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留下來只會阻礙你，所以我走了！謝謝你曾給我的愛，我會一輩子收著這份愛，一個人快樂過日子。」
龐大的身軀頹喪沈陷在沙發上，聶振傑低頭望著手機裡桑楠瑾傳給他的簡訊，每看一次，他感覺自己的心就滴一次血。
桑楠瑾離開台灣兩個星期了，這期間他用了各種方法尋找她的下落，卻只查到她人並未回美國去，而是去了日本。
桑楠瑾分明是存心躲開他，才會飛到別的國度去。
她去日本做什麼？難道一個人到陌生的國度去生活，會比留在他身邊好嗎？「執行長，楊蘋萱小姐又打電話來了，請問您要接聽嗎？」秘書透過內線的報告聲打斷了聶振傑的思緒。
他寒著臉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內線通話鍵。
「秦秘書，以後楊小姐的電話一律不用接給我。」楊蘋萱的所作所為讓他感到憤怒，在失去桑楠瑾的消息之後，他在業界封殺了她。
在建築界，他的人脈很好，國內比較知名的建築公司負責人或管理人都和他有點交情。雖然彼此是同行，是競爭對手，但大家都堅持良性競爭，只除了這次挖角楊蘋萱的「梵偉建築設計公司」。
「梵偉」在業界的風評向來不太好，自身無法培育能力強的建築師，常做出高薪挖角的舉動，楊蘋萱這一次因為私人理由和抗拒不了高薪誘惑跳槽過去，卻在短短一個月內閃電辭職，想必她到了「梵偉」後才知道自己的跳槽行為有多愚蠢，而她辭職後仍堅持要對付桑楠瑾的行為更加令人憤怒。
想必她已經吃了無數次的閉門羹，才會打電話給他。
「我知道了。」秦秘書回應道。
「還有，她已經不是本公司的員工，若是看到她出現，請警衛將她擋在門外，不准她踏進公司一步。」
「是的，我立刻通知警衛。」對於上司的命令，秦秘書立即照辦。
她按下電話接聽鍵，告訴楊蘋萱，執行長正在忙、無法接聽電話的訊息。
楊蘋萱卻不肯掛電話，堅持非要跟聶振傑通話不可，她跟秦秘書說話的語氣軟硬兼施，但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秦秘書的拒絕態度從委婉轉為強硬，怎樣都不肯幫楊蘋萱轉接電話，她對楊蘋萱所做的事和此刻的態度很不以為然。
就在秦秘書與楊蘋萱周旋時，聶振傑拿起車鑰匙步出辦公室。
他打算開車返家，每次回家他總是期待能看見桑楠瑾，他一直在等著她回來，但每天回家面對空盪蕩的屋子，心裡總是一片寂寥和空虛。
就在聶振傑的車子駛出公司車道時，一道身影跑出來。
嘰－－他緊急煞車，車子在幾乎要撞上那個人時驚險的停住。
「該死！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他臉色鐵青的開門下車罵人，抬頭一看，沒想到不要命跑出來擋他路的人是楊蘋萱。「是你？」
「執行長，你怎麼可以封殺我？」楊蘋萱已經在樓下守候多時了，她一直試著打電話找他，但卻都被秦秘書給擋下來，她只好站在車道口等，非要等到他不可！「我做錯了什麼？」
這陣子她的求職全都被拒絕，即使頂著「藍圖建築設計公司」資深設計師的光環也沒人採用。
剛開始她不以為意，就當那些公司不具慧眼，但直到她求職頻頻碰壁，甚至一聽到她的名字就馬上拒絕，讓她開始感到不對勁。
今天一早，她好不容易從一位同樣也在建築界工作的朋友口中聽說，原來她早被封殺了，據說還是「藍圖設計公司」的執行長親自致電要求。
「你的心態不正是最大的錯誤！」他冷冷應道；若不是她擋在車頭前讓他無法開車通過，他連跟她講話都感到嫌惡。「還有，你早就已經離職，別再叫我執行長。」
他所帶的下屬裡沒有這種心胸狹小、用盡心機手段的惡毒女人。
「我沒有做對不起公司的事，你的指責太過牽強。」她不認為自己有錯，當初離職她也有將所有工作交代清楚。「執行長，我看你根本就是公報私仇！桑楠瑾執意離開你，你把這件事怪到我頭上來了對不對？」
她得不到的男人，桑楠瑾也休想得到，所以她費盡心思趕走桑楠瑾。
「你在離職後私下煽動客戶解約，這樣的態度違反職業道德，在業界很多人已經聽聞了這件事，你的所作所為讓業界沒人敢錄取你。」這是她自作自受。
「你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我沒有私下打電話給客戶－－」
「要我拿出證據很簡單，我從你手裡接下來的幾個案子，客戶本人就是證人，你在離職後主動且頻繁跟他們聯繫的通話記錄，一經查證就能取得。」人證物證都有。
臉色一白，楊蘋萱沒料到他原來早就掌握了她的所作所為，她一直以為她的客戶們不會出賣她，但顯然她錯了！
「還有，你私下寄給我父母和秦秘書的那些舊數據，都不足以影響我父母和同事們對小瑾的態度，因為只要是心胸開闊的人，絕對不會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一個沒有做錯事的人身上，除非那個人的心已經病得很嚴重了。」
「而你的心，的確是病了！像你這樣用盡心機貶低別人人格，甚至連曾經是自己上司的人都敢對付，就算你再有能力，也沒有公司敢錄用你，免得將來被你扯後腿搞破壞，何況你的能力在我和其它公司老闆的眼中，還有待磨練加強。」
話說到此，他該說的都說了，這些話浪費了他不少時間。
「走開！別擋住去路，如果你要鬧到讓警衛出來趕人，你就繼續站在車子前面別走。」他臉色陰沈的開門上車，發動引擎，用力按下喇叭，把她嚇了一跳，趕緊跳開來，結果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聶振傑乘機踩下油門揚長而去，楊蘋萱狼狽不堪的看著疾馳離去的車子，這才驚覺她堅持趕走桑楠瑾的作為，阻礙了自己的前途。
一想到往後她將被業界所有的大公司封殺，她就後悔莫及。
然而楊蘋萱的後悔卻換不回桑楠瑾。
聶振傑心痛的開著車在馬路上奔馳，他既想她又氣她，氣得心好痛。
※ ※ ※
日本，福岡。
「阿姨，我回來了。」到假日的早市採買了一堆新鮮海產回來，不擅廚藝的桑楠瑾，打算把這些食材交給廚藝一級棒的阿姨料理。
來到日本已經五個月了，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融入這裡的生活，現在的她心情已經稍微平復，當初毅然決定離開聶振傑的那種心痛感還沒完全消失，但她知道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情緒和心頭的感傷。
「我要的魚、花枝和螃蟹有買到嗎？」劉秀雲從後院走進廚房。
她和老公退休後，接受一位日本好友的邀請，搬到福岡來定居，在這裡買了一間擁有前後院的日式房屋，日子過得很悠閒愜意，日文也溜得很。
「嗯，都買齊了。」穿著寬鬆洋裝的桑楠瑾驕傲的點點頭，把食材放在流理台上，讓阿姨一一檢查。「這些都很新鮮喔。」
「哇，你真不簡單，日文說不通，還能把所有東西一樣不漏的買齊。」劉秀雲驚訝的看看她。
「我最近日文已經進步很多了。」早上出門前她特地按了翻譯機，查過這些海鮮的日文要怎麼講，至於買東西如果要討價還價的話，按按計算機就行了。
「看來你去上日文課還真是進步神速，不像我以前剛搬來時，光是買東西就一個頭兩個大。」若不是朋友的太太幫忙，還幫她惡補日文課程，要不她當時真有點打算放棄住日本。
「說不通就比手畫腳，要不畫圖給他看也行。」她的絕招就是發揮繪畫功力，如果找不到要買的東西，就把要買的東西畫下來問人。
「我沒有美術天分。」劉秀雲不認為自己的鬼畫符有人看得懂。「好了，你上樓去休息吧，去一趟市場也累了吧？廚房阿姨自己忙就行了。」捨不得懷孕的外甥女太勞累，劉秀雲寵愛的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
和丈夫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劉秀雲，一直把外甥女當成自己的孩子，現在對外甥女肚子裡的孩子更是寶貝得很。
今天若不是外甥女堅持要到市場走走，劉秀雲怎可能讓她去幫忙買菜。
「阿姨，我明天要做產檢，醫師會順便幫我看看孩子的性別……」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她都希望能長得像聶振傑的版本。
桑楠瑾低頭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心裡是喜悅的，但也有一分歉疚。
「小瑾，你真的不跟孩子的爸說一聲嗎？」劉秀雲一直都知道外甥女跟聶振傑交往的事，前陣子分分合合的過程，也在外甥女來日本投靠時聽說過了。「他愛你啊！」
「阿姨，我也好愛他啊，可是我不能因為愛他而連累他……」這孩子這輩子註定無法跟自己的爸爸相認了，因為她不會再回到聶振傑的身邊，沒有福分擁有他的愛。
放開他，對他而言會是最好的結果。
「阿姨不是說過了，你姨丈不反對你入籍成為他的養女，一旦入籍改名後，你就可以拋開桑家的包袱，可以回台灣跟他相聚了。」劉秀雲跟美籍老公討論過這件事，也詢問過相關的法律規定，領養條件是可以成立的，而且老公也欣然同意接納桑楠瑾成為自己的女兒。
「這件事我再想想啦。」她知道阿姨和姨丈的好意，但改了名真的就能解決所有的恐懼和擔憂嗎？楊蘋萱怎麼可能不繼續興風作浪？只怕到時候反而是白忙一場。
「唉，怎麼講你都這麼固執！阿姨也不想勉強你，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吧。」劉秀雲一直鼓勵她回台灣去，別再被別人惡意的批評威脅打敗，這樣不僅苦了自己，也苦了聶振傑。
「好，我會慢慢想。」她露出苦笑，看著阿姨走回廚房裡，轉身拾級上樓。
阿姨和姨丈對她很好，把二樓的兩間空房全都留給她使用，一間是她的臥房，一間是畫室。
她喜歡這間陽光充足的畫室，最近她很有靈感，畫了一系列森林小精靈冒險的故事繪本，這些森林小精靈住在山上一間漂亮的木屋裡，木屋樣貌全拷貝自聶振傑為她所蓋的那間房子。
第一本繪本已經完成，最近透過姨丈引薦給福岡某家知名出版社出版，繼續以跟「桑」同音的「Sun」當筆名發表新作。
因為她在西雅圖出版過很多本繪本，都還挺受歡迎的，本身知名度就夠，所以姨丈一引薦立即獲得出版社編輯部的高度重視，第一本《森林小精靈冒險記》也即將在明天問世，試試市場反應。
因為懷了孕，因為繪本即將順利出版發行，讓她這陣子沮喪難受的心情好了一些。
她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而她也希望聶振傑能夠過得比她更好。
雖然沒有他陪伴的日子心情很孤單，但她還是會咬牙努力撐下去，至少讓疼她的阿姨和姨丈不用為她太過擔心。
返回樓上後，她並沒有回房休息，而是來到畫室坐在工作桌前，畫著第二本繪本。
出版社希望她能在下個月月底前把第二本繪本交出去，而她也希望自己能在日本闖出一片天，畢竟她已經決定長住日本，就不該給阿姨和姨丈添麻煩，至少得做到經濟獨立才行，慢慢的再幫忙負擔家計。
整個上午，她就沈浸在繪本的世界裡，筆下的小精靈可愛又逗趣，做出了一連串令人發噱的好笑舉動，她好期待日本讀者能夠喜歡她的作品。
「寶寶，媽咪真的好期待啊！」當然，她更期待寶貝的出世。
起身走到窗邊，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微風吹進窗內，揚起桑楠瑾刻意剪得短短的髮尾，手輕輕撫著微隆的肚子，腦海想像著寶貝的模樣，也想念著有三個月沒見的聶振傑。
※ ※ ※
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
剛接到某項醫院工程的聶振傑，來到這間私人醫院跟院長碰面。
這間醫院正是桑楠瑾車禍住院及做復健的醫院，踏進這裡，他心裡的傷口又被掀起，心口再度隱隱泛疼起來。
他停下腳步，站在走廊中央，腦海浮現自己曾在這裡看見桑楠瑾跟復健師談話而吃醋，兩人起了小小的爭執，最後他用親吻撫平她怒氣的畫面。
記憶仍舊清晰，但她人已經不在台灣了。
「聶先生？」方凱泰剛結束上午的復健工作，正打算返家休息，卻意外在走廊遇見聶振傑。
方凱泰對聶振傑印象十分深刻，當初他想追求桑楠瑾，沒想到桑楠瑾的男友竟然是建築界名人，自認條件還不錯的方凱泰，頭一回認輸，不過他輸得心服口服。
最近他還聽說醫院的大樓新建工程已經由「藍圖建築設計公司」奪標，將由建築大師聶振傑親自操刀。
「你……你是小瑾的復健師？」微微轉頭，他看著方凱泰，花了幾秒的時間才想起方凱泰。
「是的，你好。」方凱泰主動拱拱手，現在大家都相當奉行拱手不握手的禮儀。「桑小姐能夠這麼快出版繪本，手臂恢復情況應該非常良好才對。」
方凱泰的妹妹的工作跟進口書代理經銷相關，之前他曾跟妹妹提過桑楠瑾的筆名，可能是職業習慣使然，沒想到妹妹一直記得桑楠瑾的筆名，也從美國進口了幾本桑楠瑾的繪本。
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他對桑楠瑾幾乎都要淡忘了，前幾天他卻從妹妹手裡拿到桑楠瑾最新出版的繪本，叫做《森林小精靈冒險記》，這才讓他又想起桑楠瑾。
「你說什麼？你說小瑾出版新的繪本？你從哪裡得知這個消息？」跟院長約好見面的時間已經快到了，他原本不想跟方凱泰多談，沒想到腳才剛邁出一步，乍聞方凱泰提到小瑾的事情，令他震驚萬分。
「難道……聶先生不知道？」方凱泰一頭霧水。「你跟桑小姐－－」
「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小瑾她暫時到日本去了。」他試著透過朋友在日本找人，但卻像在茫茫大海撈針一樣，始終沒有消息。
「原來你們現在沒有在一起了。」那麼他有希望嘍？方凱泰重新燃起追求桑楠瑾的期待。
「我們只是暫時分開，等她回到我的身邊，我們會立刻結婚。」聶振傑鄭重的聲明，任何人都休想搶走他的女人。「方先生，你剛剛提到小瑾出版新的繪本，我能知道是哪家出版社出版的嗎？」
如果能夠從方凱泰這邊得到消息，那麼他找桑楠瑾就簡單多了。
「抱歉，上頭寫的都是日文，我看不懂日文。」他說的是真話。
「那你怎麼知道小瑾出版繪本？」得到了這個線索，聶振傑心裡揚起好大的希望。
「我知道桑小姐的筆名，繪本上也有桑小姐一些過去作品的介紹。」所以他確定轉戰日本市場的「Sun」就是她本人沒錯。「看來聶先生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桑小姐的近況。」方凱泰有點得意地說道。
「目前是這樣，但我保證我很快就會掌握到她的一切！」他絕對不會把桑楠瑾拱手讓人。「我愛她，我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只有她。」說完，他轉身就走，把方凱泰晾在原地。
看來方凱泰應該不會再透露其它訊息。沒關係，他自己會想辦法找出來！
「聶先生，你不想看看桑小姐的作品嗎？」方凱泰喊住他。
他腳步一頓，霍地轉回身，目光顯得有些激動。「你願意把小瑾的繪本給我看？！」
「繪本在我的辦公室裡，你若是有時間的話，我回去辦公室拿給你。」
他早就放棄追求桑楠瑾了，剛剛只是一吐之前沒追到桑楠瑾的怨氣，氣氣聶振傑而已。
「我跟院長見面的時間還沒到，還有五分鐘的時間。」他很慶幸今天自己提早赴約，慶幸自己遇上了方凱泰。
這是命運的安排吧！在他失去桑楠瑾將近半年之後，終於有她的消息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方凱泰立即踅回辦公室。
「我跟你去拿。」聶振傑一點也不想等，他快步跟上。
不久後，他在方凱泰的辦公室順利的拿到繪本。「謝謝你，我想我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看著繪本，他心情無比複雜，激動又喜悅。
「不客氣。」看著聶振傑的神情，方凱泰知道他做對了，他衷心祝福桑楠瑾能夠得到幸福。 |
匿名
發表於 2012-12-15 07: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