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817|回覆: 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惜之]鑽到極品老公(穩鑽不賠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2:17 |倒序瀏覽 | x 1
鑽到極品老公【穩鑽不賠之三】 作者:惜之


第1章

偌大的牛皮沙發中,斜躺著一個看來玩世不恭的男人,他翻閱著自祖父手上遞來的雜志,盯著祖父口中的「星辰」。
那是一顆約三克拉的鑽石,周邊鑲上幾顆碎鑽,款式並不精美。說別致?勉強!但要他來選購,他絕不會挑這種不起眼的舊式鑲工。
幹凈的象牙白窗簾因微風撩撥,掀起層層波浪。兩個立在角落,等待召喚的僕人,垂手低頭靜默。
這裡是□皇集團產業之一──北部第一間六星級飯店。
「小威,不管怎樣,我要你替我把星辰拿回來。」
爺爺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敲,僕人的肩膀輕抖兩下,然斜臥的男人沒受半分影響。
「怎麼拿?」乳名叫小威的高個頭男人,慵懶回問。
仔細審視,他的眼珠是藍色的,白白的皮膚、黑黑的頭發,是俗稱混血兒的品種。
他的爸爸是中國人,媽媽是英國人,黛安娜的同鄉,聽說當年查爾斯王子也看上小威他媽媽,只可惜後來選擇黛安娜。
也幸好查爾斯選擇了黛安娜,否則英國將減少一個人氣旺的小王子,而台灣則會少掉一個帥到教女人瞠目結舌、口水不自主受地心引力誘拐的鐘英鏵。
他是陽光男孩,走進女人堆,露齒一笑,萬丈光芒迸射,從無空手而返之理。他很聰明,他不追求女人,只等女人來主動,若想分手,一句「抱歉,你會錯意,我從沒想過和你繼續」,輕輕鬆鬆解決一段愛情。
也許,你會懷疑,難道他沒有鐘情對象,否則怎不主動追求?道理很簡單,躺著吃,食物都太豐富了,何必起身追逐獵物?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只要從丁進泰手中拿回項鏈。」老人的要求近乎無理。
「別忘了,對方擺明不賣。」鐘英鏵提醒。
「那個死老頭子當然不肯賣,他分明要我低聲下氣求他!」
「爺,不過是一顆鑽石,幹嘛大費周章?想要鑽石,我找幾個鑲工更美、切工更精致的給你,包君滿意。」
「不過是一顆鑽石?對我來說,那不單是鑽石,還是一段記憶、一份競爭!」說到丁進泰,老人便咬牙切齒,到死他都不原諒他!
「有故事嗎?說說看,也許能刺激我的大腦蠕動,想出辦法。」聽故事是他年幼時期的無聊嗜好。
「我不說。難道你不能想想辦法?」
他想用長者氣勢壓制他,可惜陽光男孩沒念過幾天倫理與道德,對於敬老尊賢這套,生疏得很。
「不是說不能想,是……懶!反正沒啥大原因,幹嘛和人家老公公搶奪一條式樣過時的鑽煉?這未免太不懂得尊重。」他擺明沒故事就沒辦法。
「你……很好,一定要原因是吧?好,我說!」
老人拐杖敲得花崗石地板叩叩響,皺皺指節在杖頭上捏出蒼白,可惜,年輕人不受威脅,仍漾滿笑顏。
「你知道的,我年輕時在劍橋念大學。」老人選了個全世界都曉得的話題當開頭。
「沒錯。」英鏵點頭。
接下來英鏵的爸爸和他本人,年紀到了後,也只有一個選擇──劍橋大學,這是這個家族對於勞苦功高的爺爺表示的唯一敬意。
「當時,我在英國認識了一個女孩子。」
「英國女人?」和他母親源自相同出生地?
「對,但出國前,家裡已經幫我決定好親事。」
愛情無自主,此乃古人最大悲哀之一,英鏵發覺自己好幸運,女朋友一個一個換,從沒人嫌他舉止不合宜。
「奶奶?」
「嗯,婚禮過後我才申請到學校。原本你奶奶要和我一起出去,可是沒多久,她發現自己懷孕,她的身子弱,為了平安生下你父親,曾祖父要她留在台灣待產。」老人嘆氣,回想是件需要體力的事情。
「了解,徐志摩第二,可惜你不擅長寫作。」
「當時我和丁進泰一起作伴到英國念書,他是我的同學,異鄉異地,自然走得較近,有心事常會互相討論幫忙。」
哦,在成為世仇之前,他們曾經是死黨。
「你和他討論起那位異國的「林徽音」?」英鏵問。
「對!」
果然,敗筆出現在這裡。「真不智,你不曉得愛情是造成男人友誼變質的最大因素?」
「我沒想過,他是一個小人。」
「在愛情面前扮演小人,並不過分。」英鏵替進泰老董事長說話。
這類小人,不經意間他當過幾次,幸好知道錯誤形成,他踩煞車的技巧還算不錯,否則,他會變成過街老鼠,走到哪裡,都有人朝他潑王水。
爺爺沒理會他的意見,繼續說故事:「他陪我去挑選鑽石項鏈,送給Sammi作為生日禮物,他替我向家人隱瞞Sammi的存在,對他,我很是感激,於是我把Sammi介紹給他認識。」
「星辰就是你送給她的那條項鏈?」
「沒錯,起初我沒想到,丁進泰會愛上Sammi,可是Sammi堅持對我的感情,不願接受他的愛意,丁進泰憤慨之下,打電話回台灣向我的家人告狀,當時接電話的是你奶奶。」
「天崩地裂了?奶奶是不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到英國去?」
英鏵主觀認定,發現男人外遇,女人只有一種連鎖反應──一哭二鬧三上吊,四回娘家五住廟。
既然爸爸擁有親生母親的照護直到四十歲,那麼可見,奶奶沒選擇後面三四五項激烈反彈,但哭哭鬧鬧多少需要一些吧。
「你奶奶是個傳統女人,她沒把事情鬧開、鬧大,她向你曾祖父母要求,讓她帶孩子到英國服侍我,好讓我和孩子培養親情。
奶奶一來,許多事情便再也隱瞞不住,Sammi知道我結婚,把項鏈退還給我,要求分手,她說很抱歉,沒辦法接受有婚姻的男人。
好幾次,我出口對你奶奶提出離婚要求,她不回話,單單抱著你父親站在窗口默默垂淚,看她這樣子,我心軟了。」
「很高興你選擇當個負責任的顧家男人,告訴我,為什麼項鏈會落到丁進泰手中?」這會兒,他和爺爺同仇敵愾起來。
「Sammi並不因為退出我的愛情,就轉身投入丁進泰懷裡,她和他成為談心好友,卻不肯進一步成為他的情人、妻子。」
「有個性,我欣賞她,奶奶去世十幾年了,你如果要續弦,我不介意Sammi成為我的新奶奶。」
老人瞪他一眼,沒回應他的荒謬。
「大約是丁進泰從Sammi的談話間發覺,她對我存有許多懷念,引發他的不滿,於是他找上你奶奶,刻意挑撥,奶奶憤怒之余,從我這裡偷走項鏈,交給丁進泰,這段,是我從你奶奶的舊日記裡面得知的。」
「然後呢?」
「去年,丁進泰妻子去世,他向我示威,說他將找到Sammi,那麼多年過去,她對他的感覺肯定有所改變。上個月我聽說他要以義賣名義,展出多款鑽煉,探聽之下,星辰竟在這次的展示品中,你知道這意謂什麼?」
「意謂你們即將展開新的競爭?」
「沒錯,而我,不打算輸在這回。」
「我懂了,這件事是他過分,爺,放心,我幫你。」
得到小威口頭承諾,老人曉得可以放心,他看人眼光向來奇準無比,只要孫子想做的事情,就會成功。
他看好孫子,一如看好自己的企業,雖然眼前小威僅掛著總經理職銜,但幾個大刀闊斧方案,輕易解決公司多年沉重,在上半個年度開出亮麗業績。
初生之犢不畏虎,方念完博士班返國的鐘英鏵,已出色地贏得多數員工的支持肯定。
在大家眼中,他不是二世祖,不是空降部隊,而是大有作為的漢武帝,將為□皇畫出輝煌版圖。
「你打算怎麼做?」老人問。
「你不用擔心,我會把東西連同英國美女交到你手上。」
懷著滿滿自信,露齒一笑,光芒顯耀。怎麼?想象不出畫面?很簡單,上網去看看威廉王子,他們的血緣類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程孟姜超可憐。
程孟姜很無聊。
程孟姜是沒人想理會的悲情女人。
嗚……程孟姜在哭,眼淚一串一串,沒有嚎叫聲壯大聲勢,只有水淹金山寺的淒美,閃閃瞳眸,刷上兩道悲情,粉粉的雙頰點綴上美麗。
自從她和大姊成功將二姊孟穗嫁給有錢人,接收人家兩千萬聘金後,她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
她的泡面可以買碗裝,不用再為省錢而買袋裝產品,沒事她還可以上麥當勞打牙祭,點杯玉米濃湯和蘋果派。
但碗裝泡面吃多、蘋果派啃膩後,她能做什麼?
大姊不因為存折裡多出兩千萬而停止上班,她仍然汲汲營營於金錢,鎮日忙得暈頭轉向。
二姊夫楊名揚不準她天天上門找二姊聊天,原因是二姊懷孕,基於胎教想法,他認為長期面對愛哭妹妹,將引發孕婦情緒不穩危機,於是限制她一星期只能出現一次,而且還必須是二姊夫在場的情況下。
那麼……生活中空出來那麼多、那麼多……那麼多用不完的時間,她要做什麼?
以前還能收拾笨二姊搞出來的爛攤子,現在她的爛攤子有姊夫搶著收拾,孟姜能做的事只剩下……哭倒萬裡長城。
嗚、嗚、嗚──嗚、嗚、嗚──兩短一長,是防空演習時最常使用的頻率,也是叫人逃命的標準警訊,不過,聽她哭泣倒不用急著逃命,只要記得將新開封的五月花送到她面前就可以。
電話鈴響,孟姜接起電話,是樓下房東林媽媽。
「孟姜啊,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是程家大姊孟汶托她幫的忙,她害怕小妹一人在家,哭到脫水。
「去哪裡?」
「哪裡都行啊,國父紀念館不錯,故宮博物院也很好,對了,天文台更是個好選擇,最近天文台隔壁又開了一家新的科學館,你要不要去看看?」林媽媽熱力推薦。
「我想想。」
「要想出門想,別窩在家裡想。」
「好吧,我出去走走。」
接受建議,孟姜離開沒有彈性的彈簧沙發,走出家門,眼淚垂在腮邊,尚未幹燥。
騎上破到不行的舊機車飆到天文館,風吹風吹,吹幹淚水,卻吹不掉眼中一閃一閃的傷悲。下車,鎖好機車,她不希望回程發現,摩托車已被人誤認為回收廢鐵,大鎖旨在提醒大家,它是有主廢鐵。
往前走,行經停在路邊的雙B轎車,孟姜拿黑色玻璃窗當鏡子照,抹抹淚痕,梳梳長發,還好,不是太狼狽。
直身,繼續往目標建築物,走了一二三,不多不少的三步,雙B車上的司機沖到她身邊,朝她一鞠躬,恭敬說話。
「小姐,我們家老爺想和你說話。」
孟姜回頭,望著甫下車、西裝筆挺的老先生。四目相望,孟姜眼中的是疑惑,老人眼底的是驚喜。
孟姜呆立,腦中轉過幾百個念頭;老先生則在人員扶持下,緩步走到她身邊。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
老人細細審視孟姜細致的眉眼,皙白皮膚,芭比娃娃的神態像極她──他思念多年的心儀女子。
怎麼會?她明明是東方女子,怎麼會有西方女人的明麗五官?
「對不起,你可能誤解我的工作。」
後退兩步,她是悲觀的孟姜女,習慣碰到事情,往最壞的方向作打算。
「你認為我誤解了什麼?」
老人溫和笑笑,她和「她」一樣,反應靈敏。
「一種你會在馬路邊相邀的特殊行業。」孟姜實說。
「對不起,我想誤解的人是你,我並沒有認為你在從事任何特殊行業,我想……你應該是學生吧!」他試圖猜測她口中的工作。
「不對,我是家庭煮婦。」
孟姜沒騙人,她一天煮三餐泡面,不為勾引康師傅家的年輕小開,而是為了貪圖康師傅帶來的方便快捷與便宜。
「你結婚了?」
「一定要結婚才能當家庭煮婦?不,我煮飯做家事,大姊賺錢養家,我們一主內、一主外,是分工合作的好搭檔。」
「我懂,你沒有上班工作。」
「這樣很可恥嗎?」
常常,她為自己的米蟲生涯感到可悲,但……沒辦法呀!失業率是全台灣人民的問題,她沒當總統,沒能力解決這層恐懼,之前,她可以借口留在家裡照顧笨蛋二姊,二姊一出嫁,便剝奪了她的米蟲借口。
「並不,我們家的女孩子都沒上班賺錢,她們連想當稱職的家庭主婦都辦不到,相較之下,你很厲害。」
「希望你的誇獎發自真心。」
「當然。」
「老爺爺,很高興認識你,我要去……」
截斷話題,雖然她不急著去哪裡,但和陌生人哈啦不是她的習慣之一。她只想隨便走逛,不讓淚液泛濫,否則下地獄,會被閻羅王懲罰,變成一棵樹木,讓人東砍西砍,以懺悔她在世時候用掉太多衛生紙。
「先別走,我真的有事想請你幫忙。」
「我……我沒錢哦!」
孟姜懷疑他想向自己調頭寸,也許他從哪裡得來消息,知道她們最近得手兩千萬新台幣。
「我不要你的錢。」
「我的人也不給。」孟姜立即反應,除了錢和人,她找不出自己身上有何東西值得被覬覦。
「是這樣的,下個月我們公司要舉辦跨國的鑽石珠寶義賣活動,到時參加的知名人士很多,我需要很多展示模特兒,你可以來幫忙嗎?」
「我……我沒當過模特兒。」
迅速地,一些悲慘畫面充斥了孟姜腦海──她在伸展台上跌倒,身上珠寶被搶,老爺爺上法院遞告狀,法院裁定她賠償,二姊孟穗的聘金賠光了仍不夠。大姊說,我們當中要再賣掉一個,結果,大姊賣掉自己還清債務,她因為沒有賺錢能力,只能蹲到台北橋頭流浪……
咕嚕咕嚕……中樞神經提醒她,骯臟和饑餓的感覺很糟糕。
「沒關系,慢慢訓練。」老爺爺勸說。
「可是……」
「我給的待遇很高。」
聽到待遇高,孟姜試探問:「多高?」
「一天二十萬。」
決定是她了!他要將盛會獻給Sammi,要把一個和Sammi年輕時相似的女孩送到她面前,讓Sammi看見自己的用心,歷經數十年不更變,他要她接受自己的感情,讓兩人間彌補起多年遺憾。
想到這裡,丁進泰笑開,五十年前,他輸去第一遭,五十年後,他將要扳回一城。
「我怕……」孟姜仍有遲疑。
「別猶豫,關於訓練部分,我將聘請知名模特兒來指導,安全方面,我會找來全台灣最傑出的保全人員。當天與會的,都是社會上的名流紳士,許多演藝界女性都想加入,運氣好的找到金龜婿,就算沒有任何收獲,知名度也會因此更上層樓。」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我需要負擔什麼責任嗎?」
「你只要負責戴上鑽煉,其它的事情與你無關。」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好運。」
「別懷疑,好運來了,誰都擋不了的,給我你的電話地址好嗎?明天,我派車接你去上訓練課程。」
應該多想想的,可首次賺錢的喜悅蒙蔽了孟姜的視聽,於是她留下住址電話,飄飄然揮手和老爺爺說再見,飄飄然走到她的「有主廢鐵」邊,飄飄然打開大鎖、騎上車,飄飄然來到大姊跟前,忘記大姊正在上班賺薪水。
「孟姜?」
孟汶推推她,她還在飄飄然,軟綿綿的心盪在空中,回不到地平面。
「孟姜,你不舒服?」
辛苦哦,長姊如母,一手帶大這對雙胞胎已是不可能的任務,好不容易傾銷掉笨孟穗,若是孟姜在當下鬧出精神遲緩症,她一定痛不欲生。
「孟姜,說話!」她擺出大姊的氣勢,用力吼她。
突然,孟姜一把抱住孟汶,未語淚先流,孟汶感覺到背後兩道暖暖的濕氣,沿肩胛往下滑。
「姊,我找到工作了!」
嗚、嗚、嗚──嗚、嗚、嗚──仍舊是兩短一長,警報的標準配置。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偌大馬路上擠滿車輛,這是周末假期,壅塞車潮沒減緩蓮花跑車速度,流線造型的跑車在車陣中快意穿梭。
「少爺,盯上了!」司機側眼對鄰座的鐘英鏵說。
「很好,跟緊。」於是蓮花緊咬奔馳車屁股。
三分鐘後,紅燈阻下奔馳轎車,鐘英鏵迅速從自己座位下來,繞到奔馳車旁,敲敲窗戶。窗戶搖下,他揚起一臉燦爛陽光,對車內老太太說話。
「您好,我是鐘意承的孫子,爺爺習慣喊我小威,他生病,病得很重,不曉得您願不願意去見他一面?」流利順暢的英語從英鏵口中吐出。
老太太望著他,眼眸閃動。他優雅的口吻和「他」如出一轍,他的神態、他的高貴一如當年的「他」,小威二字打在心頭,心如刀割,鼓噪的回憶在胸中泛濫。
他病重?Sammi沒有猶豫,提起禮服下車,打開車門下車。
英鏵牽起Sammi緩緩走向後面的蓮花跑車,綠燈亮起,後排車子不斷對他們大鳴喇叭,英鏵彷佛沒聽見,持續他的優雅緩步。
送Sammi奶奶上車,關上門,準備妥當後,鐘英鏵忍不住彎腰問她一句:「我可以請教您,為什麼我的祖父強調,一定要我向您提及小威二字?」
「小威是我們在路邊撿到的貓咪,分手當天,貓咪走失,我們找了很久沒找到,我想意承試圖喚起一些共同記憶。」
「我懂了,謝謝!」英鏵優雅欠身。
揮揮手,送走Sammi,小威的笑臉讓寒冰取代。
難怪從小到大,每次追問為什麼替他取一個和本名完全無關的小名時,爸媽的反應是□住嘴巴偷笑。老家伙居然用一只野貓來替他命名!
小威?該死!沖著這點,他不狠敲爺爺一筆才有鬼。
站在路口,手揚起。
帥氣的小貓,呃,不!是帥氣的小威引得女性紛紛行注目禮,人長得好看,連招到出租車的速度都比別人快,三十秒後,他順利搭上車揚長而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孟姜的裝束和其它模特兒差異很大,別人是清涼性感的高級服飾,挽起的發髻帶起高雅,她則是一個寬寬、綴著黑白圓點的復古式發箍,簡單固定住及腰長發。
她的長發被染成金黃色,要不是化妝師再三保証,她回家洗頭就能除掉顏色,孟姜肯定當場哭給你聽。
另外,她穿著白底黑點的圓蓬裙洋裝、黑色包頭高跟鞋,脖子上一條式樣古板的鑽石項鏈,活生生的四○年代人物。
當所有模特兒打扮好,孟姜終於了解,為什麼丁爺爺會找上她這個路人甲來充當模特兒,大概是沒有專業模特兒能容許設計師把自己弄成這副俗樣。
走入大廳,丁進泰和一群保鑣向孟姜走來,丁爺爺沒多望其它模特兒半眼,獨獨挽起孟姜,穿梭在眾賓客之間。
微笑,孟姜把淚水收幹凈,她提醒自己,埋在萬裡長城下面的萬杞良和她沒關系。
「緊不緊張?」丁進泰慈藹地問。
「有點,我怕在伸展台上會出錯。」
「別擔心,你不用學模特兒的專業走法,只要自自然然在伸展台上逛一圈就行。」
舞台上,孟姜的存在只為喚得Sammi感動,其余人眼光?他不在乎,也不認為孟姜需要在乎。
深吸氣,孟姜手腳冰冷。
「孟姜,陪我到門口等人。」丁進泰邀請她。
「等誰?」
甜甜的孟姜一笑,換來無數男子眼光,可以見得,人們並不在乎她身上的裝扮有多滑稽。
「等我的夢中情人,她叫作Sammi.」談起Sammi,丁進泰的眼角濕潤,滿足的笑紋在眼角處揚起。
「真浪漫,她是怎樣的女生?」
「她是個英國淑女,貴族後代,我年輕在英國留學時認識她,當時我卯足全力追求她,我們很談得來,思想相近,觀念相當,要不是一些意外,我們會成為夫妻。」
「後來呢?你們分手?」孟姜愛聽故事。
「回國後,我娶了個富家女,岳父對我很好,盡心盡力栽培我,為對妻子表示忠誠,我和Sammi斷了聯系,但她始終在我心底,沒離開過。」
「她一定很傷心。」
眼淚在孟姜眼眶裡打轉,輕輕一個用力,自來水廠重新開幕,無限制供應民生用水量。
「去年,我的妻子去世,孩子們都成家立業,我完成身為男人該對家庭付出的義務與責任,於是我想當回自己,彌補生命缺憾,我發誓要重新追回我的愛情。」
丁進泰刻意避開和鐘意承有關的部分,愛情讓他這個遲暮老人燃起活力,龍鐘的心變得年輕。
「你辦到了嗎?」
「是的,去年我回到英國,請許多位當年的在地同學幫忙,經過半年努力,我終於找到Sammi,這次,我約她到台灣,舉辦義賣晚會,我準備將你脖子上的項鏈獻給她,並向她求婚。」
這條項鏈是他陪鐘意承選購的,他們一起在Sammi生日那天送給她,在丁進泰心目中認定,這條鑽煉是他送的定情物。
「為什麼是我身上這一條?別的模特兒身上的項鏈更漂亮。」
「五十年前,這條項鏈就戴在她脖子上面,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你,就硬要邀請你來當模特兒?因為你和她當年的樣子有幾分相似,尤其是說話的神態。」
「哦……原來。」孟姜恍然大悟。
「現在,我們一起到門口等她。」丁進泰紳士地伸出右手。
「當然。」
孟姜輕勾住丁爺爺的手,溫婉模樣一如當年的Sammi.
在門口,孟姜和老人說說笑笑,聽著老人談起美麗的劍橋風光,看老人聊起愛情的神採飛揚,不相信愛情的孟姜不由得興起幾分向往,她相信老爺爺的愛情是醇酒,越沉越香。
一部出租車停在飯店門口,車裡下來一個英挺男人,微勾的嘴角顯露自信笑意,他踩上金色地毯,威昂的神態,彷佛是自畫中走下來的西澤大帝。
「丁董,你好。」鐘英鏵主動向丁進泰打招呼。
「鐘總經理,你爺爺沒來?」
他寄了邀請函給鐘意承,有炫耀,也有挑舋意味,更可惡的是,他挑選□皇企業旗下的飯店作為義賣會場。
不過,他有十足把握,他的特意安排,不會讓鐘意承和Sammi有機會見面,更何況,鐘意承根本不知道,他已經找到Sammi.
「我爺爺身體微恙。」鐘英鏵禮貌回答。
「不會是看到雜志上面的報導給氣病的吧?」兩個拄杖老頭,面對愛情爭鬥,強悍得令人咋舌。
「應該不是,不過,他的確生氣──在看過雜志報導之後。」
斯文有禮的鐘英鏵輕易地讓人帶上好印象,很少不被男人嚇哭的孟姜,居然忽略他的高大挺拔,怔怔地欣賞起他賞心悅目的五官。
「他氣得沒力氣下床,派你過來?」丁進泰得意微笑。
「□皇集團打算在年底舉辦像這種類型的義賣活動,我先過來參觀,吸取一些經驗。」
「不錯,年輕人懂得學習是好事,等活動結束之後,我讓企畫部門把這次活動的企畫案送到你手上。」
「多謝丁董。」
「栽培年輕人向來是我最常做的事情,我可不像你那剛愎自用的爺爺,如果你想在工作上有所挑戰的話,我不介意你跳槽到進泰。」
「那我真是太榮幸。」英鏵謙遜地說。
「好說。」
鐘英鏵眼光向孟姜身上掃描,就是那條項鏈了。目標鎖定,他的微笑更見深刻。
「丁董,我先進去。」微微欠身,他舉止高雅。
「請。」丁進泰稍讓。
孟姜的目光跟著英鏵,黏住、不放。
他是太陽神阿波羅嗎?為什麼能散發出眩目笑容?他的金色馬車、他的燦爛光芒、他……孟姜說不出話。
「孟姜、孟姜,你還好嗎?」丁進泰問。
孟姜甩甩頭,用力捕抓自己的意識,可惜眼睛有自己的想法,硬是往有阿波羅的方向飄去。
陪老爺爺說話的語氣帶上幾分敷衍,有些些心不在焉,有點點恍惚,三不五時,鐘英鏵的身影在她腦海裡飄來飄去飄不停,印象深刻教人難以忘記。
終於,小小的邪惡在她身體發酵。再看他一眼,只一眼就好了,她必須確定,他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帥氣。是的,沒錯,他的帥一定有一半是出自她的想象力。
當欲望之牆越攀越高,她決定出擊。
「丁爺爺,我想進去上廁所,兩分鐘就回來。」孟姜說。
「好,李強,你陪孟姜進去。」丁進泰答應得爽快。
深吸氣,孟姜走回會場裡,方偏頭,就看見他──他在距離她不到三步的地方。
四目相交,該死,他比她想象的更加英俊!心臟狂跳,血液逆流,腦漿湧入大量血液……她快暈了……她真的快暈……
突然,下秒鐘,所有的光源消失,黑暗中,賓客的尖叫聲在她耳膜間鼓震……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2:44
第2章

「發生什麼事?」

孟姜在黑暗中向人發問,很顯然,沒人對她的問題感到興趣,大家急著向外逃命,這年代瘋狂的恐怖分子處處可見,九一一不單單是戲劇。

孟姜被推擠得站立不穩,她的方向和別人不一致。

「不要擠,碰到事情不要著急,要沉著以對啦。」

她一面喊話、一面哭,她口口聲聲沉著,哪曉得她自己一點都不沉著。一個矮胖身軀撞上她右肩,悶哼,她的眼淚成串垂落在胸前。

「嗚……不要……不要這麼莽撞,別人……嗚……會受傷……」她越哭越兇,還是忍不住長篇大論,說理說得起勁。

穿過人群,鐘英鏵聽見孟姜的聲音,噗哧一聲,大笑。這個女人,特殊得讓人想捏一捏、掐一掐,弄清楚她的腦袋瓜裡裝的是米漿,還是加水奶茶。

「冷靜!冷靜!火災的受難者多半是被擠死不是被燒死的,我們要記取前車之鑒……」

孟姜的聲音聽不出半分冷靜,想說服別人冷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急切中,一只大手抓緊她的手臂,將她帶離開。

「你是誰?你有沒有帶錯人?我沒攜伴參加宴會……」孟姜反抓住對方的手問。

人家不理她,直拖住她往前走,相形之下,孟姜的力量太小,何況對方高過她一個頭,光用身高壓制,她絕對贏不了。

掙不開大手的箝制,孟姜低頭張嘴想咬人,哪裡料得到對方是神仙下凡,將她每個動作算計在指掌問,手揚,把她想闖事的下巴拉往安全界線,也拉出她七級腦震盪。

「說話,你是壞人嗎?我知道了,你是強盜,快放開我!」

嘴上功夫用不著,拳打?沒本事!腳踢?莫法度!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拉離開大廳。

他們往哪裡走,對不起,她不知情,對方的速度很快,讓她在猜測他身分同時,無法兼顧方向。

她被拉進樓梯間,樓梯很長,爬得她上氣不接下氣,然後是通道,孟姜不曉得自己繞了多久,唯一確定的是,他們仍然在飯店當中行進。

他們走得很快,孟姜腳上的高跟鞋沒辦法承受這種操練,在一聲驚呼後,鞋跟斷裂,她整個人摔倒在地毯上。

嘶……噢……痛痛痛!

孟姜女的眼淚答答滴滴,流進黃河裡……心苦、身苦,苦到底的孟姜女把心埋進萬裡長城,成為千古奇跡。

「你怎麼了?」

對方終於開口說話,溫文爾雅的低醇嗓音帶出她若千聯想,是他?是光採奪人的太陽神?

不!丁爺爺叫他鐘總經理,既然是總經理,絕不會去扮演擄人勒贖的壞強盜,孟姜的主觀認定中,壞人不是獐頭鼠目,就該是猥瑣姦詭,斷無道理長出天使羽翼,向人間拋灑光芒,所以鐘總經理是好人,身旁的強盜不可能是他。

「我想,我的腳扭到了。」哭聲縮小,但聲音裡的委屈很明顯。

請別誤解,她絕非哭累,更不是嚴重脫水,孟姜是擔心強盜對自己的欠佳表現不滿,伸手一刀,她只能下地獄問問閻王缺不缺自來水。

黑暗中,「強盜」蹲在她身邊,手順著她的小腿往下滑……

很曖昧,這種氣氛不該出現於清純少女和姦惡歹徒中間,一定是他的聲音太好聽,才會引發錯覺。

當強盜碰觸到她腳踝時,孟姜痛呼一聲,然後是一連串咒罵,完全忘記該遷就強盜的滿意度。

「你很差勁,我受傷你還那麼用力!有沒有想過別人會痛?痛的不是你的肉,所以不要緊對不對?你只想自己高興,沒想過別人會不會生氣,你們這種壞蛋全是自我中心的怪家伙,不顧慮別人的痛苦,只想著自己的快樂,如果你多替別人想,哪裡會去當歹徒……」張嘴閉嘴,她叨叨說個不停。

鐘英鏵認識各種女人,清純的、美艷的、感性的、性感的……就是沒見過像她那麼囉嗦的女生。

「沒那麼嚴重,你只是高跟鞋斷掉,腳有點小扭傷。」

英鏵吐口氣,若非是家教太好,學不來對女人動手腳,他鐵定二話不說,拳頭送出去幾個再講話。

「只是小扭傷?講得好簡單,我本來不會受傷的,要不是你硬拖著我走,要不是你不顧我的意願,我哪裡會扭傷……」

「停,閉嘴!」

說著,他彎身抱起孟姜,這回,孟姜可以確定,他絕對不是普通壞人,普通壞人沒有那麼高、肩膀沒有那麼寬、胸膛沒有那麼……舒服……

當舒服兩個字浮現時,淡淡的甜滲進知覺,偷偷地,微笑自動裝置啟動。

瘋了、瘋了!她居然因為壞人有一副好胸膛,就忘記他的殘暴,壞人、壞人,別忘記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啊!

他們仍持續往前行,孟姜的理智提醒自己,應該大聲喊救命,可是貪圖享受的身體背叛理智,她情願在他懷裡多待幾時。

至少、至少……被他抱著,腳踝不痛啊,如果他一火大拋下自己,腳踝、脊椎和小屁屁都會遭殃……

在孟姜說服自己享受無罪同時,她感覺男人開門關門,感覺自己被輕放在床沿。

哦哦!碼頭到達,下船了可沒道理再喊暈船,正襟端坐,她又是理智戰勝感情的程孟姜。

遇到歹徒守則一──不可以用激烈口吻和歹徒說話……至於剛才的嘮叨、想咬人的粗暴行動……唉呀唉呀不算數,抹掉,剛剛那個是無腦的程孟穗,不是有智慧的程孟姜!

她把問題賴到二姊身上。

「請問,為什麼會停電?」

口氣溫和、態度從容,很好,孟姜給自己的冷靜打一百分。

「大樓被斷電。」鐘英鏵的答案給得又快又準,他沒打算向任何人隱瞞自己的行為,就是丁進泰也一樣,今天他的心情相當相當不好,自從他知道自己的小名源自一只流浪貓之後。

「你怎麼知道?」孟姜又問。

「白癡才不知道。」

你看,回答多敷衍,他忘記自己是眾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忘記基礎形象要費心保持。

「說不定是地域性停電,整個東區都停電,不單單是這棟大樓停電。」

「電是我斷的,你有意見?」

這壞人好囂張,居然當著被害人的面坦承罪行!孟姜生氣自己手邊沒有錄音機,否則一句一句錄下來當呈堂証供,他就脫逃不了,

牙齒在抖,膝蓋也在抖,十根手指頭更是抖得連裙角都握不住,當壞人不怕被指認,原因只有一個──他打算殺人滅口。

她大著膽子問:「你為什麼要斷電?目的是什麼?」

「我要你脖子上的項鏈。」

「這不是我的,我只是模特兒,負責展示這條項鏈。」孟姜試著說道理。

「隨便,我只要把項鏈拿到手,至於是從誰手裡拿到,我並不在乎。」

腿伸長,他躺在她身側,手支在後腦,他在等丁進泰找到人打開電源,屆時,他不會認為自己和孟姜還停留在飯店裡,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取定女孩身上的鑽煉。

「你應該在乎,如果項鏈是我的,而你有充足的借口說服我主動送給你,你就不算犯罪,將來更不會被法辦,不會賠上未來。但項鏈不是我的,我自然不可能把它送給你,強盜罪至少要被判十年罪刑。」

她的苦口婆心只換得他的簡單回答──「哼!」

真搖擺,世界上怎有這種人?沒有道德良知、沒有羞恥……

孟姜悶在心裡的話尚未罵透,啪!電來了,燈亮了,孟姜的眼睛眨了眨,適應光線後,她轉頭想看清楚歹徒的長相。

一看,啊……啊……啊……是他!居然是他!是她只見一面,就被迷倒的他,是比吸血鬼伯爵還要有紳士風度的他,是……

吸,再吸……鼻水滑得又順又滑,像搭了三百六十度的水中溜滑梯,咻,三秒鐘見客……

怎會這樣,他徹底打壞她對壞人的想象,不對啊!他怎能將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他怎能把她的認知當巴士底監獄一舉推翻……

嗚,嗚……在小小試哭兩聲後,她開始放開鬱悶、嚎啕大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英鏵冷眼看著孟姜,他不認為她能哭太久,女人的眼淚通常是為取得男人同情的手段之一,只要他不為所動,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淚水可流。

拿起一本雜志,他靠在枕頭上,好整以暇地閱讀起來,背著他的孟姜沒理會他的輕鬆,自哭自的。

「嗚……你是個堂堂總經理,為什麼要做擄人勒贖的壞事情?想要鑽石項鏈,自己賺錢買不好嗎?嗚……何必用不正當的手段?

我不相信你的薪水買不起這種昂貴物品,光用你身上的那套嗚……那套西裝就能換到了吧?」孟姜一路哭一路說。

她沒說錯,好眼力,他身上這套名牌手工西裝造價不菲,拿來換她脖子上的東西綽綽有余,要不是爺爺看重項鏈,他才懶得出馬搞這場飛機。

「嗚……除非你連西裝都是綁票得來,否則嗚……你沒道理做這種傻事,對不對?」

綁票換西裝?她的想象力真好,依她的說法來估算,他的鞋子、轎車、房子……一樣一樣計,他可能得綁架半數台灣人,才能換得眼前的生活享受。

英鏵的想法沒寫在表情上,冷冷的平板表情擺明沒聽取她的教訓,雖然她說的每個字都落進他心底,而且覺得……有趣。

孟姜的肩背哭得一抖一抖,她很賣力,不是隨便敷衍兩下的那種哭法。

「鏈子嗚……我絕對不給你,這是為你好嗚……也是為我好,項鏈戴在我身上,我有義務好好保護它,而你,嗚……身為一個有正義感的人士,我沒辦法坐視嗚……坐視一個有大好前途的男人,嗚……因一時貪念毀去終生,如果你用孔武有力的身量欺侮我,硬要嗚……把我身上的鏈子搶走,我當然沒辦法反抗,可是一旦被人家知道這種事,嗚……人家會說你以大欺小。」

孟姜的嗚嚥沒阻止她的嘮叨,頂多往後拖延幾拍。

人家?哪個人家?小小二十坪空間裡,唯二的人類是他和她,他不會批判自己以大欺小,至於她?無所謂,反正她是受害者,情緒不穩屬正常反應。

看看腕表,他不曉得丁進泰的手下有沒有危機處理能力,如果能力不錯,樓下的義賣將照常進行,若能力不及,明天的報紙將有鬥大標題──進泰企業的珠寶義賣,因一場為時五分鐘的停電被迫取消。

哈!事情進行到這裡,爺爺還不樂得扔掉手杖又跳又笑?

幾十年前的愛情爭奪戰,讓好友成為勢不兩立的死對頭,幾十年後再開戰,不曉得匪死誰手?

不過,以Sammi女士為爺爺緊張焦慮的神情做研判,他對爺爺的贏面看好。

「你知不知道,嗚……丁爺爺找不到我,會很緊張,這條項鏈是他為初戀情人準備的禮物,嗚……今夜的盛會,他籌備許久,你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積極為了嗚……為了完成年輕時的夢想而努力,你捨得破壞嗎?」

她也聽到一個四○年代的舊式愛情故事?

只不過,他們聽到的愛情故事當中,男主角顯然不是相同人物。

鐘英鏵聳聳肩,開始打起呵欠,這個女人的耐力比他想象中長,她已經哭了,呃……三十分鐘,不過她的嘮叨倒也沒想象中那般無奈。

電話響起,他接過,安靜傾聽對方聲音,淡淡一笑。

丁進泰的事業成功絕非偶然,電話那頭的眼線說,丁進泰面不改色地走向舞台中間,撕下他留的紙條,無視眾人對紙條上方「物歸原主」的猜疑,宣布義賣會開始。

聰明,將危害減到最低,明天,報章雜志上的標題,仍然是義賣會圓滿落幕,募得現金多少資助失學兒童。

只不過,丁進泰的沉穩讓他得多留在飯店一個晚上。

「嗚……你想清楚了沒?你拿走的嗚……不單單是一條項鏈,還是一位孤獨老人的夢想,嗚……易地而處,假設他是你的親爺爺,嗚……你會這麼殘酷嗎?」

問題是,是他的親生爺爺逼他這麼做的呀!當丁進泰的夢想和鐘承意的夢想發生沖突時,同樣是一只腳踩進棺木的老公公,他該幫誰?廢話,自然是鐘意承,誰教他們是血濃於水的直系親屬。

轉過身,孟姜不再用「龍骨」對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頰、紅紅的楚楚可憐,很少男人能對於她的可憐視而不見。從小學時期開始,巷口賣蔥油餅的阿桑,只要看見她紅眼眶,就會心疼,就會煎一塊加大型蔥油餅哄她別哭。

「嗚……爸爸常說,一個人一生中,嗚……難免會走到岔路,沒關系,只要有心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嗚……相信我,我不告訴警察你做過什麼事情,我會將改過自新的機會送到你手中,嗚……我說真的,不諶騙你。」

很好,連屠刀都出籠,要是他手中真有屠刀,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往她的脖子抹幾下,他很少因女人感到情緒波動,這女人讓他破了新例,她哭哭哭,竟哭出他的捨不得,哭得他想舉臂將她眼淚拭去。

放下雜志,懶得假裝,他緊盯她瞧,要不是她哭得好用力,要不是她的衣襟濕掉一大片,他會覺得她的哭泣根本是騙人。

哪有女人哭起來那麼美?紅紅的粉頰一路粉到脖子底,讓人忍不住想往下窺探;沒有黏黏的醜鼻涕,有的是美美的雙瞳水盈盈,恐怕只有瓊瑤筆下的紫薇,才有本領把哭的藝術發揮得這般淋漓盡致。

是得天獨厚嗎?他不曉得,不過,隱隱地,他有沖動想將她放走,連同項鏈一起。

他的帥再度影響孟姜,這麼好看的男人,竟然為一條項鏈毀去大好前程?可惜、可惜,可惜他的未來,也可惜自己欣賞他的心情。

串串眼淚滑下,忙碌的小嘴張張合合,不肯放棄勸他改過自新。

「你願意嗎?」孟姜問。

跳過她的囉嗦,他直接聽那句結尾,願意?願意什麼?娶她嗎?願意啊……

什、什麼!願意什麼?願意娶她?!

他起肖了嗎?!多少女人備妥麻繩,等他一個不注意套住他的前程,多少年來,他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對於愛情如履薄冰,但求片葉不沾身,全身而退,怎麼一個愛哭的女人,隨便哭幾下,就把他的警戒心給哭掉?

「不願意。」終於,他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答案,否定掉她所有努力。

「那……」

冷面,英鏵瞪掉她的「那」和接下來的字句。

「閉嘴,你口渴不渴?」

英鏵的諷刺聽進孟姜耳裡,成為關心。是啊,好渴呢!

乎常這時候,她的笨笨二姊會遞上一杯水,告訴她,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這種勸人不哭的說法很可笑,但對於孟姜,每次都有效。

「這裡有水嗎?」她問他。

「有!」

英鏵起身,倒水,終於走回原定計劃。

原定計劃是這樣的──帶走模特兒,用藥迷昏她,拿下項鏈,每個步驟都計劃得相當完美,他只差沒料到,綁到一個愛哭女人,沒關系,只不過浪費了……兩個鐘頭,還在可接受的范圍內。

避開孟姜的眼光,他將藥丸放入水杯裡,搖晃兩下,送到她面前。

孟姜沒想過對於陌生男人需要多存一份懷疑,喝下水,三分鐘,天旋地轉。

「糟糕,我的低血壓犯了……」搖搖晃晃,她扶住自己的頭,自顧自地倒向床側。

她睡著了,美美的睡美人躺在床邊,安詳柔美,英鏵伸手拿下孟姜脖子的項鏈,然指尖一觸上她光滑纖細的脖子,竟捨不得離開。

該一走了之的,卻不曉得為什麼,他有良心地把她在床上擺好後,又很沒有道理地留在旁邊欣賞起她的睡姿,最後更沒有理由了,他居然留在她身旁,摟住她的腰,把她塞到自己懷裡……

兩人雙雙睡著,哦哦,別問我為什麼,我不曉得。

我只曉得,這個晚上天高氣爽,沒有秋蟬唧唧,但兩人夢裡凈是美景。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睜眼、揉眼,孟姜沒弄清自己身在何處,她伸伸懶腰,又窩回床裡。

是房裡的高級沙發提醒她,她不在家裡面,是桌上那杯沒喝幹的開水提醒她,昨天自己哭得很累。

兩條線索,一點一滴把她的記憶拉到昨天,拉到阿波羅身上。

聯想起什麼似的,她將棉被迅速扯開,還好、還好,衣服整整齊齊,沒被侵犯的痕跡。

快速下床,房裡、房外繞兩圈,帥總經理兼歹徒不見了?打開門,關上門,門沒被反鎖。

走到桌邊,拿起紙條,上面簡短寫著──房費我已付清,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

沒事了?歹徒放棄勒贖她?

她想到……手瞬地往脖子摸去。

啊!她的項鏈不見……死了、死了,沒賺到丁爺爺的二十萬,恐怕自己要掏腰包賠上二十萬……

想到愛錢愛到死的大姊,她吸兩下鼻涕,淚水狂飆。

她會被打死、絕對會被打死!怎麼辦?拿起電話,猶豫,放下……再拿起電話,又猶豫……那個總經理歹徒為什麼不直接殺她滅口?

「厚!我會被你害死,難怪大姊老說,看不到男人的存折簿,永遠別對他放下信任。我怎會臨時低血壓發作?我怎能在險地裡睡得安穩舒適?古聖賢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孟姜,你看,憂慮橫在眼前了,看你怎麼面對?」

就這樣,她急得團團轉,在不大的房間裡繞來繞去,在喃喃自語近半個小時後,她決定先洗澡放鬆心情。

洗完澡:心情放鬆了沒?當然沒有。

大姊猙獰的面孔在她腦海中咆哮──我不早說過世界沒這麼好康的事情嗎?在馬路邊走走就有人請你去當模特兒?想想那些想要出名的女人,得躺上多少男人的床,才能換得露臉的機會,當初我說可能是仙人跳,想騙你們這些無知少女的荷包,果然,沒錯吧!

「二姊的聘金還有一千九百多萬……」

腦波間,可憐的孟姜小小聲回答。

小小回答引來大大指責──不要給我動那筆錢的腦筋!你怎知道孟穗不會被退貨?像你這種花法,如果人家要我退九成半聘金,我要到哪裡去籌錢?

我實在很倒霉,從小姊代母職父業,辛辛苦苦把你們兩個拉拔大,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要事事叫我操心,先是孟穗動不動就給我哭回娘家,接著你又給我出事……

大姊的哭調在孟姜心裡繞,越繞越心驚,偏偏她沒膽子裝死,說不定丁爺爺老早帶保全找上家裡要項鏈。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不管是狗頭鋤還是籠頭鋤,切下去都是一樣的切身痛。

下定決心,孟姜撥電話回家裡,電話那頭是大姊孟汶焦急的聲音。

「你跑到哪裡去了?!」劈頭一陣喊叫,不比孟姜想象中好幾分。

「我、我……我被綁票……」

話出口,眼淚跟著出籠,狂洩淚水是她人生紀錄中最豐富的一部分。

「什麼?綁票!」

孟汶大叫一聲,接著開始責怪自己,都是她,她不應該答應孟姜跑去當模特兒,什麼幫助家計、什麼訓練獨立,全是廢話連篇,果然出事了吧!

早知道自己是勞碌命,注定要獨力帶大兩個妹妹,等她們平安嫁出門才能卸下責任。她怎會讓一個光鮮亮麗的名頭給蒙騙過去?人家都說演藝圈黑暗,她怎能鐵齒,不聽聽老人言?

「告訴大姊,歹徒有沒有對你怎樣?」

問這句話的時候,孟汶已經考慮到處女膜整型手術的費用問題。

自從她成功把既依賴又愚笨的孟穗,嫁給一個要求「聰明獨立妻子」的有錢男人後,她信心大增,認為把愛哭孟姜嫁給一個要求「開朗伴侶」的多金男子,不是太難挑戰,哪裡曉得,孟姜給她出這種問題。

「沒有。」孟姜搖頭。

「沒有?我指的不是他打你、虐待你,我是指、指……指電視台裡面男女主角抱在一起,然後親親,然後焦距拉開之後的點點點……事情。」孟汶想問得更真確些。

「沒有。」淚還在掉,孟姜的聲音表情很容易教人誤解,彷佛她很懊惱歹徒沒有對她做「點點點的模糊焦距事情」。

「沒有?那就好。」孟汶鬆口氣。「告訴大姊,那個歹徒呢?」

「不曉得,他把我扔在飯店裡面,一個人跑走。」

「跑走?很好,他良心發現,決定不做壞事,我常說善人有善報,你放心,一定是老爸老媽在天堂保佑你,沒事沒事。告訴姊,飯店在哪裡,我拿錢去把你帶回來,對了,姊到飯店之前,別忘記把飯店裡的沐浴乳、牙膏、紅茶包之類的東西,統統打包整理好……」

「不用了。」孟姜悶悶回答。

「什麼不用,那些東西是我們花錢買的……」

「我是說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身上有錢?哦,我懂,丁爺爺把薪資付給你了?」

「不是,是壞人把飯店錢付清。」

「他付清?哇,這樣說來你碰到的不是壞人,是貴人,不但不要求贖金,還把飯店房錢付清,孟姜,你先不忙著退房,我馬上過去,享受一下飯店的休閒度假樂趣……」

「姊,我、我……」孟姜欲言又止。

「你怎麼樣?說話別吞吞吐吐。」

「壞人把我展示的鑽石項鏈偷走了。」

「鑽、鑽……」

倒抽氣,鑽字出現兩次,孟汶眼角抽搐,嘴巴歪一邊,和中風的征兆相似,下一秒鐘,咚……砰!電話懸空──她昏倒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3:16
第3章

「對不起,我真的有跟歹徒說,那不是我的東西,請他別拿走,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話。」

孟姜低頭,愧疚感將她淹沒,紅紅的瞳仁中,流洩兩顆晶瑩,在地毯上形成漬痕。

孟汶站在妹妹身旁,默默遞出衛生紙,今天她不反對孟姜哭,事實上,她哭得越兇,對於賠償這件事越有幫助。

「沒關系,我知道問題不在擬。」丁進泰安慰她。

昨天,他親手撕下鐘英鏵的留言時,就曉得他有恃無恐,果然,今晨一通電話,確定了他的直覺。

鐘英鏵手上握有十條以上的証據,可証明鑽煉是他從鐘家用不正當手段竊得,也証明鑽煉是鐘意承的所有物。

証據當中,包括鐘意承妻子的日記,上面記錄她如何竊取鑽煉轉交丁進泰的過程,還有當年鐘意承的購買証明等等。

鐘英鏵是只狡獪狐貍,他一臉的陽光,讓人誤認他無害,哪裡曉得太親近陽光也會被灼傷。

「丁爺爺,昨天你好像認識那個歹徒,你點名他,我自願到警察局當証人,請警察把他抓起來。」

「千萬不要。」這件事萬一鬧上媒體,對□皇集團無妨,對他的進泰企業影響廣大。

「我知道您對那個鐘總經理很好,有心栽培他,可是做壞事的人一定要受點教訓,才能學會改過向善。」

孟姜堅持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好了,不管怎樣,這件事我都不想再追究,孟姜,我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也很抱歉昨晚讓你的家人操心。」

「沒關系、沒關系,丁董事長您千萬別感到抱歉。」一聽到對方不索賠,孟汶心情放鬆,貪念悄悄爬上心頭。

「很好,你們回去吧!我還要開會。」丁進泰揉揉眉心,挫折讓他深感疲倦。

「打擾您,我們很過意不去,可是丁董事長……您答應過要給孟姜的薪資呢?」

孟汶的問話讓孟姜想挖地洞把自己掩埋。拜托!人家不追究她的過失已是天大地大的喜事,還敢跟人家論薪論資?

「你們到會計室去領,我馬上交代下去。」丁進泰說。

「還是二十萬,沒有減少吧?雖然孟姜沒參與走秀,可那是她身不由己,不是她要大牌鬧缺席。」

「我了解,該給她的,我一分錢不會少。」孟汶的大膽讓丁進泰激賞。

他點頭微笑,這個嗜錢如命的小女生很符合他的脾胃,要是他的員工如她,個個向錢看齊,還怕企業規模贏不了□皇?

「謝謝你,丁董,和您合作很愉快,希望還有合作機會,」

現下,孟汶不覺得丁爺爺是仙人跳主謀,不認為演藝圈很黑了。

「我也希望。」

頷首,他目送兩個女孩離開辦公室,偏頭,他想起Sammi,昨夜她沒出現,也沒回到他為她準備的別墅,她去了哪裡?

倏地,丁進泰想起鐘英鏵的自信笑容,了解了,昨天是個周詳計劃,老狐貍栽在小狐貍手上,顏面有傷。

拄起杖,不管怎樣,該是他和鐘意承面對面的時候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孟姜是有正義感的女性,雖然丁爺爺說搶劫不關她的事,雖然丁爺爺已經把薪資送進大姊口袋,表示銀貨兩訖,可她不是不負責任的女性,對於沒本事勸退綁匪行為,她自覺罪惡感深重,總覺得自己該為丁爺爺做些什麼。

也許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也許命運讚同她的正義,從不看雜志的她居然在某本八卦雜志上面看到搶匪照片,知道他是□皇集團的總經理,知道他年輕多金,是名門淑媛心目中的黃金男人。

雜志裡頭介紹了他的成長過程,也介紹他過於「絢爛」的感情生活,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站出來坦承自己和他「關系匪淺」,並信心滿滿地向採訪記者表示,她將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這篇報導讓孟姜哭了整整三天。

為什麼哭?她沒想過是否和那群女人的「爭先恐後」有關,她就是不舒服,就是想哭。

三天後,她開始多方打聽關於□皇的所有消息,終於,孟姜站到他的辦公室樓下,仰頭眺望樓頂。

「他在那裡嗎?」孟姜自問。

她害怕,怕到不行,怕到眼眶中儲備起了濕氣,準備發動下一波攻擊。

捏捏自己的小拳頭,她鼓吹自己勇往直前,不要被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嚇到軟腿,房子漂亮了不起代表他有錢,並不代表他沒犯罪。

「你好,我找鐘英鏵先生。」孟姜很客氣,沒表現出惡意。

對方從頭到腳將孟姜上上下下打量幾番,眼睛紅紅、滿面委屈、小嘴微嘟,臉上寫滿毅力。

要找總經理?又是那群女人甲乙丙丁,自從雜志大幅報導,最近老有女人上門找總經理,上面已有命令下達,再不準陌生女人闖進總經理辦公室。

「你有事先預約嗎?」

「事先預約」四字代表總經理的態度,若總經理根本不願意和對方見面,不會有預約這檔子事情出現。

「沒有。」她沒想過和搶匪見面需要預約時間。

「那麼很抱歉,請你先和總經理約好後再來。」她高傲地昂起下巴。

「我沒有他的電話。」

孟姜實說,這個兇巴巴的門面公關很壞,壞得她眼角偷渡一顆晶瑩剔透。

連電話都沒有?看來,鐘總經理對她沒意思。

「對不起,我幫不了擬的忙。」擺明拒絕,公關低頭做自己的事,不理會孟姜在前面晃來晃去。

「你一定要幫我,我要跟他討債。」

討債?討情債吧!總經理女人緣太好,不管國內國外、公司內公司外,不論漢滿蒙回藏、台灣人、大陸妹,不介意膚色是黑白紅黃,總經理不存種族歧視,一律平等對待。

見對方不理,孟姜急得跳腳,拍拍櫃台,提高音調。

「我們都是女人,幫我等於幫你自己啊!」

幫她等於幫自己?她在說哪國鬼話?幫她等於替自己找死才對吧!事情弄大了,上面責怪下來,她就得回家吃自己。當今失業人口多,想取代她的人,馬路邊隨便吆喝兩聲,會列隊三千名。

「你理理我,先別管那些文件,我的事情比較重要,你們總經理欠我東西,我一定要把它拿回來。」

孟姜的斬釘截鐵只換得對方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

欠?欠她愛情吧!要是所有女人都到公司來索討愛情,□皇集團可能要改名字叫作……嗯,叫「我愛紅娘」。

「小姐,假如你要繼續在這邊大聲嚷嚷,很抱歉,我只好叫警衛請你出去。」

「我一定要見鐘英鏵。」她鄭重聲明。

「警衛。」小姐一喊,兩名警衛應聲而至。

他們不甩孟姜的聲明,勾住雙臂,將她往大樓外架去。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

警衛果真放開她──在把她拋到大樓外之後。

碰釘子,孟姜不氣餒,雖然哭了一小攤,她決定擦幹眼淚,再接再厲。

離開□皇,她買了五斤雞蛋,手舉寫滿標語的瓦楞紙板,額頭綁著用紅筆寫上「控訴鐘英鏵」的布條,再次走進□皇。

「小姐,請你幫我叫鐘英鏵出來,否則我要蛋洗□皇。」

孟姜話說得慷慨激昂,卻沒想過手上稀少的五斤雞蛋想「洗」□皇,根本是高難度挑戰,頂多只能拿來洗洗澡、敷敷臉,做做全身SPA.

「小姐,你鬧夠了!」

話說完,剛剛的警衛走來,重復相同動作,一個拋物線,他們利落地執行了勤務。

她的蛋沒派上用場,直接在塑料袋裡變成散蛋,寫著「要公道」、「要正義」的瓦楞紙板橫在腳邊。

孟姜很無奈,坐在大樓前階梯邊,感嘆世態炎涼,想著想著,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為什麼沒有人將歹徒繩之以法?因為他長得帥、家世好、身分崇高嗎?難道只有小老百姓犯罪才需要論罪?

換句話說,那些社會新聞上的壞人只是可憐人,不是真正的壞蛋,真正的壞蛋是西裝筆挺,坐在高位上,做壞事,司法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的有錢人?

當這些論調在悲觀的孟姜胸中發酵、膨脹同時,世界瞬地變得黑暗無助……

你知道的,當一個人坐在馬路邊哭泣,路過的人多少會看上幾眼,要是哭的人是個美麗精致的漂亮娃娃,恐怕你不會單單看幾眼,而會留在她身邊,伺機安慰。

就這樣,她身邊的人群越聚越多,加上她額上的標題太聳動,於是除開安慰聲,又加上若幹討伐聲,最後,要真相的民眾越來越多。

終於,兩個小時後,來了第一個記者,然後兩個、三個……幾部SNG聯機車跟著出現,記者拿麥克風撥開人群,擠到孟姜身邊。

「這位小姐,請問你控訴的對象是□皇集團的接班人──鐘英鏵嗎?」

閃閃的鎂光燈灼了她的眼睛,暫停哭泣,凝眸望去,團團圍住的人頭叫她心驚。

她上電視了?怎麼辦?

大姊會罵她吃飽沒事做,要說雞蛋碰石頭是不知死活的舉動,然後拿起紙筆,問她花多少錢買雞蛋、花多少錢做抗議牌。

「小姐,把你想控訴的事情對我們說明白。」

「小姐,你放心,我們會幫你揭發醜聞……」

醜聞?哪裡有醜聞啊?孟姜的頭殼被麥克風敲到,本就混沌的腦袋更加渾噩不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居然想她,很怪!可他就是想她。

想她紅撲撲的臉頰,想她淚流滿面的可憐,也想自己這種樂意乘人之危的壞男人,為什麼不乘她之危,下手嘗一頓新鮮?

這幾天,三不五時浮上腦海的倩影,讓鐘英鏵自我懷疑,從未牽掛過哪個女人、從未讓哪個女人在心中停駐,為什麼那個愛哭的女生就是不能自他胸中幹凈剔除?

聽飯店人員回報,隔天中午有個女人到飯店將她接走,大概是她的親人。他曾後悔,沒留下她的資料,留待後尋,他想過向丁進泰詢問她的地址,可是對方的高姿態讓英鏵放不下身段。

關上計算機,手在後腦勺交叉,往後仰躺,略略下沉的皮椅帶出短暫舒適感。

很少女人敢像她這般當面嘮叨,而她不但念了,還一次次反復,非要他將就她的想法不可。特殊吧,她是他認識的女人中的少數特殊。

他從不認為一個愛哭到這等程度的女人可愛,可是沒辦法,他就是直覺她可愛,對她,他拒絕用美麗這類詞匯,他見過、相處過的女人裡,比她美艷的大有人在。

她缺乏女人的嬌妍風情,沒有足夠的野媚艷麗,卻讓他有不捨釋手的憐惜。還有機會碰到她嗎?應該沒有機會了,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也沒小到可以時時在街頭碰上同樣一個女性。

電話鈴響,他接起,沒有表情的眉毛先是向上揚了揚,然後,往下彎出完美弧度。

他聯想到「她」,嘴角往上飄,飄出一枚七月太陽。

「把她帶進我的辦公室!」

命令下達,他起身,倒來一杯五百西西開水,準備在淚人兒上門時替她補充水分。

剛剛的電話是秘書撥進來的,May說──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坐在辦公大樓外頭流眼淚,她頭上綁著控訴,手裡提著「要公道、要正義」,連續哭了整整兩小時,沒有休息。

過路人勸不了她,記者先生小姐也沒本事阻止,麥克風圍住她繞好幾圈,繞不出他們想挖掘的「真相」。

光從「連哭了兩小時」幾個字上,英鏵就猜到應該是她,這種嗜哭的特異能力若非平日努力練習,是無法在需要的時候派上用場,而「她」──英鏵相信她絕對有足夠功力。

是她吧!是他連想過幾天的女人,那個淚腺忘記安裝關閉裝置的女人,她紅紅的粉頰、嫩嫩的香腮,在淚水浸漬後,更顯得豐潤動人。

見到他,她是否仍將嘮叨不停?是否仍將告訴他做人要如何、如何,然後舉頭三尺有神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結論是──你不可以拿走項鏈!

眼睛盯住門扇,他滿心期待。

門開,英鏵抬眉。賓果!是她!

淚灑過的臉龐船初雨夏荷,粉粉的柔嫩中襯著清新,讓他看傻了。雖然她頭上的白布條多少突兀,雖然她手上的雞蛋和紙牌讓她看來狼狽,但,他看她,仍舊看得發呆。

再度強調,她不美,真的,至少不比那些床上功夫強的女人美。

孟姜望他,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見著他,見著了、見著了,阿波羅在睽違一星期之後,重返人間,照耀人類心田,瞬間,心田中的桃李梅杏紛紛開花、吐露芬芳,愛情隨著春天的陽光到來。

方一眼,她被他的帥氣迷惑,他的笑臉蒸散了她的淚水……

不對、這是不對的,他是搶劫的壞蛋,雖然他有阿波羅的魅力,卻也有地獄之王的邪惡。

在孟姜心中,對英鏵的感覺形成矛盾,喜歡與討厭相互纏鬥。崇拜他、看輕他?她解不來心中想法。

她竟然不說話?英鏵訝異。

「不說話?是不是口渴?」

趨近,英鏵牽起她的手,彷佛他們早認識幾百年,這種親暱是自然而然,是天經地義,全然忘記,之前他們是敵軍,壁壘分明。

「來,喝點水。」

英鏵用開水換掉她提在手上的雞蛋和紙牌,望一眼上面的「要正義」,他想大笑,不過在剛剛結束大哭的人面前大笑,是種差勁行為,紳士絕不會對淑女做出這類不道德表現。

拿掉她額間白布條,五指輕輕梳理她的長發,細膩溫柔。

他是大眾情人,對女人做這種動作並不特別,特別的是,他在對她做這個動作時不帶欲念、只存愛憐,沒在心中計劃如何哄她上床,只心心念念想親幹她的淚水。

「好點了嗎?」英鏵問。

「我沒怎樣啊!」她否認。

「哭兩個鐘頭還沒怎樣?大部分的人若是這種哭法,會頭痛。」揉揉她的頭,他有淡淡不捨。

「嗯,我大姊就是這樣,所以再難過都不流淚水,可是,我不懂,要是眼淚不用來發洩情緒,要用來做什麼?」

孟汶、孟穗很難理解孟姜怎能把哭泣當成生活常態,一天三大哭,就像一天要吃三餐飯,睡足八小時一樣。

「很有趣的看法,眼淚是該用來發洩情緒,可是,你的情緒會不會太多?」英鏵打趣道。

「你的問法很不禮貌,我都沒問你,你精力是不是太充沛,否則為什麼要四處找女人發洩,你憑什麼來管我的眼淚?」

她看過那本誇大但真實的報導?英鏵笑望她。

這本雜志讓許多「舊雨新知」紛紛上門,擾了他的工作情緒,原本,他火大,想出手讓雜志社倒閉,但它的報導引來孟姜,看在這點份上,他決定放出版社一馬。

「有道理,我們都是體質特異的人類。」

接手她喝幹的杯子,英鏵拉她到沙發上坐下,他貼在她身邊,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和他的氣息親密接觸。

孟姜挪挪屁股,想挪出安全范圍。

她對男性缺乏經驗,不了解鐘英鏵這種男生,不會給予女人安全范圍,他願意給,只代表一件事情──這個范圍是他能控制的部分。

「先說,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他打出主題。

對哦!居然忘記正經事,她不該讓那些亂七八糟女人,不該讓一杯水,幾個親暱動作,亂了她的目的。

「請你把項鏈還給丁爺爺,別人的東西沒經過同意,私自奪取,絕對是強盜的行徑,你那麼有錢……」

她開始他預計中的嘮叨,而更怪的是,他竟然感覺這女人的嘮叨……親切?

為了這份親切,他不反對她的叨念,索性支起頭,往後仰靠,欣賞她的賣力演出。

「丁爺爺是個大肚量的男人,他不跟你計較,並不代表你可以理直氣壯地掠奪,這是錯誤的,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我們不應該讓人生蒙上污點,趁現在  一切還來得及,請你把東西交出來,我拿去還給丁爺爺。」孟姜伸出手,手心向上,攤平。

「東西不在我這裡。」

握住她小小手心,英鏵一臉無奈,就算想交還,他也沒東西可交。

前幾天,丁進泰親自上門拜訪爺爺,有Sammi在中間當潤滑劑,在兩人的摩擦減到最少的情況下,他們展開冷戰多年後的首次對話。

談話內容他不曉得,只曉得結果是Sammi住在他們家,丁進泰天天上門開講,有時一聊整個上午,三人皆盡興。

英鏵的理論是,當荷爾蒙停止作用,費洛蒙用途不再,情敵間的仇恨也隨之降低。

「你把它賣掉了?轉贈了?說!你拿去送給哪個女生?」孟姜驚呼。

吃醋?太無聊,但胃酸卻不講道理地直冒上來,紅紅眼睛宣告她的心情不好。

「你好像認為我有很多女朋友?」

「不是嗎?這種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你是指那些八卦雜志的不實報導?」

不實報導?他說謊的姿態太優雅,優雅到讓人無法與「作假」聯想到一塊。

「很多女人的照片被刊登出來,她們向媒體保証自己才是你真正的女人,怎可能作假?她們不顧自己的名聲了嗎?」

「這是你不懂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

他的姿態高高在上,彷佛是她的笨造成情勢誤判,問題不出在他身上。

「男女之間又不是生意,怎扯得上爾虞我詐?」她善良,但不笨。

「我是□皇集團未來的接班人,當然有許多應酬邀約,這些應酬當中不乏富家千金的相親行動,禮貌上的介紹、吃飯是避免不了的後續活動,你不能直接拒絕。」

英鏵沒提到後續的再後續,那個帶上顏色的部分是他可以拒絕,卻捨不得拒絕的部分。

往往清晨醒來,他懷疑自己怎會和這樣的女人來往,更懷疑昨晚自己的欲望出自何方。

「你的意思是,身不由己?」

「大部分時候是這樣子,」他的說謊能力已臻完美境地,

「你很可憐,我二姊看許多言情小說,小說裡面經常提到企業家的第二代沒有婚姻自主權,我以為那只是小說劇情,作不得準,原來是真有其事。後來呢?她們因此賴上你,非要逼你娶她們不可?」

「沒這麼嚴重,但盡管我不斷向她們表明,兩人之間只是朋友關系,可是她們仍常以我的女朋友自居,然後拿合作企畫書要求……」

「要求婚姻?太可惡了,你又不是靠身體臉蛋吃飯,你應該把企畫書扔回她們臉上,告訴她們要企畫書的話,你寫得比她們更好。」她義憤填膺。

「紳士不會把企畫書扔回女人臉上,不過,我暗示她們,這種合作方式我不接受。」

「對,有骨氣,我欣賞你!」拍拍他的肩,孟姜眼裡寫滿讚許。

「這麼欣賞我,想不想和我做朋友?」英鏵順勢問。

「朋友……」咬咬下唇,想起他們的初識,想起他的要求,孟姜認真想過半晌,然後鄭重搖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竟然搖頭!

曉不曉得多少女人為得到他的青睞擠破頭?曉不曉得多少女人用計,只求他多看一眼,她居然對他的提議棄如敝屣?

「為什麼不?」

英鏵問得很用力,從來只有她有本事左右他的情緒,他的陽光笑臉被後羿神箭射到,折兵損將,笑臉變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們家不富裕,但家世清白,幾代間沒出過作姦犯科的壞人物,假如我和強盜做朋友,爸爸媽媽九泉之下不會瞑目。」

「我幾時當過強盜?」英鏵反問,理直氣壯。

「那天你明明……」

「我明明怎樣?把你從一堆踩死人的人潮中解救出來?花兩個鐘頭聽你罵人?還是好心替你付飯店費用,讓你安安穩穩睡覺?」

他顛倒乾坤、白布染黑的能力,強到令人咋舌。

「你拿走項鏈。」她可不讓他三言兩語輕易卸責。

「好吧!你等等。」他拿出手機,撥下幾個號碼。「喂,我是鐘英鏵,丁董事長嗎?您好。有一位……」他轉臉向她,小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程孟姜。」

孟姜女?難怪她有哭倒萬裡長城的本事。

「丁董,有位程孟姜小姐,到□皇來舉白旗抗議,她堅持要我「退」您鑽石項鏈,這件事情鬧得有點大,不少媒體記者過來關照,我擔心會「壓」不下去,可否請您和孟小姐「仔細」談談?解開她心中疑問,免得不該曝光的陳年往事曝光,我怕對進泰多少有「影響」。」

英鏵強調了某些字眼,讓對方了解他很不爽。

為了孟姜恐嚇他?老姦巨猾的丁進泰眉頭揚揚,若有所思。

「放心,都是些舊事,沒多少八卦雜志對老頭子感興趣。」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要是我祖母的日記,不小心流出去,不曉得Sammi奶奶和您還當不當得成朋友?」

恐嚇老人不道德,但他被孟姜的拒絕弄得火大。

英鏵的態度表明他對孟姜的興趣?丁進泰抓到英鏵小辮子,恨不得立時報一箭之仇。

「好吧,你讓孟姜聽電話。」

英鏵把話筒交給孟姜,孟姜輕聲打招呼:「丁爺爺您好。」

「孟姜,丁爺爺不是說不計較了嗎?你怎麼又跑去找英鏵?」

「項鏈在我手上弄掉,我覺得自己有責任追回來。」

「別這麼想,反正項鏈已經在Sammi手上,我不會再去計較英鏵的作法是否不恰當。」

「丁爺爺,我不懂您的意思。」

他偷走項鏈的目的是要交給Sammi?所以他不是偷而是幫?只不過幫的方法太「激烈」?孟姜被弄得一頭霧水。

「英鏵沒事先知會我,就把項鏈交給Sammi,這中間牽扯到一些陳年往事。總之無所謂了,我已經和Sammi聯絡上,年輕人做事多少有點莽撞,你別再和英鏵翻舊帳。」

「我懂,丁爺爺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孟姜覺得抱歉。

「沒關系,我很喜歡你這個女娃兒,改天有空和丁爺爺吃頓飯,我介紹我的孫子給你認識好不?」

「不、不用了。」孟姜尷尬,臉紅熟透,答起話支支吾吾。

「什麼不用,丁爺爺的孫子可是人中菁英,品格高尚的好男人。」

「真、真的、真的不用……」

孟姜連連搖頭,緊張的表情逗樂英鏵,孟姜是藏不住心事的女人,說謊是最困難的舉動。

「你要是沒認識我孫子,絕對後悔,不是我自誇……」

孟姜的冷汗冒出來,從額頭上一滴一滴往下落,拒絕的話含在嘴邊,靦腆得說不出口。

丁老頭威脅孟姜?要不,她怎滿臉潮紅、冷汗直流,一顆頭顱搖得像波浪鼓?

英鏵二話不說,接過電話,電話的那頭丁進泰說得正過癮。

「孟姜,除非你有男朋友,不然不應該拒絕丁爺爺的要求,這讓丁爺爺很沒面子,幾天前,我告訴我孫子有關你的事情,他希望我能介紹你們認識,就明天晚上怎樣?我讓我孫子到你家接你吃飯……」

「丁董!」英鏵的聲音截下對方的話。

呵呵,小子踩入陷阱,丁進泰沉默,靜待他的反擊。

「她是我的人。」

一句話,英鏵宣示所有權,不必在孟姜頭上插旗子,他說是她就是。

「你指孟姜?恐怕你弄錯次序,我認識她在先,她敬重我就像敬重自己的爺爺。」他在生氣?丁進泰捻捻胡須,得意。

套親情?不管用。「她對老人家的興趣恐怕不高。」

不過見第二次,英鏵就作主起孟姜的興趣?「無所謂,我們家族的健壯青年不少。」

「是嗎?」冷冷的,他接下挑舋。

「沒錯,哈佛的、耶魯的、史丹佛的,我們家可以舉辦全世界排名前二十名大學的校友會。」

照過來、照過來,菁英全在他們丁家搖籃,至於鐘意承,代代獨傳,再厲害也不過兩個劍橋的獨生子、獨生孫,還想比嗎?省省。

看來,他執意要和自己搶女人?話鋒一轉,英鏵語帶恐嚇。

「丁董,您認為中部開發案,進泰企業得標率有多高?」初生之犢不畏虎,在英鏵眼裡,他是只垂垂老矣的無毛虎。

「百分之百!」小蝦米對上大鯨魚,丁進泰自認可以一口氣吞掉他這只無足輕重的浮遊生物。

「那麼很恭喜,您現在的機率變成百分之零。」他的狂妄囂張和丁進泰年輕時一模一樣。

「是嗎?這麼有把握?」丁進泰冷笑年輕人不懂自斂,鋒芒畢露向來是致命傷。

「對,所以請您別老想著吃飯問題,有時問多去檢視您的「把握率」。」

「年輕人別太囂張,要了解姜是老的辣。」

「老年人請懂得步步維艱,長江後浪向來推著前浪跑,至於前浪……沙灘是不錯的歸宿。」

「走著瞧,我保証到最後,孟姜和中部開發案都會落在我的手上。」

丁進泰卯上英鏵,不服輸是他的人格特質,上次的項鏈事件他輸掉一回,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扳回一城。

「是嗎?下個月請撥個空到我家來,帶上中部開發案當賀禮,我和爺爺將會同時舉行婚禮。」

很不幸,英鏵和丁進泰有相似的人格特質──不服輸、只求贏。

掛上電話,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為丁進泰的挑舋,打死不結婚的英鏵替自己定下婚期,來不及去推想後悔問題,他拉起孟姜的手腕,走出辦公室,對秘書May交代:

「告訴企畫部,明天中午之前,把進泰中部開發案的相關數據放在我辦公桌上,宣布下去,這個案子我要拿到手。」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3:48
第4章

丁進泰居然當他的面嗆聲!嗆聲容易,反正生意隨人做,利潤是有能力的拿去。至於在他的眼皮下面搶女人,聽清楚,是在他「眼皮」下面!那豈止是普通過分,丁進泰沒學過基礎尊重,就讓自己來教會他。

「搶」這動作勾起英鏵的積極爭取。

從小到大,他不認識輸,凡他想要的東西,總有人親手為他這天之驕子捧上,從沒人敢覬覦他嘴邊的肥肉。

對孟姜,他的興趣才被提起,還沒下手呢,丁進泰竟要派出他們家的菁英團隊圍捕,過不過分?難道他沒看見他在她身上標示的所有權?

「你要去哪裡?」孟姜想哭,他滿臉嚴肅,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太陽神。

「去你家。」

他的腳步既大又快,幾次她跟不上,差點摔跤,弄到後來,英鏵不得不托住她的腰,扶她往前行。

他不是個會將就女人的男人,從古到今,這是他的慣性,誰都別妄想改變,就連讓他懸上心頭,擺擺盪盪好幾天的愛哭孟姜也一樣。

「到我家做什麼?」

仰頭,他的下巴很漂亮,以他為模特兒畫畫,可以畫出一幅懾人心魄的神話。一個分心,腳下踉蹌,差點兒摔倒,扶住她腰部的大手緊了緊,沒放慢半分速度,他總有本事控制別人來妥協自己。

「找你爸媽談話。」挾了一個人飛奔,不見他臉紅氣喘,他的體力好到……驚人。

「我爸媽……那你不該到我家。」

「你爸媽沒和你住在一起?」煞住腳步,他側臉問。

「小時候有,現在沒有。」孟姜回答。

他早該想到,哪個成年男女想和家人住在一起,他是沒辦法中的沒辦法,鐘氏家族家大業大,沒回家裡住增點人氣,大房子容易鬧鬼。

「好吧!告訴我,你爸媽住在哪裡?」

「以前住六張犁,上個月我們把孟穗二姊嫁掉,賺些錢,辦了揀骨法會,送他們進寶生塔。」

她的語法……英鏵深吸氣,一件件澄清。

「你父母親去世了?」他敲出第一個事實。

「對。」

很好,他了解。

「你們家靠嫁姊妹賺錢?」

「對,大姊說嫁人比當流鶯好,我們家負債累累,要不是二姊夫送過來的聘金,說不定我們要跑到路邊當遊民。」

了解第二件事──她們家經濟壞到頂點。

「所以你們家是大姊當家?」

「對。」

「很好!」厘清幾件事,英鏵托起孟姜繼續往前行。

「你要去哪裡?」輪到孟姜發問。

「去你家。」

「又去我家?去我家做什麼?」

她們家只有一組破沙發,一個爛電視,要去她家坐倒不如去麥當勞,她請他吃薯條,假設他嫌寒酸的話,她勉強加請一個十塊錢的蛋卷冰淇淋。

哦哦……不行不行,她忘記了,未來一星期的零用錢,她已經拿去買抗議布條,和準備讓□皇好看的生雞蛋。

「找你大姊。」

「我大姊去上班。」

「你二姊夫送來的聘金不夠用,還要你大姊工作賺錢養家?」

小氣男人!要是他來送聘金,二話不說絕對讓孟姜家裡從三級貧戶升級成暴發戶。

「夠啊,但大姊說,聘金不能亂用,萬一,二姊被退貨,二姊夫要拿回聘金怎麼辦?」先天下之憂而憂,大姊向來會替自己留足後路。

不錯不錯,買她們家的女人,可以包退包換,要是家家戶戶都有這項優惠條款,哪個男人害怕結婚?

「她幾點下班?」他堅持到她們家裡走一趟。

「五點,大概五點半回到家裡。」

「很好,我們到你家等你大姊回來。」

「你找我大姊,有什麼事情?」

「我要和她商量婚禮事宜。」

「你想和我大姊結婚?你們之前認識嗎?可是,不行啊,大姊的老板呂大哥追求大姊很多年,我想我大姊最後會嫁給他,你放棄吧!」她語無倫次。怎麼、怎麼他想娶大姊?

「你在說什麼?我講的對象是你。」

英鏵的話像魔法,頃刻間定住孟姜身形。

她小心翼翼問:「你說,你想娶我?」

「對!」他斬釘截鐵。

從來,他對套住自由的婚姻行為避之唯恐不及,他不確定是丁老頭的過分,改變他的態度,還是孟姜的愛哭讓不合理變得合理,反正不管怎樣,眼前,他執意娶孟姜,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孟姜有三秒鐘恍惚,當意識回籠,眼神重返澄澈。

「興奮過頭,說不出話?」英鏵用自己的膨脹意識解讀她的恍惚。

「不是,我在回想自己哪裡給了你錯覺。」

「我有錯覺?」

「不是嗎?我有任何動作、語氣表現出我想嫁給你的意願?」

即使她輕易就被他的帥氣引發出頭昏、不由自主等等怪異現象,但結婚……是多大的事啊!怎麼可以隨便下決定?

「你不想嫁給我?」

自信心二度遭打擊,不可思議,居然有女人不想嫁給她。

「不是很想。」孟姜實說。

「為什麼?」他倨傲地問。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麼,比如我現在不累,自然不想睡覺,等我累了,不用懷疑當然想上床。」她不理解他的問句。

「所有女人都想嫁給我!」英鏵回她一句,告知孟姜,她的拒絕不理智。

「為什麼她們都想嫁給你?」這回換她心存疑問。

有的女人愛男人溫柔,有的女人喜歡男人幽默,每個女人喜歡的男人特質皆不一樣,為什麼她們會同時看上他?

「不需要為什麼,因為我是鐘英鏵。」多麼驕傲的回答。

「我想,我不懂她們。」孟姜搖頭。

「我才不懂你!」

拉起她的手,英鏵直往他的保時捷走,孟姜女輕易收拾掉阿波羅臉上的燦爛笑顏,她是後羿派來的臥底姦細。

「你還是要到我家去?」孟姜在被塞進他汽車時,吐出最後一個問句。

「對!」他坐到駕駛座裡,正面迎向她的問題。

「為什麼?」

又是「為什麼」?今天他已經回答她太多個為什麼!

「我要去向你大姊提我們的婚事。」

「我並不想嫁給你。」她重申。

接下來的交談,我們聽不見了,因為車子快速駛出停車場,朝孟姜家方向飛奔。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們家沙發很爛,生鏽的彈簧從泡棉中穿透出來,坐時角度若選擇錯誤,很容易勾傷人體的渾圓部位。

她們家的紗窗很破,半裂的黑色網子,不時有小蟲從外面飛進來,同享家庭溫暖。

她們家連馬克杯都是裂的,七八道咖啡色裂痕,從杯底延伸到杯緣,奇跡的是,居然沒漏半滴水。

「你們家裡,有什麼東西是完整的?」

在被彈簧刺過第三次後,英鏵放棄他的寶座。

「我們家的東西都很完整啊!」孟姜回答得自然,沒有半分自卑,由此可見,她窮歸窮,倒沒有對性格造成太多傷殘。

「完整?就像這個?」

他指指她家電視,沒有遙控的電視機算得上古董級寶物,沒想到,貧窮戶裡有這樣的傳家寶。

英鏵趨近玩兩下,電視沒被他打開,倒是旋轉鈕讓他一個過度用力給拔下來。

「喂,小心一點,修電視的阿公退休了,他的兒子告訴我們,他不會修理這種舊型電視,若是弄壞,可要新買一台。」

「你們省錢省得太過分。」

「這跟省錢沒關系,我們節省的是地球資源,要是地球上人人浪費,很快的,石油開採完了、樹木砍光了、水源枯竭了,我們的生活將比現在更加困難十倍。」

孟姜的大姊成功地在兩個妹妹腦袋裡,深植節約觀念。

「放心,新的科技會創造出新能源。」英鏵對人類的遠景樂觀。

指指右手邊門扇,他問:「這是你的房間?」

「對。」

孟姜點完頭,他不請自入,空間尚可,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剩下的空間,剛好讓身材適中的人在裡面穿梭。像他,太大只了,站在當中,讓不大的房間顯得局促。

「不可以坐!」

拉住英鏵的手,孟姜成功阻止英鏵一屁股往她床上坐下的沖動。

「為什麼不可以?你們家的沙發很難坐。」

「我的床搖晃得有點厲害。」她輕聲解釋。

「是危床?」

很好,危樓、危床,真不曉得她是住在伊拉克,還是越南、印度。

「你太誇張,它不是危床啦,我睡二十年都沒出現過問題,只是最近它有點,有點……骨質疏鬆症,不小心一點,床架壞掉,我就只能把床墊舖在地板上睡覺了。」

「那至少比較安全。」

「安全?拜托,我們家的小強家族繁衍了數十代,他們的族群數量正一天天增加中,白天他們都敢偷渡到外面曬太陽了,何況是晚上關燈,不要命的才去睡地板。」她危言聳聽。

「有這麼嚴重?」

「當然有,不信的話,我帶你去看。」

孟姜拉起他的手,一如他拉她的手般,自然愜意,沒想過嚴格來講,他們只是見第二次面的陌生人。

領著他走進廚房,她湊到他耳邊輕語:「噓,仔細看哦!」

孟姜脫下腳上的室內拖鞋,小心打開櫥櫃,突然間,幾十只小強四竄,啪啪啪啪啪,佛山無影手,葬送八條無辜生命。

或者你要問,明明只有啪五聲,為什麼奪去八條生命?很簡單,你有沒有聽過一箭雙鵬?沒錯,兩次的一箭雙鵬,加上一次她錯殺一屍兩命的孕婦媽咪。

孟姜的動作讓英鏵傻眼,一直以為愛哭的脆弱女性,是見這個也伯,見那個也怕,三不五時,都要躲到男人懷抱暢哭的動物,乍見到她的英勇行動,他頭皮發麻。

這個女人……呃……非常非常非常特殊。

「你……很……嗯……厲害……」他的評五陽下得斷斷續續。

孟姜沒回話,蹲到地上,緩緩用拖鞋把屍體撥攏,動作慢到讓人懷疑。

英鏵湊近她身邊,才發現,孟姜眼淚已掉滿地,滴滴的濕水在地板上漬出潮濕痕跡。他舉頭四望,想著要不要用那個龜裂的馬克杯替她倒來開水。

「你怎麼了?」

「沒事。」

搖頭,如果哭叫作有事的話,那麼很抱歉,她們家天天都有大事上演。

「沒事亂哭,小心我送你到精神療養院。說!為什麼哭?」他很強勢,控管她的喜怒之後,又想控管她的眼淚。

「他們很可憐。」久久,她說出一個不像道理的道理。

「可憐?你有沒有說錯?他們是你親手撲殺的。」英鏵提醒。

「我知道,這就是人生無奈,生物彼此搶奪生活空間,你傷害我,我欺負你,為的只是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可這種搶奪是正確的嗎?誰真正有權利去壓迫誰?」

一時間,悲觀論出門,弄得天空灰蒙,氣壓低迷。

「好吧!我們來做假設,假設你沒殺掉小強的親戚,假設他們還在你家的櫃子下面快樂生存,並且生存權獲得人類立法保障。

好了,假設蟑螂一生中可以生下並存活五十只後代,那八只蟑螂將有四百只後代,又一年有五代,所以一年問將增加四百乘以五十、乘以五十……乘五次,共一百零五億只。

到時,即使人類仁慈地把生活空間全讓給蟑螂,他們還是會為食物搶奪,種族問大屠殺,到時,我敢保証死的絕對不僅僅只有八只。」

英鏵的誇大推論,成功將孟姜帶離悲情,突然間,她從一個屠夫變成解救蟑螂族走出大屠殺的英雄。

隨著他的笑容引導,孟姜的臉龐綻放光採。

「我覺得……」像在宣示重大新聞般,她鄭重地轉向英鏵,認真說:「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的男人。」

「謝謝你的誇獎。」

「我不誇獎人,我只說實話。」

「很好,我喜歡你的實話。」

他看她,眼光越陷越深,彷佛要把她看進眼底、看進心底。

從沒被人那麼認真觀察的孟姜,尷尬地別開頭。

英鏵不準,將她的臉捧到自己視線正中間。

「我、我又不是細菌,你那麼仔細看我做什麼?」

「我喜歡看你。」

「我也喜歡看你啊!可是我會偷偷看,才不會看得人家尷尬。」

「好,下次我偷看你。」

孟姜清清喉嚨說:「那……我們一起把蟑螂處理掉。」

說著,她恢復打蟑螂的狠勁,一手一只,以拋物線姿態扔進垃圾桶裡,接在八聲賓果之後,她起身拍拍手,喊一聲成功!扭開水龍頭,洗凈纖纖玉手。

這種事情若非親眼目睹,英鏵絕難相信,一個方才哭得淅瀝嘩啦,為死者悲悼不已的女人,下一秒鐘,竟然以摔蟑螂為樂。

「你很厲害,至少在我見過的女人當中,你很強。」

「沒辦法,我天天打小強,久而久之就變強了。」她的幽默中有幾分害羞。

「以前我有個秘書,平日常端架子,在一次員工旅遊的時候,大家決定整她。」

「她好可憐,沒有人會被所有人喜歡……」

又來了,在孟姜眼眶即將翻紅同時,英鏵匆匆截下她的話。

「於是,他們拿塑料蟑螂放在她肩膀上,她驚聲尖叫,跳到總務主任背後,圈住他的腰哭到不行,大家很難相信,一個平時強勢跋扈的女人,只要一只小小的蟑螂就能征服。」

「後來呢?」

「後來她嫁給那位總務主任,蟑螂是他們的定情媒人。」

她在笑,眼淚蒸發,甜甜的笑,帶著些許嬌憨。

他也跟著笑,帥帥的臉龐,射出萬丈光芒。

他笑出聲,她也學他,他刻意笑得彎腰,她還是學她,學啊學,她學習成為阿波羅的一部分,同笑、同樂、同為對方心儀。

他們笑得很開心,沒聽見前廳的破門打開,沒發現有人穿上破拖鞋啪嚏啪睫走進來,他們望著彼此,笑啊笑,笑得春神彎腰……

「孟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老公咧?」

孟汶聲音響起,兩張帶笑的臉龐同時望向廚房入口處。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大姊,我是孟姜啦。」孟姜尚未封口的笑掛在嘴邊。

是孟姜?不會吧!

孟姜和孟穗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從小,她不太費神去分辨兩個雙胞胎妹妹,反正以淚洗面的是孟姜,笑得滿臉白癡的是孟穗,一個笑彌勒、一個林黛玉,不會有人搞錯兩人,可是今天……她明明在笑啊……

「不用騙我,做錯事就做錯事,我是你大姊不是別人。放心,我會替你隱瞞你和陌生男人獨處的事,不讓你那個惡霸老公知道。」

把妹妹拉到身邊,孟汶防備地盯住英鏵,有必要的話,她會主動向妹婿招認,說這個陌生帥男人是她的枕邊人,就是賠上自己的名譽,她也不讓名揚有機會退貨。

「大姊,我真是孟姜。」

孟姜拉拉她的衣服,臉上仍是一派笑意。

「孟姜?」她用懷疑眼光看妹妹,除非發瘋再不地球即將毀滅,否則孟姜臉上不可能出現這號表情。

「告訴我,你剛剛在做什麼?」

「我打蟑螂,死了八只,不信的話,你自己去檢查垃圾桶。」

平日,孟穗對小強講道理,不出手教訓;孟姜則一股狠勁撲滅小強後,再痛哭世界無情。

孟汶轉頭問英鏵:「打完蟑螂,她做什麼?」

「她蹲在地上哭。」英鏵實說。

母庸懷疑了,她是孟姜沒錯,可她笑成這樣子……天!會不會她有躁鬱症的潛藏基因?怎麼可以?不行、不行!回頭,她瞠大雙眼望住妹妹,三秒鐘後,她開始用力扳住孟姜肩膀,拚命搖晃。

「快,你趕快恢復正常,精神療養院很貴,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住得起,乖孟姜,你哭幾聲好不好?大姊最喜歡聽你哭。」

英鏵愣住,他一直以為孟姜怪,沒想到比起她大姊,簡直小巫見大巫,看著孟汶的粗魯,他忍不住一把拉開她的手,把孟姜護到身後。

「孟姜乖,你哭給大姊聽,一整天沒聽到你的哭聲,大姊好思念哦。」隔著一座大山,孟汶向妹妹喊話。

想到精神科門診的掛號費,孟汶心痛到不行,再想到往後治療的漫漫歲月,天啊、地啊……她造了什麼孽?幼年喪母,少年喪父,辛辛苦苦拉拔兩個妹妹長大,眼看就要卸下肩頭重擔,又蒙一場災難……

「好啦、好啦,大姊你不要難過,我馬上哭給你……」孟姜妥協。

「不準哭!」

英鏵一聲令下,把她即將擠出淚腺的水滴硬生生逼回去。

「你是誰?憑什麼幹涉我們的家務事?」孟汶挺胸問。

「我叫鐘英鏵,是□皇的總經理,今天來,是想和你討論我與孟姜的婚事……」

英鏵話沒說完,孟姜插進話:「我沒答應要嫁給你。」

「閉嘴!」孟汶和英鏵同時對她大喊。

有人要娶孟姜?總經理?天下掉下來的好運?「你為什麼想娶孟姜?」不會是他們家缺水吧!

「我不討厭她。」他實話實說。

「「不討厭」就能決定婚姻?」看來他討厭的人不少,瞧他長得那麼帥,很難想象他的人緣壞到這等地步。

「不嫁!」孟姜說話,沒人聽進她的聲音。

「大部分的女人,在我見過第二次面時,就會覺得厭煩。」他更進一步解釋。

「哇!那麼你身邊女人的汰換率很高。」

「沒錯。」

「那麼我怎能確定,孟姜會不會在你見過第十次面時,引起你的厭煩?」孟汶提出疑慮。

「不會。」

英鏵和孟汶你一言、我一語談得很高興,不高興的人是孟姜,她橫到兩人中間,先對孟汶說「我不嫁」,然後又轉身對英鏵講「我絕對不嫁」,談話中的兩人反應相同──拿她當蒼蠅看待,揮手推開。

「這麼有把握?你以什麼做根據?」

「我確定自己不會對孟姜厭煩。」他的口氣篤定。

「萬一呢?很多時候意外狀況容易發生。」

直到現在,她還在等孟穗的「意外」,所以聘金仍鎖在花旗銀行,不敢移動。

「我保証婚後,絕對不出口提離婚。」

「你可以換個方法,讓孟姜忍受不了婚姻,到時毋須你出口提離婚,孟姜會先提。」

嫁過一個妹妹,孟汶有經驗,這回她要多幾分深思熟慮,保障妹妹和娘家福利與安全。

「對婚姻,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草率。」英鏵說。

才怪,他明明就草率得很,你聽說過哪個男人以「不討厭」為理由去結婚的?

「我做事不靠想象,只看事實。」孟汶是時代都會女性,對於男人或婚姻,她抱持實際態度。

「你希望我保証永遠不離婚?」英鏵問。

「有困難嗎?」孟汶反聲。

「沒有。」

今天他遇上兩名高手,偏生他是打死不認輸的性格,所以孟姜?他勢在必得。

「很好,空口無憑話白說,回去立個字據,再來找我談結婚日期,對了,字據上順便把聘金數字填填寫寫,最好……不要太敷衍……」孟汶意有所指說。

「我了解。」

他不是小氣男人,給的聘金自然不敷衍。

眼看英鏵和大姊條件談攏,孟姜很生氣,憋不住的眼淚刷過臉龐,委屈地問:「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講話?」

她的委屈對英鏵有用,他立刻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但對於看過她二十年眼淚的孟汶來說,效果顯然不彰,她竟對妹妹微笑說:「恭喜你,你可以擺脫那張得骨質疏鬆症的床了。」

拍拍小妹臉龐,孟汶笑得好開心,拎起包包,她慷慨大方地對「妹婿」說:「我出去,讓你們好好培養感情。」

說著,曖昧一笑,走出家門。

她的意思很清楚──想對孟姜下手,悉聽尊便!

即便英鏵不想朝這個方向做設想,可她的笑容……很難不讓人這麼聯想。

爛房子裡面剩下兩個人,英鏵看著孟姜默默垂淚,有幾分心疼。

「不準哭,我不喜歡你哭!」他高傲慣了的語調軟下幾分。

「我傷心。」孟姜說。

「嫁給我,有那麼傷心?」

「問題是我不想嫁。」淚掉得更兇了,孟姜忘記他的不準、不許和不可以。

「你現在不想,過幾天就會想。」

「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很好。」

撫開她頰邊濕氣,捧起她小小臉龐,帶雨梨花,每看她一次就覺得她比上回更漂亮,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認定孟姜是天下最美麗的女人。

親親她的額頭,擁住她的肩,將她靠近自己懷內,軟軟的身體、淡淡的香氛,有她在懷,說不出的充實感覺盈滿心間。

「怎麼好法?」

「我帶你去吃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從吃開始,然後衣、住、行,他要一項一項寵她,寵到她沒機會悲觀,沒機會掉淚水。

「不用,我習慣吃泡面,台灣泡面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

「等吃過其它東西,你就不會做這種評論。」

推開他,「如果,我吃過別的東西,還是覺得泡面好,你就不娶我嗎?」

孟姜不曉得自己在反對什麼。

他很帥、像太陽神一樣帥。

他厲害,坐大椅子、有大辦公室,想見他還要拿拿抗議牌。

他相當有名,雜志把他的照片拍得像偶像明星。

嫁他這種男生應該很開心,但是她想要更多更多,不僅僅是婚姻。至於「更多」的那個部分是什麼?她尚未想分明。

「不,我娶定你。」

他堅持,堅持贏過丁老頭,讓他們家的菁英沒機會出頭。

「娶我不好,我很愛哭。」她數落自己的缺點。

「我覺得好就行。」

「我常把人哭煩。」

孟姜抬眉,只消一眼,他的帥臉把她的淚水蒸散,他是陽光、她是霧,迷蒙霧水總在溫暖陽光中妥協。忘記哭,孟姜多年來備而不用的笑感神經開始蠢蠢欲動。

「我不怕煩。」

把她拉回懷中,擁抱,緊緊緊緊……他戀上這種充實感,不想鬆手、不想放,他就想娶她,怎樣?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4:19
第5章

英鏵對孟姜好不好?

很好。不管她講什麼,他都說好,除開「不結婚」這句提議之外。

用點形容詞來形容英鏵和孟姜問的關系好了,平時他像和煦春陽,照得孟姜每個細胞暖烘烘,三千萬個毛孔舒服得不想動,然而,一旦提及不婚話題,他立即變身為夏日驕陽,幾秒內把人曬脫一層皮。

換言之,只要順著英鏵的遊戲規則走,他就是陽光男孩,鎮日眉笑眼開,彷佛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嬌寵你。

若是違反他的規則,對不起,曉不曉得監獄專門給誰住?犯人?錯!是給白目女人住。

因此,智商正常的女子,可以輕易了解事實──他不寵任何人,他只寵自己的意願。

於是乎,恭喜恭喜,英鏵和孟姜的婚禮將在五月份的第二個星期天辦理,不為慶祝母親節,是那天他剛好沒排上行程。

婚後蜜月旅行到哪裡?對不起,哪裡都不能去,聽說他要忙一件中部開發案,也因這件開發案,他常忙到三更夜半。

半夜兩點,他肆無忌憚敲開孟姜家大門,告訴孟汶,他要和孟姜培養感情,然後直直走進閨房,抱住孟姜蜷在床邊的身體,無視床架呻吟,他躺進床舖裡,三秒內,在孟姜身邊沉沉入睡。

這種培養感情法,特不特別?肯定史無前例。

在大姊跟前,孟姜沒權利提不婚。

大姊說,帶大她們雙胞胎姊妹,她可憐到極點,再多養孟姜幾天,她會因早衰而駕鶴西歸。

在英鏵面前,孟姜不敢說不要結婚,因為她很窮,沒錢買隔離霜使用,曬脫皮,會痛上好一陣子。

至於對那位笨到不行的孟穗二姊說不想結婚,更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孟穗只會笑盈盈地鼓吹孟姜──結婚很好啊!你看你二姊夫好好哦!他脾氣溫柔,性格完美……

騙人!若成天板著鐘馗臉的二姊夫叫作溫柔體貼,那麼世界上肯定沒有躁鬱症。

對著斑駁鏡面,孟姜哭得淒慘。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我真的不要嫁……哪有人說不討厭我就要娶人家,阿水不討厭我、李大雄不討厭我、張亞明不討厭我,我都沒去嫁人家呀,根本不公平啦……」

嗯,現在是下午五點五十三分,大姊留在辦公室加班,小小公寓裡塞了一個小小孟姜,滿滿衛生紙充斥在跛了一只腳的垃圾桶裡,至於,孟姜為什麼站在鏡子前面?

很簡單,今日配給的衛生紙用完,只好使用替代物品──自來水。

叮咚!電鈴聲響,孟姜走到門前,打開。

門外站著一顆太陽,垂下眉,她認命走進房內,乖乖側身躺進大喊救命的老床舖,等待他的三秒鐘感情速培法。

「你沒睡飽?」

倚在門口,英鏵瞄著她窈窕玲瓏的身段,燥熱感傳過。

奇怪,自搶奪項鏈的那晚起,他愛上在她身旁睡覺的快感。

快感?多詭異的形容詞,他沒對她做越舉動作,卻總在清晨醒來,神清氣爽,每一根神經皆感滿足。

於是借口「培養感情」,鐘英鏵日日上門,抱著她、摟著她睡,常常一夜無夢,清醒,精神百倍,就像童稚時期抱住小貓咪睡覺的情形。

撇開和丁進泰的打賭不談,如果在某個特定人物身邊醒來,會感到滿足愉快,那麼對於這個婚姻,他不認為還有哪裡值得懷疑。

「有啊!」

「那你躺到床上做什麼?」

「等你來培養感情。」

話順口溜出,孟姜才發現氣氛曖昧,慌張起身,小型炸彈轟上她的臉,炸出一片酡紅。

「那麼,我們今天有很多時間培養。」

搖搖手上的鑽表,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絲邪魅。

「不是,我的意思是……」

孟姜越想說明白,就越難說明白,慌亂間,她急出兩顆淚水。

眼淚方落,烏雲密布,擋住他臉上春陽,勾起孟姜的下巴,英鏵嚴肅說:「我說過,不喜歡你哭。」

雖然她哭泣模樣相當誘人,可是一次一次,英鏵發現在誘人之後,他的心為之抽痛。

孟姜應該鼓起勇氣回答他──「沒辦法,我愛哭,我喜歡哭,除非你不娶我,否則我就要一直哭到死。」緊接著,掀起爭鬧,引爆火山,說不定她運氣夠好,一拍兩散,他決定不娶她。

可是……他濃濃的眉、皺皺的額消滅她的勇氣。

孟姜失去抗爭欲望,只想撥開濃雲,重新翻出他的笑顏。

「對不起。」翻翻手背,拭去淚水,狠吸兩下鼻水,孟姜再度妥協。

「這樣好多了。」英鏵說。

孟姜點頭,不說話,她發覺在他面前,任性率性不可以。

「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先去看婚戒、試禮服,然後我要帶你回家見我父母親和爺爺。」

「今天?」

「對,去洗個澡、換套衣服,我們馬上出發。」

說著,他徑自走到衣櫃邊,打開櫃門,翻翻挑挑,翻不出一套衣服上得了台面。

「算了,我們先繞到精品店,你的衣服太簡陋。」

「可是……不行啊……」她躊躇。

「不行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要來,我答應丁爺爺,陪他吃飯。」孟姜實說。

「你和丁老頭還有聯絡?」濃眉一挑,規則被違反,不爽在他心底擴大。

「你這樣稱呼丁爺爺不禮貌。」

英鏵沒理會她的訓話,往前一大步,湊到她眼前,口氣添上火藥味,「你和丁老頭約了去吃飯?」

「不行嗎?」孟姜懷疑,不過吃頓飯,怎麼不行?

「你忘記我們要結婚?」

他的聘金已非常「有誠意」地匯進她大姊的戶頭,想反悔?門都沒有。

「我沒忘記。」雖然她並不想嫁給一位「不討厭」自己的男人。

「既然沒忘記,為什麼還約丁老頭出去?」

「吃飯和結婚沒關系啊。」孟姜還是不懂。

「丁老頭要介紹孫子給你認識?」

「那不過是玩笑話。」

孟姜從他身邊繞到衣櫃旁,找出一套幹凈的衣褲,至少和丁爺爺吃飯,不用考慮衣服簡陋問題。

門鈴好死不死在這時響起,英鏵往客廳方向走,孟姜迅速跟在他身後。

門打開,一位年輕男子站在門外,西裝筆挺,斯文儒雅的氣質像個學者。

「你好,請問程孟姜小姐在嗎?」對方客氣說話,一聽就曉得家教良好,風范一流。

英鏵的大手撐在門框兩側,不讓身後的孟姜見客。

「有事?」濃眉挑高,英鏵氣勢迫人。

「我是丁進泰先生的孫子丁彥麟,我爺爺替我和程小姐訂了晚餐約會。」

「很抱歉,我未婚妻記錯時間,我們約了今天試婚紗,晚餐約會能不能改期?下一次,換我作東。」仰高下巴,他用鼻孔看人。

「試婚紗?」

「是的,我們的婚禮將在三周後舉行,屆時丁先生有空的話,歡迎來喝我們的喜酒。」

「哦,我想,約莫是爺爺弄錯,很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自始至終,他都是客客氣氣。

「沒關系。」

揮揮手,英鏵打發來人,他轉身,面對孟姜,笑臉隱藏,冷冷的聲音傳人孟姜耳膜:「現在你還要辯稱,那只是個玩笑?」

「我……」好吧,是她估錯情勢,低頭,孟姜雙肩垮台。

「你需要幾分鐘打理自己?」

「很快。」

帶著幾分鬱悶,她走進房間,取出一套最新的市場牌服飾,繞進浴室。

孟姜的合作聽話掃盡烏雲,陽光悄悄自他臉龐探出頭,很好,情況又在他的規則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戒指?他挑的。

禮服?他選的。

上精品店買象樣服飾,選購見面禮,一概是英鏵的意見。

他習慣發號施令,習慣女人在他身邊當個無聲筒,如果你夠乖,他就會奉送一張帥到無瑕疵的燦爛笑顏。

「現在,是不是比較有心理準備了?」英鏵笑問。

她不語,別扭地看著身上的粉色洋裝,店員全說她美麗,可是她仍然比較習慣牛仔褲T恤。

「不高興?為什麼?」

低下頭,他將就她的臉,燦爛的桃花眼對住她,他的笑總是能淡去她所有不愉悅。

「說不上來。」

是真的,說不上來,她喜歡待在他身邊、喜歡看他的臉、喜歡有他抱著睡,可是……不知道……她不想結婚、不想隨便、不想……嫁給不愛自己的男人。

哦哦,答案出籠,她不想嫁,因為他不愛她,單單「不討厭」,滿足不來她對婚姻的想象。

「如果,我給你這個呢?」

說著,英鏵從口袋裡掏出條裝金莎巧克力,放到孟姜手中。

果然,她笑了,笑得很開心,為他的細心。剝開金色包裝,含進一口甜蜜,幸福滿溢。

孟姜與眾不同,英鏵給她金卡,沒見她高興,他送鑽石,還惹來她的皺眉頻頻,只有給她金莎巧克力,才能換得她的真心笑意。

「好吃嗎?」

「好吃。」她剝一顆,送到他嘴邊。

英鏵搖頭拒絕,對甜食他不感興趣。

「小時候,我當小偷,為了偷金莎。」

含住金莎,她有一籮筐關於貧窮的故事,這些故事是她的甜蜜回憶,卻是他心疼的原發動機。

「金莎有那麼好吃?」

「我們家生活不寬裕,逛雜貨店是我們最大的休閒樂趣,每次看見金莎巧克力金光閃閃的擺在架子上面,我都好想試試它的滋味,可是它很貴,真的貴死人,所以每次到雜貨店買泡面,我都會把它拿下來,摸一摸、碰一碰,再擺回去。直到爸爸去世的那天晚上……」

想起爸爸媽媽,孟姜哽嚥。

「算了,不愛講就別說!」

無所謂,他不準自己的好奇引發她的傷心,擁孟姜入懷,親親她的額、親親她的發,她是他珍藏的寶貝,往後,他保証,有他參與她的生命,她的回憶只存快樂,拒絕悲情。

貼在他胸前,聽他穩穩的心跳聲,篤篤篤篤,每個帶著篤定的聲音,篤定了她的安全。

對著他的胸口,她娓娓道出故事──

「我們守在爸爸床邊兩天,他才去世,大姊打電話給姑姑,姑姑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只能匆匆來一下下,塞一百塊錢給大姊,就急急離開。

那夜我們哭得全身無力,哭聲斷斷續續,二姊餓昏了,大姊叫我到雜貨店買泡面,每跨出一步路,我都感覺自己兩條腿抖得厲害。

好不容易到雜貨店,我拿了面,躺在架子上的金莎卻頻頻向我招手,然後……我趁老板沒看見,迅速把金莎塞進口袋。」

掏出手帕,英鏵要在第一時間給予安慰,他不曉得的是,在他胸前,孟姜已然獲得安慰。

「沒當過小偷,我的技術拙劣到不象話,我竟然在掏錢時,把金莎一並掏出口袋,當場被活逮。」

「小笨蛋。」喊著小笨蛋,心憐泛濫。

「我一邊哭、一邊付錢,我一路哭回家,手緊捏著口袋裡的巧克力不放,回家後,怕挨大姊罵,我編個理由說:「聽說吃巧克力,人會變得比較不傷心」。

不管這個理由充不充分,那天大姊沒罵我,她把巧克力分給我和二姊,兩只手圈住我們,我們看著床上爸爸僵直的身體,口中慢慢融化的巧克力竟然是苦的。姊告訴我們──「吃完巧克力,從明天開始,你們要趕快長大。」」

「她才多大,怎有本事帶大你們?」英鏵無法想象,一個沒錢、沒有背景的小女生,如何在社會上求生存。

「我常想,若是換一個環境,好的教育、好的父母,大姊一定能夠成為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孟姜看好大姊。

「她相當辛苦。」掠過對孟汶的第一印象,英鏵油然生出敬佩之意。

「大姊和房東媽媽交涉,請她出面替爸爸貸款辦喪事,大姊白天當童工,晚上念夜間部,她還請房東媽媽找到家庭代工,讓我們在放學後多少賺點錢貼補家用。我們生活很拮據,付了房租,繳掉利息,剩下的錢已經不多,根本還不清貸款。直到房東媽媽介紹二姊嫁給二姊夫,拿到聘金當天,大姊馬上跑到銀行將貸款還清。」

「所以你們現在生活好多了。」

「不盡然,除掉貸款和遷葬爸媽外,我們不敢多花一毛錢,因為二姊的婚姻……我們不是太有把握。」

「為什麼?」

「我們不曉得家世那麼好的二姊夫為什麼要娶二姊,你不曉得我二姊那個人,她的笨不是正常人能理解。」

「她是先天性智障?」

「智障的話,還比較容易解決,往孤兒院一扔,棄養就是了,問題她不是,她就是笨,容易被騙、被拐、被佔便宜、被欺負,她成天笑咪咪,以為世界很美麗,哪曉得這個世界多無情。」

「為什麼不直接問二姊夫,問他為什麼娶你二姊?」英鏵建議。

「我哪裡敢?他好高、好兇,拳頭隨便往我身上一揍,我馬上變成半殘廢人。」

「他那麼恐怖?」

「嗯,當時,他只見二姊一面就決定婚期,我們私下研判,他為什麼那麼著急結婚,是不是他生病快死掉?何況他開出的條件是「聰明獨立」,我二姊絕對構不上這個條件。

可是依眼前看來,二姊夫沒發瘋,他也沒重病將死,再加上我二姊聰明的假面具被拆穿……我們眼前能等的,就是二姊什麼時候會被遣送回家。」

「你不看好你二姊。」他下結論。

「我也不看好自己啊,我那麼愛哭,除了代工和家事,沒有其它工作經驗,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娶我,就像我不懂二姊夫為什麼要娶二姊。」

「我直覺應該娶你。」他的回答從不認真。

「因為不討厭?我不討厭的人很多,卻沒想過嫁給他們其中一個。」

仰頭望他,高高的陽光照耀孟姜臉龐,對他,她比不討厭更多,可惜他對她僅僅是不討厭。

接下來,她又要扯出不嫁話題?英鏵不給她機會,先拋出冰臉,再牽住她的手,接走她手上禮物,拉她過馬路。

「我們不談了嗎?」他走得很快,不給她喘息機會。

「不談!」他一口回絕。

「可是……如果哪天……你開始討厭我……」

英鏵不聽,兩片烏雲飄過,擋住驕陽。

這個女人總是不死心地想去踩踩他的地雷區,換了別的女人,早在他撂下冷臉同時,聰明地轉移話題,只有她百試不輟,他不曉得該稱讚她勇敢還是嫌她太笨。

「婚姻不是兒戲……總有一天……」

她喘得更兇了,穿高跟鞋的女人幹萬千萬不可以跟穿皮鞋的男人競走,太吃虧。

才怪,她二姊的婚姻不就是一場兒戲?憑什麼他二姊夫享有一切的優惠待遇,只有他,切結書簽了、聘金匯了、不離婚保証也做了,新娘子還鬧別扭。英鏵在心中反駁她。

遠遠的,司機看見主人走來,馬上將車子往他們的方向開,車到,他把孟姜塞進車子裡,英鏵跟著坐進去。

偷眼望望他的臉,孟姜欲言又止。

他根本可以不甩不理,反正他對所有女人都是這種態度,反正她的眼眶還沒翻紅,要下雨還得等待雲氣,可是……可是他就是無法容許她的可憐兮兮,在他的眼皮下用現在進行式進行。

橫她一眼,笑容斂盡。

孟姜垂頭,憋下話。

「你二姊結婚前,有像你這樣,意見一大堆嗎?」他問。

「沒有。」

「同樣是雙胞胎,為什麼她乖乖配合,你卻意見想法一大堆?」

「因為我不像二姊那麼笨啊!」用孟穗比喻她?簡直是侮辱。

「既然你不像她那麼笨,何必害怕被退貨?既然不離婚,你幹嘛擔心婚姻兒戲問題?」

他的紳士風度在她面前盡數破壞,他從不對女人大聲的,可是她……氣死!

捧起她的臉,接下來的動作應該是揍人,可是……吐口長氣,他的唇膠著在她的芬芳裡。

淡淡的吮舔,他吻出未曾有過的甜蜜經驗,輕輕的啃咬,心悸一層層。

更糟糕了,不過是一次相擁而眠,他戀上與她共枕的滋味,而她這個沒經驗的初吻,竟吻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戀愛感覺!

遊戲人間的鐘英鏵被丘比特逮個正著,想逃?有點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英鏵有一對讓人好喜歡的父母親、有一個很棒的爺爺,和一個親切慈藹的未來奶奶。

將所有客觀條件拿出來,做專業分析,絕對能從當中得到一個答案──這種男人非嫁不可。

於是,盡管她心底還有不確定,她還是披上婚紗,出嫁。

新房裡很安靜,只有低吟的啜泣,孟姜淚水掉得很兇,在裙子上面圈出一大片成績。

「你還好嗎?餓不餓?我讓周嫂幫你做點東西送上來。」英鏵出現,端一杯開水進來表現他的體貼。

正常情況孟姜應該和他一起在樓下招呼客人,可是她哭得不象話,無奈之下,只好由孟汶向孟穗的丈夫楊名揚周旋,由孟穗假代雙胞胎妹妹,和各界知名人士握手招呼。

今天,他英鏵得意,因為他落實自己對丁進泰說過的每句話,他不但拿到開發案、娶到孟姜,還在剛剛的婚禮後面宣布了Sammi奶奶和爺爺的佳期,看著丁進泰牙癢表情,他的自負張揚到最高點。

這是他一個人的勝利。

她不餓,心裡糾糾纏纏的還是老問題──他只是不討厭自己。當你的婚姻因不明理由而成立,多數人都會認為可議。

「我不餓。」

「要是不吃飽點,等下你會很累。」英鏵語帶暗示,想起她的吻,迫不及待的感覺在他身上流竄。

「你是說……和加味逍遙散有關的那件事?」

臉紅通通,對哦,她怎沒想到這件事情,人家說第一次會痛死人,把第一次送給一個不討厭自己的男人,好像劃不來。

「什麼逍遙散?」她的語法難以理解。

「四物湯、中將湯、溫宮散……」她一個一個例子舉,直到他總算聽懂。

「對!」他的笑是一派溫煦陽光。

「我不想太早生小孩,那種事……可不可商量,晚點進行?」至少……至少等他對自己多兩分喜歡的感覺。

「不可以。」他堵回她的提議。

「為什麼不可以?」結婚不能商量,生孩子總可以吧!

「沒有為什麼,這種事不是用來討價還價的,我先下去送客人,你大姊、二姊要回去了。」

英鏵轉身,不看老愛惹他生氣的笨女人。

還敢嫌她二姊笨,也不想想她們身上有相同的遺傳基因,何況他怎麼觀察,都覺得剛剛在他身邊,從頭到尾笑盈盈的女人比孟姜聰明上幾倍。

至少,她懂得溫柔體貼,是制伏男人最大武器,門復關上,想象力在腦間發揮作用。

痛……那是什麼情況?和孟穗二姊愛看的言情小說中描述的一樣嗎?撕裂的疼痛、骨頭拆成片段……嗚,不要啦,她最害怕痛。

無預警地,門又被打開,孟姜面對一屋子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的訪客。

那是一群經過精致雕琢的美麗女人,高貴的打扮、高高在上的氣質,連她們身上散發的香水味,都會讓孟姜覺得不如人。

「請問……」

「我們是英鏵的女朋友。」英鏵的「女朋友」人數多到可以組黨,參選立委。

「全部都是?」

孟姜一邊小心翼翼問,一邊用眼光在心中暗數,二、四、六、八……哇,十三個,了不起,一定有許多濫竽充數的,幸好英鏵事先解釋過自己的「身不由己」,否則她就要演演落跑新娘2。

「還有很多個不克出席。」

「你們對男女朋友的定義,會不會和英鏵認知中的不太相符?」她試圖替新婚夫婿說話。

「什麼認知符不符,我們全都和他上過床,這還不夠証明嗎?」

上床?全都上過床?

「這種話不能亂說,會傷害你們自身的名節。」

「幹嘛亂說,我們全知道他胸前有顆朱紅痣,知道什麼是他最喜歡的姿勢……」

腦袋被千斤頂砸到,孟姜傻得無法作出反應。原來身不由已是假的,八卦雜志才是真的?肩膀垮台,她無力招架失落感,難怪她隱隱覺得不對,難怪她始終感覺婚姻草率。

「你很聰明,用抗議手段逼得英鏵不得不娶你,高招啊高招,任我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麼卑劣骯臟下流的手段要挾他就范,沒辦法,生活背景不同,知識水平不等,我們怎能不認輸?」燙一頭卷發,身穿鮮紅色禮服的女人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

抬眉,兩串晶亮眼淚垂在腮邊,就是女人也不禁動容。她是美呵,美得人間少有、美得不屬塵世凡俗,她的眩目不單單困惑男人。

「少假裝了,雜志登得那麼大,還能作假嗎?你頭綁白布條、手拿抗議紙牌,到□皇大樓前面哭訴,說!是不是□皇為爭取中部開發案,怕發生醜聞,英鏵才不得不娶你?」

「什麼開發案、什麼誰逼誰,我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嫁給鐘英鏵。」

孟姜賭氣,明明曉得這種說法很笨,但正在傷心的女人,又被一群意圖不善的女人圍剿,你實在不能對她過分要求。

「得了便宜還賣乖?沒見過哪個女人比你更姦詐。」

「我不承認你的指控,對你來講嫁給鐘英鏵是便宜,對我來講是地獄。」

也許是她委婉誠懇的語氣,也或許是她哭紅的雙眼說服了她們,總之,女人群裡開始有人相信她。

「可是,雜志上的照片明明是你,你敢說你沒有頭綁「控訴鐘英鏵」布條,到□皇前面要求正義公理?」

「我有。」孟姜承認。

「你在控訴什麼?你懷孕了?」另一個女人站到她面前發問。

「我誤會他拿走了丁爺爺的項鏈,那天□皇集團樓下的服務小姐態度很壞,堅持不肯替我通報,我才會出此下策。」

「沒錯,那個把臉當作牆壁塗粉的公關,態度真的很差勁。」有人跳出來,和孟姜站在同一邊。

「不管我好說歹說,她都不肯放我進去找人,沒辦法,我只好採取抗議方式,希望能當面向他要回鏈子,後來我從丁爺爺那裡,才曉得是自己誤會。」

「既然是誤會,為什麼英鏵要娶你?」罵孟姜下流的卷發女人,對孟姜產生幾分信任。

「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我反對又反對,他就是不肯聽,偏偏我大姊覺得他是好男人,值得托付終身,我沒辦法。」說身不由己,她才是吧!說著,兩滴淚水落下,更增添幾分嬌媚。

「你真不想嫁給他?」

「誰會想嫁他?他有那麼多女朋友,如果你的婚姻中必須不斷不斷處理外遇問題,豈不是太辛苦?」她們的出現,更堅定孟姜不想嫁人的意念。

「如果你的話是真的,為什麼不逃?」

「往哪裡逃?我沒有錢、沒有地方住,我的逃亡生涯會在三天之內宣告結束。」

「那……我們資助你的話,你肯馬上離開這裡嗎?」

「當然肯。」孟姜用力點頭,顯示決心。

女人的行動力很強,才說完話,她們紛紛脫下身上的鑽石項鏈、戒指和所有的飾品,並解下絲巾將東西包起來,最後,將一包價值上千萬的珠寶交到孟姜手中,短短幾分鐘,她們從敵對身分變成盟友。

「快走吧!從窗口陽台跳下去,那邊不是太高,永遠別再回來。」

「嗯,謝謝你們。」

「我們幾個先到樓下掩護你,下樓後,我在紅色的跑車旁邊等你,我送你一程。」

突然有這麼多俠女跳出來援助,孟姜感激涕零。

「謝謝、謝謝你們!」孟姜捧起自己的婚紗下擺,一腳跨出窗框,幾個女人湊近要扶她一把。

說時遲、那時快,英鏵不知幾時出現,他大步沖向前,推開女人,抱住孟姜將往下跳的身體,一口氣把她摔到床舖上。

銳眼掃過,溫暖的台灣撞上冰河時期,霎時,萬物結冰。瞬息間,眾美女凍成人棍,一動不動。

他緩緩走到床邊,拿起孟姜手中的珠寶。

「孟姜,你喜歡珠寶,大可通知我一聲,我會成堆捧到你面前,你怎麼能隨便收下別人的饋贈?這會顯得鐘家小氣,不可以的,知不知道?」

他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迸出來,青筋在頸間跳躍,孟姜了解,她死定了。

「你沒回答我。」音調揚了揚,眼前的英鏵不是她們認知裡的大眾情人。

「知道。」孟姜不由自主悄悄點頭,乖得像只小貓咪。

「知道就好。來,我們把東西歸還原主。」他挑出一條克拉數最多的鑽煉,轉頭面對身後的女人間:「這是哪位女士的?」

一個搖頭、兩個搖頭,隨著他眼光掃過的途徑,所有人全嚇得頻頻搖頭。

「沒人承認?孟姜,這該不是你偷來的吧!乖,告訴老公,這些珠寶是誰送的?」

孟姜眼光方抬起,女人們在英鏵背後拚命搖頭揮手,還有人合掌,懇求她別供出自己。

「我、我……」

看她們、看英鏵、看她們、再看英鏵、看看看看看……頭好昏。

「拿別人的東西是錯誤的行為,快說!我們好還給人家。」

英鏵的威脅一下,女人們頭搖得更兇了。

好恐怖哦,她們以前怎會誤以為他是體貼溫柔的好情人?天差地錯啊!難怪孟姜打死不嫁他,因為她看透他的真面目嘛。

合掌的手爬到額頭,祈求上蒼放她們一馬,從此,她們將洗心革面,再不覬覦這個男人。

「是、是我大姊給的。」

孟姜話落,眾美女盡鬆口氣,馬上有人率先說:「天色不早了,不打擾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告辭。」

一聲告辭,所有人均作鳥獸散,孟姜一個不仔細,賺到豐厚嫁妝。

用力關上門,發臭的帥臉打上石膏,冷冷的五官像剛制好的木乃伊,數人心生畏懼,尼羅河女兒碰上曼菲士,不死也要半條命。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4:52
第6章

手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帶過,英鏵嘴角閃出歡愉。

她,技巧零分、功力零分,卻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喜悅,這不是他的第一次,卻是第一次感覺,做愛不是單純發洩,而是一件幸福美妙的事。

事實上,昨晚,她哭得很慘,眼淚濕掉大半個枕頭,她捶著他的背哀嚎,口口聲聲說──我早就說結婚不好,都是你,都是你愛勉強別人。

最後,哭倒在他懷裡。

有心疼、有不捨、有濃濃的補償心態,但要他放棄對她做同樣事情,抱歉,辦不到!

匆匆起床,他有很多事情要忙,原本依照公司進度,他們的工作已經夠累人,是他不服輸,硬要搶下進泰的開發案,這下子好了,搶到案子同時,也意味著他將進入三個月的忙碌期。

孟姜享受不到蜜月旅行、享受不到溫柔對待,就必須進入刻板枯燥的婚姻生活,是有一點點可憐,不過……沒關系,總有一天她會發現,有他這位老公,什麼犧牲都是值得。

自負的英鏵在她頰邊烙下深吻,離去。

孟姜醒來的時候,將近中午,昨天哭得太累,她嚴重缺水。

醒來,咕嚕咕嚕先喝掉一千西西開水補充體液,才進入浴室沖洗。高級浴缸、高級三溫暖,她沒胡塗到搞不清楚自己進入已婚狀態,躺在浴缸當中,痛的感覺仍然鮮明。

這就是婚姻?不曉得快不快樂,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讓人驚艷的體驗。

當貴婦該做什麼?孟姜抬高腳丫子,看兩眼,和昨天的沒多大差別;從泡泡中伸出十指,也還是昨天那十根,當貴婦的第一個二十四小時,除開洗澡,孟姜找不到其它事情做。

於是,她洗了兩個小時澡,出浴缸時皮膚泡得皺皺爛爛。

孟姜穿好衣服下樓,兩個貴婦坐在客廳聊天,她們是外國人,喝著高級花茶,舉手投足間盡是嫻雅溫柔。

「媽咪好,Sammi奶奶好。」

當初被英鏵搶走的項鏈掛在Sammi奶奶的脖子上,後來關於項鏈的愛情故事,她聽說了,從奶奶口中,孟姜証實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主角的丁爺爺,不過是爺爺和Sammi奶奶戀情裡的串場者。

「孟姜,過來這邊坐。」

出言邀約的是婆婆,嫁到台灣多年,她的中文相當不錯,Sammi奶奶雖然不大會說,但聽是沒問題的。

「我正在和Sammi奶奶討論,這兩天相偕回英國一趟,你要不要和我們同行?」

「可以嗎?我的英文……不是太好。」

出國?坐飛機?果真成行,將是她人生的最新體驗。

「有我們兩個人當向導,你還怕丟掉不成?」婆婆笑望她說。

「英國好玩嗎?」

「那邊很美麗,愛丁堡的藝術節、約克大教堂、格拉斯歌,每個地方都讓人驚嘆。」

「真好,對於英國,我只知道一個黛安娜,她很可憐,長得很漂亮卻得不到幸福人生。」孟姜記憶中,通常會深刻的都是些悲情部分。

「除了黛安娜,英國還有許多好人、好事、好地方,時間充裕的話,我們可以到蘇格蘭走走,當然,我們一定要帶你到劍橋看看,去碼頭撐篙,瘧過數學橋,繞到聖愛德華巷,逛逛萬聖花園,那裡是我和你爸爸,也是Sammi奶奶和爺爺相識的地方。」

「好浪漫哦,以前中國有個叫作徐志摩的文學家念劍橋大學,他和林徽音的愛情故事也在那裡進行,你們會不會告訴我,關於你們的愛情故事?」孟姜問。

「有人肯當我們的忠實聽眾,我們才樂呢!」婆婆牽起孟姜,很高興兒子娶到一個和自己沒有隔閡的妻子。

「德國呢?它和英國遠不遠,我們可以去吃黑森林蛋糕嗎?」孟姜急問,那種蛋糕名字她聽過一千遍,卻從未真正品嘗。

「德國的鄰國有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法國、瑞士、奧地利……如果到德國的話,可以順道去這幾個國家玩玩,至於你說的黑森林,別小看它哦,它有三分之一個台灣大。」

「天啊!一個森林有三分之一個台灣大?」

「對,就一個森林,那附近有佛萊堡,可以去看看。」

「媽咪,那些地方你都去過?」

「對啊!學生時代,一碰到幾天假期,你爸爸就帶我到處玩,歐洲我幾乎全玩遍。」

「爸爸對你真好!我們什麼時候去?明天好不好?」孟姜迫不及待。

「沒這麼快,你沒有簽証護照,需要花一點時間辦,等你的護照簽証辦好,我們一起走,這回,我們是有任務的呦。」

「什麼任務?」

「我們要幫Sammi奶奶採辦嫁妝。」

「好啊、好啊!我會當個最稱職的助手。」

拉起婆婆的手,孟姜東搖西晃,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不過,遺憾沒有女兒的婆婆倒很歡迎她的親暱動作,孟姜滿足她想要個女兒寵愛的欲望。

攏攏孟姜長發,這女孩是她的,她要用所有的方法來寵她。

「媽咪,我們去幾天?」

「隨性,不過不能超過一個月,否則,爺爺會誤以為Sammi奶奶後悔,不想嫁給他,爺爺對Sammi奶奶很不放心呢。」

突然問,孟姜覺得當貴婦挺不錯,至少想出門就出門,不像從前,學校校外旅行,她只能眼巴巴看同學討論、聽同學快樂,當個永遠的旁聽者。

「我去拿身分証、印章……還需要其它的文件嗎?」

「孟姜,先別急,你還沒問過英鏵的意思呢!」

「對哦,好吧,我馬上到辦公室告訴他,媽咪,你和Sammi奶奶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說著,她揮揮手,沖出大宅第。

「這孩子,打個電話就成了,還專門跑上一趟。」婆婆望住孟姜的背影笑說。

「中國話說@@新粉@@」Sammi說。

「新婚燕爾嗎?Sammi,當中國媳婦,你可得向我討教中文。」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回很順利,不用白布條和雞蛋,孟姜直接登上最高樓。

一路上,她低語碎念,不介意別人的眼光,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好吧,那些女人是過去式,介意她們曾經存在根本缺乏意義,我應該對英鏵多些信心,相信他在婚後會改變自己,忠實承諾,不再對我不公平。

何況,就算結婚不好,可是痛也痛過啦、苦也苦完了,苦盡甘來,風水輪流轉,總要轉到對我有利的部分吧?雖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流年走過八和九,那個幸運的十終要來敲門。

呵呵呵,英國,美麗的英國,不曉得英國帥哥有沒有我們家的老公帥,肯定沒有,因為混血兒把東方和西方的優點加在一塊兒,加倍帥上去,所以啊!帶著我老公的照片走出去,肯定叫那些金發美女流口水。」

怎麼樣?有沒有很驕傲?自悲、悲觀的程孟姜,在結婚後第一天,學習了英鏵的自負。

辦公室門半掩,秘書座位沒人,英鏵那位美艷大方的瑪丹娜秘書不在。

上回孟姜過來,特地多看她幾眼,畢竟不是每天都有明星級的人物在她眼前晃。

手伸出去,想敲門,但……給他一個驚喜吧!

這是錯誤決定,當孟姜推門進入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做錯。

瑪丹娜正在替英鏵按摩,他們的身體靠得很近,近到……他的頭就在她豐碩的胸脯裡面,她的動作很曖昧,衣服也不肯穿戴整齊,裙子整個掀到大腿上方,幾乎要看見內層底褲。

門開啟,孟姜說不清百般滋味。

愣愣地傻在門口,美艷秘書望她一眼,大大方方從英鏵腿上離開,整整衣服,彷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朝著孟姜微笑走出辦公室。

心一截一截發冷,她錯了,這個婚姻不是苦盡甘來,是苦難的開端,她的直覺正確,當外遇問題變成婚姻主題,她不知該如何面對。

他尷尬、他惱羞成怒,靜靜地,他待在椅子上等孟姜下一步反應。

婚前,他將主動送上門的女性溫柔當作常態,不享受叫作對不起自己,而這場婚姻對他而言不過是戰利品,英鏵不認為自己需要修正任何認定,可是,孟姜傻在門口的笨表情狠狠撞上他的心,彷佛他十惡不赦,理當虎頭鉚伺候。

這算什麼?他不過是待她比對別的女人好一點,寵一點、心疼一點,她就想用一紙結婚証書控制他?

想得美,他從不是什麼人、什麼事可以控制的男人,妻子不行、婚姻不行,他人生的主控權握在自己手上,有本事,她給他哭一聲試試看!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寒聲問。

低眉、垂肩,要哭回家求救嗎?

不!昨天呂大哥跟她們開玩笑說──總算把你們兩個拖油瓶嫁出去,這會兒,你大姊沒有借口拒絕我的求婚。

呂大哥要她們拭目以待,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大姊娶回家。

還能再成為大姊的負擔嗎?不行,大姊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來做什麼?」

英鏵提高音調,剛剛May的挑逗讓他不滿意,不懂哪裡出問題,沒有興奮、沒有刺激,就是無趣,他試了又試,仍舊沒有反應,是May的功夫變差,還是自己不正常?

不滿的情緒才想找個發洩出口,孟姜就迫不及待出現,承接怒氣。

他問她來這裡做什麼?

不曉得、忘記了,她總不會是專程趕來揭穿他的婚外情。

那又不是秘密,昨晚上,一群和她丈夫上過床的女人,才奉獻了一大筆財富,要求她離開英鏵,不是?

姊曾說過,有的男人一輩子守著一個女人、一份愛情就會滿足;有的男人無法死守一份愛情,他們時時要刺激、要新鮮,不流通的空氣會讓他們窒息。

當時,她們討論這話題。

大姊說,要是她碰到這種男人,二話不說,拂袖而去。

二姊說,如果她愛他,她會留在他身邊,好好勸導他,叫他慢慢改變,就像林鳳嬌對成龍做的包容。

輪到孟姜時,她想半天,只想出一句結論──我想,碰到這種男人,我會哭死。

哭死有用嗎?林黛玉用盡一生一世淚水換不到她想要的幸福,即便她哭到淚枯竭,浪子不願回頭,她又能奈何?

浪子回頭?未免嚴重,他大概不認為自己的行為不對,若是沒估錯,英鏵的冷言冷語表態了他的認定,他認定她沒資格限制他。

「我問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用惡劣態度掩飾自己的罪惡感,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感到罪惡。

「我、我想問……」

問什麼?糟糕,真的忘記,腦袋裡一片混沌,心心念念的是絳珠草的一縷芳魂。

孟姜的弱勢扯出他幾分憐惜,好吧!她是真的傻胡塗,連興師問罪的功夫都做不來。

放軟態度,他走到她身旁,牽起孟姜,將她帶到沙發邊,抱到膝上,放緩口氣,撥開烏雲,陽光普照。

一旦抱住她,那種無法言喻的快樂感覺升揚,那是May花十幾分鐘想挑動卻無法挑動的情緒,原來他並非不正常,而是沒碰對人,只要對象正確,他仍是活龍一尾。

念頭轉瞬,怒氣消失不見,他笑彎眉,陽光王子出現。

「說吧!想問我什麼?」

抓起孟姜一束頭發,英鏵發現玩她的長發挺有趣,順順滑滑,絲絲柔柔,和過度整燙染的質感差異很大。

孟姜靠在他懷裡,拚命回想自己的問題。

問問她的婚姻還有沒有救?不對,不是這一件,她想問,假設她身邊也像他一般,圍上一圈男人,他會不會有異議?錯錯錯,都錯,她不管問什麼,都會讓他覺得窒息。

「要不要喝水?」

當他笑臉迎人,標示了綠燈亮,可通行,此時的英鏵,溫柔大量湧現。

孟姜搖頭拒絕,她今天沒哭。

「要不要吃巧克力?」

還是搖頭,她不要,嘴再甜都甜不了心中苦澀。

「你餓了?」

是有點餓,她沒吃早餐、午餐,可是,食欲缺缺。

「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丟出去,以後不準你進我的辦公室,說話!」他恐嚇她。

他的恐嚇對她向來有用,掠過那群和他上床的女人、掠過美艷秘書,她點頭,努力回想此行目的,好不容易,她總算記起來。

「我可以去英國嗎?」孟姜問。

「你去英國做什麼?」他反問。

「幫Sammi奶奶辦嫁妝。」

「這種事不用你煩惱,我母親自會處理。」

「我想和媽咪一起去。」也好,離開他一段時間,讓她想清楚自己處境,是該睜一眼閉一眼,任他隨性,還是堅持婚姻忠實。

「不用,你才剛結婚,需要休息。」

「我不累,媽咪說英國很好玩,我們可以到劍橋撐篙、在數學橋畔散步。」孟姜把從媽咪那邊聽來的,一一轉述。

「英國沒什麼好玩,台灣隨便一個公園都比英國美麗。」他欺定她是土包子。

「我想試著坐飛機。」二姊從美國回來告訴她,飛機上面的泡面味道很不錯。

「坐飛機的感覺和坐汽車一樣,沒什麼特別。」他的敷衍過分。

「可是……」孟姜欲言又止。

「沒有可是!」

要不是工作太忙碌,他連一分鐘都不放孟姜走,居然才新婚,她就要遠赴英國?想都別想!

「媽咪說時問充裕的話,可以去德國,我想吃黑森林蛋糕。」她試圖爭取他的認同。

「我說不準。」

「我想……」

「不準亂想,我已經夠忙,你不要再給我出難題。」他擺出大爺姿態。

忙?忙著和漂亮秘書打情罵俏嗎?話沒出口,她了解那是他的地雷區。

「知道了。」

低眉,吞氣,她選擇配合,換個角度想、換個角度想,孟姜用大姊教她那招,尋找不同角度,逼自己想開、逼自己走出來,關在死胡同的感受很差勁。

「這才乖。」

「反正坐飛機很危險,恐怖攻擊正在進行,蓋達組織會綁架飛機去撞大樓。」她用角度一自我安慰。

「沒錯,你有國際觀。」英鏵同意她。

「到英國要花很多錢,夠我吃很多天泡面,姊說,錢要花在刀口上,不要用在無謂的花費。」她用角度二自我安慰。

「正確,你老公賺錢很辛苦,賢德的女人要會替男人著想。」他同意她說的每件事情,只要她放棄出國。

「到英國,人生地不熟,萬一迷路,我想找警察幫忙也無法溝通。」角度三,她說服自己,逛台北的大安森林公園比逛英國愛丁堡有意思。

「你說得對。」

「所以,我不喜歡去英國、不愛去英國,我只喜歡待在家裡,哪裡都不去。」

話到這裡,突如其來的委屈泛濫成災,淚水在眼眶打轉,怎麼越說英國不好,心越酸?是她不愛去、不想去呀!孟姜弄不懂自己,英鏵恐怕也不是太了解。

「既然不喜歡去,為什麼還哭?」擦掉孟姜的眼淚,他強勢作主她的委屈應該消除。

「我、我只是……只是很想吃黑森林蛋糕……對,我只是很想吃蛋糕。」點頭,孟姜點得很用力,宣示話中的每一句都具真實性。

門被敲開,May探進頭來。

「總經理,開會了,各部經理在會議室等你。」

「我知道,May,訂一個新鮮的黑森林蛋糕送到我家裡去。」交代完,他轉頭問孟姜。

「你想吃蛋糕,我就給你吃蛋糕,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很容易吧?敷衍孟姜是天底下最輕鬆的工作。

「好!」孟姜無異議,就算她看透他的敷衍。

「別胡思亂想,回家去。」

「好。」

起身、離開,她很合作,乖乖出門、乖乖回家。回程時,沒了來途中的好心情,林黛玉淚水在她心中發酵,鏡中月,水中花,自古情事斷人心腸。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黑森林不好吃,可是孟姜吃下一口又一口。

拒絕晚餐、拒絕水果,捧著大蛋糕,湯匙一上一下,和上淚水的蛋糕增添新滋味。

「孟姜,嚴格來講英鏵並沒錯,新婚嘛,哪個男人捨得妻子遠赴異國。」婆婆對孟姜說。

「我們……一起去……下次。」Sammi奶奶也過來勸慰。

孟姜點頭,沒回話,怕出聲就是哽嚥。

「你多替英鏵著想,他工作壓力很大,只有看見你的時候,才會覺得放鬆,你捨得留他一個人在台灣,自己出去玩嗎?何況,出國機會多得是,不差這幾個月,英國是我的娘家,我隨時都可以帶你去呀!」

孟姜還是點頭。

「別傷心,乖!把眼淚擦幹,免得英鏵回家,說我這個惡婆婆欺負新媳婦。」

擦掉淚、喝口水,孟姜盡力合作,她喜歡婆婆、喜歡Sammi奶奶,不希望引起紛爭。

「好啦,時間不早,快上床,蛋糕別吃了,跟奶奶、媽咪說晚安。」她哄孩子般哄孟姜。

「晚安!」道過晚安,等她們上了樓梯,孟姜捧起蛋糕回房間。

她在生氣、氣自己,手上的黑森林蛋糕吃過一口接一口,盡管已經膩得想吐。

「你看,黑森林蛋糕那麼難吃,德國一樣很難玩。」她忿忿說話。

想起瑪丹娜秘書,想起他們的曖昧,他對所有的女人都這麼隨便?那些女人不曉得他才新婚?

他們的態若自然、他們的大方,他們根本無視她的存在,那麼,她的存在是為誰?又為什麼他非要她存在?

「笨蛋,睜一眼、閉一眼,這是中國女人都要學習的智能啊,你是他的妻子,誰都無法取代,你在煩什麼?」

她矛盾、她自苦,她解決不來心中紛亂。

心沉甸甸,莫非,碰上樂於嘗新的男人,女人注定落淚?第一次,她認真看清,眼淚幫不了她。

放下被挖掏狼狽的蛋糕,孟姜走到鏡邊。

她和昨天一樣美麗,婚姻改變她的地方不是太多,如果立刻走出婚姻,是不是損失輕微?若舉棋不定,是不是感情越陷越深?

「孟姜,你的婚姻注定不忠誠,你需不需要堅持到最後?」

「退出,是不是更好的選擇?」

「你喜歡他嗎?」

「大概,在他身邊,快樂是不快樂的若千倍;不在他身邊,不快樂則勝出快樂。」

「是不是終有一天,你的喜歡轉化成愛,從此從此,再也離不開?」

「也許,這是很正常的估算。」

「若愛情是投資,他是條正確的路?」

「他是好男人,問題是許多女人和你選擇相同道路,超過兩人的愛情路,你怎能不介意擁擠?」

洗凈臉,上床,十二點鐘。

失眠是她的新體驗,白天那幕始終驅不出腦海。

和他談談吧,也許談開是較好的作法。

別談,那是他的禁地,他不樂意和她談,白天,他的態度還看不出來嗎?

矛盾在心頭交織、反復。

翻一翻、翻兩翻,翻翻轉轉,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原則、他的強勢交織成密密實實的細網,罩得她透不過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門打開,孟姜沒真正睡著,翻身坐起。

印入眼簾的是英鏵疲憊的笑臉,他做了什麼?公事?私事?模擬狀況在她腦間上演,一個男人、一個女人,臉紅害羞的場景幕幕出現。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吃黑森林蛋糕。」

英鏵望一眼桌上剩下的蛋糕,記憶中,沒有半個女人膽敢像她這樣放縱自己的胃口,再次篤定,他娶了個特殊女生。

「沒有想象中好吃。」孟姜接口。

「不好吃都快吃光了,好吃還得了。」

走近她,揉揉她的長發,撥開,托起下巴,孟姜清麗的小臉上仰。

每看一回,便覺得她增美一分,英鏵沒有過這類經驗,女人總是在他第二眼接觸間,失去滋味。

看看壁鐘。孟姜說:「快兩點了,你工作得很晚。」

「對,接下來的幾個月會更忙。」

突然間,他自問,為勝利惹來煩務纏身,導致新婚失去快樂悠閒,值不值得?

「你一個人忙嗎?秘書小姐有沒有陪你?」鼓足勇氣,她問。

「你想知道什麼?」板起臉孔,她的問句惹火他,英鏵語調轉為犀利。

「想知道……你有多少女朋友。」一些些退縮,為他臉上消失的陽光。

「這和你有關?」昂起頭,英鏵的態度轉而驕傲。

「有關吧,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也不能控管我的交友情況。」

「可是我覺得沒有安全感。」

「把我身邊女人全趕走,你才有安全感?很抱歉,這種安全感我給不起。」

「你在建議我去向別的男人追尋安全感?」這是她勇敢的極限。

「你敢!」

英鏵拳頭一緊,她總有辦法惹火他,他該不該介紹幾個女人,要求孟姜去向她們學習自制與溫婉?

「如果我說不敢,是不是就要妥協你對其他女人的態度?」

「我沒要求你去妥協誰,只要別用顯微鏡來觀察我的行為,我是個自主的男人,什麼事、什麼分寸,我自會拿捏。」

「問題是你的分寸和我的標準距離相差太遠。」

「那就修改你的距離,聽清楚,以後不準再用這種口氣質問我,不準懷疑我的社交狀況,聽懂沒?」

再一次,他將孟姜趕出禁區,並將標示牌在她面前揚了揚,要求她繞行改道。

溝通失敗,她的婚姻危機加深。

「聽懂了。」

孟姜軟化,離開床舖,為他取來幹凈睡衣,英鏵接過衣服往浴室去,孟姜望住他的背影。

沉默,輕喟,她低頭收拾掉未吃完的蛋糕,再躺回床上。

二十分鐘後,英鏵從浴室裡出來,孟姜很乖,不再問、不再談;心事和著眼淚收藏起來,她告訴自己,已經結婚,她的選擇有限。

婚前,他或者還願意費心編織謊言哄騙自己,婚後,他連這道手續都懶。

躺上床,沒有交談、沒有哄慰,他伸手將她攔腰抱住。

孟姜沒有拒絕,全身肌肉卻緊繃。

「不要怕,不會痛了。」

溫柔浮現,因為她的妥協,也因為他們的關系順著他要的方向進行。

他的吻順著她的發梢往下,在她的額際、眉心、鼻樑貼下纏綿,暖烘烘的濡濕帶著他的香味,繾綣……

紛亂想法不曾間斷,孟姜心情難解。

他對所有的女人都溫柔嗎?

既然如此,他的選擇很廣泛,何必偏偏要她?是不是他們認識時間最短,對他而言,她最新鮮?

「專心一點,別忘記你是我的妻子。」英鏵扳過她的臉,正視她的雙瞳說話。

孟姜回看他的眼,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他的鼻子很挺、他的嘴唇厚薄適中,這種男人要讓女人墜入情網太Easy.

「我沒忘記。」就是記得太牢,她才會誤認自己有權對他的私生活抗議。

「那就好,我們正在進行神聖的工作。」輕彈她的額頭,英鏵喜歡她一臉迷惘的傻相。

吻繼續,英鏵在她齒頰間尋找芬蜜。

她是他的!這個專屬權讓他好高興,媽咪說得對,婚姻是好東西,以前不相信,現在嗯……姜是老的辣,他承認。

她纖細的腰身,在他的撫觸下,撩起一朵一朵心悸,她願意奉獻,為他,也為她自己……

孟姜醉了,醉在他的溫柔裡,雜念被一點一點擠出腦波,能想的只剩下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呵……她的男人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貼著他的胸,她便曉得,有他的世界是多麼輝煌絢爛;靠著他的背,她便理解,安全感是何種滋味,愛他,是幸福;惜他,是本分……

原始的律動響起,她的心隨之塌陷。

瑪丹娜秘書消失了,若幹女人不見了,這片天、這片地,全是他為她架構的美麗,專屬於她,沒有別人……

愛情在綻放,心在飛揚,交歡的男女在彼此生命裡,尋找定位。

英鏵決定愛她,決定她只能愛自己,他的定位尋找容易。

但孟姜沒有他的幸運,她只能在模糊地帶,假裝自己是他的唯一……

喘息之後,她趴在他的身上,貼著他的心,尋不到他的情。

從天堂落回人間,該出現的事實件件不缺。

悄悄地,兩顆眼淚落人他胸前,濕濕的水,順著他的曲線滑入床舖間,他察覺到了。

他倏地起身,抱住她的肩膀問:「還會痛嗎?不對!一定是受傷,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話說完,他打橫抱起她進浴室。

「不用啦,我不會痛。」孟姜被他問得滿面羞紅。

「不痛為什麼哭?」

動作停格,他低頭看懷裡妻子,月光下,她皙白柔軟的身子像條美人魚,蜷在他身上,挑逗人心。

「我只是想哭……」

了解,他的妻子和常人不同,一天三大哭,方能解決水分過剩問題。

「有什麼事情我頂。」頂天頂地,他要為她頂出一片蔚藍天空,任她邀遊。

「你沒有空頂,你很忙。」

「我給你我私人的手機號碼,有事,你隨時可以找到我。」

「若我無聊,想找個人聽我哭?」

「打來,你的哭聲不會妨礙我工作。」在激情之後,他對她慷慨大方。

「放心,我不會哭給你聽。」

輕輕說、慢慢聊,他們能溝通的機會不多,她要時時把握。

「為什麼不?」

「你不喜歡我哭。」這句話,她背誦很多次。

「不錯,你把我的話記住了。」娶個聽話的老婆,不錯。

「我還記住不少事情。」

「比如?」

「比如不能踩到你不喜歡的話題、不能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不能提你不想提的事情,你是太陽、你是宇宙的中心,我們只能繞著你轉,不能讓軌道偏離。」

「不錯,你很聰明。」她總算慢慢理解他的需要。

「是不是我要夠聰明,才能維系起我們的婚姻?」孟姜想,她找到另一條路──容忍他愛好新奇的天性。

「你覺得維持我們的婚姻很艱辛?」

英鏵不懂她的論調,和他相處若是件困難事情,為什麼女人們要爭先恐後擠到他身邊?

「所有婚姻都要當事人細心呵護,才能走得長久。」

「放心,只要你的小腦袋別胡思亂想、制造紛端,我們的婚姻就會長長久久。」說著,他把她的頭顱塞進懷中。

那裡是她最安心的位置,一旦進入,她感覺安全,不怕風不畏雨,不怕那些覬覦她婚姻的女人反復出現。

然事情並沒有獲得解決,疑慮存在孟姜心底,悶著。表面上似乎和平安樂,但暗潮下的洶湧波濤,時時存在著顛覆危機。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5:22
第7章

日子平平順順過下來,不管孟姜心中的懷疑是否逐步擴大,每個人還是照著自己的腳步往前走。

爺爺和Sammi奶奶的計劃略有更動,他們在英鏵孟姜的婚禮滿月後,上法院辦理了簡單的結婚手續,婚後他們和爸爸、媽咪相偕到初戀地,他們預計的旅遊時間為三個月,將重遊歐洲舊地。

白天,空盪盪的家裡只剩下孟姜和幾個傭人,她不愛逛街購物,對美容美發不感興趣。學插花?她沒那麼小女人,學跳舞?她的肢體動作不協調。整體算算,坐在電視機前,壓壓選台按鈕是適宜活動,

這段時間,還有件值得高興的事──大姊和呂大哥訂婚了,之後兩人雙雙飛回美西,拜訪呂大哥的家人。大姊一走,孟姜的娘家跟著遷移。

英鏵仍然忙,不,是更忙更忙,經常夜半三更回到家裡,他們的溝通交談只限於寥寥兩三句。

好吧!她承認自己無聊,無聊的人難免亂想,她幻想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一架飛機砸在她腦門正中央,為她送葬的女人從一號排到三千號,她們的主要目標全是她的未亡人。

悲慘情節在她心中不斷播放,內容天天更新,一天添加一點,到最後的版本是致命吸引力那版──外遇想盡謀略將她做掉,她死亡後,外遇在英鏵深感悲傷時,適時提供安慰,順利接替她的地位。

這類幻想在某家雜志拍到他深夜進出某位女性議員香閨時,達到最高點。

他的女朋友從名門淑媛到能幹秘書,分布層面從士農工商到政界。天啊!她有多少對手,偏偏她毫無對策,只能乖乖坐在家裡等待天花板掉下來,等待順利被謀殺。

「太太,今天的下午茶蛋糕是你最喜歡的黑森林哦!」廚房媽媽端來伯爵紅茶和蛋糕。

誰說她喜歡黑森林蛋糕?她明明討厭,但英鏵認定她喜歡,她就必須喜歡,於是三不五時,黑森林蛋糕就出現在她的餐點中間。

「謝謝。」拿起蛋糕,她在上面做切分。

拿起電話,她撥給英鏵。

「我在開會。」那是他的私人手機,來電號碼一顯示,他就知道無聊老婆外找。

「哦,對不起,再見。」夠合作吧!他的手機號碼給的不真誠,打十次,九次半在開會,另外半次,他只是咿咿嗚嗚做樣子。

神經,幹嘛打電話?你又不敢當面問他女議員情事,秘書從他腿上跨下來時,你連歇斯底裡都不敢,不是?

打電話只顯示出你吃太飽,你沒事找事,欺侮工作壓力大的丈夫,除此之外,有什麼功用?

「等等,半個小時之後打給我,好不?」他的口氣軟化,是她喉間的哽嚥促使他的溫柔。

「不用了,沒事,我只是……太無聊……沒事,真的沒事。」交代過自己的舉動,孟姜準備把電話掛掉。

她越說沒事,英鏵就更確定她有事。「不準,半個小時之後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聽到沒?」

「好,半小時。」她服從。

「我等你。」英鏵掛上電話,繼續會議。

英鏵的會議繼續,孟姜的幻想也隨之繼續,幻想中,那些女人對她伸出魔爪,意外、恐嚇電話、水管中流出來的鮮血……

她不想坐以待斃,卻無法反擊,恐懼在內心成形,然後……嘔……她想吐!

沖進廁所,她把早餐、午餐連同下午茶全吐出來,她吐得很兇,胃在腹腔內喊救命。

收拾房間的管家聽到孟姜的嘔吐聲,忙走進浴室蹲到她身邊問:

「太太,你怎樣,不舒服嗎?」

她焦慌憂慮,夫人出國不過半個月,出門前不斷叮嚀她好好照顧新夫人,瞧,她把人照顧成這樣!

孟姜來不及搖頭,淚先流,果然……果然她們付諸行動,這次先下毒,下次呢?在她外出時制造假車禍?她躲得過一次,能躲得掉接下來的二、三十次索命?她不是九命怪貓,遲早死於非命。

競爭本是最恐怖的事情,無所不用其極是從古時候就開始的事例,誰說寧要光榮失敗不要卑鄙成功?錯!大家都要成功,她是人家成功路上的絆腳石,不踢幾腳怎對得起自己?

這一想,她哭得更悲慘,淚水抽抽搭搭落不停。

「太太,不要嚇我,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孟姜的眼淚哭慌管家太太。

「我被下毒。」

話才說完,她又靠到馬桶邊吐得浙瀝嘩啦,胃液膽汁全出門見人,這下子,不是下毒還有哪種可能?

孟姜嚇到雙腿無力,硬撐著起身,手無力、腳虛軟,一不小心沒扶好,叩咚,她昏倒在地。

「太太!太太……」

眼看孟姜臉色蒼白,意識全無,管家慌張起身,到處找人。

「快來幫忙,太太被人下毒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孟姜醒來的時候在醫院,白白的被子、白白的牆,白白的護士在她手腕上紮針,痛感傳到神經中樞,淚水應聲而下。

「小姐,別哭,當媽媽的人,要勇敢一點。」護士小姐溫言婉勸。

什麼?當媽媽?

孟姜拉住護士小姐的手問:「你說我要當媽媽?」

「對啊,生理期沒來,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生理期……我以為那是……」

「是什麼?」

「是婚後憂鬱症。」悶悶的,孟姜回答。

「我只聽過產後憂鬱症,沒聽過婚後憂鬱症。」量好血壓,護士朝她微笑,一個年輕媽媽,粗心難免。

「那是因為你先生不會在外面招蜂引蝶,不是以折綠帽子為業。」孟姜低聲喃語。

不過幸好,她不是讓壞女人下毒,致命吸引力延期上演。

「懷孕期間最重要的是心情平穩,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沒事嚇自己,順順利利地度過十個月的懷孕期,就會生下一個可愛聰明的小天使。」

「換句話說,有問題的小嬰兒全是媽媽在懷孕期間,情緒不穩定造成的?」孟姜追著護士問。

她問倒人家了,護士語塞。

「所以,懷孕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扣掉天災意外不算,我可能生出有問題的寶寶、會流產、會得妊娠毒血症,生產那天,醫生還會從產房走出來,問我的家人,想要保住胎兒還是產婦,婆婆在的時候,說:「當然要保住胎兒,他是我們家唯一的血脈。」於是,正牌妻子死掉……那些領了號碼牌的女人順利補位……」

悲觀促使孟姜做出肥皂劇推想。

「你想太多了。」護士尷尬,她不曉得自己的好心勸說,竟會惹出這麼多聯想。

「我不是想太多,我是考慮周詳。」

「那也未免太、太周詳。」產婦難搞是所有婦產科醫生護士都理解的事,但像她這樣……嘶……護上倒抽口氣。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英鏵沖進來,緊抱住孟姜,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回頭,仔仔細細審視,見她沒事,索性跳上床,把她鎖進懷裡,他要她的體溫一遍遍向自己保証,她健康、她沒事,她正好好的待在他身體上方。

沒錯,他被嚇壞了,半個小時到,他沒接到孟姜的電話,打電話回家,竟聽說孟姜被人下毒,急急跳上車子,他直奔醫院。

途間,所有不好的狀況全出現,他恍惚、他憂慮、他焦躁、他完全不像自己,失去她,他不敢想象未來的生活如何繼續,從沒想過孟姜對自己的重要性,英鏵直到這時才發現,孟姜無人能代替。

「怎麼會被下毒?是誰敢做這種事?」

英鏵暴吼,要是讓他查出兇手,他一定要讓對方粉身碎骨!

喜歡下毒是不?好啊!他就在他身上試試化屍粉,等他身上腐出大大小小幾十個窟窿,再送他去見閻王。

「對、對不起。」

被抱在懷裡,孟姜的聲音只有蚊蚋可辨,自然,英鏵沒聽見。

「讓我揪出是誰,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識過他的手段沒?丁進泰不過口頭上要替孟姜介紹男朋友,就損失一筆近十億元生意,加上夢中情人一名,這個膽敢對鐘英鏵妻子下手的人,下場將何其悲慘,可由此做推斷。

「先生,請別激動,這對孕婦不好。」護士及時替孟姜解圍,她被圈得快要窒息。

「這裡是單人房,我會影響到哪個孕婦……孕婦?!」

英鏵鬆開手,托起懷裡的小女人,鄭重問孟姜:「她說孕婦?」

孟姜輕點頭。

「你是懷孕,不是中毒?」

孟姜又點了下。

「你為什麼告訴管家,說你中毒?」

「我沒懷孕過,哪裡曉得吐到快死,是懷孕的一部分?」她替自己辯解。

「吐到快死?」

斜眼睨她,英鏵考慮要不要相信她的話。

「我昏倒是事實。」孟姜舉証,她並非誇大其詞。

「我不認為孕婦會吐到暈倒,是不是你把自己嚇昏倒?」

結婚兩個月,他對她,熟透了!

英鏵的說法聽進護士耳裡,綜合剛剛所聽所聞,她覺得極有可能,不過這種家務事,當護士的不便插手,理應由兩夫妻去協調,悄悄退出病房,她留給他們空間。

「有本事嚇昏自己,我寧可直接把自己嚇死。」

聽到她懷孕,英鏵沒有欣喜若狂、沒有快樂得尖叫,只想追究她昏倒的背後原因。為什麼他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難道他不是初為人父,難道外面,他有很多個喊他爸爸的小娃娃?

想到這裡,失落在孟姜心底繞圈圈,圈得她窒息,淚水悄悄掀起漣漪。

「我講過……」

「不喜歡我哭。」接下他的話,她懂。

他不喜歡她便不做,假使她也說不喜歡他在一大群女人堆裡快樂,他會不會乖乖聽話?

「很好。」兩字獎勵,獎勵她的順從。

「我……沒有那麼好。」

「你哪裡不好?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不用擔心下一餐在哪裡,不用煩惱老板開除你,你眼前的生活,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對於丈夫的角色而言,他敢說自己有滿分實力。

「女人只夢想吃穿無憂嗎?不對。」孟姜反對他的理論。

「哪裡不對?」

「我以前擔心沒得吃、沒得喝,我的床搖得很厲害,但我生活很自在。」

「現在不自在?」他反問。

「我很煩。」

「煩什麼?」

煩什麼可以講嗎?不行,否則他準又背過身,不理人。

「別管我煩什麼,你快回去工作,我等一下就回家。」推推英鏵,她不想在這當頭,惹出不愉快。

「誰說我要回去工作?」

他抱她還沒抱夠,曉不曉得,每天早上,他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將自己抽離她身邊?

他喜歡她,癒來癒嚴重,盡管他不樂意出口言愛,不樂意被質問交友情形,但他愛她,事實擺在眼前。

「不回去?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孟姜詫異。

「忙完了。」

才有鬼,可是他就是想待在老婆身邊,怎樣,當總經理的沒有權利放假?

「意思是……從現在到晚上,你都有空?」

「對!」

「意思是,我們去玩,不會妨礙工作?」

「對。」小事一樁,幹嘛問得如履薄冰?英鏵被她的表情逗樂。

他哪裡知道,孟姜是摸不透他的遊戲規則,不確定自己的下一個方向有沒有地雷暗伏。

這段日子,孟姜學會在他給予的空間內架出一根根木樁,謹慎、不喻越,她明白,只要乖乖待在范圍內,她可以得到他的笑容和體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買給她一對小狗,毛卷卷的,一褐一白,把它們的嘴巴湊近,就會發出親吻聲音,然後說出甜甜蜜蜜的「我愛你」。

親吻時,小狗狗的臉頰泛紅,紅紅的小點點好可愛,孟姜玩過一次一次又一次,整路上捨不得放下。

「英鏵……」

「嘖嘖……Iloveyou.」

「英鏵……」

「嘖嘖……Iloveyou.」

她喊一次英鏵,跟小狗對親一下,親得英鏵的臉隨之泛起微微紅暈。

「你拚命玩,把電池玩光,怎麼辦?」他笑問。

「你會再買新的給我嗎?」她反問他。

「會。」

「那不就解決了?英鏵……」

「嘖嘖……Iloveyou.」

再玩又玩,她樂此不疲。

「要不要回家?」他側眼問。

「不要。」她捨不得一天就這樣過去。

「你不餓嗎?快八點了。」

「難得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回去。」

「我哪一天沒和你在一起?」英鏵語帶曖昧,要是「在一起」的頻率不夠密集,小寶寶怎那麼快來臨。

「那種又不一樣,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別把我說得這麼糟糕,我不相信我從沒帶你出門約會。」

「沒有!」她斬釘截鐵,

「不可能。」

「是真的,第一次見面你綁架我,第二次見面,你拖我回家和大姊商量結婚事宜,然後,除了試婚紗、見爺爺、爸爸媽咪那次之外,你都是半夜上我家敲門,和我「培養感情」,再然後……我們就結婚了呀。」

扳動手指,她一件件細數,數得他心虛。對於想拐上床的女人,他多少用上幾分心思,至少燭光晚餐跑不掉,再不送送禮物、做點高級消費,他從沒對哪個女人吝嗇過。

「很抱歉,這段時間……」

孟姜截下他的話,「沒關系,我知道你忙,賺錢養家是很辛苦的工作,你可以不用陪我,但是……」

倏地,孟姜迅速收口,將「但是也別花時間陪其它女人」吞進肚子裡,今天氣氛太好,她不想把它吵壞掉。

「但是什麼?」他追問。

「要注意身體,健康很重要,賺到金錢賠上健康,不劃算。」

她的關心溫暖他的情,分出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他告訴自己,喜歡她是全世界最容易的事情。

「你想上哪裡,我帶你去。」

良心告知他,用工作忙碌來當忽略妻子的借口很差勁,因此今晚他不當差勁男人。

「我想看星星。」

「好!我帶你上山。」

說著,轉彎調轉方向,車行,一路上「英鏵……嘖嘖……ILoveYou.」的聲音不間斷。

他們吃土雞,他們上山,他們向滿天星子眨眼睛。

「漂不漂亮?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孟姜伸長手臂,在夜空裡數數。

「我不曉得你喜歡星星。」

「不是喜歡,是很愛、很愛。」她強調很愛。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很愛很愛?」

「從我母親去世那天起。」

「有典故?」

「嗯!」

「想不想講故事?」

「想。」

「我會當個好聽眾。」摟住孟姜,他願意當她一輩子的聽眾。

「謝謝,我說你,媽媽在我們姊妹很小的時候去世,其實,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印象中,她幾乎天天躺在床上休息,她不做家事,家事全由爸爸包辦,上完班,他趕回家洗衣煮飯,媽媽總覺得對爸爸抱歉。

爸爸說:「你真想幫忙的話,就講故事給三個丫頭聽,我最怕講故事,因為她們是不會讓我停下來的。」

從此,媽媽的工作就是講故事,一個兩個,從灰姑娘到白雪公主,從媽媽的童年往事到她和爸爸的愛情故事,三個女生老窩在媽媽床邊,聽著聽著,直到沉睡。睡著了,爸爸一個一個把我們抱回床上,爸爸的手很有力量,躺在上面像在搖床上擺盪……」

「你們親子問感情很好。」

「嗯,我答應過爸爸永遠不忘記媽媽,我做到了,媽媽的樣子,從來不曾在我心中模糊過。

有天夜裡,媽媽的故事說到一半竟然睡著,我們沒有抗議,乖乖躺在媽媽身邊入睡,第二天醒來,我們不在自己床上,但媽媽不見了,我們屋裡屋外找遍,弄不懂我們怎麼把媽媽弄丟?

我在哭,二姊在笑,我說媽媽丟掉,二姊卻說媽媽身體好了,和爸爸去晨跑。我們等到中午,爸爸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告訴我們,媽媽到天國去了。我們追問天國在什麼地方,要坐火車還是飛機才能到?爸爸被我們逼著要答案,不得已,用摩托車帶我們三個人上山。

夜空裡,星子璀璨,他指著最圓最亮的那顆星星說:「你們看,媽媽就在那裡。」從此,我們想念媽媽的時候就上山,對著星星說話。

後來爸爸去世,我們應付生活應付得好辛苦,沒時間上山、沒辦法看星星,只能到天文館,在模擬的夜空中想念爸爸媽媽。」

聲音低抑,孟姜的故事說完。

「以後我有空,就陪你上山。」

是承諾嗎?依恃他的承諾,孟姜勇氣增長。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不再是「不討厭」?」

「對。」

假使她再貪心一點,或許她會追問:「比起其它女生,你對我的喜歡比對她們多嗎?」

可是她沒問,她學聰明了,只要賈寶玉不出家,聰明的薛寶釵總有本事教他愛上自己吧!所以,她要加油努力,不要當只會哭泣的林黛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英鏵仍然忙,回家也總在三更半夜。

他累、她體貼,他的刻意溫柔,她全接收到,她也決意忘記過往,告訴自己,快要成為爸爸的他變得不一樣。

遺忘是帖最好的藥劑,它讓人失去計較心,只看得見未來,lost過去。

「我沒事,只想知道你好不好。」

不曉得是不是護士對他的叮嚀發生效用,他開始注意她的情緒問題,對於孟姜的來電,他不再匆匆兩句做Ending.

這段時間他們經常聊天,說東說西,一些沒談開的事情經由溝通,讓他們對彼此更加了解。

「我很好,工作快告段落,這個開發案進行得比預估的還快,恭喜我吧,下個月開始,我可以正常上下班,有休假、有特休。」

「真的嗎?真的嗎?」孟姜問。

「真的。」

「太棒了,我們可以去看電影、可以看星星,有假期的時候,你要帶我去搭飛機,看看著名的再會康橋。」

「好,沒問題。你呢?你好不好?有沒有正常吃飯?」

手指在鍵盤上飛躍,心裡想著她甜甜的笑靨,微笑上揚。

婚禮那天孟汶告訴他,她願意將孟姜嫁給他的唯一理由是──全世界只有他有本事讓孟姜笑。

是的,他有本事,孟姜的笑容增加,淚水減少,總有一天,他會讓她變成孟穗,讓樂觀取代悲觀。

英鏵神情輕鬆,總是想起孟姜、聽見她的聲音,覺得車福快樂,說不上來為什麼。

理智上知道,她不是他認識女人當中最美麗的一個,可她就是把他的思緒佔滿,教他心中時刻有她,教他的眼光再無法凝聚在別的女人身上,就是女人主動送上便宜,他也不感興趣。

英鏵的轉變,周遭人全察覺到,舊關系斷的斷、散的散,他沒想過為婚姻改變生活秩序,生活秩序卻因為孟姜自行改變。

不同的心態,讓May感到恐慌,她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女人,不在意傳統、不在意婚姻,她說過,只要留在他身邊,她便心滿意足。

之前,英鏵認為碰到May是種幸運,她聰明冶艷,大膽風趣,他認為一生中有這種女人相伴,是佳話也是福氣,於是提升她的職務,讓她成為自己的貼身助理。

她的表現優異,公私分明,不論是工作能力,或是床上功夫,都能滿足他的需求。

不過,當英鏵不再接受她的親近,情況出現差異,偶爾她會使小性子,期待他來哄自己,可惜,他從不哄女人,除了愛哭老婆之外。

最近,May更嚴重了,居然敢當著各部門經理的面挑逗英鏵,恐慌促使她做出錯誤判斷,她越是這樣,英鏵就越想將她推遠。

他放出征人消息,這回他要找男性助理,避掉麻煩。

當消息傳到May耳裡,她歇斯底裡,跑到辦公室要逼他談清楚。

英鏵一直認為兩人之間很清楚,他是上司、她是員工,當彼此生理有需求時,互取所需是很正常的事情,哪裡想得到,May大方前衛的表相之下,包裹的仍舊是傳統。

她要求英鏵負責,他的反應是冷笑,他想負責的對象已經娶進鐘家大門,她不知道嗎?最終,他丟給她兩句話──你可以選擇現在離開公司,或在下個月調到會計部門。

「有,我吃魚、吃菜、吃水果、喝牛奶,我吃掉所有營養健康的好東西,但是有一樣東西很惡心,害我差點把營養品吐出來。」

「什麼東西那麼可怕?」

聲音含笑,孟姜可以想象電話線那頭阿波羅的俊俏。「黑森林蛋糕。」

「我以為你喜歡。」那是他特地要求管家跑遍大台北,幫她找來獨特口味的黑森林蛋糕。

「再喜歡,常吃也覺得可怕。」

「有道理,好,我保証你三個月內看不到黑森林蛋糕。」

「我不介意時問再久一點。」

「三年怎樣?」

「可以考慮。」

「對了,我訂的嬰兒床送到了嗎?」

「你太誇張,才懷孕八周,你就訂嬰兒床。」

能選擇的話,她情願他挪出時間,夫妻兩人到百貨公司一邊挑選一邊討論。可惜,她知道不行,他說過──孕婦要多休息,而且百貨公司的東西不符合他的要求,於是,他直接向世界各個頂級的嬰兒產品制造商下單訂貨。

「我訂的東西還很多,嬰兒車、玩具、衣服、盥洗用具,奶瓶……」

「你不曉得他是男生還是女生,怎麼買衣服?」

「我知道,他是男的。」

「你比醫生還神。」

「不信的話,來打賭。」他有自信,連打賭都只準贏。

「我才不和你賭,醫生說胎教胎教,我總不能教導小孩賭博是高尚正確的事情吧!」

「這點我認同你。對了,我訂的書櫃一到,你立刻打電話通知我,我好讓書商把故事書送過去,擺設好。」

「故事書?你有沒有說錯?」

「小孩子越早接受刺激,長大越聰明,我們要常念故事書給他聽。」

英鏵對孩子有很多計劃,這讓孟姜推翻之前他在外面有小孩的想法,聽著他的計劃,雖覺傻氣,卻暗自高興,起碼她了解,自己和孩子是他生活的重心。

「念故事書給小嬰兒聽,他怎聽得懂?別人肯定以為我發瘋。」孟姜嘟嘴說。

「不懂得珍惜孩子幼年的家長才是瘋了,我看過一本嬰幼兒教養的書籍,裡面提到,孩子六歲前的教育,會深深影響他的未來。」

「你不騙人?」他的精力過剩,忙成這樣,還有本事讀教養書籍?

「有興趣的話,我把書帶回家,你讀讀。」

「好啊!」

「今天我訂了兩套英國童話書,和一套美國繪本,圖片很漂亮,你會喜歡。」

「是原文書嗎?」孟姜問。

「對。」

「我英文字認不了幾個,怎麼念給寶寶聽?」

「我念。」

「你很忙,哪有時間念!」

「你把他抱到辦公室,我念。」

「你幹脆連法文書、德文書都買回來。」誇張、誇張,他實在太誇張。

「我想過,不過要等到我找到語音漂亮、脾氣溫和的老師,我才買書。」

「你想教育天才?」

「我的兒子不需透過教育,就是天才。」

「你又知道了?」

「因為他的爸爸是天才。」英鏵自負。

「問題是他媽媽不靈光,正負得負,說不定他遺傳到我的笨腦袋。」

一個兒子,連系起一家人、一條心,是否從此,她將專擁他的愛情?

「放心,聽明是強勢遺傳,他會和我一樣聰明。」

「是哦是哦,你說的都對。」

「晚上要不要過來,陪我吃晚飯?」

「方便嗎?」

「沒有什麼不方便,會議七點開完,到七點半中間,我有半個小時空檔。」

「好,我請廚房阿姨做愛心便當帶過去。」

「愛心便當不是應該由老婆親手做?」他揶揄。

「我會煮愛心泡面,你不介意的話……」

「算了,我辛苦一整天,你不能用泡面打發我,我讓司機回家接你。」

「好!晚上見。」

掛掉電話,孟姜滿心歡喜,他們的關系正漸入佳境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2-12-27 00:36:29
第8章

便當很豐盛,熬一下午的原汁牛肉面配上小菜三四碟,全是廚房阿姨的拿手料理,另外一壺特制冰鎮酸梅湯,好喝到讓人流口水。

自從孟姜懷孕,她的三餐料理成了家中大事,天天翻新的菜單,只為讓她多吞幾口飯。

「謝謝你。」

孟姜向司機道謝,提著她的牛肉面,坐電梯直達英鏵辦公室樓層。

看看手表,還差十五分才七點,她早到了,無所謂,她是閒的那一方,勻出時問等他,很公道。

跨出電梯,瑪丹娜秘書迎向她,孟姜很笨,竟不曉得如何面對她,不管,眼光飄向他方,堅持不讓對方的美艷落入自己眼眶。

「總經理夫人好。」May大大方方主動向她打招呼。

「你、你好。」孟姜訥訥回答。

「總經理還在開會。」

「我知道,我到辦公室裡面等他。」居然是正牌太太眼神不定,飄啊飄的在躲人,她真窩囊。

「會議在總經理辦公室開,你進去,似乎不方便。」

「那我……」

「坐一下好了。」她盡責地倒來一杯開水。

「謝謝。」

她句句客氣,但咄咄逼人的眼光讓孟姜渾身不自在。

「聽說你懷孕?」May坐到孟姜身邊。

「是啊!」孟姜往裡面挪,避開她的靠近。

「會不會不舒服?」

「還好,想睡覺。」她的友善讓孟姜心驚膽顫。

「你真好命,我就不行了,同樣是懷英鏵的孩子,你在家裡面安安心心睡覺休養,我還是勞勞碌碌待在工作崗位上,沒辦法,誰教我是他的左右手,工作上面英鏵處處依靠我。」

說著,May揉揉太陽穴,一副不勝負荷的嬌弱模樣。

「你說……你懷了英鏵的孩子?」孟姜怎敢相信自己耳朵,心被重石捶上,她痛得蹙眉。

「訝異嗎?難道你不曉得我和英鏵之間的關系?你沒問過他?」May吃驚。

她是沒有問過,孟姜清楚那部分是禁忌話題,她不挑不說,假裝天下太平。

「我們是情侶也是最佳拍檔,不過你放心,我對鐘太太的位置不感興趣,對於婚姻,我有強烈的不安全感,也許是我父母親的婚姻不順利吧。我總覺得用一紙証書綁住一對男女很蠢,所以,我和英鏵有默契,不涉婚姻只談感情。」淺笑,她是聰明女性。

「孩子怎麼辦?」May的孩子也將為她和英鏵之間牽起長遠嗎?

「孩子當然歸我,我的收入養得活他,將來他冠我的姓、跟我住,當然,我不是自私女性,若英鏵想行使父權,我不介意他見見孩子、寵寵孩子,再怎麼樣,他都是精子提供者。」

她的大方讓孟姜自慚形穢。

「你們的關系,我難理解。」

孟姜頭痛欲裂,無法思考、無法專心,「孩子」和「關系」兩件事,將她打進地獄。

「我們的關系?等等!你該不會以為英鏵身邊,只有我們兩個女人吧!」

May彷似吃驚過度,差點把口中的花茶噴出來。

「拜托,不要那麼天真好不好?英鏵那種男人不會安於少數幾個女人,有孩子的除了□我之外,不曉得還有多少女人,若以性關系計算,他的對象多到讓你咋舌。」

「哦!」這些事她在心中偷偷想過、傷心過,然而從別的女人口中聽得,仍舊震撼得救她無法接受。

「放聰明點,別在他身上尋求專一,別指望你們之間會長遠,他的人生哲學是邊走邊看邊挑邊選,不過依他的條件,隨時都能遇到好風景的對不對?」她說得淡然。

「對。」孟姜無異議。

「你以為他為什麼那麼忙?」她加重挑舋成分。

「他在忙中部開發案。」自從他們經常性溝通後,孟姜對英鏵的生活工作不再一無所知。

「公事可以叫下面的人來分擔,否則幹嘛花薪水聘員工,我不否認英鏵是負責任的好老板,不過,他也不是個苛待自己的男人。」

「所以……」

「所以他的忙,有一部分是為了應付更多女人,前陣子他和女議員的緋聞鬧得滿城風雨,別告訴我,你完全不知情。」

「那是……」

「別替他找借口,我告訴你真相,並不是要你去挖掘什麼,或是找英鏵吵架,我是要教你認清事實、保護自己,同是女人難道不該幫助女人?好了,會議快開完了,你進去吧!」

心變的冰涼,沒錯,她說的每句話都是中肯,自己要肯像她,血淋淋剖析英鏵的感情世界,也許痛就不會這麼深。

「你一直是英鏵的左右手?」孟姜問。

「是啊,不管在公事上、床上,我們都配合得不錯。」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娶我嗎?」

「你不曉得?」

「不曉得。」

「那是一個賭約,他和進泰的丁董事長打賭,賭他能拿下中部開發案,也會將你娶進門,英鏵要他公私兩方面都吃癟,最後他贏了,就這樣。」

「打賭?」

「別怪他,他是不認輸的男人,誰挑舋他誰就要倒大楣,丁董事長估錯情勢,本想激怒他,沒想到弄出這番結果。不過,我不認為你需要介意這個,畢竟你是獲益者。想想,有多少女人排隊想嫁給他呢!對她們來講,你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空降部隊。」

空降部隊?獲益者?她哪裡想當這個角色,她要的婚姻是全心全意,她要的男人要對她有愛情。難怪英鏵總覺得她沒資格計較,認為她無權過問他的社交,在他眼中,她也是個受益者吧!

「快進去,會議解散了,聽我的建議,別去和他討論這種話題,不會有結果的,婚姻要的是接受與包容,你選擇和這種男人共同生活,就別妄想改變他的天性。」May推推她,在各部經理離開總經理辦公室後,把孟姜推入辦公室。

門關上,May展露微笑,鐘英鏵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數他快意,帶恨眼光掃過,她不是個打不還手的女人。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心如擂鼓,能攤的、不能攤的事實全擺在眼前,婚姻比她想象中更不堪。

難怪僅僅一句不討厭就成就了他們的婚姻,他不過想搶在丁爺爺前面。

難怪不管她的意願,他硬要娶她入門,只因他不想輸掉賭約。

難怪婚後,他的忙碌比婚前有過之無不及,原來是為了要應付更多女人。

那麼多的難怪串在一起,她竟拼湊不出真相,賭約?一個無足輕重的賭約,竟讓她成為獲益者,諷不諷刺呵!

笨蛋,誰說她比孟穗聰明?她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啊!

抬眼,望住英鏵的眼眶中蓄滿淚水。

看見她的淚,英鏵濃眉皺起,誰惹她哭?還是懷孕引起的不適?

「我不喜歡你哭。」走向前,拇指拭去她的淚水,他打算用陽光笑容蒸發她的淚。

「如果哭是我戒除不了的本性,你怎麼辦?」

「沒有人的本性是愛哭。」捧上愛說傻話的傻妻子,他能怎麼辦?忍耐!

「以前我也不認為有人的本性是濫情,可是偏偏有人習慣濫情,他們自認是風流仕紳。」

「你聽到什麼?」他感覺孟姜不對。

「我聽到什麼重要嗎?不,重要的是我不應該把它拿出來討論,不應該幹涉你的社交生活,你是個自主男人,分寸你自會拿捏。」她重復他的說詞。

「夠了,別逼我和你吵架。」她身體不好,他體諒,他心惜,但她不能無限制挑舋。

「夠了?不,根本不夠。如果我們兩人的標準距離相差太大,該修正的人絕對是我不是你,我一退二退,每次都以為自己退得夠了,事實上卻是不夠、不夠、永遠不夠!」孟姜低吼。

當兩人的價值觀相背而馳,要她倒退走路,是件多辛苦的事,她腿酸、她疲倦,她決定賴在地上不起來。

她的激昂、她的抱怨,很好,他懂了。

「是May嗎?」她在報復。

「只有May嗎?記不記得新婚夜那些貢獻珠寶的女人?記不記得那位大出風頭的女議員?我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背後恨我、詛咒我,我知道的是,我不想再假裝自己是Luckygirl,假裝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讓多少女人傷心傷悲,我不想再這樣子過生活,真的不想……」

眼閉,淚水正式落下。

「你不用在乎她們。」那些女人影響不到他們的生活,他保証。

「對不起,我做不到。」

她真的很魯,他忍耐不代表他是病貓,他是疼她、讓她,可這種退讓不是無限度由她無理取鬧,當然,理智上他清楚,問題出在May身上,但孟姜的態度就是讓他光火。

「你想怎樣?」他口氣不善。

「我想離婚。」

「不準!」

「你贏丁爺爺了不是?如果你還需要我保証的話,OK,我發誓絕對不和丁爺爺孫子交往。」

她知道賭約的事了?

孟姜泫然欲泣的表情撞痛他的心,濃濃的不捨在胸腔裡堆砌,堆砌出他沉甸甸心情。

「我說不準,不管誰的孫子都一樣。」

「你很壞,不過,行,我不和任何人的孫子交往,總可以吧!」

「不可以!」

不準之後又是不可以,他老是欺人太甚。

「請問,我可以做什麼事情?」

「你可以乖乖回家、乖乖上床,乖乖的睡覺不準胡思亂想。」

事情都到這等地步了,他還認定是她胡思亂想?氣、嘔,她想吐血。

「我不喜歡你的建議。」別過頭,她也來學習他的囂張與自我中心。

「你不喜歡的事情未免太多,要不要一次說完?」手橫胸,英鏵等她發作。

「好啊,我不喜歡你的女朋友像過江鯽魚,數也數不清;我不喜歡你成天在女人堆中打轉,那讓我覺得自己很骯臟;我不喜歡你只看到自己,永遠對我說不行、不準、不可以,我不喜歡自己的工作能力只剩下配合你;我不喜歡你總是忙,忙到明明近在咫尺,還要日日思念。所以,鐘英鏵,再見!我再也不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話說完,孟姜回頭往外走,他的動作比她更快,攔在前面,握住她的肩膀,不許她繼續往前。

再見?她居然跟他說再見?!一向只有他跟女人說再見,她憑什麼講?很好,她成功挑動他的怒氣,顧不得理智,他放任自己隨性。

「由不得你喜歡或不喜歡,你是我的妻子,就要將就我的生活方式。」

「不要。」她狗膽增生,竟然頂嘴。

「好啊!去找你大姊,叫她把聘金吐出來還給我,不過別忘記,悔約金通常是原款項的十倍。」

就憑她?他估定她,一輩子拿不出這筆錢。

「如果拿不出錢呢?」

「你就認命一點,不管喜歡或不喜歡,都得將就。」

「你很壞,壞到極點。」

「我本來就不是善男信女。」

「你欺負人欺負得很過分。」

「沒辦法,去怪你大姊,是她親手把你送上門讓我欺負的。」他氣到口不擇言。

「我……我討厭你!」說著,腳一跺,她推開他奪門而去。

好、很好、好到不行,能做的、不能做的,全讓她做齊了,你去問問哪個女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哪個女人敢肆無忌憚惹他生氣?只有她──這個不知死活的孟姜女!

不過眼前,他要修理的人不是她,是那個心存惡意的May,她敢挑舋就要有本事承受挑舋後的結果。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孟姜回家了,回到老家,才想起大姊不在,她又搭車到二姊家,在門口徘徘徊徊,不確定該不該把自己的問題帶進門,二姊夫恐嚇過她,不準她惹二姊難過傷心。

她幾次抬手想按鈴,遂又放棄。

遠眺星空,風將她的長發吹亂,她坐在門前的柏油路面,弓起身,蜷著縮著,偏著的小臉仰望夜空星辰。

「媽……」

未語淚先流,孟姜任由淚在裙子間滾,再不用去介意誰的喜歡或不喜歡,她想告狀的,可是想起英鏵,她不想說他的壞話,一句都不想。

「媽,你很幸運,爸爸只愛你,就是你離開,他也沒想過愛別人。」

「我了解不應該生氣,是自己配合不了他的習性,沒有人會為婚姻改變自己,他沒錯,從頭到尾都是我沒把狀況看清。」

「媽,怎麼辦?離開他,我痛不欲生,跟著他,又不甘願。我不是二姊,無法好脾氣等他回頭,我也不是大姊,沒有斷然離去的勇氣,怎麼辦?我能怎麼做?」

May的話在她耳邊回響,學不來豁達的她,當不成他身邊的合格女人。

哭哭停停,沒他的笑臉相挺,她的淚水凝在心底,蒸發不去。

哭多久?無從算計,她是水太多的孟姜女,不哭對不起自己。

這些日子,為英鏵憋住的淚水已成川成湖,再不發洩,有朝一日,水淹金山寺,生靈塗炭,她會被誤認成白蛇娘娘關進雷峰塔。

汽車聲響,楊名揚從車上走下來,嚴峻的臉龐皺出兩道眉,高大的身形奔到孟姜身邊,一把抱起她,冷酷的聲音中出現憂慮。

「孟穗,怎麼了?」圈住她,他的老婆變得不一樣。

孟姜來不及解釋自己不是二姊,有個寬寬的肩膀收納她的眼淚,她迫不及待鑽進去當縮頭烏龜。

「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

名揚輕拍她的背,心裡念頭飛快轉動,肯定發生嚴重事情,才會讓他的笑彌勒淚流滿面,問題是他的手機打開,沒接到任何通知電話。

「說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

「我要離婚!」久久,孟姜哽嚥,說出心中願望。

「不準!」

楊名揚直覺反應,天大地大的事情都好談,獨獨離婚這件事,別想。

「我不要再愛人,愛人很累,我情願當懶惰女人,簡簡單單過我的日子、快快樂樂當自己的主人。」她的心聲說得名揚滿頭霧水。

「你在說什麼?再講一次。」

「你給我三億好不好?」仰頭,紅紅的鼻頭惹人憐。

「你要三億做什麼?」

別說三億,就是三十億他都給,只要她說出一個好理由,他不會對妻子吝嗇。

「我要離婚!」

她一說再說,怎麼大家都聽不懂她的話,她不要和別人分享丈夫、不想天天面對悲情,她想恢復自由,當個想哭就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程孟姜。

「不準!」

這次,兩個男音同時發聲。

楊名揚回頭,發現鐘英鏵矗立在街邊,街燈拉出他頎長身影,鐵青的臉色昭示他的不悅。

「你抱錯人了。」他走向前,冷冷對名揚說。

處理過May,他四處找不到孟姜,瞬地:心空盪,陌生的手足無措找上他,他的沉穩理智幫不了忙。

晚一分鐘找到她,他的心就在深淵中輾轉折磨多一分,他後悔和孟姜吵架,後悔自己帶給她那麼多的「不喜歡」,後悔的事很多,但總要等到找到孟姜後再論。

名揚抱住孟姜這幕落入他眼底,無名嫉妒焚燒著他的心,灼烈、疼痛,終於,他感同身受,理解孟姜的不滿意。

楊名揚低頭,看向懷中女人,有可能,他的笨笨妻不愛哭,孟穗是命裡缺水的女子,不容許水分自她身體流失。

「名揚,我聽到你的車子聲,為什麼那麼久不進來,我要抱抱……」

孟穗的聲音揚起,果真弄錯了,迅速放掉懷裡的小姨子,回身,小無尾熊跳進他懷中,掛著、吊著,這是他們每天的見面儀式。

孟姜縮到名揚背後,抓住他的衣服,誓死不到英鏵身邊。

「孟姜,怎麼了?」孟穗發現妹妹,跳下尤加利樹,圈住孟姜。「怎麼了?怎麼了?誰欺負你,告訴二姊,姊叫你姊夫打人給你出氣。」

看見親人,孟姜哭出任性。「鐘英鏵欺負我。」

「為什麼他欺負你?」

「他說社交是他的權利,他說外遇是他的自由。」

他沒這麼說,純粹是她誇張人家的話,不過,吵架嘛,本來就是理智退位,感覺凌駕上面。

「他有很多女朋友嗎?」孟穗問。

「有,很多很多。」多到列名列冊,將來要是全數擺進忠烈祠的話,要擴大規模增購二十畝土地。

「太壞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幸好你二姊夫不會,否則我就慘了。」林鳳嬌不是人人都當得來,她結婚後也不想當林鳳嬌。

「我是很慘啊,他每天三更半夜才回家,口口聲聲忙,其實是跑去約會。」

厚,幸好他們家名揚天天準時上下班,哪像這個壞妹婿。「太壞了,沒有老公抱,你怎麼睡得著?還有呢?」

「他明知道我討厭黑森林蛋糕,還一天到晚給我吃蛋糕。」

冤枉,女人不理性,什麼話都可以出口,明明就是她自己喜歡吃黑森林。

「好可憐,還有呢?」

「我懷孕,他沒開心得又叫又跳,還一直怪我怎麼把自己弄昏倒。」

「他真的很不愛你。」孟穗下結論。「好吧,告訴二姊,你想怎麼辦?」

「我要離婚。」

第三度開口,這回她總算碰到聽得懂她說話的人。「好啊好啊,離婚就離婚,不要怕,姊給你靠,我靠不住還有我老公可以靠。」

果然,雙胞胎之間對話容易,她們心露相通,無需太多言語作媒介。

「可是他說要三億才能談離婚。」

「這是小問題,名揚很有錢,叫他開支票給你;大問題是,離婚後你就沒有老公了,沒老公很可憐,晚上沒人抱,平常沒人疼,我很難想象這種生活怎麼過。」她被名揚慣壞了。

「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孟姜抽抽噎噎。

「啊!我有辦法了,你先住到我家,我老公借你抱,反正我們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名揚分不出來……」

孟穗缺乏大腦的建議末說完,就讓兩個暴吼聲阻斷。

「不行!」這是名揚說的。

「不準!」這是英鏵喊的。

「什麼不行?孟姜是我的妹妹,大姊不在,我當然要罩她!」孟穗挺身對丈夫說話,難得有姊姊的架式。

「我不反對你照顧她,但是老公不可以借給別人用……」

名揚沒數落完老婆,英鏵便中途攔截。「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照顧!」

「我不用你照顧,你去照顧你那群女朋友。」

「好了,太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英鏵你先回去,等孟姜情緒好一點再談。」輩分最長的名揚開口說話。

說完,孟穗拉起孟姜準備進屋,走三步,英鏵的聲音隨後趕到。

「我不是故意喂你黑森林蛋糕,我以為你喜歡。」

孟姜腳步停了一下下。

「我對每個人都說不準、不許、不可以,不單單針對你,如果你不喜歡聽,告訴我,我可以試著改變。」

了不起,天大地大的大事情,從不認輸的鐘英鏵居然低頭認錯?!

孟姜本想回他話,想一想,搖頭,繼續往屋裡走。

「忙是沒辦法,我總要趕完眼前工作,結婚後我沒和任何女人約會、沒照顧過除了你之外的女人,不相信的話,歡迎你隨時到辦公室來查勤,要是你能安安靜靜不打擾我工作,我甚至可以幫你安排一個辦公桌,讓你時時刻刻陪伴我。」

他的提議很動人,可是May……想到和May朝夕相處,孟姜猶豫不決……

英鏵的男性自尊不願他去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私生活,可是為了孟姜,他情願在陽光下攤平自己的感情世界,再次強調,這對他而言,相當相當困難。

「我承認結婚前,我的生活多彩多姿,但結婚後,我徹頭徹尾改變,那些女人再也引不起我的興趣,一有空,我只想回家找你。

我知道May給你很多錯誤訊息,那是因為她在生氣,她急欲報復,婚前我們之間的確有關系,婚後她迫不及待想証實我們之間關系沒有改變。

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到我辦公室撞見的場景?那次,她試圖挑逗我,結果你也看到了,她並沒有成功。

原因是我改變了,我心裡存了你,便再容不下其它女人,但她不肯放棄,不斷借機試探我。早上我給她兩條路選擇,一是調到別的部門,二是請她辭職走路,我不介意替她寫推薦函。所以晚上她碰到你,便竭盡所能誤導你。」

「所以,她沒有懷孕?」這回,孟姜轉過頭面對他。

「她就算懷孕也和我沒關系。」

「你確定?」

「百分之百確定,我不喜歡你談到那些女人的問題,一方面是大男人主義作祟,我有我的優越,不管怎樣,那些都是我生命歷程的一部分,不管它是錯或對,都毋須別人批判;另一方面,我總覺那是過去式,不需要一再被提起,讓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那位女議員呢?」

「她的確有婚外情,不過對象是當天我到她家裡談話的男人,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想請他當我的秘密証人,替我打贏一場土地糾紛官司。在官司開打之前,我不希望他曝光,所以才會出現這條緋聞,最慢下個星期,當官司塵埃落定,我介紹你們認識。」

「關於你和丁爺爺打賭那件事……」

「若非確定自己喜歡你,我根本不會無聊到去下賭注,何況我根本不想要中部開發案,害自己忙成今天這個樣子,當初是丁進泰堅持要介紹孫子給你,我才會火大,和他訂賭約。懂沒?不要猜測、不要懷疑,想要答案從我這邊爭取,不要聽信旁人言語。」

「懂了。」這樣聽起來,好像錯在她,是她對丈夫不夠信任。

「以後不要自己跑出來,天那麼黑,外面到處有壞人,我會擔心焦慮,懂不?」太陽神的臉不該蒙上焦慮,但英鏵的焦慮讓他看來更性感。

「懂。」孟姜走到他面前,點頭再點頭,她認錯認得很用力。

「好了,誤會解釋清楚,你們回去好好談。」名揚下逐客令,想到笨妻子要把他分給別人,他不舒服。

英鏵看看孟姜,伸出大手,阿波羅式笑臉張揚,不自主地,孟姜把手交迭上他的。

他是最有效率的上司,任何事情由他出馬,都會圓滿完成。

英鏵帶孟姜上車,細心替她系好安全帶,遠遠的,孟穗聲音傳來:「孟姜,不要怕,你要三億,我隨時給你!」

英鏵向孟姜一笑,「我相信你的話,你二姊真的很笨。」

「她不笨,她是心疼我。」這是她首次承認孟穗的智商。

車前行,英鏵遞來一瓶礦泉水,這是他的體貼細心。

「我們要去哪裡?」孟姜問,這裡不是回家的方向。

「上山去找星星,我要當著岳父岳母的面說話。」

「說什麼?」

「說,之前很抱歉,我不太懂結婚的意義,現在我慢慢了解,當然還要繼續努力,你會幫我嗎?」回眸,燦爛笑顏展露,那是她最愛的笑容。

孟姜點點頭。「當然,我是你的妻子,不幫你我幫誰?」倚在英鏵肩上,她要的安全全部回籠。

誰說婚姻不需要經營?誰說婚姻只是習慣與適應問題?婚姻和愛情一樣,需要辛勤耕耘,才能鬱鬱菁菁。這是真諦,請你千萬牢記!


全文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6 02:2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