視著。

  他望著她的目光,深邃而幽凝,彷佛要穿透她的靈魂似的。方默雲被他瞧得臉色潮紅,漂亮的大眼睛也不自覺地閃著異樣的光彩。

  「我……我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求求你不要引起騷動。」她吞了吞口水,困難地低語。

  「走吧!我送你上樓。」他有些不耐煩地道。「沒看著你安全進屋子裏,我不會走的。」

  方默雲胸口頓時湧起一股溫熱,他仍然關心她!這項認知竟讓她開心得幾乎泫然欲泣。

  她趕緊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情緒,然後默默地轉過身子,走進公寓大樓。

  來到她居住樓層的大門前,她停頓了下來,面向他低垂著眼,小聲開口:「現在,你可以放心離開了。」

  「請我喝一杯咖啡無所謂吧!」

  耿競風挑高一眉直瞅著她,一邊伸出手撥開垂落額際不馴的發絲。

  方默雲心中戰慄了一下,「對不起……我很疲倦……」她狠心地拒絕。

  耿競風倏地眯緊黑眸,恨恨地瞪視著她。

  「我們還有許多問題沒解決,你不要天真地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那實在是大錯特錯!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我不會輕易對你死心的。」像是威脅,又像是誓言般的鏗然言語,從他齒縫中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迸出。

  她被他堅決又固執的語氣給怔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我……我們已經分開三年,我已經將你的事全都忘了,為什麼……你直到現在還要談過去的事呢?」她握緊雙手,說著違心之論。

  耿競風揚起濃眉,不以為然地道:「忘了?你不要自欺欺人!」

  方默雲心虛地轉過身,倉皇地掏出鑰匙,想插入鎖孔內,可她的手卻顫抖個不停,竟無法完成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緊緊地貼在她身後,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敏感的耳際。

  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跳如擂鼓般怦怦地響著,她緊張地想大聲吼叫,卻又怕這麼做,就等於默認了他所說的話。

  好不容易打開了門,她卻無意讓他進門,執拗地以她嬌小的身軀擋在門前。

  「請你……回去吧,讓我平靜地過日子。」她的聲音低啞,含著哀求的意味。

  她一再地退縮、排拒,讓耿競風再度嘗到了苦澀的滋味,他的神情十分複雜且黯然。

  「為什麼你會使我變成這樣?」他沙啞地道,又低又粗的聲音好像是在質問,又好像是喃喃自語:「你什麼也沒給我,而我卻忘不了你……」

  沉痛揪心的指控,深深震撼了方默雲,她自認並非無情而冷酷的人,然而,卻仍避免不了傷害別人——而且還是她最愛的人。

  「小雲……」耿競風再次沙啞地低喊,伸手觸碰她。

  方默雲再也承受不了了,她趁著空隙,推開門,趕緊躲入屋內,然後急急忙忙地想將門關上。

  砰的一聲,耿競風用力地撞開門,她下意識地迅速向後退,睜著一雙驚惶無措的大眼直瞅著他。

  「競風……我求你住手,別這樣……拜託你!」抖瑟而緊張的聲音,彷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耿競風深深凝視著她,極力壓抑住滿腔翻滾的情潮與不滿,他決定就饒過她這一次。反正,過不了多久,她便會自動找上他。到那時候,他才是掌握勝利籌碼的人,她註定得重新回到他身邊,而且他也可以到她駐唱的餐廳看她。

  思及此,他性感的唇瓣微微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然後才掉頭離去。

  方默雲低垂著頭,聆聽著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情緒低落得不能自己。好半晌,她才打起精神關上門,踏著搖晃的步伐進入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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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9:00
第三章

  翌日,耿競風又出現在李宗翰的餐廳裏,坐在相同的位子。

  方默雲看到他時,全身顫抖了一下,調子頓時有些走音,雖然不太明顯,但耿競風卻立即察覺而諷刺地掀動嘴角,似乎有點為她的失措感到高興。

  她假裝視若無睹,力持鎮定的唱完她的歌,觀眾依然報以熱烈的掌聲,數十雙癡迷愛慕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清麗動人的細緻臉蛋及曼妙身材。

  耿競風不悅地沉下臉,他沒有鼓掌,只是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此刻的他只想沖上臺將她揪下來,這些老色狼的眼光教他痛恨極了。他們根本不是來聽歌的,而是沖著臺上的俏人兒來的,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演唱結束後,他立即站起身,跟著方默雲走到後臺。方默雲快步進入休息室,慌忙鎖上門,旋即馬上聽到叩叩的敲門聲,她絲毫不敢動彈地僵立著。

  「默雲,開門!否則我會將門踢破,那只會更添加你的困擾。」耿競風在門外沉聲低吼。

  方默雲緊咬著唇猶豫著,她不能讓他在李叔的店裏鬧事,給李叔帶來困擾。終於,她還是開了門。

  她一打開門,耿競風立即沖進來,以兇狠的目光瞪著她。

  「你想幹什麼?」方默雲疲倦而無奈地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語不發地站著。

  方默雲坐在化妝台前,以顫抖的手開始卸妝。

  「我們之間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她一面擦掉眼影,一面幽幽地說。

  「我喜歡你原來的樣子,你不化妝就夠漂亮了。」他忽然冒出話來。

  方默雲被他這麼一說,心跳登時加快,隨即為自己輕易受他影響而生氣。

  「競風,請你出去好嗎?」

  只要他在她身旁,她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耿競風根本不理會她的逐客令,逕自說道:「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吃飯。」他低沉的嗓音裏充滿著命令的語氣。

  「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她愕然地抬頭看他。

  他靜默了一會兒,改而放軟語調,「我得離開臺灣一個星期,視察大陸的飯店經營狀況,你陪我吃頓飯無所謂吧?」為了讓她同意,他不惜放低身段,博取她的同情。

  方默雲低垂著眼,思索了半晌,「你……和我吃飯,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為什麼這麼說?」耿競風突然蹲下身,幽黑的瞳眸迎上她低垂的眼。

  她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胸口頓時又跳得很厲害,但她故意忽視它,只是淡漠地聳聳肩。

  「你應該明白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你知道的。」她有些惱怒、慌急地道。她內心感到非常不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表達清楚。

  一陣沉寂之後,耿競風恍然有所領悟,只見他舉起雙手發誓般地道:「我和你約定,絕不碰你,只是像普通朋友般一起吃頓飯而已,可以嗎?」

  方默雲不禁有些動容,但依然沉默不語。

  「我們只是一起去餐廳用餐,之後,你可以馬上回家,如果你想搭計程車回去也沒關係。」他繼續遊說著。

  方默雲抬起頭來,略帶猶豫地打量著他,心中仍有些猶豫不決,但腦裏彷佛有一道聲音不停地告訴她:為什麼不答應呢?他所要求的只不過是共進晚餐罷了,她有什麼理由拒絕他呢?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終於點了頭。

  耿競風的眼神為之一亮,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他腳步輕盈地走了出去。

  當方默雲換好衣服走到門口時,耿競風正斜倚在銀亮的轎車旁,黑眸深深地盯住她。

  他的黑髮被風吹得揚起,呈現了他難得一見的瀟灑不羈,劍眉飛揚,雙眸深湛,高大挺拔的身軀裹在合身的黑色西裝下,充滿了沉穩與精歛的力量。他是那麼的出色迷人,看著立在風中的他,她不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得知他搭乘的飛機失事時,她為他悲傷失魂的情景,那時候,她真誠地在心中默禱,只要他安然活著,又有什麼無法忍耐的事呢?

  一邊想著,她緩緩地走向他。站在他面前,她的頭正好頂在他的下顎。她眼睛有些迷蒙地抬起頭來望著他,雙頰不自覺地浮現醉人的紅暈。

  她的雙眸如著魔似的盯著耿競風有力的下顎,光滑的肌膚上冒出了一些髭須,讓他憑添一股粗獷、性感的味道。她瞪著他的下顎,突然渴望去觸摸……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看著我?」耿競風驀地開口。

  「喔,沒什麼。」方默雲趕緊回過神來,同時盡力壓抑住內心的激蕩;然而,這股來勢洶洶、微妙而深濃的情感,又豈是輕易便可控制的。

  「你該不是對我新冒出來的髭須產生興趣吧?」他勾起一抹笑,幽默地調侃她。

  「沒……沒有這回事。」方默雲不好意思地辯解,連忙垂下眼。

  「上車吧!」他溫柔地道,沒再消遣她,並打開車門讓她上車,隨後自己也坐上駕駛座。

  沒多久,車子停在一家高級的法式餐廳門口。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他們選擇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當方默雲脫下大衣時,耿競風直直盯視著身著淡玫瑰色洋裝的她。她的肌膚在洋裝色澤的映襯下,更顯晶瑩粉嫩,彷佛泛上一層象牙白的光澤。烏黑微卷的長髮襯著她美麗典雅的心形小臉、烏溜溜的雙眸、挺翹的小鼻、嫣紅的瑰唇……她是如此甜蜜可人,他實在不明白她的恐懼從何而來?是天生的嗎?抑或是她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彷佛察覺到他的注視,方默雲不自在地低垂著頭看著桌面,小手不自覺地玩弄著刀叉和酒杯。

  「我們點餐吧!」低沉的嗓音化解了兩人之間流動著的奇特氛圍與靜默,他將菜單遞給她。

  方默雲接功能表,翻閱了一下,簡單地點了一份蔬菜沙拉和腓力牛排,便又把菜單遞還給他。

  耿競風沒再看菜單一眼,逕自交給靜候一旁的服務生。「兩份腓力牛排。」另外,他又點了一瓶紅葡萄酒當餐前酒。

  服務生先送來了餐前酒,耿競風倒了一些在方默雲的杯子裏。

  她低下頭慢慢地品啜,雖然沒有抬頭,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專注地集中在她身上,她緊張地用舌尖舔著發幹的嘴唇。

  直到服務生送上他們的餐點,她略微緊繃的情緒才放鬆了些,兩人便開始用餐。

  方默雲很少在外面用餐,一來是因為她的朋友很少,她也總是習慣自己一個人;二來是為了節省時間和金錢。雖然她賺的錢比從前多了些,唱片銷售所得的版稅也算不錯,但她多數的儲蓄全教弟弟方哲勉給花掉了,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得為他償還賭債。

  進餐時,耿競風趁著她不留意時,不斷地在她的杯子里加酒,因此,快用完餐時,她的臉色已經一片酡紅,情緒也不自覺地鬆懈許多。

  他和她閒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還講笑話逗她開心。

  方默雲愉悅地微笑著,此時此景就像婚前般暢懷地談天說笑;那時,他對她而言,是個溫文可親又體貼的男人,她從未想過在他沉穩莊重的外表下,也有著狂野的侵略性。

  服務生送上咖啡後,方默雲很自然地為他加了一匙糖和奶精,絲毫沒察覺他的一雙眼正灼熱地注視著她的舉動。

  「我喝咖啡的習慣你還記得很清楚。」耿競風溫柔地道,唇邊漾起一抹窩心的笑。

  方默雲只覺臉上一陣燙熱,有點不知所措,但仍狡辯地道:「我只是不知不覺中記住的,沒什麼!」

  「我記得你是不加的,對嗎?」他逕自說道。

  方默雲避不回答,在自己的杯中加了奶精後,轉移話題:「你的飯店事業經營得如何?」

  「很不錯,上海、北京的飯店已進入正軌,接著我可能會投資設立高級俱樂部。」

  「恭喜你。」她漫不經心地應答了句。

  她知道他的事業輝煌,在香港、大陸、臺灣本地,以及東南亞國家都設有飯店,累積的財富可說非常嚇人;他的父親耿繼賢曾經是飯店業界的大王,只不過已移居美國,過著愜意的退休生活,將名下所有產業全移交身為獨子的他管理經營。

  這麼多年來,耿競風非但將原有的飯店經營得更加蓬勃出色,還擴充版圖涉及PUB、CLUB等高級娛樂事業,將耿氏企業的發展與成就推至巔峰。

  當然,這些都是她從報章雜誌上看來的。她從不曾問及他的財富有多少,認識他時,她還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只當他是一般人,卻沒想到他是個大有來頭的青年企業家。

  彷佛聽出她話裏的漫不經心,耿競風忍不住撇撇唇,自嘲:「你是唯一對我的財富不感興趣的女人。」頓了一下,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又道:「我的錢吸引不了你,我的觸碰讓你感到厭惡,沒想到我會這麼失敗。」

  方默雲默然地低垂著頭,她無意談及這敏感的話題,但他話語中的自貶意味讓她不忍。

  「你……你別這麼說,失敗的人……是我!」她吶吶地道,隨即靜默了下來。

  一股窒人的沉寂瞬間籠罩住他們,這時,一位男士走過來,他看了方默雲一眼,登時停住腳步。

  「默雲!」男人低呼了一聲,驚喜地咧開嘴,「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你好嗎?」

  方默雲吃驚地抬起頭來,原來是以前為她伴奏的鋼琴師,她頓時笑了開來,親切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宋齊,你好嗎?」

  「很好。」宋齊帶著愛慕的眼光看著她,「只是不能再為你伴奏,覺得很遺憾。」

  「是呀,我也覺得很可惜,你的琴彈得真好。」她由衷地讚賞,想起他還曾熱心地指導過她的琴藝。

  與宋齊交談時,方默雲雖然沒有看著耿競風,卻可以感覺到他正豎著耳朵聆聽著。他的嫉妒心和佔有欲向來強烈,至今仍一樣,而這更加深了她對於他碰觸的恐懼。

  宋齊很自然地轉過臉瞧了耿競風一眼,隨即被他不悅的臉色給嚇了一跳,那雙微帶兇狠、冷凜的眼神讓他不敢再繼續與他對視,他別過臉朝方默雲道:「能見到你真是高興,我先走了。」語畢,他朝她露出一抹倉促不自然的微笑,隨即匆匆離去。

  方默雲從濃密的眼睫下偷覷了耿競風一眼,他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陰鷙,憤怒使得他的雙眸猶如火焰燃燒般炙熱。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耿競風壓抑著妒意,聲音緊繃地問。

  「只是個普通朋友……」她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

  「哦?」他的眼睛仍然牢牢地瞅著她,不以為然地抬抬眉毛。

  「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她低聲道:「他……是過去為我伴奏鋼琴的人。」

  「為什麼現在沒再為你伴奏呢?」

  方默雲不自在地聳聳肩當作回答,然後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心裏希望他別再窮追猛問。

  然而,耿競風並不打算放過她。

  「我來猜吧!一定是他愛上了你,而不得不離開你。」

  她咬著下唇不發一語。他猜得沒錯,宋齊是個斯文儒雅的男人,提起勇氣語無倫次的向她表白了愛意卻沒得到回應之後,便默默地離去。

  由於宋齊的出現,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不一樣,耿競風不悅地結了帳,不願使她受窘,便將方默雲帶出餐廳。

  他微眯著眼,一語不發地發動引擎,握著方向盤的手修長而堅定。

  方默雲默默地觀察著他,感覺到他內心正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讓她的心怦怦跳著。

  彷佛過了很久,又像是才過一會兒的時間而已,耿競風將車子停在她公寓的大樓前,然後轉過頭看著她,神情冰冷地道:「謝謝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飯。」

  她趕忙低下頭去,「我才應該謝謝你呢!」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她看了一下手錶。「喔!已經這麼晚了。」

  「晚?怎麼會呢?現在還算早呢!」他挑高眉,嘲諷地說。

  方默雲刻意以輕鬆的語調回道:「平常這個時候,我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

  「自己一個人嗎?」他忽然迸出一句,嘴邊帶著一抹怪異的笑。

  她倏地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和某個人一起睡是嗎?」她的聲調不自覺地提高。

  「我可沒這麼說,我想,能征服你的男人大概還沒出現吧!」話一出口,他立即後悔這麼說。停頓了一下,他才又開口:「也許……已經出現了。」他的聲音顯得不太自然,還帶著點沙啞。

  方默雲假裝沒聽見,逕自開啟車門下車,「晚安,競風。」關上車門前,她低聲說了句。

  語畢,她便轉身進入公寓。

  耿競風坐在車內,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地目送著她。

  方默雲仔細聆聽著,沒聽見他追上來的腳步聲,她覺得很放心,知道他無意糾纏她。同時,她也覺得有些失望,當耳畔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時,她竟迫切地期待他能留下來!她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住……

  但隨即便拋開那念頭,不想去追究、深思,心中同時有了決定。今後,她不再答應他的任何邀約,對他的愛意也將深藏心底。她既然無法帶給他幸福,就不該和他藕斷絲連。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抹哀傷、落寞的笑容……

  翌日上午,耿競風打電話來約她共進午餐,方默雲婉轉地拒絕了,她沒忘記昨晚自己的決定。

  「那麼,晚餐呢?」耿競風並不死心。

  「我……很抱歉!」她吶吶地低語。

  「那——明天的午餐呢?」

  「競風,我……」

  「或是明天的晚餐,還是後天……你覺得怎麼樣?」他彷佛沒聽見她說的話地催問,「由你指定時間和地點吧!或者你坦白地告訴我——你不想見我。」

  他低沉的嗓音裏顯得有些急促和緊張。

  方默雲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才沉靜地道:「我……不想見你。」

  話筒的那一端頓時寂靜無聲,好半晌,才傳來喀的一聲掛斷電話的聲音。

  方默雲緩緩地籲了一口氣,將話筒慢慢掛上。然而,她的心卻驀地揪痛了起來,她伸出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臉色蒼白的喃喃自語。

  「這樣做……才是正確的,他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之後,接連好幾天,耿競風果然沒再打電話來找方默雲,也不曾再去聽她唱歌。方默雲松了一口氣,以為他已經死心了。但同時,她也感到一股莫名的悵然。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離婚三年後又來糾纏她,是因為對她還殘留著一份情,還是他想報復她?他對她的恨意總是有意無意地在言行中洩露。曾聽人說過,愛與恨經常夾雜不清,在恨的同時,愛也盤踞於心,他是否對她如此?她不禁迷惑了。

  又過了好幾天,她的心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不再老是想起他。

  這一天,方默雲正在家裏用著簡便的午餐時,門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微感納悶,平常這個時候鮮少有人登門拜訪,心頭驀地掠過一道身影,會是他嗎?

  打開大門,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也感到一絲失望,門外站著的是弟弟的同事,也是他的女朋友——于靜淳。

  方默雲有些訝異地看著她,「靜淳,怎麼有空來看我?」

  于靜淳從不曾單獨來找過她,總是和方哲勉一道來,除了有些訝然之外,她隱隱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於靜淳低垂著頭走進屋內,直到方默雲關上門,才抬起頭來看著她。只見她的雙眸微微紅腫,顯然剛剛哭過一場。

  方默雲心裏更震驚了,趕忙拉著她坐在沙發椅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她著急地問。

  于靜淳顫抖地抿了抿唇,雙眼再度蒙上一層淚霧。

  「默雲姐……你一定要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啜泣地道。

  「別哭,你慢慢地把事情說清楚,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她握著她的手輕拍安撫。

  「我……我挪用了公司的款項,現在被發現了,老闆革了我的職,還說……還說我如果在三天內還不了錢,他便要報警捉我。」

  方默雲一聽,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在她眼中,于靜淳是個樸實又乖巧的女孩,在哲勉工作的公司裏擔任會計也有二、三年了,怎麼會做出這種知法犯法的事?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忍不住問。

  于靜淳咬了咬唇,看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小聲地道:「我原本也不願意的,但哲勉說……說他有急用,他還說會在公司發現之前將那筆錢歸還,我看他急得跳腳,所以……所以……」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又低泣出聲。

  方默雲登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哲勉八成又去賭錢了!原以為這陣子他沒開口向她要錢,是真的戒了賭,沒想到他竟膽大包天地盜用公款,還拖累了靜淳。

  「多少錢?」她歎了一口氣,禍是她弟弟闖出來的,沒道理讓一個無辜單純的女孩因此吃上官司,這筆錢該由她來還。

  「五……五百萬。」于靜淳回答。

  方默雲頓時傻了眼。

  五百萬對她來說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她銀行帳戶裏也只不過一百多萬的存款,根本不夠償還。

  雖然如此,她仍然不動聲色地安慰著于靜淳。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你先回家裏等我的消息,三天之內我會籌出這筆錢的。」

  于靜淳抹了抹眼淚,勉強扯出一抹笑,「謝謝默雲姐。」

  「快別這麼說。」方默雲既心疼又歉疚地摟緊她瘦削的肩,「是哲勉連累了你……」停頓了一下,她突然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人呢?」

  于靜淳傷心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好幾天沒回家了,打他的手機也沒人接聽,他也有好些天沒到公司上班。」

  方默雲聞言,心情更加沉重,但她仍振作精神,綻開笑容又安慰了于靜淳幾句,然後讓她回家等她的消息。

  送走了于靜淳,方默雲整個人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愕愣地跌坐在沙發上,一顆心惶然地跳著。

  此刻,她的心情只能以憂心如焚來形容,除了擔憂要如何籌足五百萬之外,她更擔心的是哲勉的下落。她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直覺他欠下的賭債一定不只這些,否則他不會要靜淳為他盜用公款。

  憂心忡忡地反覆思索了許久,她蹙著眉,勉強壓抑下惴惴不安的心緒,決定先打電話向李宗翰商借四百萬,再按月計息償還。至於哲勉的下落,她相信不出二天,他便會自己找上她。畢竟,當他走投無路時,唯一能幫他的人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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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9:25
第四章

  果然不出所料,隔天早上,方哲勉便來到方默雲的公寓。

  方默雲仔細打量著許久不見的弟弟,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雙頰也瘦了不少。

  他的眼睛不安地轉動著,裏面佈滿了紅色的血絲,緊緊抿著唇,就連身上的白色襯衫也皺得一塌糊塗,乾淨白皙的下顎也冒出了胡髭。

  「這幾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她忍不住氣憤地質問。「你不知道靜淳出事了嗎?她為了你盜用公款,現在東窗事發,你竟然躲起來不聞不問!」

  方哲勉心虛地抓了抓頭髮,偷覷了她一眼,吶吶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方默雲沒好氣地瞪著他,「你打算瞞我多久?難道你就這麼沒良心,眼睜睜地看著靜淳為了你坐牢,你怎麼對得起她?」

  「我……我也不想啊!」他惱羞成怒地吼了句,「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得讓你不見人影了好多天?」方默雲眯起眼質問。

  「我……」方哲勉瑟縮了下,刻意避開她淩厲的注視。

  方默雲明顯地看出他的不對勁,以嚴厲的語氣問:「哲勉,你老實告訴我,這幾天你上哪里去了?是不是又跑去賭了?」

  方哲勉懊惱地低下頭,「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想以最後剩下的一些錢,看能不能夠翻本,將那五百萬給贏回來,誰知道……」

  話說到這裏,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方默雲卻心知肚明,他又欠了另一筆新的賭債。

  「你……簡直無藥可救!」她氣得全身發抖。

  「好啦,我知道我不對!」

  方哲勉生氣地站起來,可是並沒有離去的意思,除了姐姐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可以幫他的人了。

  他又坐了下來,兩手蒙著臉,由他的指頭間傳出細細的聲音:「我……我完蛋了!如果再不還錢的話,我會被砍死的!」

  「多少?你又欠了多少錢?」方默雲無奈地問,哲勉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多少要負些責任,怪只怪自己寵壞了他。

  方哲勉緊張地又抓了抓頭髮,一副難以啟口的樣子。

  「哲勉,究竟是多少錢?」她擔心地瞪視著他。

  「六百五十萬……」他的聲音有些微的抖顫。

  方默雲的臉色倏地刷白,「六百五十萬!」她不敢相信地重述了一遍,「你不是拿了公司的五百萬去還賭債了嗎?為什麼還這麼多?」

  方哲勉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囁嚅地道:「我……我原本是要拿那五百萬去還的……可是,我又想……有了那筆錢,也許我可以翻本,將輸掉的錢全贏回來。」

  又來了!總是千篇一律的藉口,方默雲突然覺得好疲倦。「你的意思是——除了盜用的公款五百萬,你還欠賭場的人六百五十萬?」

  方哲勉點點頭,臉色憂鬱而晦暗,「姐,你應該知道,除非情不得已,否則我不會來找你……」他急促地說道。

  方默雲沉痛地看著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我以為你已經戒賭了,我真傻,你不是說你已經不再涉足賭場了嗎?我那麼相信你,你卻惡習難改。」

  方哲勉自知理虧地低垂著頭,靜默了一會兒後,他顫聲道:「我已經知道錯了,求求你,再幫我一次,我發誓不再賭了!」

  「這種話你說過多少次了?」方默雲再次以嚴厲的語氣責備他。

  方哲勉僵住身子,臉上的表情也很不高興,他最不能忍受他人的責備,可是,卻又抵抗不了誘惑。

  像這種擁有強烈自尊心而又意志薄弱的人,經常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淖中。

  他的怒氣並沒有持續太久,一會兒後,他又愁眉苦臉,「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三天內若不還錢,一切就都完了!」說著,他又用雙手蒙住臉。

  方默雲疲憊地閉了閉眼,「你以為我是個大富婆嗎?我到哪兒去弄這麼大一筆錢?一千多萬啊,我所有的積蓄也不過一百多萬,怎麼夠你還債?」

  「那……那該怎麼辦?」方哲勉害怕地低語:「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

  「你到警察局去告訴員警說你受到威脅。」

  方哲勉牽動嘴角,乏力地苦笑。「別傻了,員警不會管這種事的,何況那些人早和員警打好了關係,我這麼做反而會死得更慘。」

  「你……你為什麼會惹出這種麻煩來?」方默雲氣急敗壞地嚷:「你明知道後果,為什麼還要賭?我真是不懂!現在你曉得害怕,可是,你真的悔悟了嗎?」

  方哲勉臉色蒼白地踉蹌了一下,隨即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以可憐的聲調哀求著:「姐,你再救我一次吧!求求你不要就這樣棄我於不顧。」

  「你要我怎麼做?你以為我真那麼有本事可以馬上弄到這一大筆錢嗎?」方默雲蹙緊眉苦笑,「這麼一大筆錢,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向李叔借,更何況他也不見得拿得出這麼多錢呀!」

  方哲勉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說出:「你可以向姐夫借呀!我知道他沒搭上那班死亡飛機。」

  方默雲立即甩開他的手,倏地轉過身。「不,我不能這麼做,他已經不是你的姐夫了。」

  「姐,求求你,現在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只要你肯向姐夫請求,他一定會答應的。」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些什麼嗎?」方默雲又傷心又憤怒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天啊!她到底把他寵成什麼樣子了?

  方哲勉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低下頭看著地上。

  「你想,假如我去向競風借錢的話,會變成什麼樣的情形你明白嗎?」關於她和耿競風離婚的真正原因,哲勉是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人。

  方哲勉不安地坐下,「對不起,姐,對不起。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只是……我好害怕,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方默雲靜默而嚴肅地瞅著他,她的心已軟了一半。此時的方哲勉不再是帥氣的二十三歲男人,反而像個飽受驚嚇的小男孩,他的眼底浮現著恐懼、無助。讓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交代……

  她十七歲時,母親便過世了,那時哲勉才十三歲,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照顧哲勉,如今,他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她忍心旁觀而不伸出援手嗎?

  在心裏輕歎了一口氣,方默雲緩緩地走上前去,溫柔地拍拍方哲勉的肩膀,柔聲道:「好吧!我會去找競風,請求他借我這筆錢。」

  方哲勉抬起頭來,慚愧地望著她。

  「事情變成這種地步,你一定很氣我……姐,對不起!如果不是這麼緊迫,我絕不會來求你。」

  「別再說了,我只希望你從今以後能徹底戒賭,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幫你多少次。」她語重心長地道。

  方哲勉點點頭,蒼白的臉龐稍微有些血色,眼神也鎮定多了,看來似乎放心了不少。

  「你先回去看看靜淳吧,要她別擔心,下午再到我這兒等我的消息。」

  「嗯!」方哲勉乖乖地應了聲,然後轉身離開方默雲的公寓。

  方哲勉離開之後,方默雲伸手拿起話筒,她咬了下唇,撥了耿競風辦公室的電話。

  對她而言,這真是件痛苦的事,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她感到渾身不舒服,一顆心跳動得好快。

  電話一接通,只聽到耿競風的秘書以公事化的口吻道:「他正在會議中——」

  「請你告訴耿先生,說方默雲有急事找他,請他務必接一下電話好嗎?」她力持鎮定地說,但仍無法平穩急遽跳動的心。

  「他馬上來接聽,請稍後。」一聽聞她的名字,秘書的聲音顯得溫和多了。

  不一會兒,耿競風低醇的嗓音立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默雲嗎?你找我有什麼事?」平淡的語調,沒有絲毫的訝異與驚訝。

  「是我……我想見你。」她幾乎是顫抖著說話。

  「什麼時候?」

  「下午一點半,你方便嗎?」

  「你想在哪里見面?辦公室或其他地方?」

  「都可以。」現在已經無法挑剔什麼,最重要的是趕緊將事情處理好,她在心裏著急地想著。

  「是有關於你的事嗎?」

  「應……應該算是吧!」她結結巴巴地道,握著話筒的手顫抖個不停,心裏著實害怕他會拒絕她的請求。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她終於聽到他的答覆——

  「那就這樣,下午一點半,我在辦公室等你。」語畢,他立即掛上電話。

  放下話筒後,方默雲覺得自己彷佛快虛脫了。她心想,競風大概也感覺得出她的焦急吧!他現在心裏一定很納悶她究竟要和他談些什麼,幾天前,她才態度強硬的告訴他,她不願意再見到他,此刻卻……

  唉!如果他知道她是為了哲勉的賭債而找上他,肯定會非常憤怒,並且對她的作法感到不以為然。他非常瞭解哲勉的個性和弱點,當他尚未與她離婚時,兩個人就經常為她老是替哲勉收拾爛攤子而吵架。

  然而,無論如何,她真的無法坐視哲勉被賭場的人傷害。她只能祈求,經過這次的教訓之後,哲勉真能痛下決心好好戒賭……

  耿競風的公司位於臺北市中心,是一棟宏偉壯觀的建築物。

  他們剛結婚時,她常去他的公司;離婚之後,她就再也沒去過。「耿氏企業集團」主要經營飯店、旅館、俱樂部與渡假村……等休閒娛樂事業。據她所知,耿氏在美國、香港的飯店都設有賭場;因此,耿競風對於賭徒的習性非常清楚,他壓根兒就不相哲勉真會戒賭,主張以嚴厲封鎖的方式徹底斬斷他的惡習。

  方默雲在大樓外面站了一會兒,才提起勇氣踏入自動門內,沒等接待小姐指示,她像識途老馬般直接走進角落的私人專用電梯。

  在電梯裏,她由牆上的鏡子看到自己蒼白失色的容顏,因為極度的不安與著急,黑色的眼眸比平常張得更大。

  一踏入耿競風的辦公室,她便接觸到他的秘書帶著探詢意味的目光。

  方默雲以穩重的態度,向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和來意。

  秘書銳利的眼光仍然打量著她,一邊則按下內線——

  「耿先生,方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耿競風的聲音透過電話仍然清晰有力。

  「耿先生請你進去。」秘書面無表情地道。

  方默雲向她點頭致謝,隨即推門而入,並將門關上。

  耿競風的辦公室非常寬敞,地上鋪著淺灰色的地毯,可看到大馬路的落地窗使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明亮。而他正坐在辦公桌後的皮制椅子上。

  身著黑色西裝與襯衫的他,顯得非常沉穩且威嚴。

  方默雲不自在地往前走了幾步,烏黑的捲髮襯著她白皙中透著紅暈的心形臉蛋,那雙如深夜般幽沉的星眸忐忑地圓睜著,與粉嫩的秀顏相映,更顯得大而漆黑,使她看起來相當的吸引人。

  當她走到他面前,他才開口:「坐呀!」

  方默雲咽了一口口水,在他桌前的辦公椅坐了下來,她不斷地思索著該如何開口,然而,因為太過緊張,她把所想好的話全都忘記。

  耿競風略微向前傾身,雙手隨意地放在桌子上,濃眉微挑,注視著她。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他開門見山地問。

  方默雲重新坐好,雖然自己沒有感覺到,但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她著急地思索所想過的一切說辭,然而,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話竟直截了當的脫口而出——

  「我需要一千萬,你能借我嗎?」

  單刀直入的說法著實嚇了她自己一跳,可是,耿競風卻只是挑高了眉毛,輕勾唇睇睨著她,然後重新靠回椅背上,用修長的手指玩弄著手上的金色鋼筆。

  「一千萬……這麼大筆錢,你有擔保嗎?或者可作為抵押的東西。」

  她的臉色微微一黯,「沒有,可是我會按月還你,我現在的收入還算不錯,相信只要二、三年左右就可以還這筆錢。」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他冷冷地問。

  方默雲紅著臉,垂下眼看著地面。「這……你不需要知道。」

  「哼!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這筆錢一定是哲勉的賭債!」他輕蔑地撇唇道。「這個傢伙膽子真大,到現在還在賭……」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方默雲生氣地低喊。「哲勉和你不一樣,他不像你年紀輕輕的就有足夠的金錢供你揮霍。」

  只見耿競風倏地眯緊雙眸,神情嚴肅地道:「我雖然出身豪門,卻沒有一對縱容我的父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從小,我就學會了自製的重要性,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的話讓方默雲不禁赧顏,和他也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她自然知道他的為人,剛才她只不過是一時護弟心切,才口不擇言。其實哲勉若有競風的一半成熟、沉穩,她又何需來求他?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了。」她吶吶地道歉。

  耿競風聳聳肩,輕笑了聲,「只要一談到你的寶貝弟弟,你就失去了理智,像只急於扞衛小雞的母雞一樣,全身羽毛直豎,咯咯地直攻向敵人。」

  他帶著嘲諷的比喻讓方默雲的小臉登時一片潮紅。

  「哲勉會這麼有恃無恐地繼續賭下去,你這個縱容過度的姐姐可要負最大的責任。」他繼續淩厲地批判道:「你以為替他解決一切債務是在幫他嗎?哼!你這樣做只是害了他,在你的羽翼下,他永遠也長不大,永遠也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夠了!別再說了!」方默雲突然喊出聲,由於過度激動,她連脖子也漲紅了。「你……你說得太過分了,我也不想他繼續沉迷於賭桌上,可我若不幫他,那些人會把他修理得很慘的。」

  「你愈幫他,只是讓他陷得愈深罷了!」他不為所動地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方默雲立刻站起身來,「借錢的事算了,我會另外再想辦法。」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你上哪兒去?」耿競風挑高眉問道。

  「我去找可以幫助我的人。」她轉過身子看著他。

  「我沒有說不幫你呀!」他的眼中閃著狡猾與詭譎的幽芒。

  方默雲雖然氣憤,卻沒有移動身子,事實上,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拿得出這麼大筆錢。

  「你的意思是……你肯借我?」

  「當然!」他聳聳肩,雙眸仍直視著她。「但是……我還是要擔保物。」

  「我已經說過,我沒有可作為擔保的東西。」她絕望地回答。

  耿競風緩緩一笑,湛黑的眼眸直盯著方默雲瞧,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似的。「我的意思是……」

  「不!」她立即截斷他的話,他的眼神已說明一切。「你這個人好卑鄙。」她輕蔑地看著他。

  他只是輕笑了聲,懶洋洋地道:「你願不願意都沒關係,我認為哲勉那小子你盡可不理會他。可是,假如你認為你那個不成材的弟弟真是那麼重要的話,那你還是接受我的提議吧!」

  方默雲沉默地僵立著,她想不顧一切地走出去,可是,方哲勉那絕望、恐懼的臉立即浮現在眼前,她狠不下心來,只好低著頭,小聲地問:「你的提議是……」

  「錢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再度回到我身邊。」他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

  「回到你身邊?你的意思是——我們再度結婚?」

  耿競風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的凝肅,她根本無法猜透他的意圖。

  「沒有特別的意思。」他的聲音低沉。

  「我……明白了。」她顫抖地握緊拳頭,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可惡的條件!

  「那麼,你答應了?」

  「你認為我會接受你這骯髒的提議嗎?」她咬牙問。

  「隨你,反正……」他聳聳肩膀,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方默雲壓抑著極想大聲吼叫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恨死你了!」

  耿競風只是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方默雲怒瞪了他一眼,旋即轉身走出房間,砰的一聲,用力將門關上,門外的秘書以吃驚的表情注視著忿忿離去的她。

  方默雲回到公寓時,方哲勉已等在那兒,他以急切的眼神看著她。

  「怎麼樣?錢借到了嗎?」他顫聲問。

  她微偏過頭去,眼底浮著淚光,咬著牙低聲說:「哲勉……我……」

  「他不願意借你?」由於過度驚恐,他的臉都扭曲了,他生氣地質問:「姐,你一定是對他很不客氣,你如果好好求他,他絕不會不答應的。姐夫一向非常迷戀你,不管過去或現在都一樣,你要是好好求他,他肯定會幫你的。」

  他話裏的慍怒和責備,讓方默雲有些怔住,競風說得沒錯,是她寵壞了哲勉。

  儘管心裏難過,她仍然無法對他苛責。

  「哲勉,競風願意借錢給我,可是……可是我不能接受。」她以雙手捧著發熱的臉頰,吵啞地說著。

  方哲勉睜大了眼,無法理解地看著她。

  「我……我無法答應他所提出條件。」她小聲地又補上一句。

  「為什麼?」方哲勉大聲地喊叫著,一邊用力地扯著自己的頭髮。「究竟是什麼條件?為了借到錢我什麼都願意做!」

  「他、他要我回到他身邊,做他的女人……」含蓄而簡單的一句話,卻已道盡了她拒絕的理由。

  方哲勉申吟了一聲,頹喪地坐下來,以雙手抱頭,喃喃地道:「姐,對不起,我無意勾起你的傷痛……我真是個廢物,總是帶給你麻煩,就連那個時候,我也保護不了你,我真是糟糕透頂……」

  方默雲很快地環抱住他顫抖的身軀,紅著眼眶,「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那時候你還小,根本無能為力。」

  方哲勉抬起頭來看著她,忽然問:「你有沒有告訴姐夫,你為什麼討厭男人的碰觸……」

  方默雲搖搖頭。

  「你不認為應該說嗎?我認為他會瞭解,不管是誰——」

  「不!」方默雲站起身,直搖著頭。「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是他,這會令我無法忍受。」

  「那……我該怎麼辦?」方哲勉微微顫抖著,「靜淳還在等我的消息,總不能真的讓她坐牢吧!」

  「靜淳那五百萬,我勉強可以籌得出來。」方默雲鎮靜地道。「但是……你欠賭場的部分……你不妨先躲起來。」

  方哲勉搖搖頭,「沒有用的,我能躲到哪里去?」他停頓了一下,神情陰暗,沉重地看著她。「而且,如果我這麼做,他們會找上你的。」

  方默雲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我?他們怎麼會知道我住的地方?」

  「你太小看他們了,那是他們的專長。」

  方默雲全身竄過一陣寒意,與方哲勉默默地對視著。

  彷佛要證明他所說的話,電話鈴聲突然地響了起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著電話,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任它響了許久。

  然而,對方顯然也是個不輕易妥協的人,任憑電話響一直響,仍不放棄。

  過了好一會兒,方默雲明白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她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拿起話筒——

  「喂,請問找哪一位?」鎮定的聲音裏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喂,方默雲小姐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粗嗄的陌生男聲。

  「是,我是……」她的手心已緊張得冒汗。

  「哼!我警告你,你弟弟欠了我們一大筆錢,明天再不還的話,你們姐弟倆可得小心點了。嘿嘿……」一確定她的身分,對方立即不客氣地撂下狠話,末了還加上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笑聲。

  方默雲只覺手腳冰涼,還來不及回應時,對方已掛斷了電話。

  「是他們打來的,對不對?」方哲勉臉色蒼白的問。

  方默雲怔怔地點了點頭,勉強擠出話來:「他們說……明天是最後的期限了……」

  「完了!」方哲勉哀號了一聲,身子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明天若還不出錢,我們就真完了,他們那種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看著他惶懼戰慄的神情,方默雲咬了咬牙,最後毅然地下定決心。她緩緩地道:「我們不會有事的,我決定答應競風的條件。」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說罷,不等方哲勉做任何回應,她立即拿起電話撥了耿競風辦公室的電話。等了一會兒,沒想到正好是他本人接聽——

  「我……我是默雲!」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隔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有事嗎?」

  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方才的事……我接受了。」

  語畢,又是一陣沉寂,等待耿競風回話的時間裏,方默雲覺得自己的心跳彷佛要停止般。

  終於,他開口說話:「很好,買賣成交,你什麼時候要拿錢?」

  「我急著要,今天能給我嗎?」

  「好,你現在就可以過來拿。」

  方默雲掛斷電話之後,轉過頭望著方哲勉,「我現在得出門,競風答應馬上借我錢。」

  方哲勉無言地走上前抱緊她。

  「姐,對不起,我一定會戒賭。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把這個惡習戒掉。」

  「希望你這一次真的是說到做到。」她拍拍他的肩膀,「我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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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49:51
第五章

  坐在計程車裏,方默雲的身子始終顫抖著,她握緊雙手,期望能使自己平靜下來,卻還是無法驅逐心中的寒意與恐懼。

  她踏入耿競風的辦公室時,秘書已經不在了。正猶豫著想敲門時,門卻開了。

  耿競風頎長的身子佇立在門口,打量著驚慌失措的她;半晌,他才轉身將門帶上,以手勢招呼她到辦公室的另一邊。

  「我們去那邊談,那邊有個休息室,不會被打擾。」

  方默雲只得跟在他身後,隨他來到另一個房間。

  那是一個寧靜舒適的小房間,她不禁驚訝地抬起眼環顧著房間的四周。

  耿競風無視她的訝異,逕自走到酒櫃旁,取出一瓶酒和兩隻杯子。

  方默雲站在門邊,害怕地看著他,另一隻手則不知所措地玩弄著外套的鈕扣。

  「你的臉色真蒼白。」他頭也沒抬地道,一邊在二隻酒杯裏各倒入一些酒。「看你的樣子,需要喝一點酒。」

  他抬起頭看向她,見她仍站在門口,他微微蹙起眉頭。「不要一直站在那裏,你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方默雲沒有回答,只是以憤恨的目光瞪視著他。

  耿競風沒理會她帶著敵意的眼神,只是拿起一杯酒朝向她,「過來喝了這杯酒,你需要的。」

  遲疑了一下,她才慢慢地走過去接過酒杯,喝了一小口,眉隨即緊皺成一團。她向來不碰烈酒,可是現在的她確實需要藉助酒精的力量來使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

  酒一滑下喉頭,她立即覺得身體暖和許多。這時,她才有心思仔細打量房內的佈置。

  這個房間大概是他專為接待特別訪客而設的吧!淡藍色的地毯、窗簾,深藍色的皮制沙發、淺橙色的花紋靠墊……等,使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舒適怡人。

  「坐下,我有話跟你說。」他突然命令。

  「我……我趕時間。」

  耿競風微眯起眼,不悅地瞪視著她,再次沉聲道:「坐下!」

  方默雲抖瑟了一下,乖乖地順從,但仍細聲細氣地要求:「拜託你,我得立即趕回去……」

  「我必須先確認擔保物。」他堅決地打斷她的話。

  「一定……非現在不可嗎?」她低下頭,以微弱的聲音問。

  耿競風用力地放下酒杯,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讓她嚇了一跳,差點叫了出來。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不要跟我討價還價。」

  方默雲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咬著唇,「你真會趁人之危!」他高大的身軀杵在她面前,讓她倍感壓迫,但她仍不想示弱。

  耿競風在她身旁坐下,好整以暇地回答:「別忘了是你自己來找我的,說我趁人之危,我也不否認……」說著,他忽然停頓了下來,伸手抬起她的下顎,讓她直視著他。「只不過……這一千萬可是相當多的錢,我希望你值這個價。」

  「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他輕笑了聲,銳利的眼眸直視著她。「已經三年了,我想你總該增加一些經驗了吧,也許還有了新愛人。」

  方默雲很快地垂下眼瞼,她不想讓他由她眼中看出這三年來,她是過著多麼空虛的日子。

  「是呀,當然!」她佯裝愉悅地道。

  誰知,耿競風聽了竟誇張地狂笑出聲。「哈哈,大說謊家!」

  她微微怔愕地望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收歛起笑意,低聲說:「這三年來,我雇了私家偵探留意著你的一舉一動,自然知道出入你公寓的男人只有你弟弟方哲勉一個。」

  方默雲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監視我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耿競風放開她,冷冷地回答:「我有這個能力,有這份興趣。」

  「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她實在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

  他轉過頭,深深地注視著她。「我只是想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你有姣好的樣貌和身材,卻將自己封閉起來。在舞臺上的你美麗又性感,是眾多男人愛慕的物件。可是,只要男人一靠近你,你就立即全面武裝,把自己保護得牢牢的,這究竟是為什麼?我想找出答案。」

  「那麼,你找到了嗎?」她假裝若無其事地問,其實心卻猛烈地狂跳著,他對那件事到底知道了多少?

  耿競風卻露出了一抹苦笑,無奈地回答:「遺憾得很,我什麼也沒發現。」

  他的臉倏地貼近她頰畔,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嫩頰,一雙幽黑的眼眸專注、深深地直望進她的眼底。

  「你究竟隱藏了些什麼?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我那麼無法讓你信任嗎?」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壓抑著極深的感情和痛苦。

  方默雲頓覺自己的心彷佛被刺了一下,將蒼白的臉轉到一旁,「我……我沒有隱藏什麼呀!」

  見她仍然隱瞞、抗拒著,耿競風慢慢地吸了一口氣,頓了一下,才又開口:「那麼,讓我們把事情回溯到三年前,你為什麼要嫁給我?」

  她咬了咬牙,臉色更加蒼白了。「求你……不要再提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再提又有什麼用呢?」

  話語一落,一時之間,二人陷入一陣死寂的沉默——

  半晌,耿競風開了口:「我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真心地答覆我,好嗎?」

  「只要我能回答……」她仍然不敢看著他。

  「你不能接受的……究竟是性本身,還是我這個人?」

  方默雲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不!並不是你的問題!」

  耿競風托起她的下顎,讓她的臉再度正視著他。

  「那麼,你認為我怎樣?」他的聲音非常溫和。

  方默雲舔著嘴唇,沙啞地喊著:「夠了!別再問了!」

  「你回答呀!」他絲毫不放棄。

  「你明明知道的,何必再問我?」她撇過臉,痛苦地說著。她是愛他的,可是這有什麼用呢?她根本無法走出過去恐怖創傷的陰影,再說下去,只是徒增哀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拜託你!」

  她想拉開他的手,卻立即被他抓住,他強而有力的雙臂將她壓抵在沙發椅背,結實的胸膛貼住她柔軟的身體,讓她無法動彈。

  方默雲驚駭地瞠大眼望著他,發現他的眼中燃燒著火焰般的熾情,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抖著。

  耿競風更加親密地貼緊她,兩人的心跳密不可分地一起跳動。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龐,視線緊盯著這張三年來夜夜出現在他夢中的清麗小臉。

  方默雲無法移開視線,只好垂下眼睫,但仍能感受到他熾熱炯亮的目光。她拼命地想和心底湧現的情感搏鬥,卻又有一股想投入他懷裏的衝動。

  「我們下星期結婚吧!」他忽然冒出一句話。

  她吃驚地抬起眼看著他,「可是,你原本不是這麼說的。」

  他只是勾唇輕笑,「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你那個無可救藥的弟弟究竟願意犧牲到什麼程度,我一直想和你再結一次婚,這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可是,我的工作……」她有點擔心。

  「我不會允許你再到餐廳裏演唱,至於出唱片的事往後延吧!」他專制地道。

  「可是這牽涉到契約問題……」

  「我的律師會為你處理,你不必擔心。」

  「可是……」

  「不要再羅唆了,你現在需要一千萬,所以一切都得聽我的!」他突然低喝出聲。

  方默雲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偷覷了他一眼後,小心翼翼地道:「這和你所開的條件不同呀!我以為你……」

  「我知道你的想法。」耿競風輕笑了聲,打斷了她的話。他出其不意地將自己的唇緊緊地壓在她的唇上,她尚來不及反應,就被牢牢地吻住。

  他的吻纏綿而熱情,激烈卻又不失溫柔,好半晌後,他才抬起頭來,傲慢地看著她。

  「我要的可不是短暫的纏綿,一千萬的代價應該值得更多,如果只是和你共度幾天,我是無法滿足的……」他停頓了下,深深地凝視著她,接著才又緩緩地吐出一句如宣誓般的話語:「我要永遠擁有你!」

  一個星期之後,方默雲再度嫁給耿競風。

  當他為她戴上結婚戒指時,她頓時愣住。這只藍寶石鑲鑽戒指正是三年多前,他們第一次結婚時他送給她的那一隻;離婚後,她便把戒指還給他了,沒想到他還保留著。

  由於是再度結婚,他們只請了幾個最親近的朋友、家屬觀禮。婚禮上,方哲勉開心的抱了抱方默雲,他的債務問題已完全解決,耿競風還安排他在他的飯店裏工作,從基層做起。

  婚禮結束後,耿競風帶著方默雲搭上往夏威夷的飛機。一方面是為了公事,他正好得前往該地視察度假村的經營狀況,並和合資的股東史賓遜先生商討一些事宜;另一方面,他想趁此機會好好度個蜜月。

  此刻,方默雲坐在飛機上怔怔地發著呆。她仍無法相信自己竟再度嫁給了耿競風。

  第一次嫁給他時,婚姻只維持了六個月,那真是一段糟透了的日子。可現在,她卻又再度嫁給他!然而,她心底的恐懼和陰影仍然沒有去除。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第二次婚姻會成功嗎?她不禁有些茫然了。

  「你在想些什麼?」耿競風的聲音陡地在她耳邊響起,這是自飛機起飛後,他首度開口和她說話。「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似的,是因為想到了今天晚上的事嗎?」

  方默雲的臉立即潮紅,她當然知道他言下指的是什麼事。

  「別緊張,我說過,我一點也不急。你放鬆心情吧!夏威夷美麗熱情的海灘在等著我們哩,在那兒盡可輕鬆地度假,什麼也別擔心。」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小手。

  方默雲瞪大了眼睛,打量著溫言細語的耿競風,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對她這麼體貼入微,他的目的是什麼?想獲得她的信賴嗎?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他們婚禮前一個晚上,哲勉告訴她,他和耿競風有約,之後他並沒有告訴她,他們為什麼見面,說了些什麼。

  「那天晚上,你……為什麼約了哲勉見面?」她垂著眼低聲問道。

  「他沒告訴你嗎?」耿競風試探性地反問。

  方默雲搖搖頭,「如果他已經告訴我,我又何必問你呢?」

  他微微聳聳肩,「我只是明白的告訴他,不能再賭了!也禁止他再到那種場所去,並且安排他到我的飯店工作,從基層的服務生做起。」

  他的話讓她松了一口氣,哲勉向來對競風又敬又怕,也只有競風才管得了他。

  「謝謝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微笑著,但下一刻,她卻又蹙起了秀眉。「我們不在的這一段日子,他會不會又去賭?」她有些擔心。

  「不會。」耿競風好整以暇地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飯店的工作很忙碌,尤其是服務生,他會累得沒時間出門。況且,我讓他住在公司的宿舍,和飯店的領班比鄰而居,那個領班是軍人出身,我已經囑咐他幫我看緊哲勉,哲勉若一有異樣,他便會馬上讓我知道。」

  「這樣做好嗎?」她仍然有些擔心,「我怕管他管得太嚴,他會受不了。」

  「他若真心想戒賭,就應該受得了。」他的神情變得嚴肅,「你無法看著他一輩子的,老是袒護他是錯誤的作法,你應該讓他由你的保護下獨立,以他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學會不依賴別人;否則,他這輩子永遠無法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的義正辭嚴讓方默雲無言以對,她專注地看著他,視線由他那曬成古銅色的深峻臉孔移到那雙內歛深沉的黑眸,挺直的鼻樑及性感的薄唇……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驀然瞭解到他是一個自律甚嚴、經歷過許多磨鏈的男人。

  「對你而言,那是輕易的事,可是……哲勉不同……」

  「那是因為我沒有一個全心全意、甚至願意舍己身保護我的姐姐呀!」他懶洋洋地打斷她的話。

  方默雲聽出他話中的諷刺,不高興地將臉別到一旁。

  彷佛看出她的不悅,他執起她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地摩挲著。「總之,你毋需再為他擔憂,我答應你絕對會好好照顧他。」

  他溫柔的聲音讓她忍不住轉回頭看著他,赫然發現他眼中閃著一抹異樣的幽芒,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那眼神、那表情,好像已窺知她心底的秘密似的,讓她感覺無所遁形,只能愣愣地與他對視。

  抵達夏威夷之後,他們搭了計程車來到威基基海灘附近的一幢度假別墅。

  這幢別墅小巧而雅致,周圍淨是茂盛的花草,幽雅的庭院綠意盎然,由庭院的小路可直接通向威基基海灘,從屋子的陽臺上可眺望遠處青蔥的山林及碧藍海面。

  方默雲被這富有異國情調的景致迷住,她靜靜地佇立在陽臺上,聆聽著小鳥的啁啾聲與海浪的拍擊聲,豔陽灑得她滿身金光,她卻毫無所覺地沉醉著。

  「還不錯吧?你喜歡這個地方嗎?」耿競風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他的身體貼得她極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屬於他的獨特氣息。

  「好棒!我很喜歡。」她淡淡地回答,不想表露太多的感情。「這房子是你租來的嗎?」

  他露出一抹閒適的笑容,「這幢別墅是我買下來的,每年我總會來此度假個幾天。」

  他的回答讓她突然想起,他一定曾帶著雷佳娜來此度假,並且和她在這幢別墅裏纏綿溫存。這個想法頓時讓她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彷佛可以猜透她的心思,耿競風一臉正經,緩緩地道:「這裏是我的私人園地,到現在為止,只有你造訪過。」

  方默雲的小臉立即通紅,不自在地別過臉,沒想到他竟能看穿她的心思。

  「要不要先小睡一下?我們再到海邊游泳。」他溫柔地建議。

  方默雲搖搖頭,「不了,剛剛在飛機上睡了好一會兒,我想到海灘上曬曬太陽。」

  「那好吧,換上泳裝我們就出發。」

  她霎時又漲紅了臉。

  「別騙我你沒帶泳衣來!」在她要開口前,他先聲奪人地道,「我在樓下等你,換好衣服就下來。」

  說罷,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他逕自轉身離去。

  方默雲只得回房打開行李,拿出一套二件式的藍底小白花泳裝,她很快地換上泳衣,淺蜜的膚色配上亮眼的藍,顯得極為出色迷人,也使得她沉靜的氣質多了一股活潑開朗的味道。

  對她來說,穿上泳裝並非難事,可是一想到得面對耿競風的注視,她就無法感到自在。於是,她又找了件白襯衫罩在泳裝外頭。

  一下樓,她便瞥見耿競風裸露著古銅色結實胸膛,穿著黑色的游泳褲,手裏拿著一條大浴巾和防曬油。

  在她看著他的同時,他的目光也放肆地在她的身上溜轉著。她趕緊轉移視線,不敢再正視他強壯有力的身體。

  「走吧!」耿競風走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方默雲乖乖地跟著他走下庭院的階梯。小徑旁開滿紫色的九重葛,深綠的藤蔓攀在棕櫚樹上,數根嫩枝低垂;淡淡的花草香隨風迎面撲來,舒爽怡人,她漸漸感到全身放鬆了下來。

  來到沙灘上,耿競風攤開大浴巾鋪在地上,然後示意她躺上去,「在這裏做日光浴挺不錯的。」

  說罷,他逕自戴上太陽眼鏡,便在大浴巾上躺下,雙手交叉互疊,置於頭部,優閑地曬著太陽。

  方默雲有些緊張地吞咽著口水,浴巾很大,兩人絕不至於緊靠在一起。可是,一想到要躺在他身邊,她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激起一陣戰慄。

  最後,她以微抖的手脫掉襯衫,慢慢地舒展緊繃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躺了下來。

  突然,耿競風舉起一隻手來,朝向她,她吃了一驚,差點跳了起來。

  「幫我擦背部。」他將防曬油遞給她,然後輕盈地翻轉過身。

  方默雲心怦怦然地接過防曬油,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她微眯起眼注視著他寬闊堅實的古銅色背肌,心裏著實猶豫不決,一想到要接觸他的身體,她就又開始緊張。

  終於,她還是坐起身來,跪在他的身邊,緩緩打開瓶蓋,將防曬油倒在手上,慢慢貼上他的背部肌肉。

  耿競風立即發出舒服的申吟聲。

  方默雲感到臉上一陣熱燙,碰觸他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心底湧起一股翻滾的情潮,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耿競風結實的背肌溫暖而光滑,她緩緩地挪動手指和手掌,像畫圈圈般地在他的肩胛、背部輕揉;她的手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肌肉的跳動,隨著這跳動的頻率,她的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的。

  她慢慢地揉擦著,漸漸地沉入自己的思潮,她發覺自己並不討厭觸碰他的身體,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欲望正悄悄地竄起。

  這時,耿競風卻突然翻轉身子,面部朝上,她隨即回過神來,表情又恢復成原來的緊張、蒼白。

  他拉住她僵凝的小手,以低沉的磁性嗓音嗄聲道;「現在該換我為你服務了。」

  方默雲怔愣了下,還來不及消化他話裏的意思,他已一躍而起,轉瞬間便將她推倒於浴巾上——

  等她看清楚他將防曬油倒他的手上時,頓時明白他要做什麼。

  「不……我並不需要……」她掙扎著,想坐起身來。

  耿競風沒理會她的拒絕,結實的雙腿壓制住她,他的大手立即爬上她柔嫩細緻的肌膚。

  方默雲只覺心跳激烈得彷佛要蹦出胸口,身體完全僵直,最後,她終於投降,緩緩地閉上眼睛。

  耿競風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線條優美的頸項和肩膀,彷如溫柔的愛撫一般,當他的手指滑至她劇烈起伏的前胸時,她倏地睜開眼,驚惶地瞅著他。

  「別……我不要……」

  他仍然不予以理會地繼續手邊的動作,方默雲慌張地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他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壓住,無法動彈,他的一隻手滑至她身後,解開泳裝上衣的鉤扣。

  方默雲絕望地閉上眼睛,不斷地搖著頭,沙啞地哀求道:「求你……停下來……」

  耿競風仍自顧自的在她胸前塗抹防曬油,然後輕輕地揉搓,他修長的手指輕觸著她敏感的蓓蕾,惹來她一陣輕顫;接著,他溫熱的大掌輕柔地包覆住她柔軟的胸房,稍微施壓的搓撫著。

  方默雲無助地顫抖著,不只因為他的愛撫,更因為她的心底竟升起一股陌生、莫名、不曾有過的異樣情潮,從前的厭惡和排拒也淡掉了許多。她雖然想按捺住被激起的陌生情欲,卻不由自主地由喉間發出申吟,雖然眼睛緊緊地閉著,她長長卷翹的睫毛卻不住地扇動著。

  彷佛過了許久,耿競風粗濁的呼吸聲喚醒了她的神智。她一睜開眼,便瞧見他正以灼灼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我……你……」她無措地坐直身子,慌張地想將上衣重新扣好,但是雙手抖得太厲害,始終無法將鉤扣勾上。

  「讓我來。」耿競風輕推開她的手,很快地幫她把衣服扣上,接著,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她。

  「小雲,你感覺到了嗎?其實你並不討厭我的觸碰,或許是因為你受過什麼傷害,才會下意識地產生抗拒。」

  他的聲音溫柔而低沉,像絲綢般拂過她耳際。

  「時間會慢慢治癒一切,你只要敞開心懷,用心感受,聽聽自己心底最真實的聲音,那麼,總有一天你會忘掉所有的恐懼與痛苦。」他在她耳邊低語。

  方默雲怔愣住了好半晌,他的聲音彷佛能撫慰人心,讓她心底那隱密、封閉的角落微微地開啟,並注入一道暖流,她無言地向後偎靠著他。

  「從前或許是我太過急躁,沒有顧慮到你心裏的感受,我答應你,絕不勉強你,但你也得答應我,試著敞開心胸,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情感。」

  她緩緩地點點頭,眨掉眼中感動的淚光,為了他,她願意再試一次。

  「好啦,現在我們去游泳!」他突然輕快地道,一把拉起她,兩人跑過炙熱的沙灘,驚叫著投入碧藍的海水中。

  方默雲仰臥在水面上,載浮載沉,看著白雲朵朵的天空,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甜蜜與溫馨……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拉入海中,她回頭一望,耿競風雙手環抱著她,將她騰空抱起。

  她忍不住尖叫了聲,隨即抱緊他,一邊開心地笑著,她濡濕的長髮拂過他的唇邊,他的臉就在她的頰邊,黑亮的雙眸微笑地與她的對視,閃著誘人的光芒。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凝結住,耿競風輕撫著方默雲的秀髮,把潮濕的臉頰貼在她的頰邊;他輕緩地靠近她,憐愛地捕捉住她的瑰唇。

  她自動地環抱著他的脖子,回報他溫柔的吻。他們熱情的親吻好比不斷衝擊而來的浪濤,在彼此心底激起了洶湧澎湃的情感、響起悠揚的戀歌。

  過了許久,耿競風終於放開她。

  「我們該回去吃午飯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黑眸仍閃著灼亮的光芒。

  方默雲點點頭,任由他牽著她走回沙灘。

  一路上,她的思緒仍迷迷濛濛的,剛才在水中發生的事是夢嗎?那是她第一次體驗到接吻的甜蜜,同時,對性的渴望也在她心底蠢蠢欲動。過去認為恐怖的事,現在竟讓她感覺美妙且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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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50:17
第六章

  耿競風雇請了一對夏威夷的中年夫婦替他看顧這幢別墅——丈夫海斯負責整理庭院和別墅內外,妻子夏安則負責打掃和做飯。平常只要將別墅保持能隨時使用的情形,其他時間他們都是自由的。

  用完了午餐之後,耿競風要方默雲歇息一會兒,睡個午覺。

  方默雲有些緊張地走向他們共同的臥室。她始終低垂著頭,卻仍清楚地感覺到他就緊跟在她身後。

  進入臥室之後,他率先爬上床,側臥著身子,一隻手支著頭,朝她道:「過來,別緊張,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歇息。」

  她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隨即又垂下眼,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床邊,再慢慢爬上床。

  她背對著他,微微弓起身子,僵硬地躺著。此時,昔日的恐懼又回到了她心中。

  驀然間,他的一雙大手由背後往前環繞住她的纖腰,將她往後拉向他懷裏,讓她柔軟嬌軀貼靠著他溫暖厚實的胸膛。

  「放輕鬆些。」他低沉的嗓音隨即傳來。「你必須習慣和我待在同一間房間裏,不要我一碰觸到你的身體,你就像受驚的小白兔般直打哆嗦,我並無意強暴你。」

  方默雲一聽到「強暴」兩個字,全身頓時激烈地顫抖著,腦海裏瞬浮現一幕幕讓她痛苦不堪的醜陋畫面,她的牙齒咯咯打顫,身體緊縮成一團。

  耿競風立刻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他將她的身子迅速翻轉過來,濃眉緊蹙地看著她。她的臉色蒼白,大而烏黑的雙眸裏淨是驚恐之色,失去血色的菱唇也不住地抖著,彷佛正陷入一場惡夢。

  他的心又慌又痛,知道自己無意中勾起了她那一段可怕的記憶……哲勉的話語再次回蕩在他腦海裏。他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雙臂開始用力搖晃,想幫她掙脫出如惡夢般的回憶之網。

  方默雲先是愣愣地任由他搖晃,下一刻,她忽然瞠大了眼瞪住他,並且開始歇斯底里地掙扎。

  情非得已之下,耿競風只好伸手刮了她一記耳光。

  這一耳光立即收到了效果。方默雲的激動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她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好半晌,她才完全恢復正常,然而卻已全身乏力、癱軟。

  見她醒了過來,耿競風輕籲了一口氣,隨即以極大的力道牢牢地擁住她。「沒事了……沒事了,你很安全。」

  他結實的男性軀體壓在她身上,一邊溫柔地撫著她的發,一邊輕憐蜜意地吻著她的唇和她的眉眼。

  由他身上傳透過來的溫暖及濃烈的男性氣息,讓方默雲頭一次感覺在他懷裏心安無比,她的身體在他不斷地安撫、柔語中,漸漸放鬆了來。

  「我……對不起!」她輕輕地說著,將臉埋進耿競風的胸膛。「如果……我能說明就好了……」

  「我明白。」耿競風沙啞地道:「關於你繼父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方默雲的臉色霎時又變得慘白,身體也微微地抖顫著。「你……」她看著他,思緒十分紛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在心裏痛苦的想著:他知道了些什麼?

  「約哲勉見面的那個晚上才知道的。」他深深地瞅著她,「三年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要不是哲勉,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受了這麼大的創傷。」

  她回望著他,喃喃低語:「哲勉怎麼可以這麼做?」

  「他認為把事實告訴我,對我們的婚姻有所助益,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你能擺脫過去,過得幸福、快樂。」

  方默雲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顫抖的身子。「他……他將事情全部告訴你了?」她小聲地問。

  耿競風憐惜地望著她,點點頭。

  「那麼,你全都知道了?」她聲音微弱地低語著,長髮散亂地鋪在白色床單上,一臉的悲傷;倏地,她推開他,坐起身來,往床角縮去。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繼父是個暴虐殘酷的酒鬼,他常常毆打你的母親還有你和哲勉,是不是?」

  方默雲咬緊唇瓣,努力克制喉間的哽泣,只是低垂著頭,屈起膝蓋,以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那楚楚可憐的悲傷模樣,彷佛是個失去怙恃的小女孩。

  「你母親的身體漸漸地虛弱,再也無法保護你和哲勉。」耿競風繼續說道:「在你十七歲時的一個晚上……」

  「不要再說了!」方默雲突然尖叫,猛烈地搖頭,「不要再說了……」

  耿競風立即趨向前去,一把摟住她。「小雲,我們應該坦然相對。」他溫柔而堅決地說,眼底滿是憐惜。「這些年來,你不斷被這件事困擾著,唯有坦誠面對這件事,說出你心底的感受,尤其是你不願提的部分,你才能真正獲得解脫、走出陰影。」

  「我……我做不到!」她頭也沒抬地直搖著。

  「你做得到,唯有談開了才能解開你心中的結。」

  「不!我不願意讓你知道這件事。」她小聲地哭著。

  「為什麼不願讓我知道呢?」他溫柔地詢問。「你以為我會因此責怪你、嫌惡你嗎?」

  方默雲被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所吸引,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他。

  「可是……在法院判決時,繼父的律師說是我勾引……」

  「這種情形我瞭解。」雖是溫和地說著,然而,他心底卻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她那該死的喪盡天良的繼父以及那個睜著眼說瞎話的律師,他希望他們一併下地獄去。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方默雲偎著他,開始幽幽地說道:「我十二歲那一年,母親嫁給了繼父。他是個香港的商人,沒多久,母親就帶著我和哲勉,跟著他到香港去……」

  她的眼神幽忽地望向遠方,往事歷歷在目。

  「剛開始,我們還過得不錯,可是,沒多久,繼父因為生意失敗,賠盡所有家產而變得暴躁易怒,他開始酗酒,動不動就打人、罵人,母親為了保護我們,常常首當其衝,漸漸地,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了起來,雙眸已盈滿了淚水。

  好半晌,穩定情緒後,她才又繼續回憶道:

  「我十七歲的那一年,有一天晚上,他照常喝了酒,一回家便把我從床上揪起來……他對我拳打腳踢,還想侵犯我……那時候母親正臥病在床,而哲勉已經嚇壞了,我忍不住開始尖叫,可他並沒有住手,他的力氣好大……我覺得好痛苦,身體無法動彈,後來鄰居有人聞聲撞開門沖了進來……」

  耿競風的臉色已然冷沉,且透著一股陰沉的怒氣,下顎的肌肉不住地抽動。他一向痛恨暴力,但此刻,如果那個卑鄙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會毫不遲疑地打得他鼻青臉腫、滿地找牙,外加肋骨斷好幾根。

  一邊憤恨地想著,他一邊溫柔地將方默雲擁在懷裏,輕撫著她的秀髮。

  「雖然他被迫停住……可是,也已經奪去了我的純潔。在法庭審判制裁之後,骯髒與罪惡感的意識深埋在我心底,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我被帶到眾人面前時,那些人打量我的眼光。」方默雲心有餘悸地說著。

  香港的法律制度沿襲自西方,犯罪者仍享有法律的保護,法庭會幫他找辯護律師,再讓他接受審判。

  耿競風心疼地擁緊她,溫柔地撫慰著她。「難怪你對夫妻間親密的行為那麼恐懼,只是,你為什麼不願坦白告訴我呢?」

  方默雲垂下頭,低聲回答:「我……一想到要讓你知道這件事,心裏就很痛苦。」

  他瞭解地點點頭,將她摟得更緊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把它忘掉吧!別再讓它影響你未來的生活。」

  停頓了一下,他忽然問道:「你為什麼願意嫁給我呢?」

  「那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第一次和你見面時,我就覺得你很穩重,又有紳士風度,對我也不會動手動腳的……所以,我才嫁給你。」

  「你認為我有絕佳的自製力?」耿競風自嘲地勾唇輕笑,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我的自製力一碰上你就全不管用了。」

  方默雲的臉瞬間漲紅,「不!都是我不好,其實……我並無意躲避你,更不想傷害你,只是……每次你一接近我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顫抖,並且抗拒你。」

  「那是自然的反應。」他體貼地道。「因為你的身心曾經受過嚴重的創傷。如果你早些向我說明,我們就不會彼此折磨得這麼痛苦。」

  她疲乏地點點頭,「和你結婚是我的錯,我很清楚自己在肉體親昵方面的恐懼,因此我一直不敢談戀愛,更遑論談及婚嫁,可是,我又覺得和你結婚應該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所以……我才答應嫁給你。」

  說到這裏,她抬起頭來,神色憂淒地睇了他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道:「我常常想,如果讓你知道這件事,你會對我抱持什麼樣的看法,我很怕……在法庭上,那些人用懷疑、好奇的眼光注視著我,那情景常常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像是惡夢般籠罩著我……」

  「現在還會這樣嗎?」他關心地問。

  「是的,有時候。」

  耿競風輕抬起她的下顎,愛憐地注視著她,柔聲問:「我己經知道全部的情形了,你認為結果怎麼樣?」

  「結果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糟。」她老實的回答。

  他輕笑了聲,「我不是說過嗎?把事情說出來對你會有幫助的。」

  方默雲低垂著頭,微微紅了臉,「我從不想提起這件事,因為我不敢相信會有好的結果……我怕破壞我在你心中的好感。」

  耿競風再度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注滿深情的眼眸。「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完全的女性,別讓恐怖的回憶使你的成長停頓了,你也不希望一輩子活在這件事情的陰影下吧?」

  方默雲緩緩露出一抹笑容,清澄瑩亮的眼眸微綻著光芒,她略帶羞赧地說:「我也希望能夠如此。」

  「這可能要花上一些時間。」他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臉蛋,「首先得讓你的心情穩定下來,好了,現在你也累了,歇息一下吧!」

  他溫柔地放倒她,自己隨後在她身旁躺下。他的雙臂自她身後環住她,讓她偎在自己胸前,他的臉龐微靠在她頸項間。

  「好好睡吧!什麼都別去想,你是安全的。」

  他的聲音低柔而溫暖,撫慰了她不安的心靈,她輕歎了一口氣,放鬆地依偎著他強壯結實的身軀,緩緩地墜入夢境中——

  臨入睡前,方默雲意識模糊地想著,這是她頭一次在床上被他緊緊抱著,沒有恐懼,也沒有顫抖,相信這應該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一覺醒來後,方默雲下意識地摸摸身旁的床位,耿競風已不在床上。

  她迅速地爬下床,看了一眼壁上的鐘,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窗外依然是晴空萬里,遠遠望去,海灘上的人潮比早上時還要多。

  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她很快地回過神,換上一件淡紫色的無袖洋裝,再搭上一件白色小罩衫,便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間,找尋耿競風的身影。

  不知怎地,醒來後發現他不在自己身邊,她竟然感到一股驚慌和寒冷,她的身體還殘留著在他懷抱裏那種溫暖安心的感覺。

  她在廚房裏看到了夏安,便以簡單的英語向她詢問耿競風的去處。

  夏安回答的更簡潔,只說他出去了,其餘一概不知道。

  方默雲有些失望地怔愣住,隨即緩步往屋外走去。

  她不知不覺地往海邊走去,和煦的微風輕拂,吹動她的長髮和裙擺;遠方的天空開始染上金紅的色彩,碧藍的海面因此而波光粼粼。

  眼前美麗如畫的景色,讓她的心情舒暢了些,她走入遊客如織的威基基海灘,聽著人們的歡聲笑語以及海浪的拍擊聲。

  看著美麗海灘上一對對情侶、夫妻親密和諧地擁抱、談笑著,甚至熱情的接吻,她的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渴望,她希望自己也能和競風如此恩愛親密地相處。

  經過中午那一段坦白的傾訴,她可以感覺出她的心已自那段痛苦的往事裏掙脫了開來;雖然仍有些許的恐懼,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

  事實上,當她以為他在飛機失事中死亡時,她對親密關係的恐懼便消失了一半,一心只想著只要他還活著,她什麼都願意忍受。

  既然上天如此眷顧他們,讓他們逃了死別,不至於釀成遺憾,那麼,她更應該打開心胸,把握當下,別讓過去的陰影困囿住彼此。

  思及此,她赫然有所頓悟,心裏已有了決定,從今天晚上開始,她要主動接近競風,即便只是擁抱、親吻而已,她都會試試看。相信過不了多久,她便能完全去除對性的恐懼,和他成為真正的夫妻。

  打定了主意之後,她的臉上微微綻出一朵迷人深情的笑,一雙美眸也閃著熠熠的光芒,腳步也跟著輕盈了起來。

  她開心地轉過身子,打算回別墅去,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喚住了她。

  「方小姐,你是方默雲小姐嗎?」

  方默雲疑惑地轉過頭,眼前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約末三十歲的年輕男子,穿著當地的印花T恤和休閒短褲,長相十分帥氣,結實的體格和明亮的笑容很容易贏得別人的好感。

  「我想,我沒有見過你。」她微蹙著眉,淡冷地道。

  對於她的冷漠,男子並不以為意,咧開一口白牙自我介紹:「我是歐偉倫,曾和家父在餐廳裏聽過幾次你的演唱,你唱得真好。」他真誠地贊了句,隨即又道:「家父歐介文,你認得他的。」

  這一提,方默雲才想了起來,歐伯伯是李叔餐廳裏的常客,為人幽默風雅,待她又極親切和善,是她真心喜愛的客人之一。

  「你是歐伯伯的兒子?」她難得對陌生男子綻出友善的笑,她這一笑使得她美麗優雅的臉蛋更顯柔媚動人。

  歐偉倫不禁有些看呆了,但他很快地收攝心神,接著佯裝有些受傷地道:「唉,你竟然還認不出我,枉費我老爸還三番兩次帶我到你面前口沫潢飛地介紹。」

  雖然表情有些逗趣誇張,但他說得話一點也不誇張。他老爸常在他面前稱讚她有多美、多有氣質,聲音美妙得有如天籟,他始終不相信,認為老爸說得太誇張了,後來,在一次好奇心驅使下,他隨老爸前往餐廳欣賞她的演唱。

  一見之下,他承認她確實長得很美,歌聲也很棒,但美女他一向看多了,她雖美卻不是他見過中最美的,因此也就不覺得她有何特殊之處。直到老爹為他們二人介紹時近距離看她,他才明白老爹為何如此稱許她。

  她的身上有一股清冷、略帶憂傷的氣質,尤其那雙黑眸,他從未見過那樣純粹如黑琉璃般的眼眸,讓人不覺地跌入那二汪深潭中。

  更教他驚訝的是,她根本對他毫無所覺,只是有禮地微微頷首,這對一向倍受矚目、且又是臺北企業界極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之一的他而言,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他原以為這只是她的慣用伎倆而已,沒想到接連幾次,他都受到同等的對待,在她眼裏,恐怕他老爹比他還更有魅力呢!

  如今,意外在此相遇,她的表現更證明了她確實對他並無特別的感覺。這項認知還真讓他感到失落和沮喪。

  方默雲教他幽默、誇張的話語和表情給逗笑了,表情也變得溫和許多。「我一向不太會認人,你別介意。」她微笑地回答。

  得體又讓人欣慰的回答,令歐偉倫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許多,他原本就有意約她、追求她,但總是找不到機會,沒想到反而在異國相逢,她還開口和他說話,這該是天賜良機吧!他絕對不能錯過這大好機會。

  「你也是來這裏度假的嗎?」他繼續和她聊著,一邊想著也許可以和她一同出遊。

  方默雲點點頭,禮貌的回問:「你呢?」

  「我是來這裏出差,一邊工作,一邊度假。」

  「預計停留多久?」她隨口問了聲。

  機會來了!歐偉倫的雙眸霎時亮了起來,「我在這裏的工作已經處理完畢,接下來可以自在地度個幾天假,難得你我在此相逢,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邀你一同出遊。」

  他朝她綻出瀟灑迷人又真摯的笑容,雙眸熱切灼亮的盯著她,愛慕追求之愛已溢於言表。

  方默雲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邀約,一時之間,有些愣愕住。一會兒之後,她神情不甚自然地回答:「我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真抱歉。」

  她的拒絕讓他有些失望,但他仍然不打算放棄,他聳聳肩,看了一眼逐漸昏暗的天色,爽朗地又道:「那麼,等一會兒我請你吃晚飯,找你的朋友一起來吧!」

  方默雲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下天色,太陽已漸西沉,而海灘上的人潮也逐漸散去,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出來了好一會兒,便急忙地道:「我該回去了。」

  剛要轉身離去,歐偉倫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說:「你還沒答覆我的邀約呢!」

  方默雲正欲開口婉拒時,耿競風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冷冷地傳來——

  「很抱歉,我的妻子得和我共進晚餐,沒空答應你的邀約。」一邊說著,他走上前,毫不客氣地拉回方默雲的手。

  方默雲教他突然的出現給怔住,她抬頭望向他,他的眼神冰冷而無情,她心裏頓時微微慌了下。

  然而歐偉倫的表情比她更為震驚,其中還夾雜著複雜的情緒,有失望、落寞、驚訝與不敢置信。他悶悶地收回自己的手,一邊在心裏自嘲著:他怎麼沒想到和她一道的人是她的丈夫。他還天真樂觀地以為她必是和一般的女性朋友一起前來度假!沒想到……她已有了丈夫!

  勉強壓抑住喉中的苦澀,他露出一抹大方瀟灑的笑,朝方默雲說道:「很高興在這裏遇到你,我就住在希爾頓大飯店,改天二位若有空,不妨讓我做個東,請你們吃頓飯。」

  方默雲正打算開口說聲謝謝,給予善意的回應時,卻被耿競風搶先回答——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得走了。」耿競風面無表情地說著,然後一把握住方默雲的手肘,疾步往別墅的方向走去。

  方默雲只來得及向歐偉倫露出一抹倉促的微笑,簡短地說了句:「再見。」便身不由己地跟著耿競風快步離去。

  一回到別墅,耿競風一言不發地拉著方默雲往二樓的臥房走去。

  進入房間後,他反腳踢上房門,一臉陰沉地盯著她。

  「那個傢伙是誰?」他沉著聲問。

  「他……是我駐唱餐廳裏的一個客人。」方默雲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怒。

  「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吧?所以不辭辛苦地從臺灣追到這裏來。」他撇撇唇,輕蔑地嗤聲道。

  方默雲圓瞠著眼,被他曖昧輕鄙的話語給激怒了。「事情才不是這樣呢,你說得太過分了,他是來此洽公順便度假,我們是湊巧遇上的。」

  「你知道的挺多的嘛!」她的解釋非但沒讓耿競風釋懷,反而讓他心裏更加不是滋味。「在我尚未出現之前,你和他一定聊得很愉快吧?也許是我打擾了你們,否則你們說不定還會繼續聊下去,然後順道一起用晚餐呢!」

  方默雲氣得臉鼓鼓的,「噢,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他只是和我打個招呼,又沒什麼特別企圖。」

  耿競風眯起眼冷哼了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傢伙已經喜歡上你,所以才會邀你一起吃飯,想製造機會。」

  「你……你怎麼會有這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氣結地問。

  她一再地為對方辯解,讓耿競風臉色更顯陰鬱黯沉,薄唇抿得緊緊的。

  好半晌後,忽地露出一抹嘲諷陰冷的笑,「看來,我的治療法好像開始奏效了。」

  「什麼意思?」她皺著眉不解地望著他。

  「哼!你自己應該清楚得很,從前你要是碰到男人向你搭訕,總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現在你顯然可以接受男人的接近了。」

  「我不懂你說的話——」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向她逼近一步,怒道:「你應該瞭解,他一定是喜歡你才會一直想和你說話、邀你共進晚餐……去吧!去和你第一次感到興趣的男人約會吧,我不會阻止你的。」

  方默雲呆愣了半晌,終於瞭解他話裏的意思,以及他生氣的原因。

  「你……真是個怪人,我只不過是親切地與認識的人打招呼,就被你說成這樣,好像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曖昧情愫似的。」

  「你敢!假如真發生這種事,我會扭斷你的小脖子!」他倏地轉過臉,怒氣騰騰地瞪視她。

  方默雲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她覺得體內的血液正沸騰般地翻滾著,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不講理。

  兩人互瞪了許久,突然間,耿競風粗嗄地低吼了聲,驀地沖向她,一把抱住她的纖腰,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強大的力量彷佛欲將她與自己密切地嵌合成一體。

  方默雲根本來不及反應,屬於他的溫熱男性氣息瞬間充斥了她的感官,她迷眩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胸臆中迅速升起一股激動的情潮。

  像是有自有意識似的,她的手主動環抱住他的脖子,兩人緊貼在一起。耿競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熾熱燃燒的灼亮黑眸緊緊地鎖住她柔媚的小臉。

  下一刻,他終於忍不住俯下頭,開始熱烈地吻著她,他的呼吸愈來愈急促,長期壓抑的欲望突然爆發了。

  方默雲渾身無力地任由他親吻,她的雙眸緊閉著,這樣的接吻是她此生以來首次體驗到的。他熱情的吮吻著她柔嫩的唇舌,一會兒柔情蜜意地輕吻,一會兒炙烈饑渴地吮咬……她突然發覺,自己期待這樣激烈與甜美的擁吻,彷佛已經期待了好幾世紀。

  此時此刻,她終於瞭解自己何以在獲知他飛機失事時,表現得那麼哀傷、絕望。也只有在此時,她才猛然發覺到自己對他的愛意原來比對他的恐懼來得更強烈。

  是她欺騙了自己。

  內心不斷思索著這些事時,乍然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而耿競風正輕憐蜜愛地啃咬著她細嫩的玉頸,他的手則愛撫著她的胸部。

  方默雲滿心情願地接受他的吻,身子卻仍忍不住輕微地抖瑟、掙扎著。當耿競風將手伸到她的衣服下,觸摸她的肌膚時,她整個人頓時僵住,熟悉的恐懼自心中升起,她想推開他。

  但隨即,她想起自己稍早的決定,她告訴自己不要慌,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才以顫抖雙手捧住耿競風的臉,讓他直視著她。

  「競風……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她柔聲細語:「我渴望成為你真正的妻子,但……心中依然殘存著些許的恐懼,我們……我們每天晚上可以做一些身體上親密的接觸。」說到這裏,她的臉紅得像顆蘋果似的,停頓了一會兒,她才又接著道:「我……我需要你的幫助,直到我們能真正地結合在一起,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將心裏的話全部說出來後,她頓覺輕鬆了許多。抬起眼,她微屏住氣息凝視著耿競風,等待他的回答。

  耿競風深幽的黑眸定定地瞅著她,眼中迅速地閃過二道光芒。「這是你的真心話?」他的聲音顯得異常沙啞低沉。

  方默雲羞赧地垂下眼睫,微笑地點點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他貪戀地看著她酡紅美麗的秀顏,不待她回答,他以濃濁低啞的嗓音逕自回答:「就從今晚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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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50:42
第七章

  晚餐時,方默雲選了一件淡紫色的細肩帶綢紗洋裝,樣式十分別致,襯托出她飄逸柔婉的氣質。

  當她走進餐廳時,耿競風已等在那裏,他的雙眸一接觸到她窈窕迷人的身影時,迅速地燃起二簇灼亮的小火苗。

  方默雲因他灼熱的注視而顯得有些羞赧、不自在,她垂下眼瞼,緩緩地走上前去。

  餐桌上點著蠟燭,氣氛顯得十分優雅,白葡萄酒瓶以餐巾裹著,放置在冰桶中,切成薄片的牛肉整齊地排列在瓷盤中,其他還有孔酪、沙拉、水果等置於餐桌上。

  方默雲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明白這是耿競風特別為她安排的,不禁十分感動。

  「坐呀!」耿競風溫柔地喚了聲。

  等她坐定後,他取出葡萄酒,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些,嘗了一下,然後在她的杯子中也倒入酒。

  「為我們光輝璀璨的未來乾杯。」他舉起酒,溫柔地說。

  方默雲的小臉迅速浮上一層紅暈,她輕啜一口,眼裏泛開一抹笑意。

  兩人默默地進餐,過了一會兒,耿競風突然開口:「好像少了些什麼。」說著便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起居室,一會兒後,輕柔曼妙的音樂聲緩緩地流瀉於整個餐廳裏,隨後他微笑著走回座位。

  方默雲一面陶醉在這美好的情境中,一方面卻也隱隱感到一絲緊張。雖說她已決定讓自己慢慢習慣兩人之間的親密行為,但她心裏仍會恐懼,這恐怕不是短時間內便可以克服的。

  用完餐後,耿競風炯亮的黑眸直直地凝視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彷佛被他看透似的,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低垂下頭。

  「我去泡咖啡。」耿競風突然站起身子。

  方默雲急忙站起來,慌慌張張地說:「我去。」

  由於過度緊張,她站起來時不小心碰到盤子,餐後剩餘的食物頓時撒落一地,盤子也裂成碎片。

  「噢!對不起,怎麼辦呢?」她慌忙地蹲下身撿拾碎片,一邊自言自語著。

  「不要理它。」耿競風一把拉起她,生氣地道:「不要道歉,我最討厭你說對不起。」

  方默雲怯怯地看著他,猶如驚弓之鳥。「我……我會將它收拾好的。」說著,她又要蹲下身去。

  「這些事讓夏安處理就好了。」

  他伸出手攔住她的身子,並將她拉向自己,兩人的身體頓時碰觸在一起,方默雲下意識地立即緊繃。

  「夠了!」耿競風忍不住低吼了聲,「你忘了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了嗎?為什麼只要我在你身旁,你就會這麼緊張、慌亂?別忘了是你提出這樣的要求的,還是你根本就沒有誠意!」

  「不是的。」她趕緊辯白:「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你……別凶我,不要欺負我。」他難道不能試著再耐心點嗎?她已經很努力了呀!

  「你說我欺負你?」他眯起眼怒視著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如果我真要欺負你,就不會讓你這麼好過。」

  他的黑眸似火燃燒,方默雲的身子霎時變得僵硬,她不知所措地抖著唇瓣,淚水在她眼眶裏不住打轉,神情煞是楚楚可憐。

  「我……我不是存心這樣的。」

  看著她嬌荏無助的模樣,耿競風的怒氣頓時消逝無蹤,他痛苦地申吟了聲,隨即用力將她拉進他懷裏。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在她耳邊沙啞沉重地低語。「你是這麼美麗可人……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的心同我一樣熱情地燃燒。」

  方默雲淚眼迷蒙地注視著他那充滿誘惑的唇,下一瞬間,他的唇開始熱情搜尋,終於印上她的紅唇。她頓覺心中怦然地震動了下,迷醉之情浮上臉蛋,她任由自己依偎在他強壯的臂彎中,雙手環繞在他的頸上,他的熱情點燃了她的欲望,她滿心歡悅地回吻著他。

  耿競風溫柔地愛撫著她,她身體顫抖著,雖然有些害怕,但卻也感受到一股心神蕩漾。

  耿競風的手繞到她背後,拉下洋裝的拉鏈,洋裝無聲地滑落在她腳邊,身材纖細玲瓏的她只著一套象牙白的內衣褲,肌膚閃著迷人的光澤。

  耿競風癡迷地吻著她,他炙熱的唇在她頸項間滑動,直滑到她的胸前,他的手滑入內衣裏,輕柔地撫握著她的柔軟渾圓,接著將臉埋入她胸前,低低地呢喃著:「天啊!你這折磨人的小妖精……」

  方默雲頓覺全身如火在燒,燃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昂熱情。她強烈地意識到耿競風沉重的呼吸聲,在他溫柔的愛撫中,她忍不住發出喜悅的申吟聲。

  驀地,耿競風一把橫抱起方默雲,往二樓的臥室走去。

  走進房裏,他反腳踢上房門,迅捷地走向那鋪著嫩綠色床單的大床。

  他將她輕放於床上,伸手解開她的胸罩,目光灼熱著迷地凝視著她渾圓堅挺的雙峰,他的大掌迫切地覆上她柔軟如絲綢般的胸房,輕輕地撫捏搓揉,並以手指挑逗地揉撚她粉嫩的蓓蕾,不停地兜弄、輕扯……

  方默雲全身猛然竄過一陣戰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她從不曾有過這種忽冷忽熱的感覺,當他這樣觸摸著她時,她並未感到一絲一毫的恐懼。

  耿競風看了滿臉潮紅、眸光迷蒙的她一眼,明白她已能接受他如此親密的愛撫,唇邊不禁漾起一朵笑。

  他忽然低下頭,以炙熱的唇含住她胸前小巧的蓓蕾,極具挑逗地吸吮、齧咬著……

  「啊……」

  方默雲渾身一顫,陡地弓起身子,她全身酥麻起來,思緒已然混沌。

  極盡溫柔繾綣地品嘗了好一會兒,耿競風的大手緩緩往下遊移,伸進她的內褲裏。

  方默雲霎時由迷亂中恢復神智,她瞠大了眼直視著他,一隻小手迅速地拉住他的手。

  「別……求你,我還沒辦法完全接受你……」她惶懼地低語,一雙水瀅瀅的大眼哀求地望著他。

  耿競風的身軀頓時僵凝住,飽含欲望的幽黑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她,神情複雜而緊繃,彷佛正和心中的渴求奮力作戰。

  半晌,他微微閉上眼,幽幽一歎,然後俯下身,溫柔地擁抱著她。「別怕,我說過不會勉強你的,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他在她耳畔柔聲低語。

  方默雲感動地伸出一雙小手擁緊他,靜靜地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受他強壯的身體熨貼著她的溫暖感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然而,幸福的感覺並沒持續多久。

  翌日清晨,方默雲和耿競風為了一件小事而起爭執。

  當耿競風接到一通合夥人史賓遜先生的電話之後,他對她吩咐:「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必須出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回來。」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她問。

  「不了,你就在院子裏做日光浴,或者在屋子裏聽音樂、看看書。」

  「可是我想到海邊逛逛,或者到街上走走。」她對這美麗的異國景致充滿了探索的興致。

  「不行,你就留在這兒,不准你獨自一人到海邊或街上遊蕩。」他陡地沉下臉低喝。

  方默雲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微怒地站起身來,不滿地道:「為什麼不可以?」

  耿競風陰沉地瞥了她一眼,「我可不願讓你被昨天下午那個傢伙糾纏。」

  「不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厭煩地回了句。「況且人家有名有姓,別老說什麼那傢伙的。」

  「莫名其妙?你對他有一種難言的情感,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他的眼神銳利的盯住她。

  「根本沒這回事!」她氣紅了臉,「你為什麼要小題大作?我只不過對他親切一點罷了。」

  「你不是對他笑了嗎?而且還笑得很開心呢!」他不高興地瞪著她,「我可是看得很清楚。」

  「嘿!」方默雲申吟了聲,「你為什麼這麼善妒呢?我從來就沒有為女人的事質問過你……我並不以為你這三年來只靠看書和打高爾夫球度日。」

  耿競風聞言,只是定定地瞅著她,神情顯得很古怪也很特別。

  一會兒之後,他輕嘲地撇唇一笑,「我以為這三年來,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和什麼人交往,你一定也不關心呢!」

  聽他這麼一說,方默雲的心中霎時燃起嫉妒之火,她將臉別向一旁,悻悻然地說:「我有興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興趣?」耿競風揚高濃眉,聲音微微激動地上揚。「你的意思是說你並不感到嫉妒羅?」

  方默雲的臉熱燙,但卻不願承認。

  「我為什麼要嫉妒?」她的語調明顯地不太自然。「嫉妒心是由於有強烈的佔有欲,我又無意獨佔你。」

  「哦,是嗎?」他故意拉長尾音。「可我卻始終想霸著你呢。」

  他的話讓她不禁臉紅心跳,「你……你有雷佳娜了呀!」她吶吶地回了句。

  「她?她只不過是用來激發你的嫉妒的工具罷了,也是我一時的樂趣而已。我們只交往了三、四個月就分手了。」耿競風笑著說。

  「可憐的雷佳娜。」想到她就這麼死了,多不值得呀!方默雲不禁同情起她來。

  「不要濫用你的同情心。」他冷冷的低喝了聲,「我既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不是最後一個,而她要的也只是我的錢。」

  「可是,你和她明明搭乘同一班飛機呀!」她話中難掩酸味。

  他們不是正打算一起去度假嗎?

  「那只是湊巧,我之所以取消機位是因為……」彷佛察覺自己正透露著不欲人知的訊息,他突然頓住話。

  方默雲好奇地看著他,追問道:「為什麼呢?」

  耿競風靜默了半晌,臉微微扭曲了下,才緩緩地道:「我所雇用的私家偵探向我報告哲勉又開始賭博。這三年來,我一直關心著你和哲勉的一舉一動,所以,他欠下賭債的事我也知道。」

  方默雲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希望你有困難時,我就在你身旁。」

  「原來……你一直就想著用錢把我買回來,你一定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喃喃低語。

  耿競風的下顎肌肉倏地抽動著,眼神也顯得陰鬱而沉冷,他眯著眼盯著她。

  「也許我應該告訴你實話,不錯!這正是我所期盼的。我一直盼望著有一天你會需要我,我說過,只要是我的東西,我就不會輕易放手,而你是我的,要將你奪回來,只能利用哲勉,因此,我一直在等待機會。」

  「你……你真可惡!」呆愣了半晌,她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心裏有一股受傷的感覺。

  耿競風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只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否則哲勉會有怎樣的下場,你應該最清楚。」

  方默雲無話可說,只是別過頭,悶悶地生著氣。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她始終不明白他堅持要她再次做他的妻子是為了什麼?他愛她嗎?或者他是另有目的?一想到他有可能是為了她三年前主動求去而報復她時,她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涼意與……愁緒。

  見她默然無語,他站起身走向她,像呵護小孩子般地將她擁進懷裏,俯下頭來親吻著她的額頭。

  「聽我的話,待在屋子裏等我回來,這位史賓遜先生是位很重要的人物,我不能怠慢了他。」他柔聲地哄著她。

  「你中午會回來嗎?」她沒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反而故意轉移話題。

  耿競風不悅地皺起眉頭,但仍回答她的問題,「不知道,我儘量早些回來。」

  臨出門前,他仍不放心地叮囑她一次,眼神顯得有些嚴厲。「我希望回來時,可以看到你在屋裏等著我。」

  丟下最後一句話後,他才踏出大門,前往赴約。

  耿競風離開後,方默雲仍怔怔地呆了好半晌。直至明亮熱情的陽光自落地窗透射進屋裏,照得她睜不開眼,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走向落地窗。

  窗外有著一簇簇罕見而鮮豔逼人的奇花異草,在各色各樣的花瓣上沾著如珍珠般的朝露,被朝陽一照,閃著晶瑩燦亮的光芒。

  看著看著,她忽然覺得再也無法繼續待在屋子裏,外面的世界是那麼明亮、遼闊,她不想困在屋子裏胡思亂想。即使得冒著觸怒耿競風的危險,她也不在乎。幸運的話,她只要趕在他回來之前回到別墅就沒事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換上一件白色棉質運動短衫短褲,隨身攜帶一把小陽傘和一瓶水,便出門去了。

  來到著名的威基基海灘區,沙灘上已聚集了不少人群,海風輕輕拂來,揚起她的捲髮,她靜靜地佇立在海邊,微眯起眼凝望著眼前波光瀲灩的湛藍海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道有點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低沉聲音。

  「嗨,方小姐,沒想到又再次遇到了你。」

  方默雲微怔了一下,轉過頭一看,眼前正是昨天偶遇、有著陽光般明亮笑容的歐偉倫。面對一臉和善的他,她實在很難繃著一張臉,可一想起競風昨天過度的反應,又不想引起他不必要的誤會。

  兩相權衡之下,她朝歐偉倫露出一抹淡淡有禮的笑容。「你好,昨天的事請你別介意。」她有些猶豫地道。

  歐偉倫爽朗地笑了笑,「怎麼會呢?你先生的反應是很正常的,要是我有一個像方小姐這麼美麗動人的妻子,我也會同他一樣,對每個想接近你的男人存有戒心。」

  他毫不隱藏的讚美與愛慕之意,讓方默雲微微紅了臉,她不自在地輕笑一聲,不敢再迎視他那熱情的目光,便將視線移向前方的海面上。

  「方小姐,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讓我陪著你在海灘上散步?」歐偉倫大膽地提出邀請。

  方默雲為難地看了他一眼,「這……不太好吧!」深吸了一口氣,她直接地道:「我已是個結過婚的人,而且現在正在度蜜月。」她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她並不討厭他,但她更不想惹起耿競風的不悅。

  歐偉倫並沒因她的話而感到尷尬,依舊爽朗地笑著,帶笑的迷人雙眸誠懇且坦率地看著她,神情落落大方,「我很惋惜自己竟然遲了一步,但何不讓我們以朋友之情互相對待,在異地結伴散個步,我不會有踰矩的行為。」

  他真摯坦蕩的話和態度贏得了她的好感,若再推卻的話,反倒顯得她不夠大方。於是,她微笑地點點頭,兩人便沿著海灘徐步向前走去。

  一路上,歐偉倫瀟灑自若,侃侃而談,言語間極盡幽默之能事,總能逗得方默雲開懷而笑。他們頗聊得來,從言談間,她發現他不只是個幽默風趣的人,還是個博學多聞、極有內涵的好男人。

  這是她頭一次這麼自在地和競風、哲勉以外的年輕男子聊得這麼自然。和歐偉倫在一起,就真的像朋友般輕鬆自在,完全沒有面對競風時那種壓迫感、緊張和心跳加快的感覺。

  兩人愉快地聊著、走著,不知不覺已近正午時刻,豔陽當空高照,讓人熱得有些受不了,歐偉倫體貼地為她撐起陽傘,然後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

  「已經是午餐時間了,我猜你先生正等著你回去吃飯吧?」他微笑地看著她。

  方默雲搖了搖頭,「不,他和這裏的事業合夥人有約,中午不能回來吃飯。」她只是老實回答他的問題,並無其他意思,但歐偉倫的雙眸不禁微微一亮。

  「既然如此,為了謝謝你陪我散步,午餐讓我作東吧!」他真誠地邀約,並無意奪人所愛、介入別人的婚姻,只是喜歡的陪伴,想跟她多相處一些時間。

  方默雲咬著唇思索著,一時難以決定。

  「別擔心,只是一頓飯而已。」歐偉倫忍不住遊說道:「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孤單地用餐,既然你剛好也沒伴,不妨和我一道,就算是同情一下我這個孤家寡人吧!」

  看著他臉上逗趣的可憐表情,方默雲不禁莞爾一笑,根本無法狠心拒絕他。

  「好吧!那就只好讓你破費了。」

  「求之不得!」歐偉倫高興得合不攏嘴。

  方默雲和歐偉倫兩人來到離海灘區不遠處的一家精緻小餐館。

  這家餐廳佈置得極具熱帶風情,女服務生還穿著夏威夷當地鮮豔的草裙裝,吸引不少遊客上門。

  方默雲和歐偉倫各點了一份道地的夏威夷食物,當地話叫作「魯魯」,是一種用堤樹葉包起來蒸的魚肉、豬肉,再加上芋頭,還有烤麵包樹果實、烤海藻,及一份飯後水果。

  他們一邊愉快地享用食物,一邊閒聊,絲毫沒注意到玻璃窗外,一處撐著一朵朵亮麗陽傘的露天用餐區,有一對精炯銳利的黑眸正閃著冷凜的怒意直瞅著他們。

  那雙黑眸的主人正是耿競風。

  當方默雲的臉頰不小心沾上醬料時,歐偉倫拿起紙巾溫柔有禮地為她拭去,這舉動讓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但仍微笑地向他說了聲謝謝。

  耿競風將這一幕全收入眼底,他的黑眸顯得更加森冷,放在餐桌下的手不禁緊握成拳,他的心思全被眼前的這一幕給佔據,就連身旁金髮美女的嬌聲細語,他也恍若未聞。

  一小時之後,方默雲和歐偉倫結束了午餐,兩人相偕走出小餐館。歐偉倫堅持送她回別墅,方默雲拗不過他,只好答應。

  望著他們兩人一起離去的背影,耿競風只覺胸口一陣怒意翻湧。他沒想到她竟敢將他的警告當作耳邊風,背著他偷偷和那傢伙一道用餐。他們是否已經在一起一個早上了?都做了些什麼?他忍不住忿忿地想著。

  終於,心中的憤怒和猜疑讓他提早結束和史賓遜父女的晤面,答應他們父女倆今晚在希爾頓大飯店的晚餐邀約後,他迅速而優雅地道別離去。

  回到別墅門前,方默雲微笑地向歐偉倫道別。

  「謝謝你送我回來,也謝謝你的午餐。」

  歐偉倫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他發覺自己竟然不想就這樣離去。

  他專注的凝視讓方默雲開始感到不自在,她微微低下頭,再次開口:「我要進去了。」說著,隨即轉過身走向庭院。

  驀地,一隻大手拉住了她的左手,她一驚回頭一望,歐偉倫緊握著她的手,神情顯得有些緊繃、激動地看著她。

  「你……不請我進去喝杯咖啡嗎?」好半晌,他扯出一抹笑,故作輕鬆地道。然而,沙啞的聲音已洩露了他心底的感情。

  方默雲訝然地睜大了眼,接著很快地抽回自己的手。「我們說好只是朋友,不是嗎?請你別讓我為難。」

  歐偉倫黯然地垂下眼,緩緩走近她,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只是情難自禁……」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她,眼神中有著難以遮掩的落寞。「我……決定明天早上離開這裏回臺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離別的擁抱?」低沉的嗓音裏隱隱帶著一絲懇求。

  方默雲遲疑了片刻,最後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輕輕抱住他。

  歐偉倫隨即收攏手臂,緊緊抱了她一下,然後勉強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再見了。」微笑地道別後,他迅速地低下頭轉身離開。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那頭之後,方默雲才收回目光,旋過身子,正準備踏入庭院裏。

  突然間,一隻大手握住她纖細的肩膀,一道熟悉的聲音跟著在她耳邊響起——

  「很感人的一幕嘛!」

  方默雲心頭倏地一震,他……剛剛都看見了?

  儘管內心七上八下,她仍是一副鎮定的樣子,轉向耿競風。一轉過頭,她被他一臉陰沉憤怒的表情給嚇住。

  這些日子以來,還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模樣,他冷冽含怒的眼直瞪著她,彷佛想把她活生生掐死似的,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顫著聲音道:「你……你回來多久了?」

  「夠久了!」耿競風粗暴地低吼了聲。「久得足夠看清楚你和那傢伙含情脈脈地互相凝視、互相擁抱,也許還互相親吻了呢!」

  「沒這一回事,他沒有吻我。」方默雲慌急地辯白。

  「你敢說他沒有這個企圖?」他的聲音異常輕柔,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陰鷙氣息。

  「他不是那種人,而……我也不可能那麼做。」

  「是嗎?看來你好像很瞭解他嘛。」耿競風表情兇惡地道。

  「沒……沒這回事!」方默雲紅著臉反駁。「剛剛……他只是要求一個道別的擁抱,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哼!」耿競風又向前逼近一步,雙手粗暴地抓著她的胳臂。「你還敢說沒什麼,你無視我的警告,背著我和他約會,還一同用午餐。說!你是不是一個早上都和他在一起?」他咬牙切齒地迸出話來。

  方默雲臉色倏地刷白,但仍鎮靜地回道:「我們只是像朋友一樣聊天、散步,真的沒什麼。」

  耿競風已被嫉妒沖昏了頭,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

  「是你逼得我失去理智……」彷佛自言自語般,他黑眸直瞪著她。「我忍受痛苦,只為了等你從過往的創傷中恢復過來,等你接受我!可是,你卻反而伸出手給那個傢伙!」

  「不!不是這樣的……」

  無視方默雲的辯駁,他突然一把扛起她,像只行動迅速的豹,穿過庭院,回到屋裏,直直往他們的臥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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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51:03
第八章

  耿競風將門踢開,粗魯地把方默雲丟在床上,然後又走到門邊,將門鎖住。

  「競風……」方默雲害怕地喚了聲,一雙清亮瑩眸怯怯地看著他。

  耿競風沒理會她,只是生氣地開始脫衣服。

  方默雲嚇得由床上爬下來,想跑向陽臺,但立即被他捉住。他不客氣地將她甩至床上,她奮力地掙扎著,逼得他以全身的力量壓住她的身子。

  「求你……不要這麼做!」她忍不住低聲哀求,「不要!競風!」

  耿競風微眯起眼,一語不發地盯著她,下一刻他倏地堵住她的唇,一雙手狂亂地在她身上遊移撫摸。

  方默雲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竄過一陣熱流,恍惚間,她上衣的扣子已被解開……她驟然發現自己並不想抵抗,並清楚地意識到,內心深處需要耿競風的渴望正激昂翻湧著,她的恐懼已逐漸消失。

  耿競風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逐漸溫柔緩慢下來。當他緊緊抱住她時,她溫馴地偎在他胸懷。

  他將她的臉輕輕托高,溫柔地吻著她的唇、她的眉眼和頸項;炙熱的吻由頸項滑至她雪白的胸前,他一把扯下她的內衣,然後將臉深埋在她柔軟的酥胸裏。

  方默雲彷佛遭電殛般,渾身輕顫了一下,她不自覺地伸出雙手繞著他的脖子,緊緊抱著他,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黑髮。

  耿競風的大手急切地握住她豐盈細嫩的乳房,輕柔地揉捏挑撚,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激情的火花……

  當他炙熱的唇攫住她美麗的蓓蕾時,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他纏綿逗人的親吻、咬齧,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酥麻。

  他一邊在她身上撒下一連串細碎柔情的吻,一邊褪下她身上僅餘的衣物,大手順著她的纖腰往下遊移,愛撫著她圓潤的臀和修長的大腿。

  半晌,他的唇再度火熱而執拗地覆上她的唇瓣,舌探入她口中,熱切地汲取她的芬芳甜蜜……而兩人的身體終於也熱情地糾纏在一起,長久存在于方默雲心中的傷口正緩緩癒合。

  此時此刻,她只想委身於他,以過去所沒有的熱情眼光癡癡地望著他。

  「說,說你需要我。」耿競風輕咬著她的耳朵命令道。

  「我……需要你。」方默雲害羞地細語。

  她可以感覺到喜悅充滿了她身體的每個細胞,好似要將內心所有的熱情燃燒殆盡般,她緊擁著他,並回吻他。

  他輕輕吐了口氣,又將臉埋在她的胸前,呼吸愈來愈急促。

  「我說過絕不強迫你,除非你願意,否則我立刻由這個房間走出去。」

  方默雲好像要確定自己感覺般地望著他,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觸著他的唇,心裏極端渴望卻也極端迷惑。

  「小雲……求你。」耿競風望著她深幽迷蒙的眼眸,聲音濃濁低啞,「趕快決定吧,否則我要發瘋了!」

  方默雲閉上眼睛,乏力的說:「你這樣看著我,我什麼也無法思考……」

  她緊閉著眼睛,清楚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及激烈有力的心跳聲。他灼熱結實的軀體緊緊貼住她的,她可以明顯的察覺他勃發的男性欲望。

  「哦!小雲,我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她耳邊熱切的輕喚,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敏感的耳窩,引起她一陣戰慄,也讓她的欲望一下子激昂起來。

  她下意識地弓起身貼向他,嘴裏喃喃低語:「我……我願意……」

  這句話像火種似的,立即引燃耿競風壓抑許久的深猛情潮,他狂野地吻住她的唇,奔放的熱情幾乎要使方默雲喘不過氣來,激起她一陣又一陣喜悅的顫抖。

  「天啊!小雲……我等這一刻已等了這麼久……你是我的……我要你真正成為我的妻子。」他斷斷續續地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一邊以雙手探索她柔軟嬌軀的每一處。

  他溫柔的愛撫讓她深深地沉醉其中,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他精壯結實的身軀下,對於性的恐懼彷佛已經遠去,她柔聲低喚著他的名,心中所想的除了愛他之外,還是愛他……

  她輕柔的呼喚讓耿競風再也無法抑制如火燎原般的渴望,他抬起頭來,深深凝視著她酡紅嬌媚的臉蛋,一手輕撥開她的雙腿,粗嗄地低喘了聲,他放任自己的欲望滑入她的體內,不給她絲毫猶豫的時間,一舉侵入她的柔軟溫暖……

  一陣刺痛猛地自私密處傳來,她陡地痙攣了一下,突來的疼痛使得浪漫的情懷頓失,心底又隱隱冒出一股恐懼;她的唇雖然仍接受他的吻,身體卻已開始忍不住掙扎,並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停止……求你停下來!」方默雲哽咽地低喊。

  耿競風已經無法抽身,他看得出她的疼痛,於是在她體內停住不動,並伸出手繼續溫柔地愛撫著她的嬌軀。

  「放輕鬆……我不會傷害你的。」他不斷地柔聲低喃,平撫她恐懼的情緒,「你是我心中的寶貝,相信我,我只想好好愛你,並不想傷害你。」

  他低沉溫柔的嗓音像潮汐般一波一波湧向她,讓她感覺溫暖和安心,漸漸地,她恐懼、躁動的情緒平穩了下來,身軀也緩緩地放鬆,不再那麼緊繃。

  確定她已能接受他時,耿競風開始緩緩動了起來,盡可能的溫柔,反反覆覆在她體內激起一陣又一陣的快感,彷佛再也無法滿足似的,他驀地加快律動,探得又深又猛,無視她微蹙的眉頭及哽咽的申吟。

  方默雲緊緊抓住他的肩,驚駭於他的狂猛佔有,她再度低呼:「停……求你停下來……」她從未看過男人沉浸在洶湧欲望中的鷙猛表情,這嚇壞她了。

  然而,這一次,耿競風已經停不下來,要她的渴望折磨他整整三年,此刻,他只想盡情地擁有她,證明她是屬於自己的。他毫不放鬆地壓著她,火熱猛烈地加速衝刺,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的美好與溫暖,直至緊繃的熱流終於潰堤而出,讓他得到徹底的解脫……

  當耿競風移開身體後,方默雲迅速地蜷起身子滾向一邊。

  對於剛才發生的事,她並非完全厭惡,也感受到了一絲亢奮與快感。然而,她的心仍有些許抗拒,尤其是疼痛的那一部分,以及他後來狂猛的需索,令她感到矛盾、迷惑與無措。

  耿競風急促的呼吸逐漸平息下來,他溫柔地伸出手欲拉回她,但她很快地躲開。

  「怎麼了?」他的臉上淨是困惑的表情。

  方默雲只是背對著他,默然無語。

  他迅速移至她身旁,伸出手圈住她的纖腰,她的身體因他的動作明顯地僵住。

  他的臉色登時一沉,不悅地道:「我以為你已經接受了我。」

  一陣沉默之後,她終於開口:「你……弄痛了我,而且我要你停下來,你卻……」

  耿競風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可是你應該明白,我只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你以為我是機器,說停就可以停的嗎?」

  見她沒有回答,他溫柔地道:「下一次就不會痛了。」

  「我……我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下一次……」她怯怯地回了句,細細的聲音裏有著矛盾與困惑。

  她的回答立刻引來他激烈的反應,他霍地一把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

  「絕對會有下一次!」他眯起眼冷凜地道:「你忘了我們之間存在著買賣的關係嗎?我已忍受很長的時間,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尤其當你和其他男人嘻笑……而且,夫妻本就應該完全結合。」

  方默雲怔愕地看著他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知道,我只是……」

  「自從來到這兒,你就一直讓我在痛苦中掙扎。」他打斷她的話繼續說道:「你總是在我心中點火,然後便退縮不前。你可知道我被燒灼得有多麼痛苦?」

  「我、我並非有意。」她難過地垂下眼。

  「你以為我除了接吻之外,就沒有其他渴望了嗎?」

  方默雲心中一片紊亂,她真的無意使他痛苦,事實上,她自己也倍受煎熬啊!她相信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她一定可以做一個令他滿意的妻子。

  耿競風突然一把抱起她走到鏡子前,「看看鏡中的你,那是個又熱情又可愛的女人,不是嗎?我們所做的事並非是骯髒的,那是自然而美麗的行為。」稍微停頓了一下,他輕撫著她圓潤光滑的肩頭,「方才的你確實也沉醉在我們對彼此的需要裏,你難道沒感覺到你久經壓抑的熱情終於解放了?」

  「我們所做的事?」方默雲喃喃地自語,看著鏡中的耿競風,臉頰迅速飛上二朵紅雲,她突然領悟到,在她抗拒他的同時,她也傷了他的自尊心。

  「我不會只愛你這麼一次的!」他粗嗄地低語。「一千萬的代價太高了,我會慢慢地收回……」

  隨著他的話語,他的手及他的視線徐徐地在她美麗的同體上遊移、梭巡。

  「你已經是我的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逃走,我會在自己高興時以我喜愛的方式來要求你,而你——必須聽我的話。我已經不想再用什麼漸進治療法,那只會讓你更加遲疑畏怯。」他堅定地宣示。

  方默雲只能愣愣地望著鏡中的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奇怪的是,她並沒因此而感到恐懼和排拒,她對自己心態上的轉變更感詫異。

  耿競風沒理會她呆愣的模樣,逕自低下頭吻住她;他的吻十分甜美,讓她很快地放棄防衛之心,沉醉在他的熱吻中。

  半晌,他像勝利者一樣,傲慢地抬起頭,他的眼中有滿意,也有嘲笑。

  「喏,你也有欲望有感覺的,事實上,你還挺喜歡我的吻,不是嗎?」

  方默雲只覺雙頰頓時燒紅了起來,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

  耿競風輕笑了聲,隨即放開她,開始穿上衣服。她趕緊在床沿坐了下來,並拉過薄被裹住自己赤裸的身子,她有些癡迷地望著他裸露的碩實體魄,突然又覺得很難為情地將臉轉向一旁。

  「今天晚上史賓遜先生請我們吃飯,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席,我們晚上六點出發。」他一邊扣著袖扣,一邊說著,接著便走向房門打開門。

  跨出房門前,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沖著她挑眉一笑。「哦,對了,史賓遜先生的女兒瑪麗蓮也會一起來,她是一個迷人又熱情的金髮美女,你們可以相處得很好。」

  方默雲挑了一件斜肩淺灰色雪紡紗洋裝,露出一邊線條優美的香肩,並化了個淡妝,長髮滑順地披垂著,襯托出她出塵飄逸的美麗和氣質。

  耿競風滿意地看著她,眼裏迅速掠過一抹炙熱的光芒,然而,他只是朝她伸出手,簡短地說:「我們該走了。」

  希爾頓大飯店是威基基海灘區一家極具規模的大飯店,大廳佈置頗為富麗堂皇,大門前還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坪與色彩鮮豔的花壇。

  耿競風一手環住方默雲的纖腰,在侍者的帶領下走進飯店內的餐廳。

  餐廳佈置得富有熱帶風情,處處可見棕櫚樹的小盆栽。他們來到某個角落,方默雲便看到皮制座椅上正坐著一個禿頭的外籍男士及一位金髮美女。

  中年男子一看到他們,立即起身相迎,露出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想必他便是史賓遜先生吧!而那名金髮女子一定就是他的女兒瑪麗蓮小姐,她在心裏想著。

  方默雲看了瑪麗蓮一眼,如耿競風所說的,她有一頭美麗的金髮、一雙藍色的大眼,配上修長曼妙的身材,確實美豔動人。她同時也發現,瑪麗蓮熱情的目光直看著耿競風。

  「史賓遜先生,容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的妻子方默雲。默雲,這位是史賓遜先生。」耿競風微笑地為彼此介紹。

  方默雲露出甜美的笑容和史賓遜握手,當她發現瑪麗蓮將視線朝向她時,她微笑地伸出手,然而,對方的手只禮貌性地一碰便縮回去。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瑪麗蓮以哀怨的眼神望著耿競風。

  此話一出,史賓遜不禁尷尬地笑了笑,立刻轉移話題:「瑪麗蓮老是埋怨我是工作狂,沒想到這一次竟為了工作而打擾了你們的蜜月,真是不好意思。今晚的招待是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從明天開始,我絕不會再打擾你們夫妻倆。」

  「你太客氣了。」耿競風親切地回答。「你下回到臺灣來,可得讓我好好招待。」

  寒暄結束後,他們正準備坐下來時,瑪麗蓮立即拉住耿競風的手臂,朝他柔媚地笑著,硬將他拉坐在自己的座位旁,方默雲只好坐在史賓遜的旁邊,佯裝無所謂的微笑。

  侍者送上餐前酒後,史賓遜以簡單的中文夾雜英文不斷地讚美方默雲的美麗,積極地與她攀談。

  方默雲始終有禮地回應著,然而,她的目光時常無法自製地飄向對面緊緊靠在一起的耿競風和瑪麗蓮身上。

  此刻,他們倆正低著頭談話,瑪麗蓮不知說了些什麼,惹來耿競風一陣低沉愉悅的爽朗笑聲。她忽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看著他們倆坐在自己面前說著悄悄話,胸口便湧上一股酸澀的嫉妒。

  用餐當中,方默雲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史賓遜的話,一邊則暗中留意對面座位上的人的舉動;看著耿競風和瑪麗蓮親昵的談笑,她完全沒了食欲。

  他是有心的嗎?他帶她來赴約便是要她看著他和瑪麗蓮卿卿我我的模樣嗎?方默雲苦澀地想著。也許他是想報復她吧!他雖然再度娶了她,卻仍然無法忘懷她帶給他的挫折感與傷害。

  為了不讓自己沉溺在悲傷落寞的愁緒裏,她強迫自己轉移視線,看著周遭穿著光鮮亮麗的紅男綠女。

  突然間,她的視線被斜前方不遠處一個東方男子所吸引,黑而瘦削的臉龐,微卷的黑色短髮,依然散發著自信而威嚴的氣息。

  方默雲心震了一下,身體頓時僵住,那張臉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男人也坐在那頭直直看著她。

  她趕緊收回視線,卻無法抑制心中的震撼而微微顫抖,甚至不小心弄掉了餐巾;她的臉色瞬間刷白,嘴唇也因激動而微顫。

  察覺出她的不對勁,耿競風皺著眉頭看著她,又環視了餐廳一圈,再回到她的臉上。

  方默雲愣了一會兒,意識到耿競風正盯著自己時,趕緊恢復正常地繼續用餐,卻已然食不知味。

  下一道菜尚未上桌前,坐在斜前方的男子突然站了起來,朝方默雲走過來,她的神經一下子繃緊,她不敢看向他,也不敢抬頭。

  男子走到方默雲的座位旁,停下來看著她。

  耿競風看到這一幕,微眯起眼放下刀叉,沉著臉瞪視著方默雲,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一顆心卻緊張得即將要跳出胸口似的。

  為什麼這世界會這麼小呢?她哀怨地想著,一邊以充滿不安和防備的眼神看著桌旁的男人。

  男子彬彬有禮地朝她點點頭,輕聲問:「方默雲是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方默雲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餐盤,有些憤怒地回了句:「很難忘得了!」

  男子看了她好一會兒,微微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我想也是。」彷佛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之後,便旁若無人的離去。

  霎時,席間一片靜默,方默雲始終盯著自己的餐盤,明知道耿競風正眯著眼打量她,她卻無法抬頭,只是重複地撥弄盤中的食物。

  突然,瑪麗蓮打破沉默,故意看著她問:「那是你的朋友嗎?」

  方默雲不自在地笑了笑,然後搖搖頭。「不是,我和那位先生只見過一次面,而且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哦!那他對你有著相當強烈的印象哩!」瑪麗蓮意有所指地道,並發出曖昧的笑聲。

  「唉,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像耿太太這麼美麗的女子,任誰見了都會記得。」史賓遜有意為她解圍。

  瑪麗蓮沒理會父親說的話,逕自看著她身旁的耿競風。「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很生氣,那個男人看你太太的眼神很特別,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太太有很特殊的情感。」

  方默雲微微白了臉,始終低著頭,不敢迎視耿競風銳利的目光,只覺得他的視線好像要穿透她似的。

  終於,耿競風開了口:「如果我對每個看我太太的男人生氣的話,我怎麼活得下去呢?」

  瑪麗蓮頗不是滋味地努努嘴。

  方默雲很感謝他為自己解圍,她偷偷覷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仍然生著氣,但話題終於轉移,她不禁松了一口氣。

  用完餐後,侍者送來咖啡時,他們的話題已轉至島上的風光,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此刻,她反而感激瑪麗蓮纏著耿競風,她心裏已十分慌亂,如果還得面對他帶著逼問意味的冷酷眼神,她恐怕會承受不了。

  她的心思回到方才那名男子身上,如同他還記得她一樣,她也仍記得他。他叫鐘覺思,十年前擔任繼父的辯護律師,現在已是香港屬一屬二、鼎鼎大名的大律師。

  這十年來,她仍無法忘記他,就連閉上眼,都能勾畫出他的臉。他那在法庭上冰冷殘酷的眼神和嘴角,還有那無情平板的詰問聲調,至今仍殘留在她的腦海裏。雖然已過了許多年,她卻還會夢見他,剛才猛一見到他時,恍惚間,好像又被拉回惡夢中,背脊直竄上一股寒涼之意。

  喝完咖啡之後,史賓遜熱情地邀約道:「你們若不趕時間的話,一起到前廳的PUB喝一點酒好嗎?」

  耿競風急忙回答:「謝謝你的好意,可是——」

  瑪麗蓮立即打斷他的話,撒嬌地要求:「拜託你嘛!不要馬上回去,時間還早呢,我們到PUB裏跳個舞,你陪我跳舞好嗎?」

  耿競風綻出一朵迷人的笑容,「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

  方默雲看著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的,心裏雖然嫉妒,卻又覺得很安心。此時,她最怕和競風單獨相處,他一定會追問到底,而她卻不想再談起任何關於鐘覺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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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2-13 00:51:29
第九章

  PUB的舞池呈圓形,旁邊的座位已坐了許多人,舞臺上有一支PUB專屬的樂隊正演奏著舞曲,舞池中大約有十幾對男女翩翩起舞。

  耿競風一行人才剛坐下,瑪麗蓮立即站起來,朝史賓遜道:「爹地,你幫我們點飲料。」說著,便拉起耿競風的手,巧笑倩兮的說:「我們去跳舞吧!」

  她含情脈脈的眼神直盯著耿競風,曲線玲瓏的身軀緊貼著他,兩人隨即走下舞池,輕盈地舞動起來,美麗的金髮在他的臉上輕拂著……

  耿競風轉過臉來看了一下方默雲,她佯裝無所謂地別開臉。

  「呃……你別擔心瑪麗蓮,那孩子只是撒撒嬌,請你原諒她。」史賓遜很不好意思地解釋。

  「不會的,沒關係。」方默雲微笑地回答。

  她一邊啜著侍者送上來的飲料,一邊望著臺上的樂隊,故意不去留意耿競風正擁著瑪麗蓮。她佯裝禮貌地傾聽史賓遜的談話,卻根本不曉得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一曲結束之後,耿競風和瑪麗蓮回到座位,瑪麗蓮滿臉通紅,一副陶醉的模樣,很滿意地笑著。

  「你的舞跳得真好,比我過去的舞伴跳得好。」說著,便將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放在耿競風的大腿上。

  方默雲驚愕地看著她的舉動,猛一抬頭,正好接觸到耿競風的視線。他看著她,然後不動聲色地移開瑪麗蓮的手。

  音樂又開始了,瑪麗蓮立即放下杯子,興奮地再度對耿競風邀舞。

  史賓遜教自己女兒的行為弄得有些尷尬,趕緊出聲道:「瑪麗蓮,這一次該讓他和他太太跳吧!」

  瑪麗蓮只是嘟著嘴,瞪著方默雲,並沒有讓步的意思。

  就在這時候,方默雲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能不能請你跳舞?」

  方默雲轉過頭,鐘覺思正有禮地朝她伸出一隻手。她呆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才無奈地站起身,和他一起走下舞池。

  她並不太會跳舞,她的舞全是競風教她的。

  鐘覺思的手輕環著她的腰,她只覺渾身微微僵直且戰慄,再度想起他在法庭對待她無情又兇悍的模樣。

  鐘覺思用另一隻手輕握著她的手,並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看我,可是,請你不要這樣望著我……也不要怕我。」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隱隱帶著一絲感傷的意味,「自從那件案子之後,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歉。」

  方默雲一面不自在地擺動著,一面以緊張沙啞的聲音問:「真……真的嗎?」

  他認真地點點頭,「我必須向你承認,除了作為一個被告辯護律師的責任之外……我想以這個案子在香港法律界站穩腳步,打響知名度。所以,我雖有些質疑被告的說辭,卻仍相信了他的話。」

  「你竟然為此而寧願相信他的謊話!」她以微弱吵啞的聲音說著,眼底有一抹憤怒,「那時,我還未滿十七歲呀!」

  「我很抱歉。」鐘覺思蹙著眉真誠地道。「那時我必須為被告辯護,當然要推翻你的證詞。」

  「你就因此而毀了我……」

  兩人的對話愈來愈激動,紿終跟在他們旁邊的耿競風沉著臉以陰鬱且隱含著嫉妒的眼光看著他們,他雖然和瑪麗蓮跳著貼身舞,卻全神貫注地留意著他們的舉動。

  方默雲也注意到他冷冷的眼光,她心慌意亂地想著該如何結束和鐘覺思的談話,等會兒又該如何應付競風的質問……

  「審判快終了時,我已經知道你是受害者,結果,陪審團也證明了這一點。」鐘覺思的聲音再度響起。

  方默雲嘲諷地苦笑了聲,墜入過往的回憶中,「沒想到你竟會承認我確實是受害者!那時的你用鄙視而淩厲的眼神瞪著我,並且以尖銳傷人的言語質問我,我……」她情緒激動得幾乎說不下去,身體微微顫抖著。

  「你是否覺得我好像再次在眾人的面前傷害了你?」

  方默雲咬著下唇,不置一語。然而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鐘覺思一面擺動身體,一面將她帶到角落的陰暗處,他放開她的手,讓她靠著牆,關心地注視著她,那雙擔憂的眼眸裏跳動著不尋常的光芒,像是隱藏著無以名狀的情愫,他沙啞地開口:

  「我……處理過很多像你這種個案,在你之前之後都有過幾件,但我卻特別記得你,你有一股非常特別的氣質,處境又很可憐。判決過後,我知道你的母親也跟著去世,心裏很為你難過。」

  「別再說了!」方默雲咬著唇別過臉,「既然你選擇了為那種男人辯護,又何必說這些話!」

  鐘覺思自嘲地撇了撇唇,苦笑,「那時我剛當上律師沒多久,基於某些原因,我無法選擇當事人,就算是一些令人厭惡的傢伙,我的職責仍是為他們辯護、爭取權利。」

  「我不懂。」她抿著唇道。

  「法律之下,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權利,我只是被派作被告人的傳聲筒。」他簡單地解釋著。

  「說這些話並不能改變我恨你的事實。」方默雲突然忿忿的說。

  鐘覺思一點也不感到驚訝,「關於這點,我早已心裏有數,在那種情形下,你會恨我是正常的。案子結束後,我一直在找你,想向你說聲對不起,表達我深切的歉意,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難過,心情很沉重……」

  說到這裏,他輕吐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接著又說:「聽說你母親過世後,你便帶著唯一的弟弟離開香港,你們後來如何過活呢?我一直擔心著,每每想到你的境遇和美貌,我就很擔心你又會遇到類似的情形。」

  方默雲驚訝地抬起頭望著他,不只是因為他的話語,更因為他語氣裏濃厚而強烈的關懷之情。他的眉頭緊緊皺著,抑鬱的臉龐有著真誠的關切。

  「你擔心我會因此而墮落?」她輕笑了聲,「謝謝你的關心,我現在過得很好,事業小有成就,而且還結了婚。」

  鐘覺思聞言,身體微微一僵,神情也驟然變得黯淡,雙眸閃著難以遮掩的失望之情,但他很快就隱藏住。

  「你的先生是哪一位?」

  「你認為是哪一位呢?」她反問。

  「如果不是那位看起來比我老的人就好……」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幽默地道。

  「喔!當然不是他。」她露出一朵美麗的笑靨,這是自方才她遇上他時唯一展現的笑容。

  鐘覺思靜靜地凝視著她,低喃似的傾訴:「你變得成熟開朗多了,比我記憶中的你更美,你的身影已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我始終無法忘記你,內心也承受了好多年的折磨,沒想到竟然會在此和你巧遇,只是,相見恨晚。」

  他突然的表白讓方默雲聽得怔愣住,她愣愣地微微張著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忽然間,陰暗的角落出現了另一個身影,方默雲直覺地轉過頭去,只見耿競風已來到她身旁。

  他的臉色陰沉,帶著質疑的目光瞪著她,瞧得她心慌意亂,最後只能不知所措地看著地面。

  「默雲,話說完了嗎?我們該回去了。」

  他的聲音冰冷而低沉,像極力壓抑著怒氣似的,讓她心中升起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

  「能為我介紹你先生嗎?默雲。」鐘覺思一邊打量著耿競風,一邊客氣地說。

  方默雲困難地吞咽著口水,低聲地為他們介紹:「競風,這是鐘覺思先生;鐘先生,這是我先生耿競風。」

  鐘覺思的眉毛揚了一下,耿競風?他就是這幾年在香港旅館業新崛起的臺灣俊彥,難怪他覺得他很面熟。

  「你好,久仰大名,耿先生。」他伸出手,微笑地道。

  耿競風禮貌性地握住他的手,「我也是久仰大名。」

  兩個器宇軒昂、不相上下的男人就這樣互相打量著對方,同樣沉歛的黑眸裏傳遞著只有男人彼此之間才能瞭解的較勁意味。

  終於,二人同時鬆開了手,鐘覺思將視線移向方默雲,溫柔地道:「我只在這兒停留一星期,如果能請你一起進餐,那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方默雲尚未來得及回答,耿競風已冷冷地開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想我太太一定也很高興遇見老朋友,只是……我們必須回臺灣了。」

  禮貌地點了點頭之後,他沒理會她驚訝的表情,逕自握住她的胳臂離開。

  方默雲腳步有些踉蹌地跟著他,回頭望了鐘覺思一眼,兩人的目光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她才趕緊轉回視線,隨著耿競風離開。

  向史賓遜父女告別後,方默雲無可避免的與耿競風單獨相處,她知道他一定又會發脾氣並質問她。從他對史賓遜先生告別的語氣上,她便可以感覺到他已經相當憤怒。

  歸途中,耿競風面無表情地開著車,一句話也沒說,方默雲只能縮在一旁,靜待他的怒氣爆發。

  回到別墅,方默雲緊張地看了他一眼,怯怯地道:「我……累了,想先去休息。」說完,像逃跑似的,她趕緊轉過身,準備跑上二樓。

  「不行!」

  隨著嚴厲的制止聲,方默雲的胳臂瞬間已被抓住,耿競風冷冷地注視著她。

  「我認為你有話要告訴我,不是嗎?」

  他打開客廳的小燈,將她拉坐在沙發椅上。

  「那個鐘覺思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就是你繼父的辯護律師吧?審判時,他不是一再地攻擊你嗎?今天晚上你為什麼還和他一起跳舞?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方默雲怔愕地望著他陰沉憤怒的臉,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你……你怎麼會知道他是……」

  「這你不需要知道!」他粗暴地打斷她的話,「你只要告訴我,你和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邊說邊走近她,微蹲下身子,將她困在沙發裏。

  「他對你說的話我可聽得一清二楚,滿親熱的嘛!什麼你的身影已深刻在他腦海中,他已為你受了多年的折磨,那就是在法庭上質詢你、攻擊你的律師嗎?而你呢?你是不是曾對他產生過不尋常的感情?」

  他愈說愈激動,黑眸裏閃著狂亂且憤怒的火光。

  「不……不是這樣的。」她瞪大了眼,無措地睇視著他,「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算了!」耿競風陰鷙地眯起眼。

  方默雲趕緊垂下眼,小聲的說:「我……我只知道,他留給我的印象太強烈了,我一直恨著他,有時入夢還會夢到他,對於他在法庭上的冷酷、尖銳,始終無法忘懷。」

  「你喜歡他嗎?」他的聲音像繃緊的弦。

  「不!沒這回事。」她搖搖頭否認,「他說的那些話,我也感到很震驚,他原本只是在向我道歉而已。」

  「若真是如此的話,你會讓他帶你到角落去?你大可甩開他!」他仍不放過她,繼續質問著。

  對於他窮追猛打的態度,方默雲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回嘴道:「你只會說我,那你呢?」想到他和瑪麗蓮一整晚黏在一起,她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什麼意思?」

  她輕哼了聲,「你和瑪麗蓮不也挺親密的?」

  「哦,瑪麗蓮,她不錯吧?像朵金色的玫瑰。」他故意這麼說。

  「是呀,她既美麗又熱情,還對你情有獨鐘。」方默雲語氣酸澀地道。

  耿競風揚高眉梢,「聽起來,你好像是在嫉妒。」

  「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嗎?」她沒好氣地回了句。

  他高興地笑了。「你承認你在嫉妒了?」

  方默雲別過臉沒有回答,表情卻已說明一切。

  耿競風坐在她身邊,將她拉入自己懷裏,他的手輕輕地撫揉著她的背,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襯衫傳到她身上。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放鬆自己偎入他的胸懷,並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你眼裏只看著我一人,心裏也只能有我。」他把玩著她的頭髮,繼而輕柔地托起她的臉,讓她正視著他。

  方默雲靜靜地凝望著他,他那強烈的獨佔欲使得他變成一個專制、霸道的人,她該如何讓他明白,他是她唯一的愛,再也沒有其他男人能進駐她的芳心。他們已彼此折磨了三年,現在卻還為過去的人和事困擾、爭吵。她突然覺得好疲憊。

  耿競風皺著眉頭,以探測的目光看著她失神的臉。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嫉妒,他更兇悍地問:「你在想誰?我可不願意抱著一個心不在我這兒的人。」

  「我……我什麼都沒想。」她閃避他的眼神,垂下眼吶吶地道。她被他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又粗暴蠻強的態度給弄迷糊了,她根本無從捉摸他的心思。

  來到夏威夷這段日子裏,雖然他大部分時間總是對她極盡溫柔,但她卻隱隱自他身上嗅出一股陰鬱的氣息。有好幾次,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常是陰晴不定,彷佛內心正面臨著許多掙扎與矛盾。

  耿競風聽了她的回答,便將她抱起。「那麼,我要讓你想我。」

  他抱著她回到寢室,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方默雲沒有掙扎,只是睜著眼定定地望著他,任由他溫柔地吻著她。

  他輕輕地解開她衣服的扣子,鬆開她的內衣,將手滑入,溫柔地愛撫著她……當他將臉埋在她胸前時,她清楚地聽到他的喘息聲和呢喃聲。

  「天啊……你是這麼的美……告訴我,說你需要我,說你是我的。」

  他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她,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眼神複雜而深邃,好像在忍受什麼痛苦般的咬著牙。

  「我已經受夠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在你身旁圍繞。」他低聲咆哮,「走了一個歐偉倫,又來一個鐘覺思,你以折磨我為樂是吧?」

  「不……」方默雲睜著水瀅瀅的大眼,愛憐地瞅著他,心疼他痛苦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的臉,柔聲道:「他們對我不具任何意義。」

  耿競風眯著眼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忽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再度擁緊她,狂熱的索吻。

  彷佛想挑起她的熱情,他的唇舌極具挑逗地舔吻著她的唇和她的身體,他的手指像燃著火焰似的,撫過她纖細敏感的身軀,激起她體內深藏的情欲。

  方默雲只覺全身竄過一陣熱潮,他火熱的吻和溫柔的愛撫在她體內燃起一把激情的火焰,讓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欲。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熱情,並清楚地意識到——她要他!

  這時候,耿競風突然抬起上半身,以勝利的眼神看著她,沙啞而難掩得意地道:「這種滋味很難受吧?告訴我,你感覺到了什麼?想要什麼?」一邊說著,他故意以自己的身體摩挲著她裸露的嬌軀,一雙大手握住她的雪胸,極具技巧地揉撫挑撚……

  方默雲忍不住申吟了聲,「競風……」她熱情地喊著他的名字,體內的欲火已經燃燒到無法控制的程度。她不斷以沙啞的聲音斷續地呢喃:「我愛你……競風……非常非常的愛你……求你……」

  求他什麼呢?她的神智已混沌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耿競風卻在此時停住所有動作,並離開她站了起來,眯著眼望著她那充滿欲望和熱情的美麗臉蛋。

  他驟然的撤離讓方默雲頓時感覺一陣寒冷,她張開迷蒙的眼,困惑的看著他,輕喚了聲:「競風……」他沉靜、冷然的表情令她困惑也令她感到害怕。

  「你要我嗎?」他看著她問道。

  方默雲雙頰頓時燒紅成一片,但仍羞赧地點點頭,低聲回答:「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哦,是嗎?」耿競風撇唇一笑,隨即沉下臉,表情顯得嚴肅而陰鬱。「你對我的愛足以消泯你心中對男性的仇恨心嗎?」

  他帶著譏誚意味的冷冽話語讓方默雲頓時呆愣住,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變了一個樣子,充滿了憤怒的氣息。

  「三年……整整三年了,我因需要你而忍受不少痛苦,不斷的欲求不滿已經使我快瘋狂了!而你,卻抱著對男性的仇恨心,慢慢地折磨我、啃蝕我的心。」

  方默雲驚愕地瞠大眼,原來他依舊未釋懷三年前她對他的排斥與抗拒。

  「不……不是這樣的!」她心急地否認。

  他沒理會她,逕自說道:「好啦,現在情勢逆轉,輪到你需要我了吧!從現在開始,該換你嘗嘗我所受過的苦。」他的眼神陰鷙而森冷,一字字咬牙地說。

  方默雲被他冷酷的表情和話語給震呆,只能猛搖頭,重複說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耿競風驀地抱住她的頭固定住她,讓她直視著他,以低沉且痛苦的聲音開口:

  「你使我的自尊變得一文不值,這三年來,我找了私家偵探監視你,你知道我的心情嗎?假如我還有一點男人的尊嚴,我就應該將你忘記,另外找一個可輕易取得的女人。可是,我竟無法喜歡別的女人,除非擁有你,否則我寧願孤獨。自你離我而去,我沒有一時忘記過你,你知道嗎?」

  說著,他忽然大笑了數聲,然後眯著眼狠狠地盯著她。

  「你一定因為我的痛苦、掙扎而高興不已,因為這正是你內心所希望的。」

  「不!不是這樣!」方默雲蒼白著臉,想向他說明。「我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有,你有!」他咬牙切齒,「你一定看著我獨自在痛苦中掙扎,心中覺得很得意。你是故意折磨我的,甚至在我的面前和別的男人親熱。」

  「我沒有!」她低喊了聲,以楚楚可憐的神情對著他道:「競風,我們別再提過去的事情了好嗎?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我好不容易才走出陰影,克服心中的恐懼,請你……」

  「你以為這就是大喜的結局了嗎?不,你錯了!」他沉著聲打斷她的話。

  方默雲怔怔地瞅著他,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睛。「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釋懷?」她痛苦地問。

  耿競風只是聳聳肩,邪肆地笑了笑,「屆時你會知道的,今天晚上收拾好你的行李,我們搭明天的飛機回臺灣。」說罷,他沒再看她一眼,逕自轉身離開房間。

  耿競風離開後,方默雲兩眼怔怔地望著前方,她覺得自己全身冰冷,彷佛即將死去一般。

  好半晌,她終於慢慢有了知覺,心口強烈的揪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緩緩地蜷曲起身子,並拉過薄被蓋住自己,腦海裏縈繞著的,仍是他無情冷酷的話語。

  她的恐懼終於成真,原來他對她的溫柔、包容與體貼,全是為了報復她的一種手段。他恨她!也許,他對她的愛早已不存在,和她再次結婚,只是重新尋回他被她傷得體無完膚的自尊心,並非因為他愛她。

  或許,當他報復的心理得到滿足後,他便會結束他們的婚姻……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只覺得心又慌又痛,幾欲落淚。

  如今,她更深切地體認到自己是愛他的,愛得很深、很深。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對往事釋懷,才能重拾他對她的愛呢?她不禁茫然了。

  一整個晚上,她只是迷迷惘惘地躺在床上,根本無法入睡。她努力地想由絕望的深淵掙扎出來,卻彷佛愈陷愈深……

  這一晚,耿競風始終沒再進房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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