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果]熱情無罪(戀愛症候群之一)[全文完]

熱情無罪【戀愛症候群之一】 作者：樂果

范伊禾的花心戀史，即使是當模特兒不久的伊佟馨也聽說了──
他是頂尖廣告鬼才，愛跟美女談戀愛，但總是不久就厭倦，分手再換新女友。
很多模特兒受害，超有正義感的她決定幫女性出氣，先俘虜他再甩了他！
不料首次合作廣告就被嚇到，看他外型粗獷是很man，談吐專業也很具魅力，
但工作時也太凶了吧！身為菜鳥的她只能乖乖聽話，全力配合。
然而之後裝賢慧設計完美晚餐約會，竟又以兩人輪流搶廁所作結！
給他難看不成，優雅形象還徹底毀滅，她糗到想走人了……

范伊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有病，感情處理得一團糟！
如今臭名在外，方圓百里內沒有女人敢靠近他。唉！
沒人明白他其實是得了戀愛恐慌症，目前無藥醫；
想追求內外兼具的心靈伴侶，偏偏美女沒大腦，
談戀愛沒感覺，沒感覺走不下去，走不下去只能分手。
只有伊佟馨很不一樣，美麗非重點，會做菜才是極品！
熄滅的熱情再度被點燃，Love！他又來了～～

楔子

　　深夜，網路聊天室上，三個同經紀公司的模特兒正在談心事。

　　春天︰一個月沒有你的消息，在忙什麼？

　　蜜妮：忙著戀愛，也忙著失戀。

　　春天：怎麼會這樣，你很愛他嗎？

　　蜜妮：我為他瘋狂，上星期我甚至在後頸刺青，不敢讓老闆知道，都是為了他！

　　春天：刺青……那不是很痛嗎？

　　蜜妮：是啊！但是他說女孩子刺青有一種壞壞的吸引力，讓男人難以招架，所以我還是去了。

　　春天：那他怎麼說？

　　蜜妮：他很意外我竟然這麼做，他說有點怕太過熱情的女人。可是我還是好愛他，他好有才華，懂好多事，春天，我是不是太過熱情了？

　　春天：笑話，哪個男人不喜歡熱情的女人？

　　娃娃加入了聊天室：是啊！熱情無罪！後來呢？

　　蜜妮：我們才交往一個半月，他就說要分手了。

　　春天：真是可惡！

　　蜜妮：其實不能全都怪他啦！

　　娃娃：為什麼不怪他？分手理由呢？

　　蜜妮：他決定暫時不要談戀愛，因為已經嚴重影響他的工作。

　　春天和娃娃：為什麼？

　　蜜妮：他說，只要他一談戀愛，就會失眠、頭痛、工作無法專心，他不是適合談戀愛的男人，為了不讓我受傷害，只好忍痛和我分手。

　　娃娃：等等！你那個男朋友叫什麼名字？

　　春天：我也想知道，兩年前我有個朋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和男朋友分手。我那個朋友什麼都不敢說，就為了保護他，害怕讓他心理壓力更大。

　　娃娃：不會吧！我也有朋友的男友是用這理由和她分手的，可是她沒有說對方是誰。

　　聊天室淹沒在一陣沉默中，螢幕上的空白等著注入激盪洶湧的情緒。

　　許久，電腦螢幕上出現了三個字——

　　范伊禾。

　　廣告設計鬼才，兩年前得到國際性廣告大獎後，即被J&J全球廣告集團挖角，成為廣告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創意總監。由子他的加入，今年J&J躍居成為全國承攬額最大的廣告公司，被客戶評鑒為「最佳廣告公司」，范伊禾更當選年度廣告風雲人物。許多名不見經傳的產品，經過他的設計宣傳，都成了炙手可熱的熱門產品。

　　因為工作的關係，范伊禾認識許多模特兒，在合作期間輕易地打動她們的芳心，只可惜沒有一個女人真正抓得住這個男人。

　　蜜妮：你們覺得范伊禾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嗎？

　　娃娃：笨！你怎麼會相信他？他的專長就是亂編廣告台詞來騙我們這些女人，這是我聽過最高明的分手借口，如果他真的有戀愛恐慌症，那他為什麼女人換過一個又一個？

　　蜜妮：也對哦！

　　春天：可惡！姐妹們！像這種不要臉的臭男人，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給他一點教訓！

　　蜜妮：……怎麼教訓啊？

　　三個同仇敵愾的女人，絞盡腦汁在想著教訓的方法。

　　娃娃：我想到了，而且絕對是個完美的計劃！

　　春天和蜜妮同聲問：什麼計劃？

　　娃娃：公司最近來了個新人，長得好漂亮，條件一級棒！公司好像要全力捧她，聽說她的第一個case就是范伊禾的法國化妝品廣告。我想，我們可以拜託她替我們教訓這臭男人！

　　蜜妮︰她肯嗎？

　　娃娃：放心，她才剛出道，為了不得罪我們這些前輩，她一定會答應的。

　　春天：哦……我知道你在說誰了。

　　蜜妮問：你到底在說誰啊？

　　螢幕上停頓了一會兒，出現了三個字——伊佟馨！

第一章

　　深夜，「綠門」酒吧裡，三個男人喝著啤酒，嗑著花生，看著陷入僵局的棒球賽轉播。

　　突然，范伊禾的手機響起，他轉過身，壓低嗓音說話。

　　「……不行，小湘，我不想傷害你，為了不讓你未來更痛苦，我只有這一個選擇。」

　　范伊禾的助理小強和死黨小郭表面上注視棒球節目，實際上早已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傾聽他的對話。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想到你問我的問題，我就又開始睡不著了，今天頭痛了一整天。」范伊禾沉默半晌，接著又說：「是啊——我不適合談戀愛，我想分手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哦！不——是我的錯，不是你——我很抱歉，我需要時間——我不知道要多久，嗯……好，我知道，我會保重，謝謝你，小湘，掰了。」

　　范伊禾切斷手機，回頭正想繼續看電視，卻注意到小強和小郭好奇的看著他。

　　「怎麼了？」

　　「又玩完了？」他們同聲問。

　　「嗯。」范伊禾輕哼一聲，端起啤酒一飲而盡。

　　「這女的不好啊？」

　　「也不是，只是沒有感覺。」范伊禾回道。

　　「感覺？只要是美女，我都有感覺，偏偏我一個女朋友都沒有，你還敢這樣挑剔，真是太刺激人了！」小強翻了個白眼，搖搖頭說：「真希望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先把你甩掉的女人，對方說：『喔……范伊禾，真的很對不起，我對你就是沒有感覺。』」他拉尖音調，故作女人的神態。

　　「這一次維持多久啊？」小郭好奇的問。

　　「一個半月吧！看清楚一個女人其實用不著太久。」范伊禾沉重地說。

　　「老天真不公平，為什麼總是讓你佔盡便宜？」小強說。

　　小郭心有慼慼焉的感歎。「唉！老天本來就不公平，這些熱情的女人被他的外表和條件吸引，根本就來不及看到他邪惡的本質。」

　　范伊禾轉頭瞪了小郭一眼。

　　小強猛點著頭。「對！對！對！可憐的女人……可惜的熱情……」

　　「他沒救了，我們只能為那些受害或將來會受害的女人，暗暗祈禱。」小郭低頭在胸口上畫了一個十字架。

　　「好了！你們有完沒完？」范伊禾受不了的低吼一聲，怎麼他們全把他看成差勁花心的臭男人？他們不清楚，他范伊禾對每一個交往對象都十分尊重體貼，甚至於相當大方，只是他總是很快就厭倦了對方，他也沒辦法呀！

　　「范伊禾，雖然你是我老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不正常。」小強說。

　　「我有不正常嗎？」范伊禾憂心的問。

　　「有！」兩個朋友異口同聲。

　　「那要怎樣才算正常？」范伊禾認真的問。

　　小郭舉起三根指頭。

　　范伊禾望著小強，又看了看小郭，皺了皺眉頭說：「三個月？」

　　小郭誇張的點頭，范伊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陷入沉思。

　　唉！如果真的能夠相愛，誰喜歡分手啊？都怪他在廣告界看了太多外貌和內在無法平行的美女。

　　對於內在超出外貌的女人，他感到抱歉，以他挑剔的美學眼光，是無法不在意這一點的。所以，他交往的女人，幾乎都是美艷性感、絕對賞心悅目的美女。

　　偏偏他和這些美女就是無法維持長久的關係。因為他們雖然在交往，卻從來沒有真正相愛。沒有感情的存在，就不會有盲目的衝動，交往中太過冷靜理智，很快就會看清對方，並感到重複性的厭煩。

　　或許這真的是一種病吧！

　　「范伊禾，為了證明你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你一定做得到的。」小郭開始用激將法。「如果再怎麼樣都無法在一起超過三個月，那也只能說，你這個男人真的有毛病。」

　　「對！那就表示你有戀愛恐慌症，無法跟人深入交往！」小強的拳頭重重地捶在吧檯上，下了最後結論。

　　「我沒毛病，我正常得很……」范伊禾理直氣壯的說，卻不知怎地，聲調到最後顯得有點無力。

　　或許他的好朋友們說得對！他真的不正常，不然怎麼會無法對別人付出真心呢？

　　※　※　※

　　「林先生，模特兒已經在化妝室等三小時了，可不可以請你去問范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攝影棚裡，燈光師正在銀色的布簾前測試光線和角度，攝影師早已經就位準備好了。

　　小強把鴨舌帽往後戴，對模特兒經紀公司的助理說：「別急，只要佈景弄好，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此時范伊禾走進攝影棚，他穿著深藍色的名牌襯衫，深黑發亮的頭髮修剪得層次分明，滿臉大鬍渣，乍看像個大老粗，卻更突顯他粗獷帥氣的男性五官，再加上那敏銳有如獵人般的眼神，一出現馬上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是這支廣告的製作總監，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親自參與監督。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就等著他開口發號施令。

　　范伊禾瞄了一眼佈景前空蕩蕩的場地，對助理小強說：「模特兒準備好了嗎？」

　　小強說：「早就準備好了，都是因為那銀色的佈景不夠亮，無法製造水波反照的效果，所以忙著臨時又從別的攝影棚調來。」

　　「服裝造型都好了嗎？」

　　「都好了，我們隨時可以開始了。」模特兒公司的助理急忙回應，時間就是金錢，要不是為了范伊禾這個廣告鬼才，公司也不會這麼配合。

　　「先拍幾組正面特寫，我要看看效果怎樣。」范伊禾對攝影師說完，指了指化妝室的方向。

　　模特兒公司的助理馬上快步到化妝室請模特兒出來。

　　范伊禾低頭翻閱著廣告企劃。

　　一個成功廣告人的任務，不只是創造美感，還必須對媒體有特殊的研究，精準架構整個商品的優點，突顯所有的特色，以推銷產品。

　　范伊禾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他專注於手上的文案，週遭的工作人員各自忙碌的準備。

　　倏地，攝影棚的空氣凝結了幾秒，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他不經意的抬頭，視線再也無法移動。

　　銀色的布幕前，身材高宨勻稱、穿著透明絲綢內衣的模特兒已經就位，風吹撫過她身上輕軟的布紗，姣好的曲線顯露無遺。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強的關係，她全身光彩奪目，找不到一絲瑕疵，膚色潔淨如白紙，淡淡的粉紅撲在兩頰，和她嘴上櫻紅的唇彩相映。

　　不用說話，她水亮的眼睛已經誘惑了所有人的靈魂。

　　模特兒公司強力推薦的人，真的是不一樣！

　　范伊禾非常滿意，注視愈久，愈感到她的魅力無窮。原本對於這個化妝品廣告，他屬意其它的模特兒，卻遭到客戶反對。現在看見她，他不得不承認上面的決定是對的。她賞心悅目的臉蛋、清新亮潔的五官，以及自然脫俗的氣質，在保養系列的廣告主題上，顯然更有說服力。

　　范伊禾低頭翻過幾張文件，找到了她的資料——伊佟馨。

　　伊佟馨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石像，定定地站在光線的焦點間。這次世界知名的化妝品牌亞絲蘭，破天荒的聘請新人模特兒來代言，她深知自己身負重任，一定要盡全力跨出這事業的第一步。

　　她毫不客氣的觀察范伊禾，想起了同事的投訴和告誡。

　　戀愛恐慌症笑死人了，只有那些癡情的笨女人才會相信這種爛借口。她一定要狠狠教訓一下這花心又不負責任的臭男人！

　　「站過來一點。」攝影師對伊佟馨說，她才趕緊回神專注在工作上面。

　　「不行不行！顏色不對，還有她腮紅太濃了，側面的角度很不突出。」范伊禾突然大聲打住所有人的工作。

　　小強上前解釋：「那銀色的效果不是很好嗎？我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銀色顯現不出水波的反射，只有珠光寶氣的感覺而已，一定要有一些水藍的效果才好。」范伊禾強調。

　　全場的人停下了工作，小強走向工作人員開始商量。

　　這麼一等，就耗了一個小時，伊佟馨擺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姿勢，看情形還有很長的時間要進行，大家都顯得有點疲累了。

　　「叫化妝師來！平面廣告的臉部細節非常重要，她的腮紅太濃了！皮膚怎麼這麼白，是不是撲太多粉了？這不是在拍歌仔戲宣傳照！我不是有交代盡量要素顏嗎？難道不上濃妝不能看嗎？」范伊禾忍不住大罵。

　　這時候，伊佟馨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出鎂光燈外，直到來到范伊禾面前，她停住腳步。

　　「范先生，請你看清楚，我沒有畫腮紅，也沒有撲粉，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摸看看，你跟化妝師交代要盡量素顏，所以我只有上一些乳液和口紅，你沒有說不能上乳液吧？」

　　范伊禾沒有表情地望著她，突然伸出大拇指用力地抹過她兩瓣唇，片刻就破壞了化妝師精心描繪的唇色，淡淡地說：「口紅顏色太濃了，至於臉頰……」

　　他手指伸到她的頸後，稍微使了一些勁，讓伊佟馨的臉向自己更靠近。

　　伊佟馨嚇一跳，右手反射性地揮了上來……

　　「啪！」

　　她打了范伊禾一巴掌，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視線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你幹麼打我？」范伊禾瞇著眼，冷靜過人的問。

　　「我以為你想……」伊佟馨也被自己嚇到了，如果他真的想吃她的豆腐，他應該不會這麼嚴肅冷靜。

　　「我只是想摸清楚。」

　　「我知道，可是你不用……不用這樣！」他的手指伸到她的耳鬢後面，她不抗拒的話，不知道他會有多靠近？

　　「是你要求我摸你的。」范伊禾說。

　　「我沒有要求你摸我！」

　　「你有。」范伊禾回頭對呆立在一旁的小強說：「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她說，叫我摸摸看？」

　　小強用力猛點頭。

　　范伊禾聳聳肩。「你看，我有人證。你是沒有辦法告我職場性騷擾的。」

　　「可是我沒有要你……」

　　「說過就是說過了，沒有什麼好爭的。況且如果我沒有摸過，也不會知道你的臉頰天生就這麼紅，而且還紅到脖子上。」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胸口。

　　「我……」伊佟馨下意識地用手遮住胸口，感到全身燥熱。

　　「小姐，請你注意一不自己的行為，不要像……像……」范伊禾深思地停了幾秒，想要說個貼切的形容詞。

　　「小老鼠打大野貓？小紅帽質問大野狼？還是老虎頭上拍蒼蠅？」伊佟馨反應很快的接了好幾個。

　　「形容太多了，但說得好。」他露出他一貫迷人的笑容。

　　「哦……好吧！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她的姿態軟了下來，承認自己的確反應過度，而且以對方的身份和權限，她有被撤換的危險。

　　范伊禾看著她窘困的模樣，兩手抱胸，高傲的說：「沒關係，不用解釋了！先回去工作，化妝師在等你。」

　　伊佟馨回頭看，化妝師已經站在她的身後，她不好繼續拖延時間，急忙要離開，卻又聽見范伊禾對著工作人員大吼：「好了！叫人把冷氣開強一點，模特兒熱得全身發紅要怎麼拍啊？沒看過這麼容易臉紅的模特兒！還有……工作人員最好小心點，保持距離，這個模特兒會動粗，幸好大家都有保意外險。」

　　認識范伊禾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冷面笑匠，時常緊繃著臉說些冷笑話。習慣的人不會太在意。只有伊佟馨不懂，全身忽冷忽熱，臉色更紅了，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接下來范伊禾開始全心投入工作，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一直在和攝影師、造型師作溝通。

　　伊佟馨補好唇彩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讓她的情緒起伏這麼大，她感到不可思議，對他就更為在意。

　　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再也沒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不久，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攝影棚。

　　伊佟馨悵然的望著他的背影離開，心裡不禁有點失落。

　　這樣的心情沒有維持多久。

　　等不及工作結束，小強趁著攝影師更換底片的空檔走上前，跟她說：「晚上八點，廠商有個Party，在私人俱樂部，地址在這裡。只是平常的聯誼活動，工作人員都有被邀請，你們公司的一些模特兒也會來。」

　　「我為什麼要去？」

　　「你是新人吧？不想多聯絡一下感情嗎？況且照你今天的表現，我要是你，一定會到的。」

　　小強話中有話，伊佟馨馬上聯想起今天打了范伊禾一巴掌的意外事件。

　　小強遞上一張紙條，不等伊佟馨再說什麼，隨即走開。

　　※　※　※

　　一輛白色日本車停在郊區的一幢別墅前。

　　從車子裡魚貫地跨出了一雙又一雙修長完美的長腿，四個讓人眼睛一亮的美女稍稍整理一下長髮，拉拉短裙，用自信十足的步伐，大步的走入豪華別墅。

　　「喂！你們看看我的牙齒，有沒有沾到口紅？」

　　「有一點，用我的紙巾擦擦吧！我這件衣服怎麼樣？不會太曝露吧？」

　　「不會，剛好和你香奈兒的鞋子很搭，嘩！這鞋子少說也有五萬吧！」

　　「有什麼關係，好看才重要啊！我們是模特兒耶，當然要走在流行的尖端啊！」三個女人在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前，作最後的儀容討論。

　　一起來的伊佟馨只是靜靜地跟隨一旁，同行的娃娃忍不住說：「佟馨，你會緊張嗎？」

　　「嗯……還好。」伊佟馨隨口回應。

　　幾天前聽同事們投訴范伊禾臨陣脫逃的愛情戲碼，她足足聽了三個多小時，當下答應要好好整整范伊禾這個愛情大騙子。只是經過今天的打巴掌事件後，她心虛地有些怯場了……

　　和他面對面正式交鋒，她才明白為什麼和他共事的同事，會一個一個的栽進他的愛情陷阱裡。

　　看他調度人事，大手指揮現場，自信滿滿站在一旁監督，無形中就讓人產生敬畏感。她覺得自己真像一隻手無寸鐵的小老鼠，妄想和大野狼一較高下。

　　春天說：「佟馨，你不會是想打退堂鼓了吧？我們的復仇計劃還是要進行的，對不對？」

　　蜜妮情傷還未復原，馬上猙獰地說：「當然要進行！佟馨，你已經答應我們了，要是反悔，我們這些前輩就不罩你了。」

　　熱情衝動的伊佟馨，仗義之心再度燃燒，就算是小老鼠，也有無懼無畏的勇氣。

　　「放心啦！我會替你們好好教訓這個臭男人的。」她大聲宣誓，安撫不安的眾人。

　　「好，趕快進去吧！你們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蜜妮回到車子裡面，準備開車離開。她才和范伊禾分手，為了避免尷尬和衝突，今天她擔任司機，只在幕後指揮。

　　三個美女們一進大廳，馬上替這個Party增色了不少。

　　范伊禾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剛剛才和幾個朋友寒暄了一番，此刻正靜靜地一個人喝酒。

　　他大口喝著「血腥瑪莉」，看著手上的酒杯，心想這種雞尾酒真的很滑稽，調入了紅辣椒醬，混合西紅柿汁和烈酒，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起來就噁心，但是竟然可以這麼順口。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抬頭，游移的視線和心緒很快又找到了定點。

　　伊佟馨也來了，而且還和同公司的幾個模特兒老鳥混在一起。他不禁替伊佟馨感到可惜，她外貌清麗優雅，個性中有一種很可愛的傻勁，但是……唉！和那群女人在一起，她很快就會沾染上她們的虛榮，和美女慣有的驕傲自私又自大的毛病。

　　「可惜啊……」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揮手喚來服務生，指指桌上空了的酒杯，服務生很快地點頭離開。

　　此時，出乎范伊禾的意料之外，一個美麗的倩影走近，端著兩杯「血腥瑪莉」，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伊佟馨揚起燦爛的笑容，對他說：「嗨！想不到你愛喝Bloody Mary，你不覺得這是種很滑稽的雞尾酒嗎？它加了伏特加、苦精、胡椒、辣椒醬、辣椒油……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竟然也能夠創造出一番特別的風味。」

　　范伊禾心震了一下，驚訝的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血腥瑪莉」。「我剛剛也是這麼想。」

　　伊佟馨挑起秀眉。「哦！既然這麼想，為什麼還一直點，不試點別的？」不等他邀請，她逕自坐在他旁邊。

　　「我有便秘。」他說。

　　「什麼？」伊佟馨頓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她優雅的坐在他的身邊，他也紳士十足的和她交談，想不到他竟然冒出了一句這麼不衛生，又這麼沒有營養的句子！

　　「我有便秘，這幾天三餐不正常，失眠，又沒有時間去健身房運動，只有這種酒有……」范伊禾又繼續說，隨興的姿勢顯示他大男人坦率的性格，毫不在乎形象的談話內容，更加突顯他大而化之的男性自信。

　　「芹菜，有纖維……」她表情僵硬，力持鎮定。

　　范伊禾滿意她的理解力，點點頭繼續又說：「對！而且還有——」

　　「西紅柿汁，有營養。辣椒，幫助排便。」

　　他更滿意的點頭。「對！」

　　老天，這種對談真是沒有營養又不衛生，她為什麼還要繼續坐在這裡虐待自己呢？伊佟馨等不及想起身走人，可是念頭才一轉，眼角就瞄到了春天和娃娃正鬼鬼祟祟看著她，一貫做出鼓勵又恐嚇的手勢。

　　伊佟馨挪動了半個屁股，只好又坐定回去。

　　「你對調酒好像很有研究啊？」

　　「嗯……還好，會調幾種。」她轉頭背對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才怪，她連伏特加和米酒都喝不出來呢！

　　「不錯，喜歡烹飪嗎？」他隨口懶洋洋的問。

　　「噴人？」伊佟馨一時分神沒有聽清楚，將耳朵靠近又問一次。

　　「我說烹飪！煮菜！做飯！」他有點不耐煩，好印象似乎扣了幾分。

　　自己中文不標準，還敢大聲說話！她偷偷翻了個白眼，馬上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哦！我最喜歡烹飪了，上了幾年的課，法國菜或義大利菜都難不倒我，中餐那更不用說了。」

　　「真的？」他眼睛一亮。

　　「當然！煮飯是我最大的嗜好之一。」伊佟馨吹牛不打草稿的瞎掰一場。復仇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要表現女性的傳統優點來吸引他，因為范伊禾最欣賞這樣的女人了。

　　這個女生真不錯，不但反應靈敏，秀外慧中，還會燒一手好菜呢！這樣優秀的女人已經快要瀕臨絕種，他愈來愈有興趣了！

　　范伊禾調整了姿勢，靠近她說：「真的嗎？伊佟馨，真希望有機會嘗到你做的料理。」

　　「可以啊！只是不知道你這個大忙人什麼時候有空？」

　　「太好了！你家還是我家？」范伊禾半點時間都不浪費，單刀直入的問了。

　　「呃……」伊佟馨頓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時候，一個矮小斯文的男人適時出現。

　　「哈！你不就是今天打了范伊禾一巴掌的那個……那個模特兒，叫什麼名字來著……」

　　小郭的出現真不是時候，范伊禾瞪了老友一眼，任他大剌剌的擠在兩人中間，他不得已挪了挪位子，不想和小郭靠得太緊。

　　「我剛剛才聽見小強告訴我這個驚人的花邊新聞，等不及要來看看這個大膽又美麗的模特兒。你好啊！我叫小郭，是范伊禾的好朋友。」他難掩興奮的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伊佟馨。」

　　「哦！你姓伊，和范伊禾的伊一樣嗎？」看見伊佟馨點點頭，他又說：「真是巧啊！我有一個同學也姓伊，結果娶了一個姓劉的女生，我們都叫他們一流家庭……想不到你敢打范伊禾，不錯哦！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呢！你也知道，范伊禾有權挑選適合的人來拍廣告，很多你們公司的模特兒都是先拍廣告紅起來的呢！你敢打他，真的很有勇氣……」

　　小郭一打開話匣子就說個不停，旁人一點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突然，娃娃出現，目光如炬地看著小郭說：「你叫小郭嗎？過來，我有話要問你，我們可以私下談談嗎？」

　　雖然娃娃的口氣不善，但是面對一個大美女說要和他私下談談，小郭當然義不容辭，他站起身說：「我認識你嗎？好啊，要到哪裡談？」

　　「跟我走就對了！」娃娃二話不說就把小郭拉離沙發，離去前還對伊佟馨使了個繼續的眼神。

　　原來娃娃是來掃除障礙的！春天也正拉著范伊禾的特別助理小強，在一旁有說有笑的呢！

　　伊佟馨會意的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她和范伊禾明顯被湊在一起，只要有不識相的人來打斷他們，都會明來暗裡的被掃除。

　　「對了，你剛剛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范伊禾開口又問了一次。「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到你家。你一個人住吧？」

　　伊佟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心虛的點點頭。

　　范伊禾緊接著又說：「太好了，那就先來個你拿手的法國菜吧，怎麼樣？」

　　「好……好啊！」伊佟馨假裝高興的答應，內心卻感到不妙，雖然答應前輩要好好教訓范伊禾，但是邀請他來自己家，已經超出了她能接受的範圍。

　　「那……這個星期六晚上，七點。就這麼說定了！」范伊禾笑露出一口白牙，心裡意外的暢快無比，已經很久沒對一場約會這麼迫不及待了。

第二章

　　距離上一次的Party已經三天，伊佟馨和范伊禾通了三次電話，不可否認的，范伊禾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和他說話相當有趣，所以約會很快就確定了。

　　經過伊佟馨的抗議，三個美女最後決定使用春天的小公寓，因為這大樓的安全措施相當完善，就算什麼事發生，也能及時有人幫忙。

　　伊佟馨對於可以不必公開自家地址鬆了一口氣，她可不要在甩了范伊禾以後，還要冒著被他騷擾的危險。

　　「怎麼辦？好了沒有？時間快到了！」

　　六點四十分了，伊佟馨望著牆上的鍾一分一秒的接近七點整，神經開始緊繃了起來。

　　「別急啦！蔡師傅說已經送出來了。」娃娃胸有成竹的說。

　　「如果范伊禾來了，菜還沒有來，伊佟馨不就穿幫了！」蜜妮來回不停踱步，昨天她打電話預定了一桌法國菜，結果直到現在菜還沒送來，真是急死人了。

　　復仇計劃的狗頭軍師春天沉穩的說：「沒關係，如果來不及，就先到我家樓下的自助餐店買幾樣菜好了。」

　　「自助餐？可是我說我會煮法國菜請他的……」伊佟馨擔憂的說。

　　娃娃揚起嘴角。「不要擔心，范伊禾那種創意人最喜歡不按牌理出牌，幾樣家常小菜或許更能夠抓住他的心。」

　　「對！對！娃娃說的對！」蜜妮豁然開朗的說。

　　「那我去買好了。」六點四十五分，春天自告奮勇。

　　「好吧！」伊佟馨也只有無奈的接受前輩們的臨陣指揮。

　　果然，這樣的做法是正確的。

　　原來法國餐廳的送菜小弟在附近發生了車禍，餐廳經理告知要補送一份，但是時間考慮，娃娃只好取消法國餐。

　　春天到樓下的自助餐店買了好幾盒家常小菜，不消十分鐘就已經滿滿地擺了一桌，伊佟馨愣愣地站在飯桌前出神！

　　「鹵五花肉加豆千、海帶，A菜炒姜絲、酸菜炒大腸、兩個荷包蛋加香腸！」

　　春天說道：「已經七點了，這家自助餐的生意很好，很多好吃的菜都快沒有了，這已經是我挑得最好的了。」

　　七點過十分，門邊的對講機響起。

　　「是我。」對講機上的螢幕顯示出范伊禾的影像。

　　「他來了！他來了！」伊佟馨慌亂的揮手大叫。

　　「放心，我們就躲在裡面，有什麼緊急狀況我們會保護你的。」春天的話有如一顆鎮定劑，讓伊佟馨安心不少。

　　她按下公寓對講機說：「請進。」

　　春天、娃娃、蜜妮開始慌亂的找地方躲藏。

　　沒多久，門外敲門聲響起——

　　「你遲到十分鐘了。」伊佟馨打開門，沒好氣的說，竟然有男人和她約會遲到！

　　范伊禾握著一瓶紅酒，賠禮似的笑了笑。「對不起，臨時有事情被拖住了。」

　　「沒關係。」伊佟馨在他的身後將門關上。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他說。

　　「是啊！」伊佟馨背對范伊禾擺了一個大臭臉。

　　范伊禾細細地審視這一間淡雅舒適的小公寓，一房一廳二十多坪左右，還有個小空間當飯廳。客廳有台十八吋的小電視，書櫃上擺滿了DVD、CD，還有許多小飾物。陽台邊有一張小桌子和椅子，看得出平日主人喜歡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欣賞風景。

　　「這不是你們公司的模特兒嗎？好像叫……春天。」他走到一個相框前面，低頭仔細的看。

　　伊佟馨暗叫不好，剛剛不是把照片都收好了嗎？怎麼會漏掉這張？

　　「哦！春天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喜歡交換照片。」她解釋幾句打混過去。

　　廚房飄來了一陣陣的飯菜香，他好奇的往廚房走去。

　　「好香，你一定忙壞了。」他回頭把紅酒遞給伊佟馨。

　　「不會不會！我喜歡做菜呢！」伊佟馨衝到他的面前接過紅酒，擋住了他的去路。廚房旁邊就是王臥房，臥房門半掩著，她知道春天和娃娃就躲在門後。

　　還有蜜妮，為了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個人躲在廚房的吧檯後面。

　　「設計得還不錯嘛！廚房雖小，但還有個小酒吧，我記得你說你喜歡調酒。」范伊禾停下腳步指著吧檯說。

　　「對啊！」春天有個會調酒的男朋友，所以家裡也放了不少調酒工具和基酒。

　　伊佟馨走到吧檯後面，把紅酒放在吧檯上。

　　她低頭四處尋找開紅酒的開瓶器，蹲在地上的蜜妮馬上伸手遞給她。

　　「趕快倒兩杯啊！」蜜妮小聲的提醒。

　　「杯子呢？」伊佟馨假裝在自言自語。

　　「你後面！」蜜妮扯了扯她的裙子，小聲的說。

　　「哦！」伊佟馨從廚櫃裡拿出兩個酒杯，倒完後走到餐桌邊。

　　她將紅酒放在桌上，抬頭正好看見范伊禾訝異的表情，急忙解釋：「我改變主意了，今天不想做法國菜，台菜也不錯！營養又好吃，所以……希望你會喜歡。」

　　范伊禾目光從飯菜上移開，繼而怔怔地望著伊佟馨。

　　她開始感到不自在，他怎麼用這種眼神看她，好像她化了一個小丑妝似的。

　　「我臉上有什麼嗎？」她摸了摸臉頰說。

　　「不！不是，你怎麼知道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菜？酸菜炒大腸！天啊！我已經十幾年沒有吃過這道菜了！」

　　「啊！是嗎？」運氣太好了！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這計劃實在太順利了，但這樣繼續下去，好嗎？

　　「是啊！小時候我媽媽常常煮這些菜給我們吃，雖然很平常，但是最讓我懷念，因為現在我很難吃得到。」他忍不住捏了一塊大腸就往嘴裡送。

　　「這種菜到處都可以買到啊！自助餐店就有了。」她脫口說出，馬上覺得不對，害怕他以為是在外面買的，又趕緊解釋：「哦！不，當然這些不是在外面買的，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她指著自己不斷強調，深怕他不相信似的，范伊禾不禁笑了出來，她臉紅地也笑了笑。

　　伊佟馨把添好的白飯放在他的面前，兩個人坐定開始用餐。

　　「嗯……好吃。我幾乎每天都要跟廠商應酬吃飯，你想我有機會吃這種菜嗎？別說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每天華衣美食還不知道滿足，其實我最想過的，只是這種簡單的生活而已。」范伊禾邊說邊吃，很快就掃光了大半的青菜。

　　「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無奈，我以為你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因為大家都那麼肯定你的工作能力。」

　　「我知道我做得不錯，但是人畢竟沒有三頭六臂，我能力再好，也沒有辦法滿足所有人。」說完，他用力的扒了一大口飯。

　　「我相信，因為在感情方面，你還是沒有辦法滿足所有的女孩子。」

　　「你是不是聽說了很多有關我的事情？」他可以想見自己的聲名狼藉。

　　「是很多，男女交往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她甜甜地笑說，示意她並不在乎。

　　「沒有人喜歡孤單寂寞，找個伴很簡單，但是要找一個心靈伴侶真的很難，所以我們只好繼續孤孤單單地不斷尋找。」

　　這話怎麼那麼像廣告台詞啊！伊佟馨敏感地挑起眉，下意識認為這個花心男人說的話都不可靠。

　　「不過不管結局如何，總是值得一試，我希望我們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他誠實的說出心中的想法，不願意對她有所隱瞞，坦誠是男女交往的最上策。

　　「真的，我也希望。」伊佟馨心虛的回應。

　　他瞬間停下了手中挾菜的動作，放下筷子，嚴肅認真的說：「伊佟馨，你相不相信感覺？」

　　「你是說！談戀愛的感覺嗎？我當然相信，而且相信這一切是可以培養出來的。」

　　「不！有時候感覺是怎麼培養也不會出現的。」

　　「所以……你是說，你和那些女孩子約會談戀愛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伊佟馨問。

　　「如果有，我就不會在這裡了。」范伊禾深深地看著她，其實在攝影棚裡第一眼看到伊佟馨，他就被她特殊的氣質吸引，每次想起那火辣辣的一巴掌，他就忍不住摸著臉頰，一股熱情在心底悄悄地悶燒著。

　　一個熱情又衝動的女人，這不是他最害怕的一型嗎？可是這次他沒有感到退卻，相反地卻想沾惹這美麗的麻煩。

　　她真的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如果他真心想要和她交往，他就必須好好解釋自己過去的行為。

　　他必須珍惜他們相處的每一刻，認真的回答她心中的所有疑惑。

　　「咳，伊佟馨，我想我有必要對你解釋！」

　　突然，後面傳出一陣輕微的碰撞聲。

　　「那是什麼聲音？」他轉頭看。

　　伊佟馨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強作鎮定的說：「哦！可能是冰塊，我剛剛把冰塊拿出來，放在冰桶裡面，可能是融化了，才會發出聲音。」

　　「是嗎？」他有些疑惑。

　　「是啊！哦，好熱！你要喝冰水嗎？我去倒冰水給你喝。」伊佟馨趕緊走到廚房。

　　「我來幫忙。」

　　「哦！不不不！你坐下來，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幫忙收。今天你是客人，不能幫忙。下次我去你家吃飯的時候，我也不會幫你的。」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他欣喜地覺得兩人已有下一次約會的共識。

　　伊佟馨正在慌亂中，根本沒有把自己說的話當真。

　　「我去一下洗手間。」范伊禾說。

　　「好，廁所在那裡。」伊佟馨忙亂地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看范伊禾走到廁所以後，伊佟馨連忙衝到吧檯後面，低聲的對蜜妮說：「你怎麼了，不要弄出聲音來啊！差一點就被他發現了！」

　　「他竟然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感覺！」蜜妮握著玻璃杯，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所以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是假情假意。他吻我的時候沒有感覺，他拉著我的手說我很漂亮的時候，也沒有感覺，他——他太可惡了！」

　　這時候，躲在臥室的春天和娃娃也躡手躡腳地走出來，興沖沖地參一腳加入討論。

　　「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一定要給他一點教訓。我朋友和他分手之後，足足半年的時間才恢復正常。」娃娃氣憤的說。

　　「好啦好啦！你們都不要生氣，我一定會讓他愛上我，然後大腳用力將他踹開，大笑的對他說，哈哈哈！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樣？」伊佟馨的俠義之心再度燃起。

　　「對！這就是我們的復仇計劃。」娃娃握著蜜妮和春天的手說。

　　「對！一定要給這種花心的男人一點教訓！」春天說。

　　「嗯……」蜜妮的手緊握住她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伊佟馨也合作的將自己的手疊在她們的手上。

　　「春天，你不是要調酒給范伊禾喝嗎？還不快一點！」蜜妮提醒。

　　「對了！我來調一杯我最拿手的長島冰茶給他喝。」春天從酒架上拿起伏特加，回頭又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紅茶，熟練又快速的調出一杯長島冰茶。

　　「伊佟馨，你要注意一下范伊禾，等他出來的時候，裝出愉快的表情端給他喝。」娃娃提醒著。

　　「這有，蜜妮說他喜歡看科幻片，我準備好DVD了，只要在遙控器上按下Play就可以了。」春天邊調酒邊交代。

　　「我挑了異形第三集，他說這一系列外星怪物的電影他都看過了，唯獨第三集還沒有看，他一直很想看。」蜜妮曾經和范伊禾看過幾場電影，她記得他說過的話。

　　這一場約會在三個女人的精心設計之下，再加上伊佟馨的魅力，范伊禾已是她們的囊中之物。

　　「太好了。」伊佟馨走出吧檯，專心聆聽洗手間的聲音。

　　不久，洗手間發出沖水聲，春天及時把酒調好了，卻沒有時間再躲到臥室裡面，三個女人只好全都擠在吧檯後。

　　「哦！你出來了，我剛好調了一杯酒給你。」伊佟馨端起酒給他，順手把春天調剩的長島冰茶也一併倒在自己的空水杯裡。

　　「是長島冰茶。」范伊禾一眼就看出來了。

　　「哦！是啊！這樣的熱天喝這個正好，還剩一點，我先喝了！」伊佟馨大口大口地把長島冰茶一口飲盡，感覺酸酸甜甜的，一點烈酒的苦味都沒有。

　　「你想看電影嗎？我昨天在百視達借了一部電影。」她說。

　　「什麼電影？」

　　「異形第三集。」

　　范伊禾訝異的說：「真的？太巧了，我一直想看第三集，都沒有時間去借，我還想過要上網買呢！」

　　「不用買了啦！今晚看過就好了。」

　　「你真的太棒了，簡直挑不出缺點！」

　　「是嗎？我缺點很多，你還沒有發現呢！」她謙虛的說，卻又掩不住得意的笑容。

　　「不！對我來說已經夠好了。」

　　范伊禾接過雞尾酒，在客廳的沙發上心滿意足坐了下來，今天真是一場完美的約會，輕鬆地享受飲料、欣賞精彩的科幻動作片，最重要的，還有喜歡的人在身邊，一切真是太完美了！

　　客廳的電視聲響起，躲在吧檯後面的三個女人，開始悄聲對話。

　　「糟了，伊佟馨把剩下的都喝光了。」蜜妮探頭看到這一幕，心慌意亂的說。

　　「沒關係啦！大不了兩個都喝醉而已，還不至於醉到不省人事吧？」春天得意的看著自己調的酒，兩人似乎都很喜歡。

　　「我是比較擔心伊佟馨啦！她的酒量好像不太好。」娃娃憂慮的說。

　　「但是……但是……慘了……」蜜妮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你臉色很奇怪啊！」春天一頭霧水地看著蜜妮。

　　蜜妮哭喪著臉說：「我……我不知道伊佟馨也會喝，我剛剛在裡面放了一包瀉藥。」

　　「什麼？瀉藥！」春天和娃娃驚訝得差一點大叫。

　　「你怎麼會放瀉藥？我的廁所要慘了啦！」春天不太高興，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公寓充斥「異味」。

　　「那天從Party回來的時候，伊佟馨有提到范伊禾最近便秘，所以我才想到這個點子整整他。」蜜妮餘恨未消，心機是比大家重了點。

　　「你這樣也害到了伊佟馨啊！」春天不贊同的說。

　　「我怎麼知道她會喝，我又不是故意的。」

　　「伊佟馨要是知道你下了藥，肯定不會再繼續這個計劃。」娃娃有些擔心。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告訴她。」蜜妮說。

　　「我不管了，我和范伊禾不認識，只是想幫你們出一口氣而已，你要是瀉藥放太多，害他上急診室，我是不負責的！」春天急著撇清關係。

　　娃娃舉起兩手，也事不關己的說：「這件事情有點失控了，等一下伊佟馨一定會怪我們，我也不管了，晚上我還有約會，等一下要找機會閃人了。」

　　「我也要走！我要去我男朋友家住一個晚上，才不要留下來看他們去廁所大拉特拉，弄得我的公寓臭氣沖天。」春天捏起鼻子，彷彿已經聞到了臭味。

　　「那我也不要留下來。」蜜妮說。

　　三個女人都知道闖禍了，沒有人願意留下來收拾殘局。

　　春天、娃娃和蜜妮足足又等了一個半小時。

　　范伊禾很快地喝完那一大杯「長島冰茶」，肚子開始感到不適。

　　伊佟馨只喝一小部分，所以藥效比較緩慢。

　　趁著范伊禾衝到洗手間的時候，三個女人對伊佟馨說了一大堆必須離開的理由。

　　伊佟馨不想孤軍面對范伊禾，連忙說：「你們不要走，他看完這部電影就會離開，到時候我也要回家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用再留下來浪費時間。我們相信你有辦法控制狀況，而且你做得很好啊，我們都很感激你呢！往後在公司一定會特別照顧你的。」娃娃鼓勵伊佟馨。

　　「是啊！我也要走了，我晚上其實有約會呢！」蜜妮才失戀，很快又找到新的對象了。

　　「我、我男朋友一直傳簡訊要我過去，可能明天下午才會回來，我的公寓今晚都是你的了。」春天急急地說。

　　「喂！你們……你們……」伊佟馨不敢大聲叫喚，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春天、娃娃、和蜜妮一個接一個躡手躡腳、偷偷摸摸地離開。

　　奇怪！肚子怎麼開始感到怪怪的——

　　三個女人一走，伊佟馨摸著咕嚕咕嚕響個不停的肚子，暗自疑惑了起來。

　　「是自助餐的菜有問題嗎？」她走到廚房看了看殘餘的飯菜，捲起衣袖正準備清理，下腹部開始一陣劇烈的絞痛。

　　「出來啊！我也要上廁所！」砰！砰！砰！伊佟馨重重地敲了敲洗手間的門，大聲呼叫。

　　「再一分鐘就好！」洗手間傳來范伊禾痛苦的聲音。

　　「不行啊！我等不及了——」她抱著肚子，兩腿交叉的狂吼。

　　「好……我馬上出來，可是你要保證趕快再讓我上！」

　　「好啦！快點啊！」

　　伊佟馨關上洗手間的門，一陣難聞的臭味猛然撲鼻而來，她憋住呼吸，急忙坐上了馬桶。

　　「啊！我的肚子好痛哦！你快點出來，我好像又要拉了。」

　　「我才剛剛坐下來而已！啊！你的味道難聞死了！」

　　「誰的好聞啊！不要說話，專心點啦！」他便秘了幾天，這一下全都獲得解放。好幾天的份量，當然不會好聞，這伊佟馨可要委屈一點了。

　　「怎麼專心啊！我快要窒息了……」她捏著鼻子說話。

　　「忍一下就習慣了，快點上吧！」他快失去耐性了。

　　「臭氣怎麼習慣？」她的聲音帶著痛苦的掙扎。

　　天啊！老天救救我吧！復仇計劃還沒有整到人，就先整到了自己。她的高貴優雅，她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和氣質，在今天晚上全都毀了！幸好春天、娃娃和蜜妮已經走了，否則要是知道這個狀況，她們肯定笑得半死。

　　「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剛剛把最後的衛生紙都用完了，你還有吧？」

　　瞪著半張都不剩的衛生紙盒，伊佟馨差一點在浴室裡昏過去。

第三章

　　沒有人知道，伊佟馨和范伊禾還來不及做心靈伴侶，就已經成為默契十足的「馬桶伴侶」。

　　凌晨三點多，瀉肚子的頻率漸漸減緩了下來，兩個人穿著浴袍倒在沙發上，連臥室都不敢進去，就怕離廁所太遠。

　　「太好了，從來沒有這麼解放、這麼輕鬆的感覺！」范伊禾摸著空扁的肚子，快意地說。

　　「什麼輕鬆？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虛脫了。」伊佟馨仰躺著，已經顧不得形象，兩腳蹺在茶几上。

　　「這種約會方式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范伊禾笑著說。

　　「是啊！」她說得有氣無力。

　　「很好玩，不是嗎？」他問。

　　她坐起身，表情誇張的說：「你覺得和一個男生搶廁所好玩？坐在臭氣沖天的馬桶上很好玩？我才不覺得好玩！」

　　「我們不是都已經沒事了嗎？我還要謝謝你，讓我這幾天累積的穢物全清光了。」他輕笑著，張開手臂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享受這美好的一刻。

　　「一定是晚餐……還真是……真是糗……」她掩著臉，難堪得不敢面對自己，一定是樓不自助餐的飯菜出問題了！

　　「沒關係，最近天氣熱，食物容易壞，拉拉肚子也好。」他反倒安慰起她來。

　　伊佟馨哭喪著臉說：「不！才有關係！我們還不熟，不過才一起吃過一頓飯而已，我就已經和你搶廁所、輪流洗澡，還在三更半夜穿著浴袍和你癱在這裡聊天，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就已經跳到這樣的關係了！你說這還沒關係嗎？」

　　「好啦好啦！我保證不會對別人說今晚的事，至於未來我們會發展到什麼關係，誰知道呢？」范伊禾輕鬆以對。

　　「不不不不不……」她痛苦萬分地搖頭。今天這場失敗的約會已經大大打擊了她的自信，不但形象全毀，還差點鬧出人命，她可不想再繼續玩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來，決心不再委屈自己和這個男人繼續約會下去，和他在一起，簡直就是災難發生的開始。

　　「不！范伊禾，我決定了！」不管春天、娃娃和蜜妮怎麼想，她現在就要結束這一切。

　　「決定什麼？」范伊禾抱著胸口準備仔細聆聽。

　　她深吸一口氣說：「范伊禾，我決定不玩了，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的好。」

　　范伊禾說：「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她沉思著，有許多理由，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起。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他能理解，一定是伊佟馨從同事口中得知他過去交女朋友的歷史，因此卻步了。

　　不能怪她，凡是正常的女孩子都不會想交一個惡名昭彰的壞男人，而且他身邊時常環繞一堆美女，不夠自信的女人往往容易疑神疑鬼。今天她答應單獨和他一起吃飯，已經勇氣十足了。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的女人，我不會煮飯，不會調酒，更不喜歡看恐怖科幻片，今晚這一切都是事先準備好要配合你的，算是謝謝你，願意用一個沒有名氣的模特兒做廣告代言人。我原本是想博取你的好感，可是……我發現我不應該用這種方式，這是很不上道的手段，我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伊佟馨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她和同事們不懷好意的目的，只有再找其它借口。

　　「不上道？我一點都不介意啊！」他感到好笑又好玩，她的誠實坦白，只是更增加他對她的好感而已。

　　范伊禾在業界打滾多年，看過許多為名利不擇手段的男男女女，像伊佟馨這種類似小兒科的小手段，一點都嚇不倒他，畢竟被一個大美女要心機的討好，證明自己的男性魅力真的不賴。

　　「范總監，你要知道，我們兩人簡直就是不同星球的人！」伊佟馨氣極了，這人怎麼講不聽！

　　「叫我范伊禾。」

　　「呃……范伊禾。」她順從的說。

　　范伊禾滿意的點點頭，說：「我們不只住同一個星球，還共享一個馬桶呢！」

　　她當場臉色鐵青，范伊禾馬上收起玩笑話，輕聲道歉。

　　「對不起……」

　　他還敢繼續開這種玩笑？」請不要再提這件事了，范伊禾，你的感情世界太過精彩刺激，我恐怕無法應付……」

　　「看來——你好像聽了很多有關於我的事情。」

　　「不多，只有三、四、五件而已。」

　　「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了。」

　　「聽說……你對戀愛有恐懼，所以你跟女友交往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個月，對不對？」

　　「有些對。」他簡單的帶過。

　　「為什麼呢？」

　　他揮揮手。「誰沒有過去？或許我不太會處理感情，或許我不容易承諾什麼，或許我只是還沒有找到適合我的愛情。但是，伊佟馨，難道你不想試試看，起碼我還有嘗試的誠意——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你想要什麼？」

　　「試試？要試也要知道對方值不值得試啊！我喜歡對感情執著、專情的男人，我不在乎對方的外在條件，只要對方永遠只有我一個，我不要榮華富貴，我只要平平靜靜、簡簡單單的生活。」

　　「伊佟馨，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但是，別忘了你是個正在成名中的模特兒，你的人生恐怕很難再平靜簡單。」他輕聲地提醒。

　　「我知道！」擰起眉，她誤打誤撞的進入模特兒這個行業，從來沒有想過成名會影響她的生活。這個問題，她恐怕還要再繼續想想。「但是我不適合你，我不會煮飯、調酒。」

　　「沒關係。」

　　「我不喜歡血腥暴力電影。」

　　「那我自己看就好。」他的口氣毫不勉強。

　　「我喜歡愛情文藝大悲劇。」

　　他繼續開導說服：「我也可以看愛情文藝大悲劇。」

　　「我喜歡專情的男人。」她嚴肅地說。

　　范伊禾正色說：「其實我也可以執著專情。」

　　「哈哈哈，是嗎？范伊禾，告訴我，你為什麼想和我試試看？」哈！她想像一隻大野狼正宣佈要開始吃素，只要相信的人都會有被吃掉的下場。

　　「因為……我喜歡你，你有一種難以捉摸的神秘氣質，有帶點衝動和憨傻的脾氣，你有內涵，不同於其它的女孩子，我對你很有好感，連我自己都感到訝異。」

　　他站起身，用一種很危險的速度慢慢靠近。「我很欣賞你，所以我喜歡你！伊佟馨。」

　　伊佟馨愣住了，沉淪在他誠摯的眼神中，堅定的意志開始軟弱，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漸漸貼近，她迷惑的說：「是嗎？」

　　「是——」他堅定的回答，伸手探入她的耳鬢，什麼都沒做，只是深情地凝望著她。

　　「是嗎？」今晚她問了好幾次「是嗎」，原本的復仇計劃在他的柔情攻勢下漸漸變了質，她懷疑一切是不是還能夠繼續？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對他的過去釋懷？她懷疑，這是不是他又陷入另一個戀愛恐懼症的開始……

　　他不再解釋什麼，正色的說：「是。」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突然，范伊禾站起身，完全出乎伊佟馨的意料之外，她還以為他要吻她……

　　他看得出她心裡還存有懷疑。

　　他清了清喉嚨，低沉地說：「好吧！你不能相信我，我能理解，我尊重你的想法，起碼我試過了——時間很晚了，你折騰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

　　「嗯……」她一時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我去換衣服。」范伊禾話一說完，馬上就走入浴室換下他的白色浴袍。

　　不到兩分鐘，范伊禾再次出現，伊佟馨已經恢復了不少神智。

　　「我走了，謝謝你的晚餐，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下一次讓我請你，好嗎？只是朋友。」他加強「朋友」兩字。

　　「好。」她輕聲回答。

　　「好好睡個覺吧！星期一你會很忙。掰了！」他瀟灑地揮了揮手，逕自開門離開。

　　他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沒有告別的吻嗎？

　　沒有甜蜜的話別嗎？

　　沒有深情的停留嗎？

　　怎麼就這麼結束了？花心大野狼應該不會沒有這些動作的。

　　她愣愣地望著關閉的大門，心裡竟然湧上一股嚴重的失落感。

　　※　※　※

　　「怎麼樣？那天晚上，你和范伊禾結果怎麼樣？」

　　幾天後的晚上，娃娃、春天和蜜妮三個人和伊佟馨約在咖啡廳見面，她們都等不及要知道那一晚的約會詳情。

　　「沒怎麼樣。」面對好奇的三個女人，伊佟馨不想談論那個晚上的細節，一想到瀉肚子的情景，只會讓她感到難堪而已。

　　她跳過中間一起瀉肚子的情節，直接跳到他道別的情景。

　　「他說，我忙了一天，要我早點休息，星期一還要工作，一系列的廣告拍攝會很辛苦，然後離開了。星期一我在攝影棚待了二十多個小時，一直到星期二早上都沒有合眼，幸好前一天我睡飽了，否則肯定會有熊貓眼。攝影師拍了很多角度，在廣告裡我是個跑遍全世界的空中小姐，現在要到哪裡還沒有決定……有兩個地方在選，明、後天可能就知道了。」伊佟馨邊回想邊說。

　　只是沒有人對她的工作進度有興趣，娃娃不耐煩地直接問：「他沒有吻你嗎？」

　　伊佟馨搖搖頭。「沒有。」

　　「他離開後，沒有再打電話給你？」

　　伊佟馨又搖搖頭。「沒有。」

　　「啊！真可惜。」娃娃失望的說。

　　春天疑惑不解。「范伊禾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啊？」

　　「或許是我魅力不夠吧！不值得他繼續努力。」伊佟馨自己也開始喪失信心。

　　「不會的，你是我們公認最有吸引力的女人。」娃娃大聲說。

　　春天也表同意。「你和范伊禾看起來真的很配。」

　　「我……可能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有點緊張吧！」伊佟馨滿滿的話想說，但還是又吞了回去。

　　春天政變話題，含著歉意說：「佟馨，不好意思，那天我們都先跑了，幸好那個臭男人沒有留太久。」

　　娃娃也有歉意。「是啊！我回家以後才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如果他真的是個大色狼，那你不就慘了。」

　　「不會啦！雖然他有很多花心情史，但倒是沒有聽說他對誰不軌。」春天說。

　　「對啊！花心也不犯法，他對女人都還算尊重啦！」

　　蜜妮心急了，怎麼大家都不再追問細節，她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好了好了！我不信范伊禾真的沒有對佟馨表示好感。你老實告訴我們，那個范伊禾真的沒有對你怎麼樣？」

　　伊佟馨還是堅持的說：「真的沒有怎麼樣啦！你們離開不久，范伊禾也很快就走了，連電影都沒有看完。」

　　「是嗎？他沒有不舒服或拉……」拉肚子……蜜妮差點就把那天放瀉藥的事說漏嘴。

　　春天及時搶白：「我們是在想，那個范伊禾有沒有對你說什麼甜言蜜語，好讓你愛上他？」

　　伊佟馨心虛地看著她們，只好又擠出一些內幕應付一下。「這……還好啦！他是有說一些要交往、要試試的話，我有點慌……」

　　「結果呢？結果呢？」蜜妮焦急的問。

　　「我說……我們兩個人不太適合，我拒絕了他。」伊佟馨已經想退出這復仇計劃了。

　　「你怎麼這麼說？這樣就沒有戲唱了！」愛看熱鬧的娃娃失望的說。

　　「我們不是說好要讓他愛上你的嗎？」蜜妮責備的說。

　　春天頗能理解，安慰大家。「你們不要怪佟馨，她這麼說更好！」

　　「怎麼會更好？」娃娃不明白，蜜妮滿臉疑惑。

　　「這叫做欲擒故縱！」

　　蜜妮恍然大悟，嚴肅的臉才綻開笑容。「對對！這樣好！佟馨，不要放棄，繼續使出你的魅力，讓那個范伊禾用心追你，然後你再甩掉他，這樣才能重重地傷害他！」

　　「好啊！」娃娃拍手叫好。

　　「有了！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蜜妮突發奇想，興奮地大聲宣佈。

　　春天和娃娃連忙問：「什麼點子？」

　　「哦！天啊！還要繼續玩下去啊？」伊佟馨面有難色。

　　「當然！好戲才開始啊！佟馨，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都會感激你的。」娃娃說。

　　「佟馨，如果你不替我們報仇，那個男人不會得到教訓的，難道你忘了范伊禾是怎麼玩弄我的感情的？」蜜妮含著怨氣說。

　　「對啊！這樣就太沒有天理了。」春天加油添醋地說。

　　伊佟馨放棄了內心的掙扎，無力的問：「好吧！蜜妮，你還有什麼點子？」

　　蜜妮把座椅移近，低頭拿起一支筆，在餐巾紙上寫不要說的重點。

　　愛情復仇計劃！

　　第一，讓范伊禾對伊佟馨產生好感。

　　「這第一步，我們已經做到了。」蜜妮在字後面打了個勾，繼續又寫！

　　第二，故意拒絕，欲擒故縱。

　　「這個也做到了！」蜜妮又打了個勾。

　　第三，讓他對你心生憐憫。

　　「這是什麼意思？」伊佟馨發問。

　　蜜妮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們不知道，范伊禾最讓我欣賞的優點就是——他喜歡保護弱者，如果你被欺負，他一定會替你挺身而出。」

　　「好啊！由憐生愛，然後呢？」娃娃問。

　　第四：主動出擊，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你。

　　蜜妮寫完，抬頭指著伊佟馨說；「你主動！女人主動，男人很難拒絕的，然後就會死心塌地地愛上你。」

　　「我做得到嗎？」伊佟馨毫無自信。

　　「當然可以！」春天和娃娃異口同聲。

　　蜜妮意猶未盡，又在餐巾紙上寫！

　　重點，不要和他談未來，不要求永遠，更不要哭喪著臉求他愛你。

　　「記住，這些是他的死穴，他最怕女人對他做這些事情。」蜜妮再三交代。

　　最後，在他還沒有厭倦你以前，狠狠地把他甩了！

　　蜜妮用力地邊說邊寫，筆尖甚至穿破了紙巾。

　　「啊！」伊佟馨呆呆地看著，嚇了一跳。

　　「拿去！把這張紙巾放在身邊，隨時提醒你的任務。」蜜妮把寫著滿滿復仇計劃的紙巾遞給她。

　　「喔。」伊佟馨隨意將紙巾塞入手提包裡，心想反正范伊禾已經放棄，她們根本就沒戲唱，現在讓她們發洩發洩就好。

　　三個女人對伊佟馨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彷彿已經勝利在望。

第四章

　　J&J廣告公司，范伊禾的辦公室裡，幾位創意小組的人員和攝影師正在挑選亞絲蘭化妝品宣傳海報用的照片。

　　我不怪你盯著我不放，我每天都用亞絲蘭——它給我更多的自信——

　　伊佟馨用神情傳達這些內容。

　　照片中的她綁著最簡單的馬尾，穿著一身晶亮軟綢，站在不同國家、不同人種前，深情地凝望著前方，用魅惑的神情回應凝視著她不放的陌生男人，似有若無的微笑，更讓人不自覺地緊盯著照片。

　　她有著未經人工修飾的自然美，麗質天生的性感豐唇、大而有神的眼睛，在平靜表情的背後，輕易挑起男人熱情激盪的心。

　　「就這一張。」范伊禾敏銳精準地看中一張伊佟馨右臉微側的照片，對攝影師說。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評估、審視，最後同聲讚歎。

　　「好。」攝影師收起照片回應。

　　「這女孩真漂亮。」

　　「可惜沒有什麼名氣。」

　　「聽說是儷人模特兒經紀公司的老闆強力推薦的，而且還有東神百貨全力贊助，幕後的來頭可真不小。」

　　「是啊！東神百貨和『儷人』簽了合作契約，兩邊都想捧紅這個伊佟馨。」

　　「不會是百貨公司老闆的情婦吧？」

　　「很有可能……」

　　「誰知道！」

　　「平面廣告決定了，下個月初送上去審核以後，就可以和電視廣告一起同步行銷。第一個星期我要消費者反應報告和市場調查，再決定第二波的行銷傳播方向。」范伊禾揮揮手，打斷所有人的無聊對話，他向來不太理會業界這些無稽之談。

　　其中一個行銷人員說：「范總監，我們有點擔心這個模特兒的名氣不高，效果會受到影響。」

　　「我知道。」范伊禾低著頭回應，心思都放在文字和視覺效果的配合上。

　　其它人又開始了討論。「這有……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模特兒的背景，花了大把資金在廣告費用上，要是她不小心來個大醜聞，影響銷售量，那公司就慘了。」

　　「這些已經都評估過了。」范伊禾索性放下手邊的文件，抬頭說：「不管什麼選擇，都是賭注。亞絲蘭的亞洲代言人一直都沿用最受歡迎的巨星，這次推出新產品，破例用伊佟馨這個新人，以一系列連續劇式的劇情抓住消費者的目光，創造話題。不諱言，她是有後台支持才會得到這個機會，但是想想，她本身條件就優秀，再加上有客戶的支持，讓我們省下巨星的酬勞，更加提升廣告品質，有什麼不好？大家放手一搏吧！說不定可以替公司再贏個廣告獎呢！」

　　說到這裡，全場的人不由得看向牆壁和書櫃上的獎章和得獎作品。這高薪挖角過來的創意總監，的確有許多令人激賞的作品和源源不斷的創作力。

　　大夥兒心情馬上振奮了起來，個個興致高昂。

　　突然，小強沒有敲門，直接就闖進了辦公室裡。

　　「伊禾！」

　　「怎麼了？」

　　「我聽……聽說了一件事情。」

　　「嚴重嗎？」范伊禾挑眉，表示他正在忙。

　　小強靠近低聲的說：「這好，是有關伊佟馨的事。」

　　聽到伊佟馨三個字，馬上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他轉頭問小強：「她怎麼了？」

　　「早上在東神百貨頂樓的東神飯店，有個珠寶展售會。『儷人』那邊派了十二個模特兒出場，有個模特兒偷偷告訴我，這一次展售會，她們要找機會教訓伊佟馨，讓她出大糗。」

　　范伊禾不解。「為什麼？」

　　小強說：「因為伊佟馨還是新人，靠走後門拿到這麼大的廣告代言case，大家當然對她很不爽！」

　　「她們想怎麼教訓她？」范伊禾皺起眉頭。

　　小強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讓她肚子痛，或是讓她找不到合適的衣服、鞋子出場，哎，這種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她們會怎麼整她。」

　　肚子痛？拉肚子？范伊禾馬上敏感地聯想到那天晚上他和伊佟馨瀉肚子的事，她坦承那些晚餐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難道是那些同事早就暗地在教訓她，只是伊佟馨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領悟到這一點，他馬上合起手上的資料；站起身衝向門外。

　　模特兒界這種勾心鬥角的事他見多了，他一向袖手旁觀，但是伊佟馨不一樣，他就是沒辦法對她置之不理。

　　※　※　※

　　這是在東神飯店裡舉辦的一場名牌珠寶展售會，來賓皆是富商巨賈、社交名流。

　　後台，伊佟馨已經化好妝，正不安地來回踱步，她剛剛才從春天的口中得知范伊禾會來。

　　這是她進入模特兒界的第一場走秀，雖然已經接受過密集的專業訓練，但沒有實際經驗的她還是會緊張，現在又知道范伊禾會來展售會，讓她更加緊張得兩腿發軟。

　　「別擔心啦！老闆讓你走在中場，就是知道你一定會緊張，跟著我們就對了。」春天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

　　「我知道，可是……」伊佟馨下意識地拉了拉過於暴露的前胸，她穿著一襲純白低胸晚禮服，過長的薄紗裙擺讓她深怕不小心會踩到。

　　「難道你以為蜜妮真的會讓你出糗嗎？蜜妮安排好放出風聲，說大家都排擠你，想教訓你，可是我們不會真的做的，就算真要做，也會事先知會你。你放心好了！」春天笑著說。幾天前，她們擬定了復仇計劃的下一步，就是放出伊佟馨被排擠的風聲，再利用小強傳話，以得到范伊禾的特別關注。

　　可憐的小強，渾然不知自己正被她們利用呢！

　　「可是這樣放話出去，有效嗎？」

　　「當然有效！現在你是他們廣告公司押下的寶，他可不能讓你有稍微的閃失。」

　　「這話很有道理，可是……」

　　春天突然上下打量她的服裝。「奇怪，你身上這一套禮服好像不太合尺寸……」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這裙擺好像太長了，設計師好像沒有注意到，還是我去找人問問看？」伊佟馨轉頭想找服裝助理。

　　春天拉住她的手，說道：「可能設計就是這樣，沒關係，你走的時候拉一下前面的裙擺，自然微笑，讓大家注意你的表情就好，等走到定點的時候，再停下來擺姿勢，舉起手上的鑽石手鐲，讓大家看清楚，記得——對每一個鎂光燈的方向微笑。」

　　伊佟馨專心聆聽前輩的叮嚀，心想還是春天心地好，和她一同出場讓她放心不少。

　　蜜妮和娃娃已經在上半場走出伸展台了，主持人正在介紹這一季展出的最新珠寶首飾。

　　壓軸部分，珠寶公司請來了一對偶像情侶，展出最具代表性的情侶珠寶。

　　服裝助理們忙著在作最後的審視，後台一片混亂，秀導來到後台大聲告知出場時問。

　　「下半場開始，還有二十秒！」

　　春天站在伊佟馨後面，推了推她。「走吧！該我們上場了。」

　　「還有五秒！四秒！GO！GO！GO——」

　　伊佟馨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像擊鼓一樣，在強烈的聚光燈下，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跟著前面模特兒的腳步走。

　　她害怕裙子會絆倒自己，很小心的往前走，也不忘露出自信和甜美的微笑。

　　走到定點，昂起頭，展露出潔白的貝齒，右手橫放在左肩上，讓手鐲在雪白的肌膚上閃閃發光，展現自己最美麗的一面，充分突顯展示品。

　　終於順利走完了！伊佟馨鬆了一大口氣，現在就等壓軸的偶像情侶上台，她們就可以陸續下場。

　　主持人大聲的宣佈偶像情侶的名字，並且謝謝台上十二位美麗的展示模特兒。

　　模特兒們開始陸陸續續往另一邊走，一個一個和出場的偶像擦身而過，當聚光燈照在偶像情侶身上，伊佟馨也正好和他們一同出現在聚光燈下。

　　突然！

　　伊佟馨定點之後向前邁步，卻有人在暗處踩住她後面的長薄紗，她一時失去重心，慘叫一聲，下一秒鐘已趴倒在伸展台上！

　　伊佟馨漲紅了臉想快點站起來，低頭卻發現晚禮服因為下擺被踩，低胸設計被往下拉，胸部就要穿幫了。

　　她緊緊按住禮服，鎂光燈不斷閃爍，深怕遺漏了任何精采的鏡頭，這肯定是明天影劇版和時尚圈的大笑話。

　　主持人見狀況發生，馬上大聲和兩位當紅的偶像明星對話，試圖化解這尷尬的時刻。

　　「偶像就是偶像，我們特別來賓的魅力果然不同凡響，連模特兒都把持不住的跌了一個大跤，肯定是腳軟了……」

　　全場一陣哄堂大笑，伊佟馨感到自己的眼眶紅了起來——

　　就在這一刻，一件黑色西裝外套罩住了她的上半身。

　　她仰頭，看見了救星。

　　「啊！是你……」

　　范伊禾背對著聚光燈半蹲在地上，寬廣的背擋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低聲的說：

　　「是我，和我一起站起來。」

　　他低聲下達指令，她收起淚水順從的站起身。

　　「微笑。」

　　伊佟馨咧開嘴，露出了勇敢的笑容。

　　「揮個手吧！」

　　范伊禾和伊佟馨兩個人站起身，回頭對所有觀眾揮手致意，大家發出了鼓噪的掌聲。

　　「沒事了，我們到後台把衣服調好。」

　　范伊禾一派輕鬆的擁著伊佟馨退場，回到了後台，伊佟馨的淚水就像氾濫的大洪水，開始嘩啦嘩啦的流下，怎麼擋都擋不住。

　　節目仍在進行中，模特兒們還在台上讓觀眾觀賞產品，經紀人特地前來察看伊佟馨的狀況，范伊禾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會照顧她。

　　經紀人認出范伊禾這號大人物，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便說什麼責備的話，只是低聲跟助理討論這一場凸槌的意外要如何收拾。

　　「我先帶她進去整理衣服。」

　　經紀人不放心地看著低著頭的伊佟馨，交代道：「別忘了偶像的訪問結束，模特兒還要走到觀眾席間展示產品，要確定她會再出來哦！」

　　「好，我會確定。」范伊禾回頭說，經紀人放心地又回到展示會裡。

　　這個時候，後台的化妝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別哭了，沒有什麼大不了。」他抱住淚人兒，拍拍她顫抖的肩膀，不斷柔聲安慰她。

　　「怎麼會沒有什麼大不了……我真是個大笨蛋，跌這麼大一跤，不知道有沒有被拍到走光，我好丟臉！我……我明天不敢出門了，我要……我要躲起來，一輩子都不要見人了……」伊佟馨傷心的在他的懷裡哭泣，哽咽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好了好了，你暫時可以躲在我的懷裡哭，保證沒有人知道，等哭夠了——明天還是要繼續出門，繼續工作，沒有人會記得的。」他既憐惜又關心的柔聲安慰。

　　「我想……我不適合這個工作環境，我還是……還是不要走進這個圈子的好……還是……還是找其它的工作，我沒有勇氣，我不夠堅強，我……」

　　范伊禾歎了一口氣，她沒有出過社會，一下子就跳進這個複雜的行業，難免會遭受挫折。

　　他溫柔地說：「你還沒有開始呢，怎麼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所有模特兒都有在伸展台上跌倒的經驗，你這次還不算太難看，我看過比你還要糟糕的。」

　　「真的嗎……」

　　「是真的，這種情況太平常了。而且這個珠寶展又不是什麼全國性的大展，只有一些時尚雜誌會報導，現場還請來知名的偶像情侶，你這小小意外，不會吸引媒體注意的。」他故意輕描淡寫。

　　伊佟馨稍稍釋懷了，抬起頭，仰望著高大的范伊禾。

　　「謝謝你，幸好有你……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范伊禾訝異地挑眉。「你知道我會來嗎？」

　　「我……是春天告訴我的。」伊佟馨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說春天和他的特助走得很近。

　　范伊禾恍然大悟。「哦……難怪，我聽說小強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原來就是春天。」

　　「是啊！春天說你會來，讓我剛剛走秀的時候更緊張了。」

　　他得意的笑說：「我會讓你緊張嗎？」

　　「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出現，我的心就跳得好快。剛剛跌倒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完了，想站起來，兩腿卻一點都不聽指揮，你出現了，讓我不但有勇氣站起來，還能鎮定地微笑揮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范伊禾忍不住伸手撫摸她因為哭泣而漲紅的臉頰，嬌嬌嫩嫩、粉粉柔柔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佟馨，你有許多潛力還沒有被發掘，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得到全世界，佟馨，我相信你。」以他專業精準的眼光，他看得出她是顆未經過琢磨的鑽石，假以時日，一定會發光發亮。

　　伊佟馨凝視著那雙信任自己的眼睛，眼眶又開始聚集了淚水，瑩瑩閃爍。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深深地……深深地吸引著她，深深地感動了她。

　　她癡癡地望著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人這麼容易就愛上他，以至於不甘心放開他。

　　她也愛上他了……就算他是個大色狼、負心漢，她也愛上他了！

　　「你相信你自己嗎？」

　　她順從地，著魔似的點點頭。

　　「很好，這次的化妝品廣告，我會把你完美的呈現出來，只要全方位廣告開始行銷全國，你會成為所有鎂光燈的焦點，今天的這一跤，沒有人會記得，因為將來他們會忙著捕捉你更完美的一面。」

　　他深深地看著她，自信滿滿地微笑，像一個藝術家端詳著一幅最驕傲的作品。

　　伊佟馨挺了挺背脊，不再覺得丟臉，堅強又充滿自信地說……范伊禾，我不害怕了。」

　　「很好，就像這樣！等一下抬頭挺胸走出去，給所有人這樣的笑容，讓那些陷害你或嘲笑你的人驚訝你比她們想像中還要堅強，還要有實力。」

　　陷害？伊佟馨神色一黯，她心存懷疑，但又不願相信同事真的會陷害她，寧願相信這是一場意外。

　　「走，我陪你一起出去，還有最後一場表演呢！」

　　他舉步要離開，伸起手臂想讓她攀附，但是她卻停下腳步。

　　「怎麼了，還會怕嗎？」他低頭柔聲的問。

　　「不是，我……我想在走出去以前，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放下手臂，轉身面對她。

　　兩人面對面，她的身高已經有一七二公分，想不到范伊禾還比她高出半個頭。

　　伊佟馨仰起頭，輕聲怯怯地說：「我可以吻你嗎？」

　　「你……」他不敢相信，伊佟馨竟然主動開口。

　　天知道，上一次的約會中，好幾次他都想親吻她，但最後都克制了下來。

　　有鑒於過去輝煌的情史，他知道佟馨還無法接受他。所以，他不再主動提起，也不再對她做出任何逾矩的動作。

　　「你不是拒絕我了嗎？」

　　「誰知道你這麼容易就接受拒絕！」伊佟馨有些埋怨。

　　「你拒絕得好，我不是個好男人。」他坦言。

　　「那是因為對像不適合你。」她為他找到理由。

　　「不！那是因為我不適合談戀愛。」再也沒有比他還要誠實的男人了，偏偏還是許多女人不相信。

　　她想了一下，退讓的說：「好吧！那我們不要談戀愛好了。但是……我還是想要吻你，只是一個感激的吻，你會介意嗎？」

　　他看著她，偽裝冷靜的說：「不會。」

　　「我們不玩真的，所以你不用害怕。」她認真的說，儼然變成她在開導他。

　　「嗯……也好。」他點頭同意。

　　伊佟馨踮起腳尖，湊上自己豐滿性感的嘴唇輕輕一點，隨即收回。

　　他表情不太滿意。「這種感激好像不夠。」

　　「哦……」的確是太少了，她考慮了幾秒，又靠上前，想再來一個蜻蜒點水式的感激之吻。

　　不料才貼上他的嘴，范伊禾竟一把將她攬到胸前，兩人緊緊相貼。

　　他的吻半強迫、半蠻橫，似乎等了很久，欲罷不能。

　　「你……」伊佟馨不自禁地呻吟一聲，毫無心理準備，本能的推了推他，身體卻不聽話的癱軟在他的懷裡。

　　好一會兒之後，范伊禾才滿意的離開她的唇，低聲說：「好了，我連利息都討回來了，你什麼都不欠我了。」

第五章

　　「如果我和她交往，可是不談戀愛，這樣或許就不會分手，因為我們根本不算是在交往……如果不算交往，不是在談戀愛，這樣就不必承諾什麼，也不必欺騙對方，我的恐慌症應該就不會發作……」

　　「綠門」酒吧裡，范伊禾一個人脫離了談話圈，拿著啤酒也不喝，愣愣地自言自語，沒有人聽得懂他說的話。

　　小強發現他不正常的舉動，用力推推小郭，挪了挪下巴指著范伊禾。

　　「奇怪，他是不是有病啊？怎麼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小郭灌了一大口啤酒說：「有什麼奇怪的？那些工作還難不倒他，他這人本來就有毛病，戀愛恐慌症，自言自語也是併發症之一。」

　　看得出來，范伊禾又陷入自我矛盾中。

　　身為范伊禾的至交好友，小郭最深知范伊禾的心理。

　　所有人都以為范伊禾是個朝三暮四的壞男人，只有他明白，范伊禾是舊傷未癒，對愛情產生恐懼感，所以才無法維持長久的感情。

　　事實上——范伊禾曾經是被女人背叛的受害者。

　　國中時，范伊禾對隔壁新搬來的鄰居黎靜宜一見鍾情，兩人從十三、四歲就開始交往，范伊禾付出全心全意，對女朋友百般遷就和疼愛，不料等他讀完碩士當兵回來，卻發現多年來視為唯一的女朋友已經出國，並嫁給了比自己大十多歲的富有商人。

　　小郭親眼目睹范伊禾心碎，陪伴他度過傷心欲死的失戀過程。

　　這兩年來，范伊禾交往過的女人比他買過的皮鞋還多。他用著千篇一律的理由分手，就是沒有感覺、不想繼續傷害對方。他害怕再談感情，在還沒有陷入感情泥淖前，總是很快地拔腿就跑。

　　他真心希望范伊禾能夠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伴侶，因為全世界的壞男人都不值得得到真愛，但范伊禾絕對是個值得珍惜的好男人。

　　「唉——」范伊禾自言自語以後，又無來由地深深大歎一口氣。

　　小郭和小強面面相覷，已經習慣了他異常的行徑。

　　小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小強說：「喂！聽說你最近也交了一個模特兒？」

　　小強想起自己近來的桃花運，掩不住喜悅的說：「還沒有真正交往啦！不過出去幾次而已。」

　　「這樣就是在交往了啊！下錯哦，艷福還不淺嘛！」小郭打了小強的肩膀一下。

　　「嘻嘻……我也這麼覺得，總算有些女人的眼光不錯。」小強臉上浮現出戀愛的快樂神情。

　　范伊禾聽見了，心思轉了回來。

　　小郭警告小強：「你要小心點，那些模特兒個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別一下子就栽進去了。」

　　范伊禾祝福道：「只要你們彼此欣賞，那就好好交往。」

　　小強瞪了老闆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我會好好對待春天的，不會三分鐘熱度，也不會見異思遷，或無緣無故就打退堂鼓。」

　　「很好啊！」范伊禾聽得出小強的諷刺和調侃，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拿起啤酒一口飲盡。

　　「只是……很奇怪……」小強突然陷入沉思。

　　「奇怪什麼？」范伊禾問。

　　「每次和春天出去，她都老是在問你的事，像上一次展售會，她一直打手機給我，要我警告你伊佟馨會被陷害，還要知道你會不會去展售會。還有，她老是問我你最近在做什麼？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春天似乎對你還滿有興趣的。」小強狐疑的說。

　　「什麼？春天不會是喜歡范伊禾才故意接近你的吧？」小郭忍不住懷疑。

　　「才不可能，春天她……」小強欲言又止。

　　「她怎麼樣？」范伊禾的好奇心也被挑起。

　　「她才不會喜歡你，相反地，她對你好像有很大的成見，她知道你過去的不良記錄，還說你早晚會受到教訓。老闆，你要小心啊，她們那堆女人在一起，如果想要害人，是很可怕的哦！」小強警告范伊禾。

　　「是嗎？有什麼可怕的？我倒是很想看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給我們的范伊禾一個教訓呢！」小郭一點也下擔心。

　　小強反駁：「你不要小看那些模特兒！愈漂亮的女人，越會要心機！她們勾心鬥角，表面上和和氣氣的，私底不要什麼心機，我們根本猜想不到。」

　　「你這麼清楚模特兒就好，希望你的春天不像她們。」小郭說。

　　「春天不是這種女人！我比較擔心老闆和伊佟馨。」小強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范伊禾挑眉。「你擔心我什麼？」

　　小強正色道：「我知道你喜歡英雄救美，但是救完就好了，別和伊佟馨走得太近，我擔心她別有目的，而且聽說這個伊佟馨來頭不小，背景不是很單純哦！」

　　那一天的展售會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范伊禾維護伊佟馨的表現，他一路陪伴在她身邊，宛若護花使者。

　　這些話引起了范伊禾的興趣，他放下酒瓶。「你又聽說了什麼？」

　　小強負責接洽協助的工作，必須常和模特兒保持聯繫，小道消息又多又准。

　　「『儷人』的模特兒都猜東神百貨的大老闆和伊佟馨有不尋常的關係，『儷人』才會力捧伊佟馨，對她百般照顧，還靠關係接下法國化妝品的代言工作。」

　　小郭聽見幕後八卦，精神就來了。「我知道！伊佟馨該不會是那個東神老闆的小情婦吧？」

　　「嗯！春天也是這麼說。」小強附和。

　　「春天是這麼告訴你的？」范伊禾疑惑地問，春天不是伊佟馨的好朋友嗎？怎麼會在她背後說長道短的，未免太沒有朋友的義氣了！

　　小強點頭。「沒錯！春天說，好幾次都看到一輛有司機駕駛的黑頭車停在路邊等伊佟馨，有一次車窗拉下來，她們看到裡頭坐著東神的大老闆。」

　　范伊禾沉默，這傳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了，但是……怎麼可能呢？

　　伊佟馨的容顏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眼前，那天真甜蜜的一吻、那無邪訝異的表情……原本堅定的想法，已經開始動搖了。

　　※　※　※

　　「范總監，你看一下。」

　　一大早，范伊禾才剛到辦公室，市場調查專員就走進來，把幾個月前的一本財經雜誌和一張幾天前的報紙攤在他的面前。

　　「你看！這是東神百貨的老闆和他老婆。」專員指著財經雜誌，隨即又指了指影劇新聞上的一則報導。「這一張是東神飯店開幕的酒會照片。」

　　范伊禾瞄了一眼，酒會照片是約十人左右的合照，都是政經界中有名氣的人物。

　　「那一天開幕許多人都到了，不仔細看，還看不出站在東神老闆藍天祝身邊的人就是伊佟馨呢！」專員指著照片說。

　　范伊禾兩眼緊盯著照片，沉默地不發一語。

　　「旁邊的報導寫說——那一天的開幕酒會，藍天祝的夫人沒有出席，身邊卻多了一個神秘的紅粉知己。藍天祝和太太結婚二十年，一直都沒有生孩子，偌大的產業面臨無人可繼的困境。聽說藍夫人一直想提拔自己的弟弟接手，卻遭到藍天祝的反對，現在夫妻關係已經發生問題了，唉！這些有錢人就是這樣，問題很多，都是為了爭權奪利……」

　　范伊禾快速地讀了一遍報導，問道：「上面沒有寫藍天祝身邊這個紅粉知已是什麼身份嗎？」

　　專員搖了搖頭。「我看了又看，沒有看到任何有關這方面的報導，但是我們很擔心，如果……如果……」

　　「如果什麼？」范伊禾問。

　　「如果伊佟馨真的是藍天祝的情婦，那麼……那麼我們這化妝品的廣告，有可能……」

　　「有可能被抽掉！」范伊禾說出大家心中共同的憂慮。

　　「是啊！真的很糟糕，如果亞絲蘭總公司發現代言人的品德有問題，有可能影響產品的銷售，一定會抽掉所有的廣告，那我們先前付出的人力和物力就全都白費了。更糟糕的是，如果亞絲蘭要換別家廣告公司，那我們就損失慘重了！」

　　范伊禾面色凝重，站起身果斷地說：「這件事情在還沒有經過查證以前，最好先保密。告訴專案小組，先暫停這批化妝品廣告企劃，出國拍攝的計劃也暫緩下來。我出去一下，你們等我回來再繼續討論。」

　　※　※　※

　　亞絲蘭這季新推出的產品，是一種簡便的保養系列，產品的重點在強調忙碌的職業婦女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最有效的保養。

　　廣告內容是一個時常出國的空中小姐，不管飛到哪一個城市，隨身行李都不會忘了放這攜帶方便的保養品。

　　廣告設計了一系列的情節，台北是故事的最開端。

　　「Three、Two……Action！」

　　伊佟馨打扮成空中小姐，一頭長髮綰成簡單的髮髻，臉上只有淡淡的素妝。

　　她拖著行李走進候機室，途中停下腳步，低頭打開手提包，看見她的保養系列產品在裡面，她滿足的合上提包，揚起自信的微笑，大步向前。

　　「Cut！再來一次，有工作人員跑到鏡頭裡面了，小心點啦！」導演對著現場吼叫，伊佟馨回到原地準備再來一次。

　　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準備，造型師不忘上前整理她的頭髮。

　　突然，伊佟馨的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伊佟馨吃了一驚，轉頭一看，是范伊禾！

　　他戴著墨鏡，表情高深莫測，不用開口，就有十足的威嚴。

　　「走，跟我來。」她還來不及發問，就被他拖著離開。

　　范伊禾走到導演面前低頭說了幾句話，導演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回頭對所有人說：「好了！今天提早收工。」

　　伊佟馨張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為什麼要提早收工，我們不是還沒有拍完？」

　　「製作進度全部暫停，我們必須先釐清一件事。」他說。

　　「釐清什麼？」伊佟馨一頭霧水。

　　范伊禾不說話，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只想先將她帶離這人多吵雜的公共場所。

　　「范伊禾！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去？」

　　伊佟馨心跳加劇，突然想起和蜜妮、娃娃、春天一起設計的復仇計劃，不會是那件事被發現了吧……

　　范伊禾拉著伊佟馨走到停車場，面色凝重，就像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中途把我從工作中拉出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跟我上車，先找個清靜的地方，我有件事要問你。」他簡單的回答，在太陽眼鏡的遮掩下，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語氣沉重，讓伊佟馨心裡一陣七上八下。

　　她有了心理準備，如果他發現了這場復仇計劃，那麼她會真心道歉，向他解釋，並且告白自己的感情。

　　「上車吧！到了我們再說。」他替她打開車門，伊佟馨上車，看著他關上車門，身影從前方繞過，坐上駕駛座。

　　車子很快穿過擁擠的市區，他們一路衝往郊區的山坡上。

　　明亮的陽光照得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但范伊禾依舊表情嚴肅，沒有打算說什麼話來打破沉默，伊佟馨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有安靜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車子停在一處空曠的草原上，除了幾片殘落不齊的木柵欄外，前後找不到任何文明的痕跡。

　　范伊禾將車子熄火，兩手卻還放在方向盤上，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要開口。

　　「范伊禾，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但是，在你懷疑我任何事情以前，我希望你能讓我解釋。」

　　「解釋什麼？我只是要得到答案，我並不期望你的解釋！」他定定地端坐，眼神飄向遠方。

　　「什麼答案？」她戰戰兢兢的問。

　　范伊禾突然轉過身凝望著她，為了看清楚她回答問題的表情，他飛快地摘去太陽眼鏡。

　　「你是東神百貨老闆藍天祝的情婦嗎？」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要跟我玩遊戲！告訴我實話！」他失去耐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像拎小雞一樣的幾乎將她從椅背上拉起來。

　　「放開我，你把我抓痛了！」她吃痛地抵抗。

　　他回過神，放開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失去了冷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是害怕聽到的答案會造成公司重大的損失？還是害怕聽到的答案會讓他心痛？兩者模糊地在他的腦海裡作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晰地、冷靜地再問一次。「你是不是藍天祝的情婦？」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她不可能會是別人的情婦，伊佟馨感到被污辱，怒氣油然而生。

　　看著沉默的她，他原本懷疑的眼神漸漸變得輕蔑，認定她默認了。

　　「已經很多人這麼傳了，『儷人』的老闆強力推薦你，背後就是有東神百貨的支持。幾個月前你還沒出道，就有人拍下你和藍天祝一同出席宴會的照片，你們公司的人也曾看見藍天祝到你公司樓下接送你。」

　　「那又怎麼樣？」她無法理解，大家的想像力顯然太豐富了。

　　范伊禾濃眉越攏越近。「伊佟馨，你還不清楚嗎？J&J付出了多少人力和資金製作這支廣告，如果你的醜聞被媒體掀出來，最壞的結果是我們要把廣告全數抽回，不管化妝品公司將會損失多少，這個廣告是我的心血，是我和公司整個團隊創造出來的成品！不能為了你全都毀了，難道你不清楚？難道你不懂嗎？」

　　「哦——你們廣告公司會有重大的損失？」

　　「沒錯！」

　　「哦……」她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這樣還不夠嚴重嗎？」

　　范伊禾嚴厲地盯著她，她也毫不退縮地回看。

　　「范伊禾，我問你……你要誠實的回答我，一點都不能隱瞞，一點都不能說謊。」

　　什麼？她竟然反客為主，回頭要質問他！

　　范伊禾張大眼睛，不敢相信。

　　「哈！笑話！我要的答案，你都還沒有告訴我，你竟然要我先回答你的問題！」

　　她耍賴。「不管！只要你誠實回答，我保證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所有事情的答案。」

　　「你！」范伊禾沒有談判的籌碼，只好無奈地退讓。「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伊佟馨靠近他，偏著頭，對他淺淺地微笑。

　　范伊禾板著臉，刻意端正坐好，告誡自己不能被她的美所迷惑。

　　她深思許久，輕聲地問：「范伊禾，如果我真的是別人的情婦，你會不會心痛？」

　　「哈……」他想大笑，卻發現笑不出來，想要否認，笑聲已透露出端倪。

　　「你答應不能說謊的！」她強調。

　　他撇過頭，不想看她晶瑩剔透的雙眼，須臾，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會……」

　　「如果，我不是別人的情婦，你會不會喜歡我？」

　　「會。」

　　目前為止，還算滿意。伊佟馨又問：「好，換個角度，如果你知道我是別人的情婦，在展示會那天，你還會吻我嗎？」

　　哈！這題簡單！他昂起下顎，毫不猶豫地說：「不會，我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就算你跌個狗吃屎，我都不會管你。」

　　伊佟馨輕哼一聲，不以為然，但還是繼續發問。

　　「如果，我是別人的情婦，卻還來追求你，你會不會拒絕我？」

　　「當然拒絕！我會和你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好了！滿意了吧？你的問題到底問完了沒有？」他不耐煩了，都是一些假設性問題，女人都一樣，盡想些無聊的事情。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誠實！」她兩手抱胸，一臉不滿。

　　「我肯回答你的無聊問題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難道還需要測謊機嗎？」他惱羞成怒。

　　「不必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別人的情婦，你會不會和我談戀愛？」

　　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了他會回答的範圍，他大聲說：「又是另一個無聊的假設性問題！伊佟馨，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是我先問你的，我只要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藍天祝的情婦？」

　　她瞇起眼睛，轉頭看著車窗外，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我不是……」

　　「什麼？」他沒有聽清楚。

　　伊佟馨厭倦了答非所問的遊戲，冷冷回答：「我不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情婦，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一連串的不是，要范伊禾不相信都難。

　　他喜歡這個答案，卻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只能看著她重複一次又一次。

　　「那麼你是藍天祝的誰？」他愣愣地問。

　　「他是我媽媽年輕時的好朋友，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他正色的說：「嗯，比情婦好多了。」

　　「我媽拜託藍天祝私下照顧我，但是也沒有必要特別讓人知道，我不想讓別人揣測我有特殊的禮遇。」

　　「伊佟馨，你是不是傻瓜啊？當你打響了知名度，你就要有心理準備承受別人對你的好奇心，被所有人檢視你的生活。」

　　「我又不是要當明星，我不過是利用自己外表的優勢來謀生而已！」伊佟馨也生氣了，想得越多，心情就越沉重，不過拍拍照、走走秀而已嘛！怎麼認識一個有錢人也會影響她的未來呢？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

　　范伊禾的心情放鬆了下來，見她憂心的表情，他有些不捨。

　　「我沒辦法對每個人解釋你和藍天祝的關係，這一點你千萬要小心處理。你的未來，你有權選擇怎麼走，但我確定，我如果再聽到這些流言，一定會替你澄清。」

　　她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一時間陷入了他溫柔的語氣中，什麼都無法思考。

　　「我想，我們還需要許多時間來多瞭解彼此。」范伊禾看著她，慎重的說。

第六章

　　在寬闊的大草原上，伊佟馨坐在車內，放開所有的顧忌，對范伊禾敞開心胸。

　　「告訴我你的家庭、，還有你家人和藍天祝的關係。」范伊禾問。

　　伊佟馨整理思緒，開始敘述。「我在單親家庭中長大，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過世了。半年前，我大學畢業想找工作，但是沒有經驗，到處碰壁。媽媽叫我別急，先和一個人聯絡，說他或許可以幫幫忙。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是藍天祝，我都叫他藍叔叔。」

　　「你媽媽怎麼會認識這個人？」范伊禾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

　　「我聽媽媽說，他們是同鄉，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雖然很多年不見，但是藍天祝還不時透過朋友問候她。最近他們因為我而開始聯絡，我媽說藍叔叔認識許多人，公司也很大，一定可以替我找個好工作，起碼不會讓我受騙上當。」

　　「你媽媽和藍天祝之間沒有什麼吧？」范伊禾直覺認為藍天祝對伊佟馨照顧有加，如果不是看上伊佟馨，那就表示藍天祝和伊母的交情匪淺。

　　伊佟馨沉默片刻，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范伊禾一提及，反而讓她陷入迷惑中。

　　「我不清楚他們之問的事，媽媽也說最好不要讓人知道我們和藍叔叔的關係，因為他是有錢人，大家會以為我們和他聯絡別有目的。藍叔叔一直都很照顧我，時常打電話對我噓寒問暖，有一天，藍叔叔要我陪他一起參加聚會，聚會上遇到了儷人模特兒經紀公司的老闆，他說我很漂亮，可以當模特兒，我聽了馬上一口答應，藍叔叔也很支持我，還請『儷人』的老闆多照應我。」

　　「你有東神百貨的老闆撐腰，還有『儷人』的全力栽培，加上你的條件，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她怔怔地望著他。「其實，我只要能養活我自己和媽媽就好。」

　　「你會改變的……」范伊禾可以預見她的未來。

　　他看多了為成名不顧一切的女孩，為了往上爬，她們必須放棄堅持，與環境妥協，時間和環境會改變一個人，更何況生存在這五光十色的浮華世界裡，更容易讓她們改變。

　　伊佟馨否認。「不會，我不會改變！因為我只想做我自己，就算全世界擺在我的面前，我也只想要簡單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好奇地問。

　　「你的愛。」

　　「你說什麼？」他疑惑，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喜歡你，從你走進攝影棚，對著我大吼大叫的那一天，我就喜歡上你了。」

　　他心思敏銳，很快反駁她：「那為什麼我在你的公寓裡對你表示好感，你卻拒絕了我？」

　　「其實……那是春天的公寓。」她頓了一下，決定至少可以誠實的坦白這一點。

　　「原來是這樣……我猜到了，那根本就不像是你住的地方，沒有女孩子的公寓裡會放著其它女孩的照片。我想，應該是當時你對我還有防備吧！我瞭解。」他誤會了伊佟馨冒用春天公寓的動機。

　　「不只是如此，剛開始……」剛開始我的動機並不單純……伊佟馨還是不敢說出實話，支支吾吾地說：「我不知道我會喜歡上你，我害怕你只是在和我玩遊戲

　　「沒錯，我對感情一直抱著遊戲的心態，所以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無所謂，我對每個有好感的女人都一樣，總是很快就失去興趣，對我來說，什麼深刻的愛情、什麼永遠的誓蘭了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他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故意表現男性的灑脫。

　　「我知道，當我想認真的時候，你就退縮了。」她理解的說。

　　「你聽說了對吧！我就是這樣，對感情的熱度沒有辦法維持太久。」

　　「為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愛情？」

　　「對，所以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你傷過很多女人的心，又何必在意會傷我？」

　　「你不一樣……」

　　「我寧願我和她們都一樣，就算你很快就對我失去興趣，就算你很快就移情別戀，我也不在乎，因為起碼你曾經和我交往過。」

　　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愈挫愈勇的信心和勇氣，讓她相信可以改變一切。

　　「你不必給我什麼答案，我只要快快樂樂的和你在一起就好，什麼愛你到永遠啦！什麼未來要怎麼走啦！這些男人都會害怕的字眼，對我……你可以省起來，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壓力。」

　　「沒有女人會要這樣的愛情。」凝視著她堅定不懼的神情，他喉頭感到苦澀。

　　「我可以啊！愛情，應該是只有付出，沒有條件的。」她說話的口氣，像個虔誠的傳教徒。

　　「付出到什麼程度？什麼時候呢？」范伊禾眼神一黯，想起自己曾經付出一切，卻得到了一份背離的感情，他怎麼還敢對愛情存有幻想？當愛情變色的時候，他寧願從來沒有愛過。

　　「想這麼多做什麼？你知道嗎，我很開心，因為我相信你一定也愛我，不然你不會在這裡。」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就算短暫也無所謂？」他的感情總是無法維持超過三個月，想到他們可能也會有這樣的結局，就讓他覺得心痛。

　　「總比從來沒有開始來得好啊！」

　　「笨蛋！你這是什麼想法啊！」范伊禾噗哧笑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真是個單純的笨蛋！她說話的模樣，就像穿著一身新衣裳的孩子，期待得到愛慕和讚美，但他卻被這樣的她深深吸引。

　　他的熱情還在，只是故意把它們深鎖起來，現在，只有她能夠啟動這股熱情的動力，讓他不顧從前舊愛的傷痕，勇敢地再狠狠愛一次。

　　當伊佟馨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范伊禾猛然低頭堵住了她的唇，控制了許久的自制力終於瓦解破裂。

　　他們的吻激烈纏綿，像暗湧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出口爆發。

　　「佟馨……」他緊緊擁住她，在她的耳邊輕喚她的名字，看見她細白的頸項變得火紅灼熱，酡紅的臉頰，像驕陽下盛開的野玫瑰。

　　伊佟馨微微開啟雙唇，接受他的熱吻。

　　好吧！雖然沒有「愛你」這兩個字，但是他已經聽見她的心聲，這樣就足夠了……她沉溺在情慾中，如癡如醉的倒在他的懷裡。

　　※　※　※

　　談戀愛的滋味真好！那一天，范伊禾和伊佟馨在車內吻得難分難捨，兩人無所不談，想法有時南轅北轍，有時又一拍即合，有說不盡的話題。

　　夜晚，范伊禾的手機爆滿了簡訊和留言，為了工作，只好依依不捨的送伊佟馨回家。

　　原來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他以為失去了黎靜宜，他再也找不回來了。沒想到，愛情就在伊佟馨的身上找到了，他真是個大傻瓜，差一點就錯失了第二次愛人的機會。

　　想到黎靜宜這個名字，他再也不會痛苦難當。過去，他每每被這三個字燙得心也痛、頭也痛，痛得沒有一天睡得好，特別是試著和別的女人交往的時候，這些症狀就更嚴重。

　　直到和伊佟馨在一起，他終於成為一個談戀愛的正常男人。

　　兩個多月後。

　　亞絲蘭化妝品成功打下了市場，一連串故事性的廣告播出，不但得到廣大的迴響，還讓許多導演們眼睛一亮，紛紛打聽廣告中那個清新又自然的美麗女孩到底是誰？

　　成功的廣告人，受盡矚目的模特兒，兩人因為工作忙碌，時常好幾天見不到面。但不論如何，他們總會打電話相互激勵。有時候伊佟馨工作得太晚，范伊禾也會體貼的接送，甚至週末時會邀請伊佟馨到他的公寓，由他下廚大展身手，請她吃一頓真正的美食。

　　他們的關係比好朋友還要親近，卻離戀人還有一小段距離。范伊禾真心想維持這一段關係，不願太過急進，就怕過去的經驗又一次重演。

　　這一天，范伊禾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自己的公寓裡。

　　他走到工作室，從公文包抽出了一大疊新案子的資料。

　　這是有關在市區昂貴地段上一棟新推出的豪宅廣告。

　　他攤開豪宅的坪數規劃、結構工程數據分析表、建物總配置圖，以及名建築師的設計理念和背景介紹。過目後畫出重點，著手設計文字和視覺上的配合。

　　今晚要看的東西很多，他揉了揉眉，眼睛累得幾乎都要睜不開了，心也疲累得挖不出一點靈感。正在煩惱的時候，電鈴響了。

　　牆上的鍾正指著八點，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來？

　　他定到門邊，從對講機上看見了伊佟馨的影像。

　　「佟馨，你不是在香港？」他驚訝的問。這幾天她到香港拍廣告，依照工作的進度，應該兩天後才會回來。

　　「是啊！伊佟馨人還在香港，我是她的複製人，我有超能力，特別來這裡突擊檢查，看你是不是耐得住寂寞？」她開玩笑的回答。

　　「進來吧！複製人。」范伊禾會心一笑，按下開門鍵，伊佟馨走了進來。

　　這棟公寓是范伊禾父母投資的房地產，他坐享其成的住進將近七十坪的頂樓公寓裡。

　　不可諱言，他出生於富裕的家庭，從小就接受多方面的訓練，有充分的學、經歷，才能輕易地在廣告界中大展長才。父母移居國外，他一個人坐擁著父母投資的大樓，也替他們偶爾關照一下財務。

　　一個人住是嫌冷清了點，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單身漢的生活。

　　「我提前兩天結束工作，所以多了兩天的假期，一下飛機就先趕來你這裡了！我們兩個星期沒有見面，雖然每天都有電話聯絡，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夠，如果再不回來，不知道你的身邊會不會胞出別的女人，來佔據我的位置，一想到這裡，我就緊張得要命！出了機場，就飛快衝來這裡，看看你有沒有私藏情人……」伊佟馨手裡還拎著兩袋行李，一進門就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范伊禾微笑不語，只是溫柔地替她放行李、拿手提袋，貼心的舉止早已充分表現他歡迎的態度。

　　「你吃了嗎？」他回頭問。

　　「沒有。」

　　「那我煮些東西給你吃。」他說完，逕自走到開放式的廚房裡忙。

　　十分鐘前，他還累得睜不開眼睛，桌上有一堆文案等著他研究。

　　可是，他不管了！雜事全都丟在一旁，因為伊佟馨回來了。他開心得說不出話來，只想安靜的替她做些什麼。

　　這就是愛的力量吧！真的很不可思議，這輩子從來沒有任何人，會讓他這麼想不計一切的付出。

　　「要不要我幫忙？」她好心的問。

　　范伊禾頭也不回，揮了揮手說：「不用了！你連個荷包蛋都煎不好，不要獻醜了，只要坐在那裡好好等就可以了。」

　　這些日子，他已經瞭解真正的伊佟馨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一個不會做家事、不會調酒、更不會煮菜的迷糊美女，但縱使如此，卻沒有絲毫減少他對她的感情。

　　越熟識伊佟馨，他越感到驚喜。她是個樂觀的女孩，什麼事都用開朗的心情去面對，雖然在媽媽的嬌寵下不會煮飯、做家事，但她有一顆最善良的心，不管再忙，都會抽空參與公益，賺的錢也毫不吝嗇的捐給需要幫助的人。在浮華的工作環境裡，她沒有迷失自己，雖然有許多廠商提供的名牌衣物，但天冷的時候，她總習慣穿著一件不協調的毛線外套，因為那是媽媽親手編織的。

　　她像是挖掘不完的寶藏，俏皮的冷笑話和幽默感，是他工作的靈感來源。

　　伊佟馨在他的背後心虛地吐吐舌頭，越是瞭解范伊禾，她就越滿意自己的眼光。雖然工作繁忙，但閒暇之餘，他喜歡自己下廚，家中的擺飾和清潔也都不假他人之手，是個完美的居家男人。

　　他寵愛她，有時候甚至會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他的孩子似的，有種好幸福的感覺……

　　公寓內大空間的格局，從客廳可以看見整個廚房，所有的廚櫃和擺飾都是最現代的裝潢設計。

　　伊佟馨趴在沙發上，看著范伊禾從冰箱拿出幾顆蛋，然後捲起袖子在水龍頭下清洗蔬菜。

　　「喂！性感廚師，我可以幫忙做什麼嗎？」她一臉無聊的問。

　　「不用。」他專心做菜。

　　「可是我很無聊。」

　　「看我煮菜很無聊嗎？」他抬頭問。

　　她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是啊！一點都不刺激，如果你脫掉上衣煮菜，或許會比較有可看性一點，這樣我就不會無聊了。」

　　「我會考慮。」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她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在小心翼翼保護他們之間慢慢萌芽的感情。

　　他是很想脫光光，也想把她扒光光，只是他非常清楚，脫光以後的後果是什麼！只要跨過那一道最後的防線，他們的關係很有可能開始從高潮走入低潮，然後從低潮變成冷卻……

　　他絕對不會讓這次的感情，這麼輕易就走入了死巷裡。

　　「請慎重考慮！男人不穿衣服煮菜，是非常性感的，只不過會有一點灼傷的危險。」她嚴肅地說。

　　「別挑釁我，我是男人，而且是個『很正常』的男人。」他不甘示弱，語氣帶了點警告意味。

　　「我相信，說不定現在就有好幾個女人藏在你的臥室裡，等我一走，她們就全跑出來了。」想起他過去的情史，她就嫉妒。

　　「是啊！你這麼無聊的話，就去搜查每一個房間，看看我藏了幾個情人在裡面。」他用鍋鏟指了指臥房的位置。

　　伊佟馨嘟起性感的厚唇。「哼！我哪有那麼笨！你會叫我去搜查，就表示裡面的辣妹都已經跑光了。」

　　「對，她們全都從三十六樓的陽台用降落傘逃走了！這樣也好，省得你還要大展超能力去追她們回來。來吧——複製人，我煮的蛋花湯和炒飯只好讓你一個人享用了。」

　　「謝謝你哦！性感的大廚師。」

　　「不客氣哦！伊佟馨的複製人。」他學她的語氣。

　　伊佟馨擦擦手，準備好好享受心愛的人為她做的晚餐。

　　「說說你在香港工作的情形吧！」他欣賞著她饑饞的模樣。

　　「哦……好。我到那裡才知道什麼叫擁擠，那裡有好多人、好多新鮮有趣的東西，第一天見過許多人以後，都晚上九點多了，我和我的助理一點都不累，兩個人偷偷溜出去探險……」她嘴裡塞了滿滿的炒飯，還是滔滔地說個下停。

　　兩個小時後，他們癱坐在沙發上，桌上是半點下剩的空碗盤。

　　伊佟馨斜倚在范伊禾的肩膀睡著了，她的手還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范伊禾傾身拿起遙控器，關掉音響，小心翼翼的挪動伊佟馨，抬起她的腳，讓她整個人安穩的躺在沙發上。

　　他從臥室拿出大毛毯，蓋在伊佟馨的身上，看著她安詳熟睡的臉龐，他滿足的坐回沙發，輕輕地撫摸她柔嫩的臉頰，感受到逐漸激盪的情緒。

　　這次的戀愛和從前的感受完全不同，這就是真愛吧！真正的愛情，會帶給人滿足的快樂。

　　范伊禾確信，他們能夠共度三個月，一定能夠共度三年，甚至於三十年。他終於打破了被舊愛重創的詛咒，從過去的陰霾走了出來，能夠真心付出愛一個人了。

　　望著她在睡夢中露出滿足的微笑，一股暖流穿過心頭，他不自覺的輕聲說：「我愛你……」

　　伊佟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他說：「我愛你……」

　　不可能啦！一定是在做夢，但絕對是個好夢。

　　她揚起嘴角，彷彿跌入了柔軟雪白的棉花糖裡，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體驗到了甜蜜的滋味。

　　夢裡面的范伊禾，已經不只一次這樣對她說了。

　　只是現實中的范伊禾，太過中規中矩，雖然對待她比對自己的家人還要體貼，不過就是……太會控制自己的慾望了。

　　她準備好要對他完全付出自己，他卻還不想要！真是——到底要她等到什麼時候？這個愛情膽小鬼！

　　沉睡中的伊佟馨陷在溫柔的擁抱裡，潛意識裡還是不停的念著他……想著他……愛著他……

第七章

　　范伊禾伸了一個大懶腰，看看桌上擺滿的資料、文件，又瀏覽了一次他寫的文案，自己都忍不住滿意的笑了。

　　工作如此順利，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一定是伊佟馨在這裡的原因。

　　他略微收拾雜亂的桌面，關掉手提電腦，舉手推開長腳的桌燈，定到客廳，看見伊佟馨又換了一個姿勢，沉寂的空間裡還能聽見小小的打呼聲。

　　看她似乎很喜歡他又大又舒適的沙發，睡得挺熟的嘛！唉！如果大家知道她這個氣質美女會打呼，肯定廣告效果會少掉大半……

　　「喂！複製人，起來吧！要我送你回家嗎？」他坐到沙發上，試著要將她搖醒。

　　伊佟馨的睡姿不變，鼾聲依舊。

　　「一定是太累了，你還是留下來過夜好了，都這麼晚了。」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短針都指著午夜一點了。

　　他把伊佟馨從沙發上抱起來，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熟睡模樣，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伊佟馨，我要抱你到臥室去了哦！我要對你伸出魔掌，扒光你的衣服，予取予求……」

　　說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反應，他自己停住。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偏偏他越說越覺得慾火上身。

　　真是的，范伊禾忍不住嘲笑自己，像他這樣一個臭名遠播的壞男人，怎麼在她面前，變成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他小心翼翼的維持兩人之間的關係，不願他們的感情也像過去幾段戀情一樣草草結束，他真心希望這段感情細水長流，而唯一的辦法就是放慢腳步，盡量控制自己如火的熱情。

　　「要換衣服嗎？一定很不舒服吧！」

　　他將伊佟馨放在自己的大床上，檢視她的衣服，替她脫下襯衫，解開腰間的皮帶，還考慮要不要脫掉她的牛仔褲，考慮了許久，還是作罷，別挑戰自己的自制力！

　　范伊禾走回客廳，想順便將她的行李拿到臥室裡放，這樣明天一早她醒來，就可以方便換洗沐浴。

　　來到了客廳，他兩手拎起行李，轉頭又看見櫃子上放著伊佟馨的手提袋。

　　他空出食指勾起手提袋，結果一下沒拿好，砰一聲掉到地上。

　　「啊！糟糕！」他趕緊放下行李，蹲下去撿拾散亂在地上的用品。

　　口紅、防曬乳液、記事本、手機、購物收據、小錢包、濕紙巾和衛生紙，還有一本小相簿，裡面夾著不少入場券，連車票和明信片都有，還一張張地掉了出來。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多東西……」他一邊收拾，一邊念著，小心翼翼的把紙張都放回小相簿裡。

　　突然，一張寫滿字的小紙巾抓住了他的視線。

　　「這是什麼？怎麼會有我的名字？」

　　愛情復仇計劃！

　　第一，讓范伊禾對伊佟馨產生好感。

　　第二，故意拒絕，欲擒故縱。

　　第三，讓他對你心生憐憫。

　　第四，主動出擊，再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你。

　　重點，不要和他談未來，不要求永遠，更不要哭喪著臉求他愛你。

　　最後，在他還沒有厭倦以前，狠狠地把他甩了！

　　原來伊佟馨是被推派出來報復他的……范伊禾全身血液凍結，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一直維持著同樣一個姿勢。

　　好不容易愛情的影子從深井中浮現，但在浮出的最後關鍵時刻，卻措手不及地被人丟進一塊大石頭，咚！的一聲，愛情被石頭打碎，他好似聽見石頭跌到井底的聲音。

　　許久，他才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嘶啞苦澀的怪笑，內心湧上無比的痛楚。

　　※　※　※

　　范伊禾一整夜都沒有合眼，早上天剛破曉，他就收拾公文包衝出門外，不到七點半，他是第一個到達公司的人。

　　八點整，小強走進辦公室，詫異地看到帶著黑眼圈的范伊禾，顯然他整夜都沒有合過眼。

　　范伊禾抬頭看見是小強，不作聲的又低頭看自己手上的工作資料。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我以為……」

　　「九點要開會，叫文案在開會前把報告先給我看。」范伊禾冷冷地說。

　　小強看了看手上的表。「距離開會還有一個小時呢！你早餐吃了沒有……」

　　「不要，吃不下。」范伊禾低著頭，不想讓小強看到自己頹喪又失眠的樣子。

　　「你怎麼了？」不太對勁，昨天他離開公司的時候還和大家有說有笑的，每個人都看得出最近他心情很好，顯然是正和伊佟馨在交往中。

　　真是令人羨慕又嫉妒！不像他……幾星期前還自鳴得意的暢談他和春天的交往，結果事情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一切都是他自己在作春夢。

　　「睡不著而已，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吃不下又睡不著，不會是你的戀愛恐懼症又發作了……」小強說完，又覺得自己太多心了，這一次范伊禾和伊佟馨在一起，不同於以往，他們絕對會有好結局的，他又急忙改口。「哦！不可能啦！我知道了！一定是太想念伊佟馨了，才會晚上睡不著，聽說她去了香港，過兩天才會回來——」

　　「我現在頭好昏，沒有辦法專心。小強，去幫我買杯黑咖啡吧！」范伊禾按了按後腦，此時無心詳細說明狀況。

　　「好，我這就去……」

　　五分鐘後，小強拿著一杯熱咖啡，直接放在范伊禾的辦公桌上。

　　范伊禾頭抬也不抬，還是一副失神的模樣。

　　小強放下咖啡原本要離開，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用著哀怨的表情說：「老闆，我告訴你，像你這樣事業成功、又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真的已經沒有抱怨的權利了。」

　　小強心事重重地自行坐在范伊禾的辦公桌前。在這個時刻，他特別助理的身份已經轉變，成了范伊禾的知心好友。

　　范伊禾察覺小強的心情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關切地問：「怎麼了？你不是也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春天嗎？」

　　「別提了，漂亮的女人都不可靠。」

　　「分了？」范伊禾聽出了端倪。

　　小強的火氣升了上來，大聲說：「什麼分了！根本沒有在一起過！春天早就有個要好的男朋友了，聽說是個酒吧老闆，真是！我真是個笨蛋，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利用？」

　　「對！你也要小心一點，我雖然不太相信，但還是要警告你。」

　　范伊禾疑問：「你要警告我什麼？」

　　「春天接近我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一達到，我完全沒有利用價值，就被她甩了！」小強忿忿不平的說。

　　「小強，說清楚一點。」

　　「你還記得蜜妮嗎？那個為了你去刺青的蜜妮。」

　　范伊禾仔細想了一下。「哦！記得，我說女人如果有小小的刺青，會散發出一種壞壞的吸引力，讓男人難以抗拒……」

　　「結果人家就跑去刺青了！」

　　「我不過說說而已……」蜜妮用心過火，以至於讓他很快就怯場。

　　小強責怪的說：「什麼說說而已，人家對你是很認真的！聽說她去刺青沒多久，你們就分了，為什麼？」

　　范伊禾歎了一口氣。「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淡了。」

　　「你就是這樣！你的感覺是淡了，但蜜妮還深陷在愛情中，不是你說要分就可以分的。」

　　「你到底提到蜜妮做什麼？」范伊禾不解。

　　「幾天前我和春天有點摩擦，她拒絕了我的告白，還告訴我，你拋棄蜜妮以後，她們幾個模特兒都對你很有意見，聽說聯合起來要對付你。春天接近我，就是要知道你的動向。我真是笨，還傻傻地什麼都說，怪不得展示會那一天，春天一直要我叫你到場，果然最後就出事了！」

　　范伊禾心一涼，沒有回應，腦海裡一直盤旋著盡不會那天發生的事，接著又聯想到紙條上寫的字……讓他對你心生憐憫……主動出擊……再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你……

　　上面描述的重點，就是他一步步陷入的過程。男人真是容易騙啊！范伊禾傻傻地苦笑了起來。

　　小強抓抓頭髮，實在無法瞭解女人的心機。「但是，我還是覺得伊佟馨不可能假裝跌那一跤，如果是，那心機真是太深了，我覺得她不可能這麼做……」

　　「算了，都無所謂了。」范伊禾串連了發生的所有事，心被挖空的痛苦又重新湧了上來。

　　「無所謂？你不想問清楚嗎？」

　　范伊禾怔怔地看著窗外。「問清楚又怎麼樣，我和伊佟馨早晚也要分手的。」

　　小強驚訝的說：「分手？不會吧？你們交往都還不到三個月，我以為你這一次是認真的。」

　　「我原本也是這麼以為，可是感覺變了就是變了。」他煩躁地將額前的亂髮往後撥，兩道眉攏得越來越緊。

　　「那你告訴伊佟馨了嗎？」

　　「沒有……我今天早上才決定的。」范伊禾刻意輕描淡寫地說，但仍掩不住神情的痛苦。

　　小強無奈的說：「你是不是又要把分手的那套借口拿出來用了？」

　　「那不是借口，本來就是事實，你看！我又開始頭痛睡不著，工作更沒有辦法專心，一想到就煩死人了！」范伊禾痛苦地抓亂了一頭散發。

　　「連這麼好的對象都說分就分，你這個人真的是有病！」小強感慨的說。

　　范伊禾的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被你說中了，我真的有戀愛恐慌症。」

　　※　※　※

　　「伊禾，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可是……打個電話給我好嗎？我很擔心你……」

　　「伊禾，是我……明天我要到日本了。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你為什麼都不回我的電話，請你告訴我好嗎？我要知道……算了！我不想知道，我只要你打個電話給我就好，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伊佟馨，那個在你的沙發上睡著的女人。希望你不會把我聯想成別人，如果有很多女人曾經在你的沙發上睡著……算了，我不知道在說什麼……打電話給我，好嗎？」

　　伊佟馨留言完，按下手機，怔怔地看著手機出神。

　　一個星期了，那天她在范伊禾的床上醒來，梳洗過後，看見范伊禾留了一張便條紙在客廳桌上——

　　我去上班了，離開前把門鎖上就好。

　　看著這輕描淡寫的冷淡字句，伊佟馨心底就有種不祥的感覺。

　　她整理好隨身的行李，把門鎖起帶上，很快地離開了公寓。

　　回到家，伊佟馨等了又等，一直等不到范伊禾打電話給她。

　　第二天，她打電話給他，但線路一直轉到語音信箱裡。

　　她打電話到范伊禾的廣告公司，裡面的總機小姐老是說他在開會。

　　整整一個星期了，范伊禾就這樣……沒有回電，沒有出現。

　　怎麼會這樣？他不會這麼快就退縮了吧？就算他的感情已經變了，也不會在一夕之間改變啊！伊佟馨很想知道答案，那天他們明明就相處融洽，她不甘心就這麼被判出局，她不能接受范伊禾這種膽小逃避的行為。

　　她從憂心到疑惑，從疑惑到憤怒……

　　不行！她一定要親自質問他，就算要分手，她也要跟他面對面，看他親自說出口！

　　下午四點半，伊佟馨剛剛完成工作，從攝影棚裡走出來。

　　她招手叫了計程車，一路前往J&J全球廣告集團公司。

　　來到廣告公司所在大樓門口，自動控制的感應玻璃門應聲而開。

　　挑高的大廳裡，有許多穿著名牌西裝的男人和打扮新潮的女人出出入入，但伊佟馨一走進來，馬上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她艷麗的濃妝還沒有卸下，身上還穿著拍平面廣告用的白色俏麗洋裝，走路的姿態天生優雅迷人，同時融合清純和成熟的特質，使她更具魅力。

　　她低頭順了順衣服的下擺，來到櫃檯前，一抬頭就看到接待小姐滿臉的妒意。

　　也難怪接待小姐沒有辦法表現愉快，因為伊佟馨那件連身洋裝正是兩個星期前巴黎時裝秀最新展示的服裝，是義大利設計師Romeo Gigli的作品，並不是所有女孩都能穿上身的，只有身材纖細修長、皮膚白皙的女孩才能表現服裝的古典和不羈。而伊佟馨正是這一系列衣服的代言人，沒有人能比她穿得還要完美。

　　「請問范伊禾在嗎？」

　　「范總監在開會。」接待小姐簡單的回答，眼睛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她。

　　「我是伊佟馨。」她主動報上名。

　　「我知道。」接待小姐惜字如金。她知道伊佟馨是目前紅透半邊天的名模，剛出道就備受矚目，代言的廣告一個接著一個，但又如何？她正想讓這個既美麗又幸運的女人嘗嘗等人的滋味。

　　「他什麼時候開完會？」伊佟馨接收到不友善的回應，不想理會，繼續又問。

　　「不知道。」

　　伊佟馨很想發火，但還是忍了下來，問：「請問你通知他有訪客好嗎？」

　　「我會留話給范總監的助理。」

　　伊佟馨皺了皺眉，遲疑半晌後說：「謝謝你……那我在前面的沙發上等他。」

　　「好啊！」

　　伊佟馨走到大廳的等候區，兩個長形的沙發擺在角落裡，一個面對落地窗外，一個面對著電梯的出口。

　　她戴上墨色眼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面對電梯出口的沙發上。

　　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當她決定放棄等待的時候，電梯一聲輕響。「噹！」

　　伊佟馨抬頭望著開啟的電梯，幾個男人走出來，目光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她看不見其它人，只見到范伊禾站在電梯的最裡端，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正在查看掌上的手機。

　　她凝神等待，很快地，他抬頭看到了她。

　　范伊禾僵住腳步，和她四目相對，就像迎面探向冬天刺眼的陽光，明知是溫暖照人，卻難以張開雙眼……

第八章

　　「范伊禾，你有沒有聽到我的留言？」

　　分開了一個星期，伊佟馨設想了好幾次，要如何開口說出最恰當、最酷的話。但此時看見了范伊禾，卻脫口以最糟糕的方式質問。

　　范伊禾走出電梯，站在伊佟馨的面前。「聽到了。」

　　「那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她渴望得到一個讓人可以諒解的答案。

　　范伊禾發紅的眼眸透露了受傷的心，嘴裡卻說出清晰又冷漠的話語來掩飾。「我忙……」

　　他過於簡短的回答，重重的傷了伊佟馨的心。

　　「再怎麼忙，還是可以打一通電話，你知道……我以為你生病了，還是……」她努力克制自己的音調，設法維持正常。

　　「對不起，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明明滿臉的憔悴，他卻故意表現得無關緊要。

　　「我們是朋友，關心不是正常的嗎？」她故意把兩人的關係降為朋友，但兩人心中都知道，彼此的關係絕對比朋友還要深刻。

　　他低聲的說：「我知道，但你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不是嗎？」

　　她不說話，須臾，歎口氣說：「唉！女人要的，男人永遠都給不夠，對不對？」

　　「嗯……這是很好的廣告台詞。」

　　「伊禾，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吃飯時間到了，我們可以到附近的火鍋店吃火鍋，好不好？」伊佟馨努力著。

　　「我和同事約好要和客戶一起去吃飯，時間到了，他們在等我。」他指了指已經定出大樓的幾個男同事。

　　伊佟馨雙眸露出悲傷的眼神，明白自己留不住他了——愛情怎麼說變就變了呢？可笑的是，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說愛，都是她說不苛求，但是到頭來最放不開的，卻是自己。

　　「那麼……幾句話就好。」她低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

　　「好，你說。」范伊禾的語氣柔軟了下來。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疏遠我？」這個問題困難的從她口中輕吐而出。她掙扎了好久，不想做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可是問出這樣的話，不就輕易的承認自己就是如此？

　　范伊禾沉默半晌，沉重地回答：「我說過，我不適合談戀愛，她們是對的，像我這種壞男人，你應該躲得遠遠的。」

　　「她們？」她凝望著他，一臉狐疑。

　　「我看見了——我無意中看見了你在手提袋裡面的紙條。」他解釋。

　　「什麼紙條？」她皺眉。

　　「愛情復仇計劃。」他低聲的說。

　　「啊！那是……」伊佟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張紙條她早就忘了，怎麼還在她的手提袋裡？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多月來，她沉溺在戀愛的甜蜜中，早就把這計劃拋到了腦後。

　　「你們真的太大費周章了。」

　　「你誤會了，我……我們只是剛開始有計劃，可是後來……」

　　「後來我們的交往過程和你們的計劃，一模一樣呢！」他苦笑著，說話的語氣既嚴肅又無奈。「佟馨，是我不好，我活該陷入你們的計劃中。」

　　伊佟馨急切的說：「不！伊禾，你聽我說，剛開始，我是順從春天她們的計劃接近你，想讓你愛上我，然後再狠狠的拋棄你，可是後來……我做不到，我發現自己掉入了自己設下的陷阱，自己先愛上了……」

　　范伊禾伸手掩住了她的嘴，他知道她要說什麼，只要她一說出口，就會更難脫離這困境。

　　她無法理解的看著他。

　　「或許你不知道，展示會的那一跤，是她們的苦肉計，那一天絆倒你的人就是春天。進場的時候，她在你的前面，退場的時候，她離你最近。」

　　「我不知道，這不可能……」

　　「佟馨，你要小心，我想奉勸你，不要太相信別人。春天為了這個復仇計劃，還特意接近我的助理小強，你太單純了，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利用。」

　　「你誤會了，春天不會害我的，她又沒有被你拋棄過。」伊佟馨十分訝異，春天不是心機如此深的人。

　　「也許吧！我不知道，整件事情已經太荒謬了，我想……算了！牽扯上這麼多人，我不想再煩這種事了。」他替自己的退縮找理由。

　　「我……讓你煩？」她小心翼翼的問。

　　「昨天我一晚沒睡，頭痛了一整天，我不想再讓這種事情困擾我。」又是千篇一律的分手理由，連他自己都感到厭惡。

　　「那麼……你不想和我再繼續下去了？」她問。

　　「佟馨，你的犧牲和主動，讓我感到十分榮幸。你還年輕，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事業前途正被看好，你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男人。」

　　「我只想要你，我只喜歡你……」她不捨……她不願意……但又無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范伊禾按住她的兩肩，伊佟馨仰起臉，怔怔地看著他。「佟馨，你可以告訴你的朋友，你已經狠狠地把我甩了，圓滿達成了復仇計劃，從此以後，你可以專心打拚你的事業。」

　　「我不想……我不要。」她無力的回答。

　　「佟馨，我不值得你愛，那些女人恨我是有原因的。」

　　「我不恨你！就算你變心了，我也不會恨你。」伊佟馨的眼睛開始模糊，使她的眼眸更加晶瑩剔透。

　　「話不要說得太快。」每個女人都恨他。當他無法給對方承諾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對方由愛生恨的情緒轉變。

　　「我不恨你，我只是可憐你……」

　　范伊禾不解地看著她認真的表情。

　　她收拾起痛苦的心情，深吸一口氣說：「范伊禾，我可憐你——你是個膽小鬼，不敢談戀愛的膽小鬼，不敢大聲說愛的男人。我可憐你就要放棄我，放棄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放棄你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或許吧！」他承認或許，但還是選擇了放棄。

　　伊佟馨失望地看著他，還能再說什麼呢？如果他退縮了，就算她往前追，也只會讓他逃得更遠。

　　「不要後悔哦！」她努力裝出笑臉，挺起腰，語氣裡充滿了自信和驕傲。

　　「我盡量。」

　　「不要回來求我。」

　　「我不會。」

　　「有便秘也別來找我。」離開前的最後一分鐘，她還能擠出一點點的幽默感，輕易地勾起他的笑容。

　　范伊禾心底滿是說不出口的不捨，他笑笑說：「那太可惜了，這是最困難的一部分。」

　　「對我來說，最困難的是……明明知道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卻不夠治癒你。」

　　「治癒我什麼？」

　　「對愛情的恐懼啊！」

　　「我很好……」他困難的開口。

　　「伊禾，不要勉強了，我會記得你的好。」

　　「我不記得你有任何不好。」

　　「那當然……失去我，你損失可大了。」她受之無愧。

　　「我知道。」他憐惜的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想看清楚她清麗迷人的臉蛋。

　　大廳中人來人往，所有人都想知道范伊禾和伊佟馨兩人輕聲在說什麼，卻沒有人聽得清楚，也猜不出他們正在道分手，只以為這是尋常的交談。

　　這是一個奇怪的狀況，分手不但不出惡言，而且氣氛越來越幽默，只在幽默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再見了！」最後，伊佟馨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轉身提起腳步離開。

　　自動門應聲而開，他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離去，門又自動關起，將所有的紛擾和煩惱，全都阻擋在外。

　　一陣暖風乘隙捲入，襲上他臉，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剎那，卻已經讓他體會到了室外的暖氣。

　　她走了！一股寒氣襲來，原來他正站在冷氣口下。

　　他孤單冷清的站在原地，看著伊佟馨的身影在眼中消失，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連手腳都覺得無力。

　　沒有人治得好他，沒有人可以消除他的恐懼，對於愛情，他心底的需要和排斥一樣強烈。

　　愛上她，讓他煩惱，讓他無法專注工作，無法好好入眠，總是以她的需要為優先，以至於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愛上她簡直就是一場大災難。

　　好了！現在災難已經從他的眼中離開，他應該要有暢快輕鬆的感覺吧？

　　其實不然……

　　難以忍受的罪惡感襲擊而來，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他背叛了自己，而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永遠都無法掙脫對伊佟馨的感情束縛。

　　※　※　※

　　范伊禾時常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伊佟馨的近況。

　　她在模特兒界竄紅的速度無人可以比擬，最大的助力要歸功於范伊禾製作的化妝品廣告，她的每一個笑容和旁白都深入人心，不但是雜誌上票選的最佳女友第一名，還是女人心目中的最佳榜樣。

　　桌上放著一張服裝展示會的邀請函，這是亞洲一年一度的設計盛會，今年選在台北舉行，受邀的貴賓除了成名的設計師及今年竄出頭的當紅設計人才之外，還有不少富商名流，范伊禾更是盛會的貴賓，因為他有最敏銳的廣告創意和商業眼光，是廣告界炙手可熱的名人。

　　連續五天的展示會，邀請函的設計相當別緻，墨黑的底色配合銀色的字，以黑色蕾絲隔開純白的後頁，流露出一種驕傲的高格調，右首上龍飛鳳舞的字體正題著他的名字。

　　范伊禾手上拿著邀請函，用手指把弄著。

　　各家各派的頂尖設計師展出春夏系列的服裝，盛會中所有模特兒所使用的化妝品，全部由亞絲蘭化妝品公司贊助。伊佟馨是亞絲蘭化妝品的代言人，理所當然的是這次展示會的首席模特兒。

　　范伊禾可以想像她一定全力在準備這場秀，真希望能在她的身邊替她打氣，只可惜了是他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他會後悔嗎？是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後悔，他不說，以為時間會漸漸沖淡一切。

　　只是，已經過了三個星期了，他還是無時無刻不想念她。

　　或許她是對的，他一生中再也找不到比她還要適合自己的女人。

　　三個星期來，他讓自己陷入忙碌的工作裡，只是為了不再去揣想那些會讓他瘋狂的疑惑。

　　他怔怔地望著邀請函，輕聲的說：「伊佟馨，你好嗎？你知道嗎，我們又要見面了……」

　　范伊禾一走進盛會的接待處，立即有人趨前贈送紀念品及展示會說明。

　　時尚記者、攝影師、廠商買家、貴婦名流，全都聚集在展示會場前的大廳等候魚貫進入。

　　和幾位熟識的攝影師們寒暄過後，范伊禾避開擁擠的人潮，站在人群的最後面，低頭翻看展示會的說明。

　　第一個展出的是日本名設計師，他的設計一直有日本傳統和服的影子，融合傳統及現代，在亞洲闖出名號後，踏足法國巴黎，至今在亞洲的聲勢如日中天——

　　范伊禾正全神貫注在說明單上，以至於有人叫他，他還渾然末覺。

　　「伊禾！伊禾！范伊禾！」

　　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他疑惑地回頭。

　　「范伊禾！是我——」

　　范伊禾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她一身華服，手裡提著價值不菲的手提袋，左手無名指上一顆閃亮的大鑽戒，讓人難以忽略。

　　「你……你看起來很漂亮。」他幾乎認不出黎靜宜了，勉強從口中說出話來。

　　黎靜宜撥了撥及肩的波浪長髮，揚起笑容說：「哪裡，老了好多。」

　　「你怎麼會在這裡？」范伊禾說完，馬上發現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黎靜宜嫁給了一個在香港頗有名氣的富商，他最近才聽說這個富商投資了亞洲服裝市場，黎靜宜一定也開始涉足服裝方面的事業。

　　「我老公沒有空來，我只好代表他來了。那你呢？也是一個人嗎？」黎靜宜笑著說，舉止大方高雅，說話的態度不疾不徐，彷彿范伊禾只是一個過去的老友罷了。

　　范伊禾體會到，時間讓她變得成熟，脫去了年輕的稚嫩，幾年來在社交場合的歷練，在她的言行中表現無遺。

　　他記憶中的黎靜宜已經改變了——

　　「我是一個人來的。」

　　「真的啊！明天我就要飛去香港和我老公會面，真希望我們能有更多的時間聚聚……」黎靜宜的語氣冷靜又自然。

　　「是啊，很可惜。」范伊禾不帶一絲感情的回答，內心卻是思潮洶湧，這個曾經重重傷透他的心的女人，竟然若無其事的在這裡和他閒話家常！

　　「這樣好了！不如我們一起進場坐在一起。」

　　「哦，不過這位置都已經安排好了，不要麻煩……」范伊禾正想拒絕，黎靜宜揮了揮纖細的手。

　　「沒關係，我叫他們換一下就好。我想利用這時候聊一聊，瞭解一下彼此的近況，畢竟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不如說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不如說是要天長地久的伴侶，他挑眉，面無表情。

　　「好啊！」有何不可，如果她可以表現得如此冷靜，那麼他也可以做得到。

　　黎靜宜一臉愉快地和心懷不同情緒的他走入展示會場，和在場的幾個工作人員說了一下話，接下來一個戴著耳機的總指揮上前，帶領他們定到前方預留的位子。

　　六點三十分，表演正式開始，兩人在開場前一秒鐘坐定位。

　　長長的伸展台旁佔滿了攝影器材，攝影師好整以暇地在最有利的位置上準備拍攝。

　　音樂響起，後面的燈光全都暗了下來，模特兒尚未出場，伸展台兩邊的貴賓明顯成為旁人研究談論的焦點。

　　CatWalk開始，馬上掀起了全場激動高昂的情緒。

　　鎂光燈此起彼落的閃動，攝影機的快門不斷響起，現場群眾以熱情的掌聲回應。

　　「她出來了——」

　　伊佟馨穿著一襲純白的薄紗長禮服，層層疊疊的下擺隨著音樂在空中飄揚，裸露的肩披著縐紗圍巾，微鬈的長髮長長地落在身後，如夢似幻的視覺效果，讓所有觀眾看得入迷。

　　范伊禾期盼了好久，終於看見伊佟馨在最後出場，走完全場後，站在設計師的旁邊拍手，微笑地看著伸展台旁邊的觀眾。

　　「她很美，你覺得呢？」黎靜宜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伊佟馨，直到她轉身往後台的方向走。

　　我看到的美，和你不同——范伊禾沉默著，沒有回答。

　　模特兒一個一個的走完，最後設計師再度出場，繼而帶領所有的模特兒又一次定出伸展台。

　　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

　　「設計師旁邊的那個模特兒是伊佟馨，我們正考慮請她擔任我們服裝品牌在亞洲的廣告代言人，你覺得怎麼樣？」黎靜宜靠近范伊禾，由子現場掌聲過於熱情，她必須貼近范伊禾的耳邊說話，才能讓他聽得清楚。

　　范伊禾停止拍手，也貼近黎靜宜說：「她不錯，你們是可以考慮。」

　　「哦——有你的推薦，我想一定錯不了，聽說你們廣告公司也有和她合作過？」

　　「沒錯。」范伊禾在吵雜的場合中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簡單的回答。

　　兩人一陣沉默，回神專注在伸展台上，穿著設計師一系列服裝的模特兒，魚貫的走在台上，設計師和伊佟馨站在最受矚目的前端接受讚揚。

　　「對不起……」黎靜宜突然開口。

　　他一時間沒有聽清楚，轉頭看向她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范伊禾，對不起。」

　　范伊禾皺了皺眉，又把眼神移開，看著正要離開的伊佟馨。

　　不管范伊禾有沒有聽見，黎靜宜還是想把埋藏在心裡的話一口氣都說出來。

　　因為今夜一走出這展示會場，或許今生今世都沒有機會再見上一面，此時此刻不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她知道過去自己背叛過范伊禾，這麼多年來這份愧疚一直埋藏在心裡，午夜夢迴，過去種種的誓言像一縷一縷的輕煙，不斷地纏繞、糾結，讓她度過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范伊禾也一樣吧？不同的是她有的是愧疚，他有的是恨……

　　模特兒退場後是中場休息時間，吵雜聲驟然靜了下來。

　　黎靜宜握住范伊禾的手，低頭悄聲的說：「伊禾……我想現在說或許已經太晚了，可是我還是想對你說聲抱歉。嫁給別人是我的選擇，好壞我自己承受，唯一對不起你的，是我背叛了你的信任，背叛了我給你的誓言。可是……你不能怪我，十三歲就和你談戀愛，我已經知道戀愛的滋味。二十四歲，我想要的是不同的東西……或許這對我們兩個人都好，你看你的事業這麼成功，我的老公也很寵愛我，我要什麼就有什麼，看來我們都得到了我們想要的……」

　　霎然，范伊禾打斷了黎靜宜的話。

　　「很好，恭喜你。」

　　黎靜宜面對他冷漠的回應，眼睛積聚起淚水，聲音開始失去冷靜。「不！不要……我不值得你恭喜我，不要這樣對我說！」

　　「那你要我說什麼？」

　　「說……問我……我幸不幸福？我過得好不好？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還關心我……」黎靜宜的眼淚還來不及流下來，就被她倉皇的擦乾。

　　「你問你自己就好了，我已經不在乎了。」

　　范伊禾面無表情，淡淡地回答，輕放開她的手，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展示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