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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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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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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22:35:43
第九十六章 花開結果(上)

    龍鷹欣然道:“關鍵正在‘公然’這兩個字,默啜拿不到我們攻擊他的證據,我們便可推個一乾二淨。說到底,仍是實力的問題。默啜雖號稱有四十萬大軍,但我看他能拿一半二十萬人出來見人已相當不錯,忽然間失掉四分之一的兵力,他縱有懷疑,豈敢咬著我們不放?他不怕我們嗎?”

    萬仞雨道:“對付默啜這種只講勇力的人,確要和他鬥狠。不過他今次是有備而來,不會容松漠捷道的事重演一次,我們的主力大軍又被牽制在現時的戰線,縱想殺突厥人一個人仰馬翻,怕亦有心無力。”

    龍鷹分析道:“當孫萬榮全軍盡出,南來與我們決戰,默啜定不放過這個坐收漁人之利的機會,且是一石二鳥,既可挽回松漠捷道之敗的顏面,向契丹人做出報復,又可向鄰近各國顯示塞外何人做主。而最實際的得益,就是可盡得新城內的契丹女子和孩童,增添國力。”

    不論中外,都是地大人稀,此情況於突厥汗國尤甚。人數的多寡,代表的是國力的強弱,契丹新城的女子,至少在數千之數,對突厥人來說,是最珍貴的資產。

    故而每次突厥人南下來犯,必擄走大批年輕男女,動輒數以萬計,此亦為塞外諸族以戰養戰的策略。李智機那次只要求百名處子,已非常有節制,一來看在同族分上,更怕激起對方拚死反抗的心。

    郭元振同意道:“默啜從開始已對契丹新城的物資和婦孺垂涎欲滴,現在形勢有變,更添他攻打新城的決心。且此戰必須速決,在數天內完成,令孫萬榮來不及回師應戰,如此軍力不可少於五萬人。要打敗他們或可辦到,但盡殲之幾近乎不可能的事。不過我曉得鷹爺已是成竹在胸。哈!對嗎?”

    連萬仞雨和風過庭這般熟悉他的人,仍無法猜估龍鷹心中所想,何況婁師德等人?個個均感他有鬼神莫測之機。

    龍鷹道:“突厥人深入契丹之境,最脆弱是哪個時刻呢?”

    郭元振想都不想的道:“就是攻破新城,匆匆擄人掠貨,急趕回國的一刻。”

    龍鷹向他豎起拇指,表示讚賞。

    萬仞雨責道:“仍在賣關子!”

    龍鷹雙目魔光閃閃,沉聲道:“這叫我知敵而敵不知我。突厥的進攻和回國,全在我們算中。契丹人亦不只得一個孫萬榮,還有其他較小的酋頭,如果預先曉得有此事發生,又有我們和奚國在背後全力支持。肯坐看突厥人予取予求的揚長而去嗎?”

    婁師德精神大振道:“李智機?”

    龍鷹悠然道:“我已撒下種子,現在該是收割的時候。”

    向郭元振道:“我只需神鷹軍助我,其他一切,全留給你老兄。當然仞雨和荒原舞,會隨我一道去。”

    張九節問道:“鷹爺是否立即去找李智機?”

    龍鷹道:“不!他會來找我,且該是這兩天的事。”

    剛說畢,有人來報。奚王李智機派特使泰婭到營州來,指名要見龍鷹,被安頓在主堂等待。

    眾皆對這巧合驚喜不已,婁師德更認為是天大吉兆。

    楊玄機嘆道:“鷹爺的確料事如神。”

    萬仞雨道:“這小子肯定是預先感應到。故意露了一手。他奶奶的熊。”

    風過庭道:“該是心有靈犀,個多月的時間,泰婭早給他弄上手了。”

    龍鷹長身而起,道:“各位尊長繼續研究。小弟出去會佳人,保證有好消息。”

    又向風過庭躬身道:“知我者莫若過庭。不過卻在時間上有誤差,小弟要到返國途上,才成功把泰婭弄上手。煩你為小弟向婁老他們解釋王神醫的事,否則若泄出小弟就是醜神醫,小弟會吃不完兜著走。”

    說畢,在哄笑聲中,離廳去了。

    龍鷹運轉魔功,又收斂體氣,改變體態氣度,改變眼神,這才以邪帝式的步姿,步入主堂。

    在大堂等候的泰婭、樂流和文絲起立施禮,三個熟人表情各異,亦因龍鷹深悉他們的情性,一目瞭然他們心中所想。

    泰婭以尊敬和欣賞的眼光看他,且因醜神醫的關係,態度客氣中帶著親切,還有期望和少許央求的味兒。

    樂流則射出鋭利的眼神,用心地打量他的一舉一動,顯然是奉李智機之命,來稱他的斤量,看他是否名實相副,是否為可倚賴和合作的人。

    文絲則單純多了,她當然為兩人負起傳譯之責,眼神火熱,沒有掩飾對他的崇慕和女性對男性的好感,讓龍鷹以另一個身份感受到奚女的開放和熱情。

    龍鷹心忖若能以真面目和文絲再續前緣,會是怎樣的一番滋味呢?又暗罵自己色性不改,在這等時刻,仍見色起心,大動歪念頭。

    分賓主坐下後,龍鷹高踞帥座,向坐在右手邊太師椅的三人道:“王子是不是完全康復哩?”

    泰婭聽懂這句話,一臉緬懷思念的神情,欣然道:“王子不但完全康復,身體竟比以前更好,不到半個月,長出又濃又密的頭髮,練起騎射來得心應手,大王不知多麼高興,王太醫確是醫術如神,大王很掛念他。”

    接著文絲將她的話以漢語說出來,最後還加了句:“神醫是否返國了呢?”

    龍鷹被逼要將一番話重聽一次,卻是沒有法子。欣然道:“太醫和小弟是老朋友,卻不知他的醫術如此神乎其技。到幽州後,還向小弟大讚奚族女子美麗動人。小弟問他如何動人?他卻笑而不答,接著便去採山草藥,連我都不知他現今身在何處。”

    文絲為兩人傳譯,泰婭聽得現出開心迷人的笑容,樂流則會心而笑,忽然間他們間的距離因醜神醫大幅拉近了,氣氛融洽。更因龍鷹不但不擺天朝的架子,還沒有絲毫因大勝而來的氣焰,令三人對他更添好感。

    樂流轉入正題,道:“今次大王派我們來,是看鷹爺有沒有用得著我們奚人的地方?”

    龍鷹問道:“你們曉得凝艷和軍上魁信曾率二萬突厥精鋭,深入契丹之境,幾乎全軍覆沒,只得他們兩人和數十騎逃返突厥的事嗎?”

    三人全告動容。

    龍鷹遂借文絲的翻譯,將松漠捷道之戰和奪取營州的經過繪形繪聲的說出來。然後道:“我立即要去見貴王!”

    樂流大喜道:“敝王正有此意,只是怕鷹爺難以分身,不敢提出來。”

    龍鷹道:“時間緊迫,我們立即動身。”

    三天後,龍鷹和萬仞雨率三千精鋭,與泰婭等渡過土護真河,抵達饒樂。為免奚人起疑,同時顯示交好的情意,三千精鋭在饒樂下游丘陵處靠河立營駐紮,龍鷹與萬仞雨兩人到饒樂的牙帳見李智機。

    荒原舞則另有任務,沒有隨行。

    帳內全是熟悉的臉孔,五大酋頭全體在場,還有泰婭和樂流。

    一番互相仰慕的客氣話後,龍鷹道:“現在形勢清楚分明,孫萬榮剩下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數,但危機卻是剛開始。”

    李智機不解道:“孫萬榮既去,還有甚麼危機可言?”

    哥隆道:“鷹爺指的是默啜嗎?”

    今次由李智機為他翻譯。

    龍鷹沉聲道:“如我所料無誤,默啜惱羞成怒下,會立即派大軍潛來,伺機攻奪契丹新城。”

    眾人明白後,鬨動起來,不住交頭接耳,龍鷹當然聽個一清二楚,掌握了他們對契丹新城被破,突厥人的魔爪探進來的恐懼。

    李智機同意道:“默啜確是這種人,然則鷹爺有甚麼提議?”

    龍鷹問道:“契丹除盡忠和孫萬榮,還有甚麼了不起的人物,且沒有隨他們叛亂呢?”

    李智機道:“那肯定是失活。此人在契丹的名氣,僅次於孫萬榮,是契丹絶便部和獨活部的首領,亦只有他敢站出來反對孫萬榮揮軍南下,並指出一旦失利,會被突厥兼併,現在終證明了他有先見之明。”

    龍鷹大喜道:“那契丹有救了!”

    李智機驚訝地審視他,好半晌道:“本王還以為鷹爺會在殺孫萬榮後,順手把他幹掉。”

    龍鷹道:“本人絶非好戰之徒,更不忍看契丹亡國滅族,且必禍延貴國。我的目標是契丹回覆原狀,以失活代盡忠,只要失活肯以我大周皇朝為尊,我們不但不會對契丹用兵,還有封賜和餽贈。”

    李智機試探的道:“天朝會否重設松漠都督府呢?”

    這招叫投石問路,大周如何對待契丹人,便等於如何對待奚人。

    龍鷹欣然道:“待我們殲滅突厥,都督府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李智機大喜,忙將他的話向眾酋頭以奚語說出來,人人露出如釋重負之色。由此可見被孫萬榮幹掉的營州都督趙文翽,欺壓得契丹人和奚人多麼慘。

    氣氛一轉,變得友善親切。

    李智機主動提供訊息道:“失活的營地,在松漠東面五百里處,若盡起兩部軍力,接近一萬之數,但都是能征慣戰的戰士。所以孫萬榮雖不滿他,仍未敢對他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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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花開結果(下)

    龍鷹道:“可以約他見個面嗎?”

    李智機道:“鷹爺肯見他,失活不知多麼樂意和榮幸。但可讓本王曉得鷹爺心中的想法嗎?”

    龍鷹從容道:“我要盡殲突厥潛入契丹境的戰士。”

    李智機出奇地沒有顯露出吃驚神色,沉吟道:“若默啜事後做出報復又如何?”

    龍鷹答道:“契丹人將是首當其衝,只要大王肯與他們結成堅定不移的聯盟,突厥人又折損嚴重,豈敢輕易動武?那時的形勢,將再不是現在的情況,我們大周皇朝會在沿邊重鎮,不住增兵和加強防衛,將突厥人牢牢牽制,眼前正是千載一時之機,只待大王一句話。”

    李智機把他的話告知各大酋頭,他們默然聽著,再沒說話,顯然是尊重李智機,由他決定。

    龍鷹心忖聽回來的,與親耳親眼得到的事實,竟有這麼大的落差。以前李智機予人的印象,是猶豫多變,現在則明白到他只因顧慮多,進退均難,沒法定下方向。

    李智機道:“貴國王神醫為我國占的卦終於靈驗了,若本王仍不順天而行,便是冥頑不靈的大蠢蛋。今天得見鷹爺,更是心折,孫萬榮怎可能是你的對手?我們奚人不但站在天朝的一方,還會助鷹爺收拾孫萬榮。本王說得出來的話,就是永不動搖的承諾。”

    說畢伸出手來。

    龍鷹一把握著,萬仞雨伸手覆上去,接著帳內各人紛紛趨前,加入握手結盟的儀式去,帳內爆起吆喝喊喏的響聲。

    十五天後,李智機親自率領的三萬奚族戰士、龍鷹和萬仞雨的三千精鋭。與失活的八千契丹戰士在松漠之西和契丹新城之北、黃水和土護真河交匯處會師,總兵力四萬一千人。同時偵騎四出,掌握各方動靜。

    他們的營寨處於南面沙漠區的邊緣,快馬三天可抵松漠,契丹新城更在兩天馬程內。

    這天早上颳起大風,不旋踵大雨滂沱,所有人均躲進營帳去,獨龍鷹一人攀上一座高山,任由風吹雨打。深深感受著天地之威,以及那和大自然渾成一體的動人感覺。

    他記起武曌誓要契丹人亡國滅族,絶子絶孫的狠話。遠在萬里之外的帝皇,即使英明如武曌,亦永遠不明白這裡的情況。但他卻深深愛上了塞外的草原、沙漠、河流和高山。愛上了在這裡肯安於本分的人。

    不久後,他會重返塞外,享受在無邊無際的草原和沙漠流浪的愜意生活方式,探訪陌生和奇異的國度,接觸不同種族的人,認識他們的生活和文化。

    最終的目的地是吐蕃。

    只要想起可把美修娜芙擁抱入懷,旅途將變成最大的樂事。

    雨勢稍歇。龍鷹濕漉漉的下山,到山腳時衣衫已回覆乾爽,非常神奇。

    萬仞雨從營地疾掠而至,興奮的道:“孫萬榮離開新城了!”

    接著的十天。情報如雪片般飛來,都是有關孫萬榮的消息,卻沒有突厥人的動靜。

    第十一天,荒原舞來到營地。帶來天大喜訊,突厥人終於現出蹤影。

    龍鷹立即請來李智機和失活。在自己帳內舉行機密會議,還有萬仞雨和荒原舞,其他人都不得與聞。

    失活懂漢語,所以沒有言語上的隔閡。他年紀不過三十,年輕有為,是個智士型的人物,說話陰聲細氣,慢條斯理,但全無廢話。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但眼神精芒電射,語出必中,自有一方領袖的神氣魅力。

    荒原舞道:“鷹爺早猜到默啜會在行軍上弄花樣,其兵力達三萬人,由大將柏真和洛朝恩統率,橫過鬆漠大沙漠,越境至松漠和饒樂間的山野區,離新城不到二百里。我離開後,他們該繼續行軍,直撲新城。”

    松漠大沙漠大部分位於突厥境內,東端探入契丹境內,難怪一直沒發現他們的蹤影。

    李智機嘆道:“好一個默啜。”

    失活向荒原舞道:“突厥人如此秘密行軍,怎會輕易被閣下察破?”

    荒原舞灑然一笑,道:“鷹爺早見及此,著我挑最不可能行軍的路線作探察的標準,皆因若引起孫萬榮警覺,突厥的遠征部隊會重蹈凝艷的覆轍。”

    李智機忍不住問道:“沙漠無處藏身,閣下如何可探知對方的兵力和領軍的人?”

    荒原舞淡然自若,改以字正腔圓的突厥話道:“我曾多次借突如其來的沙暴,潛入敵營,聽他們說話。如果他們沒改變計劃,破城擄人後,會再經沙漠往北行,渡過黃水,抵霫人之境前,返回突厥,屆時會有一支五千人的部隊,越境來接應他們。”

    李智機和失活現出驚訝之色。後者動容道:“閣下確是藝高人膽大。”

    萬仞雨笑道:“荒兄渾身技藝,扮甚麼似甚麼!縱然被發現,亦沒有突厥人能留得下他。”

    失活道:“只有像鷹爺般的非凡人物,萬兄和荒兄才肯樂為所用。”轉向李智機道:“這麼說,突厥人將會在我們眼前渡河,省去我們很多工夫。”

    龍鷹道:“今次的軍事行動,是以奪回被擄的婦孺為首要之務,殲敵次之。得回人貨後,部主再不用理其他事,攜人貨到松漠去,一邊鞏固防禦,一邊號召其他各部的人來會,重整國勢,以減少孫萬榮之死帶來的創傷。”

    失活感激的道:“鷹爺以德報怨,只要我失活有生之年,會對大周天子執臣屬之禮。異日鷹爺若有用得著我失活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龍鷹道:“我不想你們捲入我們大周和突厥人的戰爭去,最重要是保持中立,但若突厥人敢犯你們,我龍鷹必不坐視。縱使得不到我們女帝的支持,本人仍單槍匹馬的來助你們。”

    連李智機亦現出感動的神色,失活更不用說了。如果龍鷹持的不是這種態度,契丹人肯定遇上滅族大禍,但現在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荒原舞嘆道:“我也服了。”

    李智機和失活愕然瞧他。

    萬仞雨道:“算上我的一份。”

    又商議和決定了因新形勢而需採取的策略和行動後。失活道:“孫萬榮的四萬戰士,通過有沙漠長廊之稱的遼西平原,往東直達遼水西岸,於一山陵起伏之地立營設寨,力圖一舉收復營州。據他身邊的人所言,孫萬榮晚晚睡不安寢,且不時於夢囈裡咬牙切齒的叫著鷹爺的名字。人也變得煩躁不安,動輒罵人,令將士離心。”

    龍鷹啞然笑道:“部主出動了甚麼探子,連孫萬榮夢囈說甚麼都曉得?”

    失活不屑道:“孫萬榮大勢已去,每天都有手下開溜,逃到我們處者不但把知道的事說出來,連不知道的也亂說一通。”

    眾人聽得失笑。

    李智機提醒道:“孫萬榮始終有過一番作為,且未曾真敗在鷹爺手下,加上本族人的血緣關係,大部分人仍肯為他賣命。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不可掉以輕心。”

    失活顯然痛恨孫萬榮,冷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我們將契丹子女從突厥人的魔爪下營救出來,我會使人廣為傳播,我才不信動搖不了孫萬榮手下的軍心,當有更多人逃來松漠歸附我。”

    龍鷹斷然道:“一切就這麼決定,大家分頭行事。”

    送走李智機和失活後,龍鷹、萬仞雨和荒原舞沿黃水漫步,對岸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這邊卻綠草如茵,蔚為奇觀。

    龍鷹向荒原舞笑道:“明明是你猜到突厥傻瓜們的行軍路線,卻將功勞推在小弟身上,使我認既不是,不認更不是,不知多麼尷尬。”

    萬仞雨哂道:“但你沒有臉紅呵!”

    荒原舞默然不語,忽然立定,目光投往對岸,嘆道:“當日你說會善待我們龜茲,我只是當鷹爺隨口說說,到今天你向契丹人和奚人親口保證,即使單人匹馬,也要助他們對抗大敵,原舞方相信鷹爺是這種人,而萬兄也是這種人。”

    龍鷹探手搭上他肩頭,道:“這只是有所必為,只有如此方活得痛快心安。我們已使人知會神都的國老,由他出面接觸令妹,告訴她我們現在的情況,免得她中了突厥人的圈套。”

    荒原舞道:“舍妹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但仍非常感謝你們對我們的關懷備至。”

    接著仰天吁出一口氣,道:“最令原舞感動的,是鷹爺對契丹人以德報怨的行為,女帝絶不會同意鷹爺這般去做,但鷹爺仍是不顧一切的這般做了。鷹爺確是英雄了得。我那句‘心服了’,是來自心底的話。”

    龍鷹一手搭著他,另一手搭著萬仞雨,笑道:“大家兄弟,把小命交給你也可以,何況只是稍逆敝主之意,又不是第一次開罪她。哈!早習慣了。有次還差點給她親手宰了。哈!”

    談笑聲中,返營地去了。

    龍鷹與李智機和失活舉行機密會議後的第十六天,由突厥大將柏真和洛朝恩率領的部隊,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只剩下五百契丹兵把守的新城發動突襲,日夜不停的輪番猛攻下,只三天新城失守,被夷為平地。盡殺壯丁後,擄去婦孺一萬二千人,如荒原舞說的,進入沙漠,朝黃水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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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營救俘虜

    消息傳至孫萬榮和他的部隊,人人悲憤震駭,軍心渙散。孫萬榮正猶豫該否回師追擊突厥人時,大周軍全體出動,兵分五路,每路二萬人,成鉗形之狀,往只餘三萬五千人的孫萬榮推進,速度緩慢而穩定,沒有輕敵躁急,一副穩打穩紮的姿態。

    又七天後,突厥人和俘虜抵達黃水南岸,立營休息,同時使人日夜不停的設置三道浮橋,茫然不知以龍鷹為首的聯軍,正窺伺在旁,做好突襲的準備。

    此時大周軍最接近孫萬榮的部隊,離契丹營寨已不到三十里,停止推進,在險要處設營立寨,建立後方的支援點,儲藏糧貨物資以及各式戰爭工具。

    龍鷹、萬仞雨和荒原舞,來到黃水南岸一處高崗上,遙觀下游三里處左岸的突厥軍營地。

    在黎明前的暗黑裡,營地亮起燈火,已見異動。

    萬仞雨道:“此戰若勝,荒兄應記首功。荒兄怎可能如此精確掌握敵人返突厥的路線?”

    荒原舞灑然笑道:“萬兄休要抬舉我,大家兄弟,不用說這種話。他們能輕易穿越沙漠,是因有熟悉沙漠的秘人引路,兼之帶備大批築浮橋的物料,所以給我猜個正著,其中頗有幸運的成分。”

    龍鷹不由想起寬玉對運氣的重視,只是寬玉沒想過,自己的運氣,卻是他們突厥人的災難。道:“過河哩!”

    突厥人開始行動了,分三路渡河,先是突厥兵牽馬過橋,然後在右岸集結成隊,分批馳往附近高地,結陣把守。井然有序。

    天色漸明,突厥人顯示出傲人的效率,逾萬人馬成功渡河,轉而開始將大批從新城搶來的糧貨物資,以騾車送往對岸,由於浮橋不可負荷過重,速度轉緩。

    荒原舞道:“總兵力在二萬六千人間,可見攻打契丹新城,折損了四千多人。付出沉重代價。”

    萬仞雨冷然道:“過萬俘虜,卻沒有人敢哭喊一聲,從而曉得突厥人對俘虜的嚴酷無情。我操突厥人的十八代祖宗。”

    龍鷹道:“兄弟手癢了!”

    萬仞雨目射精芒,沉聲道:“癢得非常厲害。”

    龍鷹向荒原舞道:“貴國的人,是否信佛?”

    荒原舞道:“可以這麼說。”

    萬仞雨問道:“荒兄信佛嗎?”

    荒原舞道:“我對佛教描述有關生老病死、生命的看法和壯濶的宇宙觀很有興趣。但卻不喜歡教條,因為教條是只能相信,不可質疑的東西,你們又有怎麼樣的看法?”

    龍鷹道:“我對輪迴最感興趣,生命會因而生動起來。哈!只要想想前世今生的關係,你便再不能簡單的對待身邊的人事。看!眼前的敵人在前一生與我們有甚麼瓜葛呢?”

    萬仞雨道:“我只希望有因果報應這回事,那作惡多端的人。終有一天或某一世吃苦果。”

    荒原舞沒有回應,三人耐心靜候,到左岸只餘五千兵員和一眾俘虜,龍鷹道:“差不多哩!”向後方打手勢。

    埋伏後方的人立即送出訊息。傳往上游五里的己方部隊。

    最後一批載運物資的騾車開上浮橋。此時突厥人已在右岸布成陣勢,軍容鼎盛,不容輕侮。

    龍鷹笑道:“表面看來似模似樣,不過長途跋涉。又經攻城的艱苦戰役,個個外強中乾。怎堪一擊?此戰之後,默啜在三年內休想發動大規模的戰爭。”

    萬仞雨欣然道:“想不到討伐孫萬榮的戰爭,竟會與突厥人交手,真是始料難及。”

    荒原舞道:“水來哩!”

    龍鷹道:“我們和流水比拚速度如何?”

    三人迅速往後疾退。

    尚餘二十多輛載運物資的騾車等待渡河的當兒,上游忽然傳來“轟隆”的可怕聲響,不論俘虜或突厥將士,人人朝聲音來處看去,河水這一刻仍是平靜如前,下一刻裡外遠處的河面變得浪花翻騰,像從水面高上去的狂瀑般,疾滾而來,還夾雜著巨木,登時人人色變。

    不知誰以突厥語大喝道:“離橋!”

    驅騾車和在橋上的突厥戰士,發了瘋的分往兩岸奔去。

    “有敵人!”

    左岸的一邊,以千計的契丹騎兵,全速往他們殺來,由於蹄音被水聲掩蓋,便像上演無聲的啞劇,予突厥人夢魘般沒法清醒過來的可怕感覺。

    龍鷹策著雪兒,萬仞雨和荒原舞緊隨左右,領著三千神鷹軍,一支箭般沿右岸往突厥人殺去。

    同一時間,右岸的突厥人發覺前方和下游,均有數之不盡的敵人衝殺過來。

    狂流看似緩慢,卻轉瞬即至,摧枯拉朽的撞毀浮橋,車子、可憐的騾子和走避不及的突厥戰士被河水一衝而去,轉眼乾乾淨淨。

    “嗤!”

    第一支箭從龍鷹的摺疊弓射出,直上高空,投往仍遠在千多步外的敵陣,一個正彎弓搭箭、準備放射的突厥戰士,被箭貫胸穿背,淒厲慘呼,揭開戰幔。

    六、七百步的距離內,龍鷹、萬仞雨和荒原舞以閃電的手法,拔箭放箭,山丘上一排約二千人,列陣以迎的突厥戰士,位於前數排者,不住有人中箭落馬。

    “放箭!”

    以百計的箭矢,向龍鷹三人灑來。

    龍鷹收起摺疊弓,祭出接天轟,魔勁注入馬脊,陡然增速,接天轟在攀上中天的太陽下,化作旋舞的光影,將來矢完全擋格,還激射往四方,煞是好看。

    敵方將領見龍鷹三人已馳至丘底,知勢頭不妙,一聲令下,全體衝下丘坡,殺將下來。兩方瞬即短兵相接,龍鷹接天轟以一丈二尺的長度,像閃電般打進敵騎去,雪兒則左衝右突,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所向披靡,殺得突厥戰士人仰馬翻,剎那間已深進敵陣。

    萬仞雨的井中月更是變化無方,精妙絶倫,,令龍鷹全無後顧之憂。

    荒原舞亦顯示出驚世絶藝,劍如雷轟電閃,不住將敵連人帶盾劈得拋離馬背,如若斬瓜切菜。

    三千精鋭適時殺至,前數排均持重兵長器,矛、戟、槍使得虎虎生風,甫接觸便殺得心膽已寒的敵人變為一盤散沙。

    南岸的敵人更不堪,見契丹戰士大批攻來,人數在己方一倍之上,竟棄下俘虜,大夥兒往西奔逃,茫不知另有伏兵伺候他們。

    此正為龍鷹之計,以壓倒性的兵力,又故意開放逃路,逼突厥人不戰而逃。在沒有伏兵的情況下,往西確是唯一生路,只要到達安全點,便可渡河返國,沒有人蠢得在缺糧缺水下,逃回乾旱的沙漠去。

    倏忽間,龍鷹三人穿破敵陣,到了敵人後方,數十騎掉頭應戰,給三人幾個照面收拾掉,丘坡和坡底情況清楚分明,突厥人這支二千戰士的部隊已潰不成軍,幾無還手之力,且不住有人往北逃去。

    大戰全面展開,漫山遍野均是狼奔鼠竄、陣腳大亂的突厥人,由李智機指揮的三萬奚族戰士,仍是陣勢完整,佔據各處山頭,對敵人毫不留情的攔截屠戮。

    龍鷹殺得性起,與萬、荒兩人,殺進戰場去。

    黃昏時分,三方人馬在黃水北岸會師。此戰大獲全勝,殺敵近二萬人,俘虜全體無恙,還得到大批突厥人從新城奪回來的糧貨物資,收穫豐碩。

    龍鷹看著正在架設的浮橋,道:“救回來的契丹婦孺,全交給失活部主,讓部主帶他們回松漠。請部主善待他們,且給他們一點時間,看有沒有親人來領回他們。”

    失活恭敬的道:“一切如鷹爺吩咐,我失活會待他們如自己的親族,不會讓他們受半點苦。”

    李智機道:“這樣的做法,不合我們的族規,可是由鷹爺口中說出來,本王卻非常聽得入耳,還感到是理所當然。真古怪!”

    失活道:“這是因奚王曉得鷹爺處處為我們兩族著想,沒有私心。”

    龍鷹道:“多謝你們的支持。至於糧貨物資,則依你們的規矩分配,但不用計算我們在內。”

    失活道:“這怎麼成?”

    龍鷹道:“大家是曾共生死的兄弟,說客氣話來幹啥?清理戰場之責,交到部主手上。我還要和大王趕返南方,送孫萬榮最後一程。”

    失活驅馬馳往丘頂,拔刀指天,大喝道:“兒郎們,讓我們為鷹爺、萬爺、荒爺與他們的勇士致以最高敬意!”

    吆喝兵擊的聲音,傳遍黃水兩岸。

    翌日郭元振的主力大軍抵達戰場,越過作為後方支援的營寨,繼續朝孫萬榮的部隊推進。

    風過庭的神鷹在高空盤旋,監視遠近,及時知會地面,粉碎了數起孫萬榮派出試探性的偷襲。直至離敵營四、五里處,由二萬人組成的主力部隊,才停止行軍,於戰略地點設營寨,並掘壕坑、種尖刺、堆土牆,以建立防禦陣線。

    第二天清晨,方均的一萬精鋭連夜行軍,到了孫萬榮西面六里,停軍立營,令孫萬榮兩邊被壓,再難施突襲。

    此時雙方只要登高望遠,可看到對方的營地,成對峙之局。

    這區域契丹人稱之為丘海,方圓百里全為丘陵起伏的地勢,遍佈疏密樹林。孫萬榮選丘海為戰場,因有利於他奇兵突襲式的衝擊戰術,不過他的對手是謀略過人的郭元振,站穩陣腳才好好修理他,加上天上的鋭目,使得曾戰無不勝的孫萬榮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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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完成任務(上)



    郭元振又下令砍伐林木,清除障礙。

    第三天,其他各路部隊陸續開到,婁師德、張九節和楊玄機三大軍方巨頭均抵達戰場,立即舉行軍事會議,一致決定休息三天后,向孫萬榮發動全面進攻。

    此時龍鷹和李智機的聯軍,亦掩至孫萬榮後方的密林處,立即使人知會郭元振。他與李智機、萬仞雨、荒原舞、樂流和奚族五大酋頭,登高望遠,遙觀十多裡外孫萬榮部隊的營地。

    大酋穆野嘲弄道:“昨日一天之內,估計叛逃的契丹人在四千至六千人間,沒人控制得了,最後能剩下一萬人以上,已非常不錯。”

    夜幕低垂下,孫萬榮的營地亮起點點燈火,遍佈十多個山頭,本頗有威勢,可是當穆野說了這番話後,聽得懂的均感到燈火另有一番孤淒冷索的意味。

    荒原舞向萬仞雨解釋穆野的話。

    李智機道:“失活向孫萬榮的手下送出資訊,說若不在三十天之內到松漠認領妻子和兒女,會將他們依規矩分配,一旦落實,不可以逆轉。有親人在松漠者,誰肯為孫萬榮犠牲一切?”

    龍鷹道:“孫萬榮大勢已去,但仍有一個平反敗局的機會。”

    李智機不解道:“他還可以有甚麼機會?”

    龍鷹不答反問道:“照大王估計,有多少人仍肯追隨孫萬榮?”

    另一大酋畢士崇代答道:“恐怕只有孫萬榮的本族子弟兵,才如此對孫萬榮忠心不變。孫萬榮最盛之時,子弟兵達一萬二千人,是他手上最可靠和精銳的部隊,縱然折損一半,仍達六千之眾。”

    龍鷹道:“現在人人心急趕到松漠與妻兒團聚。只要孫萬榮明言殺出重圍後,直撲松漠,從失活手上奪回契丹領袖之權,又可讓手下得回親屬,剩下的一萬五千至二萬人,肯定為他賣命。到松漠後,由於整個區域都是他原來的勢力範圍,只要趕跑失活,便可重整陣腳。又或逃進山中,待我們退兵後才出來。”

    萬仞雨道:“有見地!”

    李智機冷笑道:“他們能逃出去嗎?”

    荒原舞仰望夜空,淡淡道:“那就要看老天爺肯否幫他們的忙,例如來一場大雨,他們成功逃往松漠的機會很高。”

    李智機望往層雲密佈。星月無光的天空,同意道:“下雨的可能性很大,我們該怎麼辦?”

    龍鷹道:“幸好你們也擅長夜戰,我們的部隊亦受過嚴格的夜戰訓練,只要我們以戰鼓敲出約定的節奏,另一邊的我軍會立即向敵陣推進,增添壓力。此時我們忽然出現在後方,擺出前後夾攻的格局,孫萬榮部隊將軍心渙散,往東西兩方逃亡。只餘下孫萬榮和他的子弟兵,全力突圍。”

    李智機道:“孫萬榮會向哪一方逃跑呢?”

    龍鷹微笑道:“很快我們便知道。”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響個不休,形成重壓人心的節奏。

    龍鷹、萬仞雨、荒原舞三人,來到離契丹營地只有五十多丈的一個山頭。如此戰略性要點,竟沒有契丹人的哨兵。可知道哨兵不是開溜了,就是敵人已陣腳大亂。

    雨點開始灑下來,雨勢轉大,不片刻整個丘陵區全被雨水籠罩,一切變得模糊不清。

    龍鷹取出摺疊弓,拔箭架在弦上,笑道:“這是送孫萬榮上路的最佳賀禮。”

    萬仞雨和荒原舞瞠目以對,現在連敵人的營地都看不真切,如何有準頭?

    龍鷹將摺疊弓拉成滿月,“嗤”的一聲,勁箭離弦而去,直投高空,消沒在大雨的暗黑中。

    “呀!”

    慘叫遠傳回來。

    萬仞雨讚美道:“好小子!孫萬榮會以為我們殺至,亂髮箭矢下碰巧射中人。”

    龍鷹沒有閑著,接著兩人遞來的箭,連珠發射,慘叫聲此起彼落。

    龍鷹收起摺疊弓,取出接天轟,大喝道:“兒郎們!我們上!”

    萬仞雨苦笑道:“你好像忘記我們現在只得三個人。”

    荒原舞啞然失笑,掏出牛角、撮唇“嘟嘟嘟”的吹起來,聲音遠傳四方。

    龍鷹魔性大發,長笑道:“有你兩人助我,勝比千軍萬馬。兄弟們!去呵!”

    策著雪兒,望敵營殺去。

    豪雨稍斂,但雨仍在下著,天際不時電光閃閃,隱隱傳來悶雷的鳴震,不過戰場上人人奮不顧身,沒有人理會殺敵之外的其他事。

    丘陵山野裡的大小溪流暴漲奔流,水鳴處處,增添了埋身血戰的狂暴。

    契丹戰士已被重重包圍,被大周和奚族的聯軍衝擊得支離破碎,最激烈的一戰由龍鷹和李智機主導,當龍鷹擊潰了孫萬榮布在週邊一支五百人的部隊,孫萬榮率領七千多人的主力軍,往東面渤海的方向突圍而逃,卻慘被李智機埋伏的奚軍,硬生生攔腰截擊,斷為兩截,方均的一萬精銳銜著尾巴殺至,近五千契丹精銳,身疲力累下只餘待宰的分兒。

    此時天色漸明,契丹人兵敗如山倒,四散逃亡。

    孫萬榮領著二千騎,成功突圍,於離主戰場不到二十裡處,被由樂流率領的五千奚族戰士,迎頭痛擊,只得孫萬榮和二百多個親兵,脫身朝北遁去。

    龍鷹一直在追殺孫萬榮,怎肯放過他,憑感應與萬仞雨和荒原舞鍥而不捨的緊追在孫萬榮後方。

    雪兒淩空躍起,跨越一道寬兩丈的小河,落往另一邊的丘坡,一馬當先的直奔丘頂,前方是大片平野草地,孫萬榮的二百多騎在半裡許外狂馳往北,龍鷹一夾雪兒,送入魔氣,雪兒倏地增速,耳際生風下,十多下呼吸後已追上敵人,祭出接天轟,以奚語大喝道:“明年今天,就是你孫萬榮的忌日。”

    百多敵騎竟掉轉頭來,為護主與他拚死力戰。龍鷹接天轟旋飛一匝,對方三人立即應擊骨碎肉裂的被掃離馬背,但龍鷹卻被逼陷於苦戰,沒法繼續追擊孫萬榮。

    萬仞雨和荒原舞殺至。

    龍鷹狂喝道:“不要理我,追他!”

    兩人繞過被龍鷹殺得人仰馬翻的戰圈,順勢劈倒對方數人,追著遠去二十多丈、只餘下數騎相隨的孫萬榮,不片刻已追上敵人。

    萬仞雨知,若再被護主的契丹騎士截著,孫萬榮大有可能逃出生天,大喝道:“原舞,他們交給你。”繞過敵騎,繼續朝孫萬榮追去。

    天色大明,雨勢仍密,在一片迷茫下,孫萬榮在前方數丈處孤騎單人的賓士,不遠處橫亙大片密林,也是平野的盡頭。

    刀劍交擊聲從後方傳來,荒原舞接著了六十多騎的圍攻。

    轟天蹄聲在後方傳來,落後的神鷹軍終於追上來。

    萬仞雨追近至兩丈的距離,曉得沒法在孫萬榮遁入密林前截住他,大喝一聲,離馬躍起,井中月化作黃芒,淩空朝孫萬榮後背疾劈而去,淩厲的刀氣,將對方籠罩鎖緊。

    孫萬榮生得魁梧雄偉,身穿黑色甲冑,確有霸主的威勢,他來不及取矛應戰,慌忙中抽出馬刀,反手劈出。

    “當!”

    金屬交擊之聲,響徹原野,廝殺的聲音仍不能將其掩蓋。

    孫萬榮連人帶刀,被萬仞雨的全力一擊劈得拋下馬背,落地後噴出一口鮮血,留不住勢子,往外翻滾。

    萬仞雨腳點馬背,借力來個側翻,井中月繼續追擊這曾叱吒一時,威震塞外的契丹領袖。

    龍鷹幹掉近五十人後,突圍脫身,由神鷹軍收拾餘下的殘兵,加入荒原舞的戰圈,一擊一劍,殺得對方四散逃開。

    壓力大減下,荒原舞嚷道:“這裡由我應付。”

    龍鷹接天轟朝前直搗,前方敵騎以藤盾硬擋,被他硬撞得連人帶盾往後拋飛,龍鷹脫身朝萬仞雨和孫萬榮馳去。

    孫萬榮也是了得,借腰力彈起,馬刀迎上井中月,連擋萬仞雨若迅雷激電、不住憑精妙腳法改變攻來角度的十多刀。

    兩刀交擊之音,如雨打芭蕉的密集鳴響。

    不過孫萬榮已是強弩之末,被萬仞雨殺得再無反擊之力,沒法扭轉下風劣勢。

    龍鷹還是首次看到孫萬榮的面相,此人發粗眉濃,長髮披肩,容貌粗獷,雙目閃動冷狠無情的厲芒,令人望之生畏。哈哈笑道:“孫萬榮,老子龍鷹來哩!”

    “嗆!”

    萬仞雨乘孫萬榮聞龍鷹之名心神受影響的剎那光景,震開他的馬刀,硬撞入孫萬榮的懷裡去,肩頭重撞他胸口。

    孫萬榮往後跌退,井中月一閃,曾顯赫一時的塞外霸主立即身首分家。

    死不瞑目的頭腦濺血飛上半天,無頭之軀繼續後退,逾丈外才仰跌地上。

    萬仞雨閃電探手,抓著落下首級的頭髮,凝神調氣。

    龍鷹躍下馬來,拆開接天轟,安置在鞍側處,朝一手執刀、另一手執孫萬榮首級的萬仞雨走過去,大喜道:“孫萬榮是死劫難逃,竟敢以刀對刀。哈!咦!”

    倏地立定,雙目魔芒遽盛。

    萬仞雨亦生出警覺,朝他瞧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龍鷹拔出烏刀,看也不看的烏光一閃,高舉過頭的刀疾劈而下,刀劈中處立即火花濺射,應刀被擊落的奇異暗器仍餘勢未止,嵌入泥土裡,剩下小半截露出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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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完成任務(下)

    長笑聲來自密林,有人以字正腔圓的漢語道:“龍鷹果然非是一般尋常之輩,竟能擋得我參師禪的‘奪帥飛輪’,令本人大感痛快,異日有緣,再領教高明。”

    聲音不住遠去,到最後一句,已在裡許開外,速度驚人。

    龍鷹持刀的手仍在發麻,可知參師禪的功力絕不在他之下。

    他和萬仞雨交換個眼神,均看出對方心中所想,是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高手,卻不知他是何方神聖。

    只從參師禪突然出現的時間地點、暗襲時刻的拿捏,便知此人智勇兼備,武技驕人。龍鷹要到他擲出圓形飛輪,方察覺到他的存在,可知此人潛蹤匿跡之術如何高明。

    飛輪被他以獨家手法擲出,無聲無息,速度幾乎快至肉眼難察,採取的弧度深諳自然之理,確是防不勝防、擋無可擋,換了不是身具魔種的龍鷹,其他人恐怕已身首異處。

    兩人目光落在嵌入土中的飛輪上,露出的半截在剛破雲而出的太陽下,邊緣處閃爍著鋒銳的芒光。

    荒原舞神色凝重的來到兩人身旁,沉聲道:“參師禪是突騎施人,外號‘奪帥’,雖效忠于突騎施之主娑葛,卻不受管束,愛獨來獨往,以於千軍萬馬中奪敵帥首級名震西塞,故被名為‘奪帥’,今次不惜千里而來,該是看中鷹爺的首級,豈知無功而返。據我所知,他還是首次奪帥失敗。”

    兩人都聽得倒抽涼氣。

    神鷹軍湧至,把守四方。

    萬仞雨將孫萬榮首級交給一個偏將,讓他去處理。歎道:“這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塞外竟有如此人物,有機會定要好好和他親近。”

    龍鷹還刀回鞘,從泥土起出飛輪。此殺人利器徑長半尺。邊緣鋒利,中開小圓孔,制工精巧。道:“這種東西,不容易造出來,今次參師禪雖未折兵,卻賠了個夫人出來。哈!”

    萬仞雨道:“參師禪是怎樣的一個人?”

    荒原舞雙目閃過仇恨,道:“此人年紀不過三十,像鷹爺般善使多種不同類型的兵器,長於潛蹤匿跡之道,又精于易容改裝。輕身功夫稱絕西塞。參師禪殘忍好殺,貪愛女色,遇上美女,便擄之以飽獸欲,事後無情殺害,雖惹起公憤,但因突騎施之主大力維護,加上他來去無蹤,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龍鷹冷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有一天我要他授首伏誅。”

    荒原舞道:“我要親手將他碎屍萬段。”

    萬仞雨訝道:“少有見荒兄這麼憎恨一個人,他和荒兄有甚麼仇怨?”

    荒原舞道:“參師禪是敝國的頭號公敵,曾屢次在敝國境內犯案。”

    龍鷹皺眉道:“突騎施在哪裡?實力如何?”

  荒原舞回復平靜。道:“突騎施原屬西突厥,是突厥人十姓部落之一,差點被默啜滅掉,到烏質勒興起。攻佔碎葉,以之為牙帳,又佔領伊麗水流域的弓月城。作為小牙,聲勢大盛。烏質勒死後,由長子娑葛繼任,總兵力增至二十萬人,兵力更強,不住侵犯搶掠鄰近各國,人人畏之如虎。”

    此時風過庭來了,大笑道:“兄弟們,回神都的時候到哩!”

    丘海之戰後,孫萬榮的首級由陸路運返幽州,再以戰船經大運河送往神都。

    龍鷹以武曌的身分,率將士三軍到硤石穀祭祀亡魂,並起回骸骨,好送返中土安葬。武器甲冑等早被契丹人搶掠一空,幸好仍能從服飾辨認出包括王孝傑在內十多名將領的身分,又從突厥人從新城搶去,現落入失活手上的物資裡尋回各將領的甲冑武器,連同骸骨送返神都。其他人則在營州附近覓地安葬。

    三十多天后聖旨到,召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婁師德、張九節和楊玄機回神都,立即起行。方均留守營州,以大將身分當營州都督,與契丹和奚保持良好關係,並有權在必要時出兵助兩國應付突厥人。

    郭元振回守幽州,全權重整邊防,加強山海關和長城的防禦力,設立衛城,開展他向武曌提出的屯田計畫。

    武曌還將方均、郭元振和大批將領的家小,全送往他們的駐地,讓他們可和家人樂聚天倫,更用心為朝廷辦事。

    以前縱使稍有小勝,功勞全歸武氏子弟,哪有像今天的賞罰分明,待遇之隆,與前有天壤之別。皆因報告由龍鷹撰寫,自己的功勞隻字不提,卻將別人的戰功說得天上有地下無,以他倚馬萬言、筆走龍蛇的“說故事”功夫,加上事實擺在眼前,先後送返盡忠和孫萬榮的首級,又粉碎了突厥人的陰謀,令突厥狼軍驟減近五萬,如此戰績,恐怕只唐太宗可與之比擬。武曌遂龍心大慰,賜准龍鷹所有的要求。

    龍鷹影響最深遠的一著,是提議以張九節為劍南道節度使,楊玄機為江南西道節度使,掌控巴蜀和洞庭湖。兩人已成他肝膽相照的戰友,日後對付起大江聯,更是得心應手。

    至於郭元振和方均,則是他日後應付突厥人的厲害棋子。

    眾人先回幽州,再坐船南下。

    十二艘水師戰船,旗幟飄揚的凱旋而回。

    巨鷹在天上神氣的盤旋著。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荒原舞,立在船首迎著大運河吹來的長風說話。

    荒原舞道:“回神都後,我會立即和舍妹動程返龜茲去,恐怕沒有和你們道別的機會。回國後,我會在那裡等候諸位大駕。”

    龍鷹訝道:“你不是有王命在身,須尋回失去的國寶嗎?究竟是甚麼東西?我或可央聖上下旨,要藏有貴國國寶者,將失物交出來。”

    荒原舞道:“見到參師禪的飛輪後,我改變了想法。”

    風過庭訝道:“竟是落在突騎施人的手上?”

    荒原舞目注長河,神色沉重,道:“我們被竊去的,是供奉在宗廟的‘龜茲樂衣’。所謂樂衣,是在一匹寬五丈長十丈,以天絲織成的白布上,用七色線繡上過千敝國自古以來的樂譜。由於天絲柔軟,摺疊起來只像個三尺見方的包裹。”

    萬仞雨道:“但你們怎會認為是我們漢人偷的呢?”

    荒原舞道:“由於樂衣失竊之時,正值來自中土的女飛賊肆虐龜茲城,所以我們把賬帳算在你們的頭上去,此亦是我們兄妹肯答應默啜對付你們的另一個原因。樂衣在我族有神聖的地位和意義,即使犧牲性命,我們仍要讓它回歸本國。”

    龍鷹道:“樂衣失竊,是否同時有守衛樂衣者被殺害,其傷口是由飛輪造成?”

    荒原舞道:“正是如此。”

    萬仞雨皺眉道:“參師禪偷樂衣有何用處?”

    荒原舞道:“突騎施王娑葛一直垂涎舍妹美色,曾多次向敝王提親,均被敝王拒絕,娑葛含恨在心,指使參師禪來偷東西毫不稀奇,且是娑葛巧取豪奪的一貫作風。”

    風過庭道:“強奪樂衣,只會激起你們的憤慨,如何可遂娑葛對秀美的野心?”

    荒原舞歎道:“如果娑葛謊稱樂衣是由女飛賊手上奪回來,又願歸還樂衣,唯一的條件是舍妹須委身於他,舍妹會犧牲自己。”

    龍鷹大怒道:“這怎麼行?”

    三人愕然瞧他。

    龍鷹尷尬道:“這叫一支枝鮮花插在牛糞上,小弟分外不能忍受這種事。”

    荒原舞道:“我現在對三位信心十足,不論娑葛說甚麼,絕不讓舍妹被他糟蹋,他可以來搶我們的樂衣,我們自可將樂衣搶回來。”

    萬仞雨道:“未來的吐蕃之行,變得更有意義。我們不單要取回樂衣,還要幹掉參師禪,讓這樣一個神出鬼沒的人四處作惡,想想也難教人心安。”

    龍鷹欣然道:“他既來殺我,老子當然有回報。”

    荒原舞坦然道:“我們兄妹肯為突厥人效力,主因是先師有遺命,要我們向突厥人報恩,另一個原因是突厥人答應我們完成諾言後,會保護龜茲,不被突騎施兼併。不過現在有鷹爺為我們做主,我荒原舞甚麼人都不怕了。誰不被鷹爺玩弄于股掌之上?”

    龍鷹道:“荒兄和畢玄是甚麼關係?”

    荒原舞駭然道:“原來你們早知道了。畢玄是我們兄妹的師公,先師正是得他傳授畢生絕藝。”

    龍鷹斷然道:“我們會在三個月內動程到貴國去,不論娑葛有任何要求,定要設法拖延他,待我們來到才採取對付他的行動。”

    萬仞雨道:“貴國能戰之兵有多少人?”

    荒原舞道:“我離開時,可以作戰的人在二萬人間。守城有餘,退敵則嫌不足。不過默啜絕不容突騎施隨意擴展實力。”

    龍鷹苦笑道:“荒兄忘了默啜被我們幹掉了五萬人,又要駐重兵在南疆以應付我們大周皇朝,突騎施苦候的機會,終於來了。”

    風過庭笑道:“最怕他們不動手,若動手我們便有收拾娑葛的藉口,大周軍再不是和稀泥了。”

    荒原舞道:“正是因想動手,但又顧忌鷹爺,才有參師禪刺殺鷹爺一事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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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榮歸神都(上)


    龍鷹哈哈笑道:“對!我們大可要求娑葛將參師禪交出來,他拒絕的話,便向突騎施動刀子,哪怕沒有藉口?”

    風過庭欣然道:“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龍鷹失聲道:“我是惡人嗎?”

    萬仞雨道:“你不是惡人,是邪人。哈!”

    風過庭道:“到哩!”

    四人往前方遠眺,神都出現在朝陽灑射的遠處。

    水師船在神都定鼎門外泊岸下船,武曌龍駕親臨,迎接凱旋歸來的將士。隨即舉行入城儀式,在前後禦衛開道下,武曌和龍鷹並騎緩行,婁師德、張九節、楊玄機和風過庭緊隨兩人馬後,接受歡欣若狂、以萬計湧至定鼎大街的群眾夾道歡迎。

    萬仞雨和荒原舞則悄悄開溜,前者是不願參加,後者則趕去會妹子。

    不住有群眾把燃點了的爆竹拋到隊伍前方,燒得劈啪作響,火藥味和煙火瀰漫長街,倍添熱鬧,盡洗硤石穀大敗以來的頹唐之氣。

    今次的狂勝,首次令人對未來生出希望,從此不用割地賠金的與外族修好,也填補了大周女帝對外功績不振的唯一遺憾。

    武曌傲坐馬上,以微笑和揮手回應群眾高呼萬歲的呼叫。每當她揮動龍手,群眾的歡呼都攀上極峰,益顯她備受群眾愛戴的事實。

    龍鷹不敢與她並排,落後兩步,心中百感交集。

    由定鼎門到皇城端門八裡長的一段路,每一寸都是武曌千辛萬苦下走出來的,經過近四十年宮內宮外的激烈鬥爭,再由他領軍斬下盡忠和孫萬榮的人頭,武曌的寶座已穩如泰山,沒有人可以動搖。剩下就看如何收拾塞外超級霸主默啜。皇位的繼承權仍是關鍵性的問題,現在可說是中宗派占盡上風,可是武曌的心意加上權傾朝野武氏子弟的反撲,仍是大周皇朝不穩定的源頭。武曌的善變,他已領教過多次。

    進入皇城後,在武曌主持下,先到萬象神宮舉行祭天儀式。

    龍鷹還是首次踏足這比上陽宮主殿觀風殿,還要大上一半的巨殿。拔地而起裝飾金龍的巨柱,以龍紋鳳紋為主。鏤雕精美的地磚。彩畫影壁,用琉璃構件裝飾的斗拱和梁枋,南端高起三層的白玉石階台,光是神宮的下層殿堂,已比宮內任何大殿更開濶和神聖。氣象萬千。

    武氏子弟全體出席,卻不是李旦和他的親族。可見他雖貴為太子,仍備受冷落。

    祭天之後是祭祖,卻是祭武氏之祖,于皇城東南隅的太廟舉行。祭祀儀式後舉行國宴,同時舉城慶祝,熱鬧情況如若過年。

    直到午夜。祝捷的慶祝仍是方興未艾,龍鷹心切會妻,問准武曌後,又答應明早到禦書房見她。立即開溜。當然不敢漏掉國老狄仁傑,約好明早見武曌後,到國老府拜會他,匆匆回甘湯院去。

    龍鷹張開眼睛。入目的是蚊帳熟悉的圓頂,平凡卻親切。懷裡的人雅蠕動一下,尚未醒過來。

    從定鼎門進入神都的一刻開始,直到現在醒來,現實和夢渾融在一起,再難分開。他沒見到太平公主,亦不願問她的芳蹤。也沒見到上官婉兒,據榮公公說,她是奉武曌之命出差辦事去了,卻不知辦的是甚麼事。

    現在他最想見的是端木菱和小魔女,只恨待會還要先到禦書房見駕。

    正要起床,人雅緊摟著他,嬌癡的道:“不准夫君大人起身。”

    床上只有他們兩人。昨夜三女還以為他徹夜不歸,各自上床就寢,於是他逐一寵倖,最後抱了俏人雅回房享受魚水之歡。

    人雅閉著眼睛夢囈般道:“曉得夫君大人打勝仗回來,我們都開心得瘋了。聖上本要我們參加國宴,胖公公卻向聖上說,最好不要讓我們抛頭露面,最後聖上給胖公公說服了。”

    龍鷹心忖胖公公設想周到,儘量不讓外人看到人雅,人雅那種我見猶憐的驚人美麗,能令好色的男人瘋狂。而自己直至今天,已擁有這美女一段不短的時日,見到她時仍要失控。道:“我要去見聖上呵!”

    人雅睜開秀氣逼人的美目,一閃一閃的,嘴角逸出頑皮的笑意,道:“你答應明早帶我們三姊妹到城外騎馬,人雅才陪你一齊起床。”

    龍鷹轉身將她壓個結實,笑道:“竟敢威脅為夫,是否昨夜為夫用刑不夠重?”

    人雅笑嘻嘻道:“怕你嗎?噢!”

    登時一室皆春。

    龍鷹在心裡嚷道,終於回家了!

    龍鷹來到禦書房外,有種從未曾離開神都、也未到過塞外的錯覺。同時想到身在神都者,怎想過前線是如此可怕的地方。

    榮公公迎上來道:“聖上剛到,正等候鷹爺。她們全嫁人哩!不知多麼受歡迎。”

    龍鷹的腦筋仍轉不過來,不解道:“誰嫁人了?”

    榮公公道:“是留美她們呵!”

    龍鷹大喜道:“嫁的甚麼人?”

    榮公公道:“見聖上要緊,遲些再報上鷹爺。”

    龍鷹登上石階,把門的衛兵大聲叱喝、立正、敬禮,態度明顯與前不同,恭敬多了。

    龍鷹收拾情懷,進入禦書房。

    武曌憑窗外望,若有所思。

    龍鷹來到武曌身後,施禮道:“小民拜見聖上。”

    武曌淡淡道:“邪帝好嗎?”

    龍鷹為之愕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武曌轉過龍軀,神采飛揚,一雙鳳目熠熠生輝,道:“我們聖門的邪帝,果然亦是戰場上所向無敵的大帥,不但盡忠和孫萬榮一一授首伏誅,突厥人也吃了大虧。現在朕手上有兩封國書,分別來自失活和李智機,表示臣服于我大周。有邪帝助朕,何事不可為?”

    龍鷹最怕武曌這副模樣,她若要自己支持武承嗣榮登太子之位,自己怎辦好呢?忙道:“事實上今次勝得極險,我們不但不是契丹人的敵手,更非突厥人的敵手。請聖上明察。”

    武曌不悅道:“邪帝何有此言?我們的大勝,已是鐵錚錚的事實。”

    龍鷹依事實言之,沉著的道:“硤石穀之敗,對我們大周軍力影響深遠,使我們喪失了大批訓練精良的正規軍。倉卒湊合而來的軍隊,不但訓練和經驗兩缺,且大半是強征來當兵的囚犯,士無鬥志,根本是一盤散沙,經不起長期征戰的考驗。幸好現在爭取到喘息的時間,只要有五個安樂年頭,郭元振可培育出新一代的大周精兵,那時默啜有難了。但今次真正擊敗突厥人的是契丹和奚人,而非我們的大周軍。”

    武曌龍顏稍舒,點頭道:“難得你勝而不驕,可是現在默啜兵力大減,我們豈可不乘勢追擊,坐失良機?”

    龍鷹歎道:“突厥太大了,且大部分是苦寒乾旱之地,三天后便是霜降,冬天即至。現在我們須借勢整頓軍隊,加強邊塞的防禦力。”

    武曌道:“邪帝!”

    龍鷹知她有重要話說,應道:“小民在!”

    武曌道:“不理你用甚麼方法,必須提默啜的頭來見朕。”

    龍鷹曉得她對默啜趁機騙她的事切齒痛恨,轟然答應道:“小民必為聖上辦到此事。”

    武曌踏前兩步,投入他懷裡去,龍唇重重地在他唇上重吻一口,才放開他,朝龍桌舉步,漫不經意的道:“邪帝要朕如何獎賞你?”

    龍鷹轉身向著她的龍背道:“聖門有事,小民當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需獎賞?”

    武曌旋風般轉過身來,雙目異芒遽盛,道:“直至此刻,朕才有你確為我門中人的感覺,你真的視自己為聖門的人嗎?”

    龍鷹一字一字肯定的道:“只要能令聖門流芳百世,我龍鷹就是聖門的人。”

    武曌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走?”

    龍鷹道:“我必須到吐蕃走一趟,希望聖上能賜我與吐蕃人討價還價的交涉權。”

    武曌道:“只要邪帝肯許下承諾,答應盡心盡力讓我武氏皇朝在你有生之年,延續不絕,朕可予你代駕出征的軍權。”

    龍鷹頹然道:“若小民答應聖上,聖上給小民甚麼權都沒有用。首先萬仞雨就不肯與小民並肩作戰,沒有他的井中月,孫萬榮的首級將不會如現今般高懸皇城之外。”

    武曌怒道:“為何你始終不能全心全意支持朕?”

    龍鷹歎道:“聖上該比小民更明白其中情況,順人心者勝,逆民心者敗。聖上可以殺多少人呢?”

    武曌冷然道:“朕要你回去好好的想清楚,明早再來這裡告訴朕答案。”

    龍鷹心忖再說下去,只會和她大吵一場。真沒想過回來後首次對話,便和她不歡而散。告退離開。

    走出書齋,為他牽雪兒的是令羽,見他春風滿面,便知他和舉舉的新婚生活,非常愉快。

    榮公公此時被武曌召進書房,與他交換個遲些再談的眼色,匆匆入齋。令羽放開馬韁,與他並肩步往門樓,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乖乖跟在後方的雪兒兩眼,道:“雪兒的眼神和毛色都有改變,真古怪!原來馬都會有變化的。”

    龍鷹朝夕和雪兒相處,反不覺牠的改變,心忖牠該是受到魔氣的影響,當然不點破,隨意應道:“牠的確是愈來愈有靈性了。”岔開道:“舉舉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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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榮歸神都(下)


    令羽欣然道:“她有喜了,開心得天天在笑,我甚麼地方都不去,有空便回家去陪她,一切全拜鷹爺所賜。”

    龍鷹道:“大家兄弟,不用客氣。武延秀那小子沒來煩你們嗎?”

    令羽冷哼道:“聽說我們大喜的那一天,武延秀在家中大發脾氣,喝酒喝得昏天昏地,打砸了很多東西。我也曾擔心過好一陣子,幸好聖上遣了他到突厥去,迎娶默啜的女兒凝豔,暫時再不用擔心他。”

    龍鷹記起胖公公說過,默啜所謂“代征契丹”的條件之一,是為女兒向大周皇室提出婚娶。胖公公還認為默啜毫無誠意,只是要製造分裂。現在武曌派了武承嗣的兒子去迎娶凝豔,等於向天下人表明心意,就是皇嗣之位,她屬意的是武氏子弟而非李唐宗室。唉!武曌遣自己北上時的英明果斷,到了哪裡去呢?

    見過狄仁傑和端木菱後,定要回宮向胖公公請教。

    昨晚不論祭天祭祖,又或國宴,都見不到胖公公,當時已知不是好兆頭,看來胖公公與武曌的關係,再次陷進低潮。

    自己最不該狠挫了默啜,令武曌感到有充裕時間,可做出皇嗣的變動和安排,更不怕有人敢反對。

    問道:“武承嗣和武三思這些日子活得風光嗎?”

    令羽答道:“魏王和梁王的情況我不大清楚,只知武攸宜和武懿宗從前線調回來後不但無過,還被委以重任。”

    龍鷹心叫不妙,道:“甚麼重任?”

    令羽道:“武攸宜給聖上派往長安,當西都的第一把手,人人都知這是個肥缺,又准他住進皇宮去。寵遇極隆。據聞他們自己的武氏子弟,亦有人眼紅。”

    龍鷹心忖武曌這一著,是逆人心而為,怎能教人心服?

    令羽續道:“至於武懿宗,當上了神都屯兵的大總管,他是甚麼料子,誰都一清二楚,無德無能,竟能繼續獲得重用。”

    龍鷹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城外戍軍的軍權,豈非落入武氏子弟手裡?不過也看出武氏子弟的確缺乏人材,武攸宜和武懿宗只憑些許領軍經驗,便被武曌委以重任,而兩人的所謂軍功。都是見不得人的。

    令羽道:“最令人憤怒的卻是與鷹爺稔熟的來俊臣有關,兩個多月前,來俊臣被國老奏了一本,聖上遂將他下獄,可是關了不到十天,武懿宗回來,與武承嗣往見聖上。談了不到一個時辰,聖上便下旨將來俊臣放出來,還明令國老不准再提劉思禮一案。”

    龍鷹的心直往下墜。

    劉思禮一案,不但牽涉到武承嗣。且直接與武懿宗有關係,武曌此舉,是不讓狄仁傑借此牽連到武氏子弟身上。但也感到神奇,當日為來俊臣測字。確是應驗如神。

    此時來到觀風廣場,龍鷹道:“回來後再談。”

    令羽道:“鷹爺立了天大軍功回來。人卻一點沒變,令羽佩服。”

    龍鷹手抓一下他肩頭,笑道:“我根本不覺得自己幹過甚麼事,變他奶奶的。”

    飛身上馬,疾馳而去,以宣洩心中的不平之氣。

    尚未到達狄府,在天津橋已被出落得更漂亮迷人的小魔女狄藕仙截著,雖仍是那副刁蠻頑皮的樣兒,卻多了以前沒有的獨特氣質,那是沒法以言語去形容的東西,令她有諸內形於外,對龍鷹的誘惑力大幅增強。

    小魔女見到他,毫不掩飾她從心中湧出來的喜悅,秀目含情隔遠便嚷道:“好傢伙!昨晚國宴後竟不來見人家,是否想討打?”

    光是她便已惹得人人側目,何況還多了個龍鷹?駭得龍鷹快馬加速,牽著黑兒掉轉馬頭,與她並騎馳下天津橋。笑道:“未來嬌妻別來無恙,還以為昨晚可在國宴見到你。”

    小魔女嘟著嘴兒道:“爹不准人家去嘛!累得人整晚睡不好。”

    龍鷹訝道:“我還以為你要陪師父?國老為何不准你去?”

    小魔女氣鼓鼓的道:“不准去便是不准去。怎知爹心裡想甚麼?又不懂抓你來見人家,他這個爹都不知怎麼幹的。”

    龍鷹陪笑道:“未來嬌妻息怒,我會好好哄你。”

    小魔女餘怒未消的道:“哄你的大頭鬼,只懂甜言蜜語,信都不給人一封,比以前更沒有心。”

    龍鷹忙道:“是小弟不對,小魔女大姐要小弟怎樣賠罪呢?今晚陪過夜亦沒有問題。”

    小魔女忍俊不住的笑出來,喜翻了心兒的道:“真的會陪我?”

    龍鷹拍胸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今晚就陪仙兒共度良宵。哈!真爽!回神都後終有件開心的事。”

    小魔女道:“我不要你陪夜,卻要陪別的事。”

    龍鷹開始感到不妙,頭皮發麻的道:“陪甚麼呢?”

    小魔女得意洋洋的道:“我要你陪人家到西都去。不准拒絕,否則仙兒永遠不原諒你昨晚沒來見人家的大錯。”

    龍鷹終曉得中了奸女之計。

    皇宮。大宮監府。

    龍鷹在據桌大嚼的胖公公對面坐下,松了一口氣道:“真怕公公給武曌害了。”

    胖公公以手拿的羊腿點向桌上的飯菜,道:“吃點東西再說。”

    龍鷹道:“我剛在國老府吃過午膳,飽得失去再吃一口的能力。哈!”

    胖公公瞇眼看他,道:“小魔女有沒有陪你一起吃?”

    龍鷹苦笑道:“她忙著去收拾行裝,沒空理會我。”

    又道:“法明公然到長安說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胖公公先解決了手上的羊腿,好整以暇道:“小子你仍未夠道行,稍遇點挫折,便一副心灰意冷的可憐模樣,不曉得現實從來如此,怎會事事如意?由江湖到朝廷,到國與國之間,都因應新的形勢不住變化。現在武曌不但擋開迎頭劈來的一刀,還龍腳一伸,將默啜撐得掉往十多丈外,一時間沒法爬起來出另一招,以她善於把握形勢的本領,怎肯錯失時機,力圖達成她以武周代李唐的大心願?小子你太不明白她了。”

    龍鷹道:“可是法明是她要殺的人呵!怎肯讓他離開禪院,還大模大樣的公開活動?”

    胖公公喝一口熱茶,悠然道:“因為法明比你更懂看風頭火勢,曉得在邊疆暫時風平浪靜的時候,與武曌對著幹無異是找死。這傢伙著三真妙子來找她徒弟,由太平向明空轉達法明求饒的資訊,明空考慮了三天后,親到淨念禪院見法明。公公不用親耳聽到,也清楚他們說甚麼。唉!明空的心比以前軟了很多。”

    龍鷹難以相信的嚷道:“她的心軟了?”

    胖公公拍拍肚皮,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

    龍鷹道:“武曌和法明是否達成協議?”

    胖公公點頭道:“法明肯定跪地立誓的向她宣示效忠的意向,並表明支持她挑出來的皇嗣人選。而明空則著他整頓江湖,先控制佛道兩門,再對支援李顯的江湖門派動刀子,慈航靜齋若識相的話,會被留到最後。”

    龍鷹頭大如鬥的道:“慈航靜齋從來不懂識相,我的仙子已于十日前驚聞法明會到長安去之後,匆匆到長安去了。”

    胖公公道:“不用擔心她,也從來沒有一個由靜齋派出來的仙子,會被人幹掉,碧秀心那次不算,若算的話頂多是『同歸於盡』,石之軒也討不到便宜。明空是否逼你支持她的武氏子弟?”

    龍鷹佩服道:“公公真厲害,她還限我于明天正式表態。她如動手,小子該怎麼辦?”

    胖公公道:“你太不明白她了,不論從帝皇的角度,又或她聖門之主的身分,她都對你愛之惜之唯恐不及。邪帝你已成了她最寵愛的人,怎捨得殺你呢?何況她對你動了真情。”

    龍鷹大吃一驚,愕然以對。

    胖公公道:“我所說的真情,指的並不是男女之情,雖然怎都有一點點,而是一種長輩對後輩的感情,便如公公和你的關係,但又不盡相同,牽涉到更深刻的情緒,因為你已變成她心中的另一個寇仲,又或徐子陵,甚至是兩人的混合體,可追溯至她對婠婠的情意結。”

    稍頓續道:“所以只要不威脅她的帝位,又不干預皇嗣繼承的敏感問題,不論你如何開罪她,她生一輪氣便沒事了。這個認知非常重要,令你懂得如何為自己定位。”

    龍鷹頹然道:“知道又如何?明天我該如何回覆她呢?要我支持武氏子弟,我實在沒法辦得到。他奶奶的!真想帶人雅她們一走了之,甚麼事都不去管。”

    胖公公淡淡道:“你辦得到嗎?”

    龍鷹指著腦袋苦笑道:“想想總可以吧!”

    胖公公長笑道:“你又忘記自己是誰了。告訴我,戰爭對催魔起了甚麼作用?”

    龍鷹現出驚訝之色,思索道:“真古怪!公公提起,我才忽然醒覺到,我已久未想過這個問題,幾乎完全忘記了魔種,每當面對危險,自然而然登上魔極之境。”

    胖公公老懷安慰的道:“這是最好的消息,表示你的道心和魔種開始融合,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轉變,包括你自己在內,沒有人可以覺察。唯一的例外是擁有仙胎的端木菱,再見她時,你試親她的仙嘴,看她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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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久別重聚

    龍鷹立即精神大振,道:“對!就算要挨耳光,怎都要試一次。”

    胖公公道:“你要到長安去嗎?”

    龍鷹點頭道:“還要帶小魔女去。本以為國老會婉言拒絕,豈知他被小魔女纏得更慘,不知多麼高興我帶她走。”

    胖公公道:“誰都猜到因著閔玄清和端木菱的關係,你會到長安去,更多了小魔女這個包袱,要殺你,實是千載一時的好機會。但公公卻不為你擔心,該擔心的是你的敵人,因為他們不曉得,面對的是甚麼。哈!武曌不曉得,公公不曉得,最妙是連你自己都不曉得。天下竟有如此荒誕離奇的事!”

    龍鷹道:“唉!我再沒閒情去理其他事。公公教我明天如何應付我們的女皇帝還實際點。”

    胖公公道:“有甚麼難應付的!爽爽脆脆告訴她,本邪帝沒空去管你的家事,你最好也不要來惹老子。他奶奶的,老子現在要帶小魔女去闖蕩江湖,到默啜再來惹是生非時,老子看看當時的心情,才考慮願否再為你效力。看!多麼痛快!”

    龍鷹說不出話來,呆瞪著他。接著兩人一起爆出鬨笑,笑到捧著肚子,辛苦至極。

    龍鷹邊揩嗆出的淚水,邊笑道:“公公在害我。”

    胖公公搖頭笑道:“怎會害你?但大概是這個意思,當然不能用這種語調夾上粗話說出來。是好是歹,當皇帝的是她而不是你。”

    龍鷹道:“公公現在與她關係如何?”

    胖公公道:“空前良好。見過法明後,她還問我的意見。公公告訴她,她和法明關係的關鍵在你龍鷹,當法明成功除掉你,便是他再次背叛造反之時。默啜亦會大舉南侵。現在不論塞內外,誰不曉得龍鷹是另一個寇仲?”

    龍鷹頭皮發麻道:“那我豈非成了眾矢之的?”

    胖公公道:“正是如此。不過當年的寇仲和徐子陵的處境比你更不堪,但誰奈何得了他們?愈多人來惹你,愈顯出邪帝老哥的威勢,你應感高興才對。”

    龍鷹道:“我最擔心人雅她們。”

    胖公公忽然岔開道:“你明白武曌因何把人雅送給你嗎?”

    龍鷹道:“不是為籠絡我嗎?”

    胖公公道:“明空對人雅確有特殊的感情,看她瞧人雅的眼神便清楚。對你她亦有特殊的心結,因為你是聖門史上第二個練成種魔大法的邪帝,所以送你人雅,一方面是籠絡你。亦令她看在人雅分上,不會隨便殺你。人雅是她的心魔,既寵她亦不願面對她,你明白嗎?”

    龍鷹沉吟不語,回味胖公公的話。

    胖公公道:“不用擔心她們。不論你如何觸怒武曌,她亦不會遷怒她們,何況有我胖公公在。你打算何時到長安去?”

    龍鷹道:“三天后的清晨。我大概不會回來,會由長安直接到西域去。”

    胖公公道:“你不用送小魔女回來嗎?”

    龍鷹道:“只好央仙子帶她的小徒弟回來。”

    胖公公道:“花間女到神都來尋你哩!”

    龍鷹一震道:“甚麼?”

    胖公公道:“她三天前坐畫舫抵達神都。入住棋聖的小湖莊,明天將舉行棋會。哈!眾人明知會輸得焦頭爛額,但仍不到半個時辰便滿額。”

    龍鷹從深心中湧起沒法遏抑的喜悅和衝動,跳將起來道:“我立即去找她。”

    龍鷹以草原奔馬的速度。逢車過車,遇馬越馬的趕往小湖莊,開門的健僕一見他便喜呼鷹爺,將他迎入轎廳。又使人安頓雪兒。

    棋聖安世明幾乎是狂奔來迎,一臉發自真心的崇慕之色,道:“老夫那回確是有眼不識泰山,竟不曉得眼前人就是先後斬殺李盡灰和孫萬斬的人。老夫整天掛著下棋。太糊塗了。”

    龍鷹心忖那時仍未殺盡忠和孫萬榮,可知棋聖真的糊塗。笑道:“李盡灰孫萬斬。誰改的名字?”

    棋聖道:“是聖上下詔改的。請鷹爺移駕,我們邊走邊談。”

    龍鷹隨他深進宅院,糾正道:“盡忠確是我親手宰的,但孫萬榮的頭顱卻是由你的老朋友萬仞雨割下來。”

    棋聖意氣飛揚的道:“誰割下來都一樣,全是我的老朋友。哈!我棋聖從未如此風光過。”

    龍鷹見他帶自己穿過沒有人的棋園,訝道:“你老人家要帶小子到哪裡去?”

    棋聖欣然道:“當然是領鷹爺去見夫人,她甫抵神都,便交代下來,只肯私下見你一人。老夫已托了幾個大官朋友,看如何將資訊傳予鷹爺,想不到鷹爺這麼快便收到消息。”

    龍鷹聽得心甜如蜜,隨棋聖穿出棋園的後大門,夢蝶的“陌上塵”赫然出現園後河上的碼頭旁。

    龍鷹乘機脫身,拍拍棋聖的肩頭道:“多謝棋聖相送,小子自行上去便成。”

    不待他說話,拔身而起,落在甲板上,頗有重演在巴蜀尋得畫舫的情況。

    夢蝶熟悉的聲音直鑽進他的心窩內,輕柔如一陣春風,道:“你來了!”

    龍鷹一個翻騰,落到閉上的艙廳門前。廳門張開,現出夢蝶絕美的容顏和優美的體形。她清減了少許,但她的美麗,卻比以前更有震懾力,更令人難以抗拒,一雙眸神深邃莫測,顯然不死印法奇功已更上一層樓。

    龍鷹閃電撲前,便要將她擁入懷裡。

    夢蝶唇角逸出一絲笑意,秀目射出責怪他無禮,但又充盈久別重逢的悅色,往後退開,不讓他得逞。

    龍鷹看到花間美女活色生香的出現眼前,魔性大發,哪還顧得她是否願意,如影附形的彼退我進,直逼而去。

    眨眼間夢蝶已退至廳子另一邊的艙壁,退無可退,嬌呼一聲,被龍鷹緊壓在艙壁處,雙手無力地撐在他兩邊肩頭處,發出銷魂蝕骨的呻吟聲,責道:“龍鷹!噢!”

    龍鷹尋上她的香唇,狠狠痛吻,盡泄心中對她的苦思和夢縈魂牽的掛念。起始時花間美女門關森嚴,不旋踵防禦崩潰,還熱烈反應。

    天旋地轉,所有人事均被拋往九天雲外。

    龍鷹不是未試過對她摟摟抱抱,卻沒有一次像這回般有渾然一體、難分彼我的迷人感覺,夢蝶本推著他的玉手,改為摟他脖子,嬌軀不住抖顫,每一下抖顫都刺激著龍鷹的魔性。

    龍鷹卻不得不苦苦克制,不敢進一步侵犯她。夢蝶雖對他有很大的好感,兩人更是曾出生入死,情義深重,可是由於花間派“徜徉於群花之間”的獨特心法,縱然夢蝶對他生出愛意,仍限於朋友手足之愛,過不留痕。抗拒不了他,只因抗拒不了他淩駕於聖門所有心法的魔種,受不住他魔氣的牽引力。這種異乎尋常的互相吸引,最後會否激出愛火情花,誰都不曉得。

    夢蝶性格獨立,我行我素,若龍鷹逼得她太緊,會令她生出反感。

    龍鷹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熱辣辣、溫潤濕軟、甜滋滋的香唇。

    夢蝶嬌體發軟,秀眸半閉,想避開他的目光,卻是無處可逃。

    龍鷹再把頭埋入她的髮鬢去,雙手抓著她軟如綿絮的肩頭,嗅吸著她迷死人的體香發香,吻她嬌嫩的玉頸一口,引來她另一輪抖顫。柔聲道:“眼前有個殺莫問常的機會,大姐願和小弟攜手合作嗎?”

    夢蝶的呼吸急速起來,無力地“嗯”的應了一聲,似是同意了,又像仍沒法明白正大占她便宜的男子在說甚麼。

    龍鷹心迷神醉,深深享受她因呼吸轉急、酥胸不住起伏的誘人滋味,忽然耳珠像被蠍子的尾狠叮一下般,痛得“嘩”一聲叫出來。

    龍鷹頭往後仰,不滿的看著她道:“大姐竟這樣還禮,想收買人命嗎?”

    夢蝶仍任他將自己擠壓在艙壁處,又摟著他不放,但一雙美眸已回復澄明清澈,瞪大眼睛,懶洋洋的瞧著他。唇角含春的道:“你這麼可惡,弄到人家春心蕩漾,不懲戒你怎成?”

    兩人仍保持最親密的接觸,聽著她自認對他動情,那種誘惑力可不是說笑的。

    龍鷹忍受著耳珠的痛楚,苦笑道:“可是看大姐的眼神,卻看不到春心大動的任何跡象。唉!我的娘!千萬勿對小弟說無情的話,小弟會受不起的。”

    夢蝶含嗔道:“你這小子泡妞的功夫愈見高明,哪來不准人家說不合你心意的話的道理?不過你可以放心,若人家真的對你無情,就不會到神都來,讓你有機會調戲輕薄人……噢!”

    龍鷹再度出擊,封著她香唇作惡,花間美女完全失去抗拒之力,任他肆虐。

    纏綿良久,龍鷹才肯放過她。

    夢蝶又回復先前心迷意亂的模樣。

    龍鷹狠狠道:“不管大姐承認或不承認,這就是我們情訂此生的吻,由此吻開始,大姐已是小弟的情人,嫁不嫁小弟不要緊,但我們再不是以前的關係,也永遠回復不了以前的關係。”

    夢蝶勉力睜大美目,霞燒玉頰的微嗔道:“你是逼人太甚,強要人家做你的情人,不過念在給你強來的感覺不算太差,暫不和你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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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8 19:53:51
第一百零四章 風暴前夕(上)

    龍鷹失聲道:“不太差?大姐可知自己的反應多麼熱烈,摟得小弟差點氣絕。”

    夢蝶“噗哧”嬌笑,又喜又嗔的瞪著他道:“很久沒見嘛!反應熱情點有何稀奇?又不是沒給你親過,摟抱更像是家常便飯。不過給你親飽了,再敢放肆,夢蝶會教你一嘗不死印法的滋味,這是最後的警告。”

    龍鷹探手往後,摟著她柔軟的腰肢,退離艙壁,在她火熱的左右臉蛋各親一口,道:“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大姐是無路可逃。哈!大姐的身體確是誘人至極。”

    夢蝶沒好氣道:“你還要摟多久呢?”

    龍鷹歎道:“最好是抱足一世,只恨現實是殘酷的,多一個時辰如何?”

    夢蝶笑得花枝亂顫,將螓首埋在他寬肩去,道:“死小子!信不信我揍你一頓?立即放開我。”

    龍鷹訝道:“大姐竟真當小弟是胡謅的,眼前的確有個殺莫問常的機會,且是他自己送上門來,不用到處尋他。”

    夢蝶湊到他耳邊去,柔聲道:“就當大姐求你吧!人家受不了你的魔種呵!”

    龍鷹心神俱醉,夢蝶是破天荒第一次,表明對他已是情思難禁。

    龍鷹進入觀風門,被羽林軍截著,請他去見太平公主。龍鷹連忙趕往陶光園,侍婢將他直接帶進公主讓他看到她裸背的靜室,道:“公主剛從西都回來,沐浴後會出來見鷹爺。”

    龍鷹自然而然到他一手製造出來的榴木太師椅坐下,接過女婢送來的香茗,邊喝邊等待。心忖公主會否想色誘自己呢?整個靜室只得一幾一椅,她若想坐下,只好坐到自己的大腿來。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熱。

    女婢退出室外,留下他一個人獨坐,撫椅追思,想起荒穀小屋的歲月,懷念起來。多麼簡單的生活,醒來後便往荒野跑,采野果,有時則到溪澗捕魚,回家後練功睡覺。優哉遊哉。

    門開,太平公主一身浴後香氣的走進來,披著白色棉袍,龍鷹敢肯定袍內除肚兜褻衣外,再沒有其他蔽體衣物。隱見豐乳美腿,勝景無窮。

    她是否又在施展媚術?

    太平公主婷婷來到他身旁,坐入他懷裡去,探出玉臂,纏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香一口,美目生輝的道:“在西都。人人都在談論你,說龍鷹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龍鷹目光下移,她一雙雪白豐滿的大腿在棉袍下襬分開下,完全暴露在他的魔目下。令他頗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控制不了雙手,左手摟著她的蠻腰,另一手撫上她的大腿,同時暗叫不妙。被夢蝶激起的色心,仍是方興未艾。分外抵受不了尊貴公主的誘惑。

    幸好太平公主似有正事要說,神情端莊,秀眸澄明。

    在荒谷石屋,初見她時的驚豔感覺,仍是印象深刻。當時她雖蒙著面紗,但胴體的美麗線條,已足令他神搖魄蕩。

    龍鷹有點不明白自己,是否因正坐著榴木椅,故不住想起往事。

    太平公主將他的手按在玉腿上,不准他作怪,雙目射出責備的神色,嗔道:“母皇隨時會召我去見她,不要胡鬧。”

    龍鷹道:“原來是你母皇派你到西都去。”

    太平公主若無其事道:“剛好相反,我是私下開溜,現在仍不知她會否治我叛逆罪。”

    龍鷹訝道:“明知如此,你到西都去幹甚麼?”

    太平公主軟弱的伏入他懷裡,歎道:“本殿需要一個像鷹爺般強壯的男人。”

    龍鷹沒有誤會她,因仍被她捉著大手,曉得她的意思只是希望有人讓她可放心倚賴,亦突顯她孤立無援的處境。不由心生憐惜,道:“發生了甚麼事?”

    太平公主輕輕道:“上清派的派主無姤子忽然暴斃,死得不明不白,令天師道的席遙幾乎成了道尊之位唯一夠資格的當選人,此人一直與法明暗中勾結,若給席遙坐上道尊之位,道佛兩門,將盡入母皇手上,母皇下一步會將武承嗣捧上太子之位,兩位皇兄命危矣。”

    龍鷹不解道:“既然如此,為何公主又肯為法明穿針引線,讓你母皇與法明妥協和解?”

    太平道:“你的消息很靈通。表面看來是由人家穿針引線,事實上卻是母皇向法明暗送秋波。武懿宗坐上戍軍大統領之位後,第一件事是調走淨念禪院附近的駐軍,解除對禪院的威脅,法明還不識相嗎?人家只是做個順水人情。”

    龍鷹道:“席遙坐上道尊之位,會帶來甚麼災難?其他道門諸派,反對他的該大有人在。”

    太平道:“他的情況有點像法明,雖不能令道門諸派人人心服,卻受到母皇支持,天下信奉道教的群眾,亦以他為尊。只要想想舉國之民,不信佛便通道,他和法明的影響力是多麼可怕。母皇若非一意捧武承嗣為太子,絕不容他們居於道佛兩門的至尊之位。”

    龍鷹道:“無姤子怎會這麼輕易被人收拾?”

    太平道:“肯定是法明偷偷潛入西都,在上清派內奸的安排下,覷準時機殺害無姤子,令上清派陷入空前大亂。殺無姤子後,法明又返回淨念禪院,然後打鑼打鼓的公然到西都,美其名為宣揚佛法,實質則是為席遙造勢。”

    龍鷹不解道:“弄了這麼久,仍未選出道尊嗎?”

    太平道:“這是道門的傳統,須守候七七四十九天,看坐化的前道尊歸元真人的身體,會否轉化為金剛不壞之身,證明他得成正果,才為他裝金身,並舉行盛大儀式,供奉他在太清宮內,與三清並列仙班。然後進行推選繼位的新道尊。”

    龍鷹抽回大手,摸索太平環腰的玉帶,興致盎然的道:“歸元真人有化為金剛不壞之體嗎?”

    太平道:“真神奇!他的遺體沒有絲毫腐朽之象,只像是安詳地在打坐。”

    龍鷹單手解下她的帶扣,將她的玉帶挪走,搭在椅柄。

    太平顫聲道:“你在幹甚麼?”

    龍鷹將她的棉袍脫下來,任袍子滑落椅旁地上,登時滿目春色,太平公主肉光致致的粉臂玉腿,豐滿的胸肌和滑不溜手的香背,暴露無遺,只剩下褻褲和絲質的紅肚兜。

    龍鷹由衷的讚美道:“公主的身體真迷人。”

    太平公主“嚶嚀”一聲,摟緊他抗議道:“人家在說正事呵!”

    龍鷹一手撫她光滑的玉背,另一手摸她修長豐滿的大腿,笑嘻嘻道:“你說你的正事,小弟辦我的正事,有何相干?”

    太平大嗔道:“不准解人家其他的東西。”

    龍鷹故作不解道:“解甚麼東西?公主是指這個小肚兜嗎?”

    太平央求道:“饒了人家吧!人家現在不是這種心情呵?呵!”

    龍鷹停止活動,道:“你穿成這樣來見小弟,擺明是來誘惑我,現在又推三推四,是否想我以後不理你?”

    太平咬著他耳朵道:“千萬不要不理人家,現在我只信任你一個人,也只有你可對抗母皇,可以分別在朝廷和江湖抗衡她。”

    又輕呼道:“幫我!”

    龍鷹道:“他奶奶的!這種事非純憑武力可以解決。道尊的正式推選,何時舉行?”

    太平道:“在整件事起著關鍵作用的是關中劍派的派主丘道約。由於關中劍派出了個萬仞雨,且由他斬下孫萬榮的首級,令關中劍派影響力大增,穩為中土各派之首,母皇更指定以後羽林軍、御前和禁衛的首席教頭,必須由關中劍派推薦的弟子出任。勿要奇怪母皇為何要助長關中劍派的威風,這是她一貫的手段,令各教各派出現權力上的制衡,不會令其中任何一方勢力獨盛。”

    龍鷹心忖,說到玩手段,自己真不是她的對手,只是放生法明的一著,正是針對自己的聲威而發,令他立陷下風劣勢,更不能失去她的支持。他的娘,除了領軍打仗外,其他方面他都是望塵莫及。

    太平道:“在一些道門派系的支持下,丘道約力主因無姤子之死,必須把推選之期延至下月,我們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

    又道:“龍鷹呵!幫人家想辦法好嗎?嘻!你是世上最多鬼主意的人。看!太平不是給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嗎?”

    龍鷹用手托著她巧俏的下頷,先痛吻一番,笑道:“我很快會到西都去,到時看清情況,再隨機應變。”

    此時俏婢來報,武曌命太平到貞觀殿去見她。

    小婢離開後,龍鷹雙手立即不規矩起來,道:“你曉得上官婉兒到了哪裡去嗎?”

    太平給他摸得全身泛紅,誘人至極,卻沒有任何反抗,還不住扭動嬌軀,呻吟道:“與法明和解後,母皇立即派出上官婉兒,到房州去見三皇兄,會有甚麼好事呢?當然是警告他不要和江湖人物來往。龍鷹呵!你現在是於最不恰當的時候,做最不恰當的事呵!”

    龍鷹將她攔腰抱著站起來,笑道:“老子現在是報你只准我看一半的一箭之仇。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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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9 08:41:44
第一百零五章 風暴前夕(下)


    與公主分手後,龍鷹到大宮監府找胖公公,兩人到偏廳說密話。聽罷最新的發展,胖公公道:“到長安後,你直接去找法明談判。”

    龍鷹失聲道:“我和他還有甚麼好說的?”

    胖公公哂道:“你這小子真不長進,到神都混了這麼久,一點不懂玩政治。”

    龍鷹抓頭道:“小子拿甚麼去和他談判?談些甚麼?難道逼他不讓席遙去選道尊嗎?”

    胖公公好整以暇道:“談甚麼都可以,目的是不讓席遙獨大,最後席捲天下道門。”

    龍鷹道:“這個誰都曉得,問題在法明現在有武曌在背後撐他,他根本不放我在眼內。”

    胖公公笑道:“他真的可以不放你在眼內嗎?”

    龍鷹歎道:“他為何要放我在眼內?純比武功,我仍奈何不了他。”

    胖公公從容道:“他肯定答應了明空,不會向你動武,所以這不是武功上誰高誰低的問題,而是影響力的問題。你已成了法明、席遙外另一股異軍突起的力量。只要想想自己成為了另一個‘少帥’,你便可知自己能發揮的影響力。”

    稍頓續道:“還有!就是你對明空的影響力。現在玩的是另一種遊戲,依然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顯出你邪帝的本色來,你並非明空的手下,而是她尊敬的夥伴。”

    龍鷹點頭道:“我開始有點明白了。”

    離開大宮監府,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候。龍鷹記掛嬌妻,返甘湯院去。吃晚膳時,不得不向人雅等說出三天后動身到長安去的事,還坦言會帶小魔女去。

    人雅欣然道:“國老的千金,我們聽得多哩!近數月宮內還盛傳她愛上我們的夫君大人。”

    麗麗道:“夫君何時讓我們見她呢?她是眾所公認的美女呵!”

    龍鷹訝道:“我回來後屁股尚未坐熱。又要離開你們,連我自己都感到心不安,你們卻……”

    秀清截斷他道:“胖公公多次向我們說,由於你身分特殊,這幾年會四處奔波,著我們心中有準備,千萬不要令你牽掛。夫君放心去做你的事,我們會乖乖在家做好妻子的本分。”

    人雅媚笑道:“不過這三天你要好好陪我們。”

    龍鷹嘻皮笑臉道:“是三晚。哈!”

    次日一早醒來,龍鷹守諾帶她們到城外策馬玩樂。興盡後送她們回甘湯院,立即去禦書房見武曌。

    武曌因早朝延長,未能依時來禦書房,龍鷹遂埋首疾書,將《道心種魔大法》最後一篇《魔仙》默寫出來。

    這是全書最短的一篇。只有百來句千多字,且晦澀難解,顯然純屬理論性的揣測探究,缺乏經驗上的支持。龍鷹也是一知半解,似明非明。向雨田在卷終處注了“破碎虛空”四個蠅頭小字,更令他感到莫測高深。

    完成《道心種魔大法》上下兩卷後,他頗有將已成灰燼的秘卷還魂的奇異滋味。見武曌仍龍駕未臨,走出書齋。禦園陽光漫天,龍鷹仿似由大法的天地重回人世。

    榮公公迎上來道:“聖上有要事處理,命小人來告訴鷹爺。請鷹爺于黃昏時到貞觀殿見駕。”

    龍鷹從牽雪兒而來的兵衛手上接過馬韁,心忖甚麼事如此急待武曌處理?答應一聲,翻身上馬。

    榮公公立在馬旁道:“還有是梁王請鷹爺今天抽空到他在宮外的府第去,有事想和鷹爺商量。”

    龍鷹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回宮後,忙過在北疆打仗。”

    策騎去了。

    離上陽宮後。龍鷹直赴國老府,尚未過天津橋,風過庭從後奔馬追來,兩人緩騎過橋。

    龍鷹道:“他們走了嗎?”

    風過庭道:“昨天走的,累得神都的文武百官,人人無心正事。哈!”

    龍鷹笑道:“真誇大。回來後見過花秀美嗎?”

    風過庭道:“萬爺忙著去與聶大家溫存,你老哥則是慰妻,只好由在下這個無所事事的人,去送他們兄妹一程。花秀美千叮萬囑,要你儘快到龜茲去,看來對你很有意思。”

    龍鷹啞然笑道:“不要誆我。公子才是她的知音人,她想見的是你而不是我。”

    風過庭雙目射出傷感的神色,道:“她對我有好感也沒用,恕過庭無福消受。”

    龍鷹忍不住問道:“如此美女,世間罕有,究竟是怎麼樣的一段往事,令公子如此傷心人別有懷抱,曾經滄海難為水呢?”

    風過庭苦笑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卻不是現在此刻。仞雨正在國老府等待我們,正如小魔女所說的,在下已變成鷹爺的狐群狗黨,你們的事也變成了我的事,且甘之如飴。”

    龍鷹道:“公子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風過庭道:“昨晚崔玄暐來找我,說清楚了現在的情況。據傳武承嗣透過張嘉福,正全力策動神都各階層的頭面人物,上書聖上,請聖上改立他為太子。”

    龍鷹罵道:“不識羞恥。”

    風過庭道:“很難怪責武承嗣,他只是明白見風轉舵之道,曉得聖上的心意,遂對李旦的皇儲之位提出挑戰。現在盡忠和孫萬榮被殲,突厥人兇焰被壓,不趁此機會出來搞風搞雨,更待何時?”

    龍鷹歎道:“如此變化,確是始料不及。老子寧願真刀真槍的到戰場去,而不願處於這種敵我難分的形勢裡。”

    風過庭道:“不論武氏子弟如何鑽營,但他們最大的弱點,就是無德無能,拿不出任何能服眾的東西,唯一口實是『自古天子未有以異姓為嗣者』的一句空口白話。如果今趟破契丹、挫突厥的是武承嗣或武三思,李旦早給掃出東宮外。”

    龍鷹哈哈笑道:“說得好!忽然間小弟又充滿信心。哈!再問你一句,你老哥是否真的放過花秀美?”

    風過庭沒好氣道:“在下是她的知音人而非追求者,你若想得到她,過庭樂觀其成。”

    龍鷹狠狠道:“真的不會後悔?”

    風過庭道:“既沒有這個心,何來後悔可言?”

    龍鷹苦笑道:“這麼都試探不出來,恐怕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令小弟很為公子的未來幸福擔心。”

    風過庭笑道:“在下不知活得多麼痛快過癮。到哩!”

    不知不覺,已來到國老府大門外。

    進入國老府,方曉得狄仁傑仍未回來,只有萬仞雨在等待他們。

    三人到園子的亭內說話。

    龍鷹先向兩人解說了現今的形勢,最後道:“現在情況之兇險,比之戰場猶有過之,皆因情況複雜,曖昧難明。”

    萬仞雨一臉憤慨之色,幾乎破口大駡武曌,只因礙著風過庭的情面,壓下怒火道:“終有一天,我們的大好江山,會敗在武曌和她的武氏子弟手上。”

    風過庭憂心忡忡的道:“以無姤子的武功,也會被刺殺身亡。那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被法明幹掉。唉!我必須立即趕往西都去。”

    龍鷹知他擔心閔玄清,道:“不是你去,而是我去,還要帶著天天嚷著要闖蕩江湖的小魔女。”

    萬仞雨道:“那我們便一起去,索性大幹特幹,與法明和席遙來個大對決。”

    龍鷹道:“此事沒法憑武力解決,西都等於神都,主事者換成武攸宜,如果我們動刀子,武攸宜不知多麼高興,可治我們以叛變之罪。”

    萬仞雨苦笑道:“那就先到西都去,看情況再決定怎麼辦。”

    龍鷹胸有成竹道:“小弟最擅長以牙還牙之道,法明殺無姤子,老子便殺他的頭號手下莫問常,一報還一報。”

    風過庭一頭霧水道:“怎會忽然鑽出個莫問常來?”

    龍鷹道:“現在法明最想殺的人是我,更曉得若靜齋仙子到了長安去,我會不顧一切的趕往西都,法明怎肯放過如此良機?”

    風過庭道:“你剛才不是說過,法明已答應聖上不會向你動粗嗎?”

    龍鷹道:“只要法明每天都在長安登壇說法,四大弟子又隨侍在旁,便可把我忽然遇襲之事推得一乾二淨,聖上也難以將罪責降到他身上去。法明和莫問常都不曉得我是範輕舟,以為我不曉得莫問常和死士的存在。”

    萬仞雨道:“莫問常和他的人很可能仍遠在巴蜀。”

    龍鷹分析道:“莫問常夜襲青城山,已顯示他奉法明之命,插手到道門的鬥爭裡,所以當夜隨他一起去的,有依附席遙的沈奉真同行。現在西都道尊之爭,沈奉真絕不會缺席,莫問常當然會來湊熱鬧。法明和沈奉真在明,莫問常和他的死士在暗。若我估計無誤,無姤子該是被法明和莫問常聯手偷襲致死。”

    以“多情公子”侯希白之能,仍在法明和莫問常聯手之下難逃一死,無姤子當然不能和侯希白相比,更逃不過他們的毒手。

    萬仞雨道:“那我和公子更要陪你一起到西都去。”

    龍鷹道:“如你們陪小弟去,我的大計便不靈光,莫問常只好放棄對付我。”

    風過庭大吃一驚道:“若你只是一個人去,我反不擔心,可是現在你是偕小魔女去,失去突圍逃走的優勢,與找死有何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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