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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雨桐]完美先生情逢敵手!(大人物秘辛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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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2:02 |倒序瀏覽 | x 2
完美先生情逢敵手!【大人物秘辛之一】宋雨桐

莫斯歡是廣告界的名女人,美麗與智慧兼具,才二十八歲就當上總監,
單身的她是個工作狂,跟男人只談工作不談感情,因為她已看透愛的虛幻!
最近她唯一關注的異性就是向日葵集團的亞洲執行長陶一飛,
神秘低調的他是個難纏的男人,主掌廣告案花落誰家的生殺大權。
她全力爭取出線,但陶一飛一現身,她的能幹強勢世故頓時崩解!
沒想到他竟是「他」?!心痛依舊,她想偽裝淡然又忍不住在意,
目光不由自主地緊緊跟隨他,和他身邊那個美豔的女人……
這些年來陶一飛始終默默關注她的消息,
忍受所有思念的煎熬痛苦,計劃兩人復合的那一天。
當年分開的誤會他無法爭辯,現在時機成熟,他回來了!
但這女人夠狠的,竟百般閃避逃離、狠狠踐踏他的心!
然而現在他是個無敵的男人,不達目的絕不撤離,
堅持接回他的公主,他們的愛情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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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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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2:39
第一章

「總監,聽說了沒?是那個完美先生陶一飛!」一名短髮、戴著大大黑框眼鏡的小女人,連敲門都忘了就直接衝進某人的大辦公室。

「陶一飛……誰?」某位把一團秀髮都盤到頭頂,只露出性感纖細頸項的女子,此刻整張臉正埋在設計圖稿上,漂亮的眉毛抬都沒抬一下,對助理李小菟興奮得就差沒狂叫狂跳的模樣完全沒有心思理會。

她忙死了!忙到翻!忙到爆!忙到差點沒對天尖叫狂吼!一顆腦袋瓜子經過長時間的運轉已瀕臨乾死枯竭的狀態,哪有空管那叫什麼飛不飛的某某某?

「拜託,總監,陶一飛耶,妳不知道?沒聽說?怎麼可能,就是那個享譽國際,喔,不,是美國,聽說是擁有台灣和美國雙國籍的那位——」

「長話短說!李小菟!」莫斯歡咬咬牙,沒吼人,因為吼人實在太費精力,這是她現在最缺乏的。「妳真的像隻鳥似的,一天到晚沒事就愛亂亂叫,究竟那個飛什麼的跟我有何關係,讓妳竟敢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擾我?」

好歹她莫斯歡也是堂堂一個大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大家都知道她在忙案子的時候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吵她,就這個死小菟,總是沒大沒小,都怪她平日太寵她。

「總監……是妳要我第一時間跟妳報告的啊……」李小菟滿臉委屈,興奮的嗓音現在變成哀哀的低鳴。

聽到李小菟可憐兮兮的聲音,莫斯歡終於把眼睛抬起來,看向這個永遠小男生打扮的小助理——

「說吧。」莫斯歡伸手揉著太陽穴。

「啊,就是S & S集團,那個向日葵總部派來的亞洲營運中心執行長啊,也就是可以決定這次廣告生殺大權的人……」

聽到「向日葵」三個字,本來精神很頹靡的莫斯歡終是不得不提起精神來細聽了。

亞洲廣告界近半年來最大的盛事,莫過於競相爭取美國S&S向日葵國際集團進軍亞洲的整體品牌形象規劃,及旗下一系列商品的重新包裝與廣告定位——這個價值上億的廣告商機。

未料,這個排名美國前三十大的國際集團最後選定在台灣這個小島建立亞洲營運中心,就連初步雀屏中選的三家廣告公司,台灣也佔了兩家,分別是「完美廣告」和「風華廣告」,另一家則是香港第一大廣告公司「紅月」。

因為這塊餅實在太大,一般小廣告公司根本吃不下也吃不到,連台灣廣告界數一數二的完美和風華廣告也都戰戰兢兢,深怕一個不留神手上的餅便會被搶走,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廣告公司內部莫大的關注。

為此,莫斯歡也不得不跟著探聽一點內線消息及八卦,當起她平日覺得無聊透頂的八卦女。

「總監,妳不會真的沒聽說過陶一飛這個男人吧?他有『完美先生』的稱號,據傳和向日葵集團總裁玫瑰小姐有姊弟情,帥氣多金、溫柔體貼,跟在玫瑰小姐身邊多年,一直是玫瑰小姐最得力的助手,短短五年,就把本來落居百大企業之後的小財團,變成現在位居美國前三十大的向日葵集團……」

原來,小菟嘴裡說的那位,是查爾斯。

莫斯歡當然知道這號人物,打從一開始接手這個競標案,查爾斯這個名字就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研究報告裡,他行事謹慎、低調神秘,從不接受媒體的專訪,會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還是出自向日葵集團的老闆玫瑰小姐,每次記者採訪她的傳奇故事,從她的嘴裡總會輕輕淡淡地吐出一個名字,就是查爾斯……

完美先生這封號,也是玫瑰小姐為他取的。

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這男人的中文名字叫陶一飛。

莫斯歡皺起眉,起身走向窗邊。

她的背影纖細修長卻凹凸有致,一雙美腿沒有穿高跟鞋,而是光裸著雪白美麗的腳丫子,因為她不愛穿高跟鞋,在辦公室裡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光著腳,以舒適自在為最高原則。

「確定是他?」莫斯歡有點不懂,一向藏在幕後的這個男人,這次為何會前來台灣接任亞洲營運中心的執行長一職?光他這樣的頭銜,要維持過去幾年的神秘與低調可是有相當難度的。

「確定得不得了,是汪秘書親口告訴我的!」這半年來一直跟著莫斯歡負責向日葵的大案子,李小菟跟對方的專案助理自然而然也混熟了,偶爾中午還會相約一起吃飯,自然聽得到一些內幕消息。「汪秘書現在轉任向日葵集團執行長秘書了,她可樂得咧。」

「樂什麼?」莫斯歡瞇著眼對李小菟冷笑。「妳剛剛不是說人家是完美先生?何謂完美妳知道嗎?就是喜怒不形於色,舉止永遠合宜有度,像紳士般體貼有禮,就算他在妳背後捅妳一刀,表面上也會笑得很溫柔和善像天使,這樣的男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或者說,該敬而遠之才對,何樂之有?」

李小菟睨著她,莫名的打了一個冷顫。

完美先生是這樣解釋的嗎?怎麼被她家的總監一說,這完美先生竟像個可怕的魔鬼似的?

「總監,妳認識他啊?」明明剛剛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聽過,現在卻好像跟人家很熟似的,把人家批得體無完膚……

莫斯歡提提唇。「我怎麼可能認識他?」

「那妳怎麼知道人家表裡不一?」抗議的嗓音小小的。「因為完美本身就是個神話,不表裡不一才有鬼。」莫斯歡對助理媚然一笑,赤著腳走回座位時還伸手摸了一下小菟的頭。「等妳再長大一點,就聽得懂我在說什麼了,嗯?乖。」

李小菟摸摸鼻子,在心裡唉嘆連連。

真不知她家總監小時候是受過什麼創傷,竟然年紀輕輕就如此崇尚人性本惡論?拜託,她跟了她這麼多年,沒看見她真的跟誰談過戀愛啊,怎麼每次提起男人都如此憤世嫉俗?

真是……還是聽聽就好。關於那位完美先生,她個人可是非常非常期待的……

★★★

廣告界應該沒有人不認識莫斯歡,就連大學廣告系的學生都常常拿她作為榜樣,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樣,年紀輕輕就成為廣告界女王。

唸大學時就在廣告公司打工、玩票接設計稿的莫斯歡,大學一畢業就被延攬進入完美廣告公司當設計專員,創意源源不絕的她,總是可以提出比老鳥更具美感與創意的提案,正式入行不到三年,便把頂頭上司給踢掉,再一個三年,二十七歲的她便以競案的實績和完美的口碑穩穩坐上完美廣告創意總監一職。

現年二十八歲的她是令女人嫉妒又羨慕的,因為她的創意、能力,因為她的美貌,因為她那一雙修長的美腿,更因為她在男人堆裡的好人緣,廣告界女王是那些男人替她封的,對那些男人來說,莫斯歡是個能喝酒談心的好對象,比男人心細敏感,又比女人大方豪爽,看到男人從不扭捏作態,更不會驚慌失措,她總是大方得體,又有親和力……

直到今日,大家才第一次看見莫斯歡慌亂失措的模樣……

競稿的文件散落一地,弄髒了不說還亂成一團,可是當事人卻完全沒意識到,一雙美眸直瞪著眼前的那個男人——

莫斯歡就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裡,腦袋當機了,手腳也動彈不得,只有她的心在狂跳,覺得自己的胸口就快要爆開,熱熱脹脹的直發疼。

這個男人……

該死的這個男人……為何如此酷似「他」?

她很努力的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可不管她怎麼眨,那俊美無儔的輪廓、溫柔迷人的笑容,還有那比一般東方人還要高大的身形體態,都沒有移動一分一毫……喔,不,他移動了,不過,不是消失散去,而是越來越靠近她……

近到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像個呆瓜似的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男人優雅的彎下身,替她把散落一地的文件一一撿起,她看著他的舉動,完全沒有反應,動也不動,直到他起身,把撿起來的文件遞到她面前——

「妳再發呆下去,會讓人誤會的,莫斯歡小姐。」男人開口了,說話的嗓音像春風美酒一樣醉人。

就如記憶中的他……

「你……」莫斯歡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陶一飛。」他微笑。

陶……一飛?他改名了?等等!陶一飛?這個名字好耳熟……

不會吧?他是向日葵集團亞洲營運中心的……

沒等她反應過來,陶一飛主動拉過她的手把文件放進她手裡。「我很期待妳等一下的表現,莫斯歡小姐。」

說完,陶一飛轉身和部屬們離開了,高大的背影落進莫斯歡眼底,像夢一樣的不真實。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陶剛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變成了那個鼎鼎大名的完美先生陶一飛?

如果陶剛就是陶一飛,那麼,就表示等一下她站在台上競案時要面對的人就是他……想到這兒,莫斯歡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該死的!她能嗎?面對著那張臉說話?

「總監,妳認識執行長?」跟著前來競案的助理小菟興奮的拉拉還在發呆中的莫斯歡的衣袖,小小聲地問。

莫斯歡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搖搖頭,看見身旁那些始終注視著她的目光,她失常了!徹頭徹尾的!全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她抓著手上的文件就往前走,李小菟只好快步跟上,把在看好戲的若干閒雜人等全丟在後面。

「總監……」

「妳閉嘴!」

「可是總監……」

「我叫妳閉嘴!什麼都不要問!」莫斯歡快步的往前走,緊緊抓著文件的手泛著白。她得儘快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調整一下心情才行,一個沒人的地方,但見鬼的,這裡到處都是人,尤其身後還有一個李小菟!

驀地,莫斯歡轉身把文件扔給助理——

「妳,負責把它整理好,記住,所有的順序都不許錯,不然我會叫老闆扣妳一個月薪水。十分鐘後,我們簡報室見!不必來找我,我一定會準時出現,掰。」說完,莫斯歡掉頭就走。

李小菟被她這舉動嚇得臉色發白。「總監,等一下就要做簡報了耶,妳確定妳現在要離開?」

她很怕如果等一下莫斯歡不出現,她會被迫上台做簡報,天啊,這太可怕了,這種事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莫斯歡不理她,隨便找了個安全門便推開走出去。

她需要冷靜一下,不能慌亂,不然她很有可能失去她努力了大半年的大案子,如果真的這樣,她會懊悔一輩子,然後再恨這男人一輩子……

「李小菟小姐?」有人伸手輕輕推了推對著不遠處那道安全門發呆的李小菟一下。

李小菟一雙冷眼掃了過去,下意識地緊緊護住懷中的資料。「你……岳老闆?有事嗎?」

被稱為岳亞的男人,正是今日也前來競案的風華廣告老闆兼創意總監,這男人三十三歲,才華洋溢,長得也算相貌堂堂,有廣告金童之稱,常常被拿來和她家的廣告女王相提並論,因為幾乎每一件大案子都會出現他們兩人的身影,每一次都得在戰場上廝殺個你死我活,但私底下,她家總監和這男人又好像是朋友,曾一起吃過飯……總之呢,就是那種很詭異的緊張關係。

「我好像看見莫總監跑去躲起來了,為什麼?她不會是知道我這次勢在必得而臨陣退縮了吧?」岳亞試探性的問著,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喔,她說肚子疼,去廁所。」李小菟扶扶眼鏡,對他假笑一下,便抱著文件離開了。管他這是試探還是嘲弄什麼的,她實在也搞不清楚,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閃人去。

★★★

希臘神話裡有一位名叫克莉提兒的水澤女神,她深深地愛上了太陽神阿波羅,可是阿波羅根本就不喜歡克莉提兒,對她不理不睬,讓克莉提兒非常傷心,她每天茶不思飯不想,不停地思念著太陽神阿波羅,每天只要太陽一出來,克莉提兒就面向著太陽跟著由東往西轉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太陽看,就這樣持續了九天九夜之後,她的手腳漸漸變成了根鬚伸向地下,而她那美麗的臉,也變成了永遠朝著太陽轉動的花朵,這朵花就是明豔光彩的向日葵……

「向日葵因為有這樣的淒美故事,所以它的花語代表著愛慕、仰慕和沉默的愛,對大多數東方女性來說,這樣的愛代表著對愛情的強烈渴望,就算現代女性主義高漲,不婚主義者有日益增加的趨勢,但對於愛情,大多數人都還是深切期盼的,因此,我希望給這個品牌的定位不是在它原來沉默之愛的淒美框架中,而是強調女人追求愛情時所散發的熱情,重點是去愛一個人的美麗過程而不是結果,也符合現代女性敢愛敢恨的心態……」

莫斯歡站在台前侃侃而談,不時露出自信的微笑,就算她的嗓音其實帶著顫抖,雙手也常不由自主地緊握,但這些都很容易被她自信的言語和美麗的笑容所掩藏。

只有他,陶一飛,輕易地看出了她的緊張與不安。

原來這十年來,她的壞習慣一直都沒有改變呵,不知為何,他為這樣的發現而感到滿意,或許是她從一個青澀的小女生變成眼前這位聰明幹練的女人讓他有些陌生吧?一點熟悉的感覺似乎可以讓人比較心安?

陶一飛的目光始終定在她臉上,明目張膽到旁若無人的境界,他知道沒有任何人會質疑他,因為在這些外人的眼中,他只不過是專心聽簡報的向日葵集團執行長罷了。

但,莫斯歡卻不然。

她還未能從突然撞見他的情境中完全恢復過來,緊張得讓他好幾次都擔心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咬到舌頭。

幸而,她表現得極好,就算在如此張皇失措的情況下,她依然表現出最完美的水準。

「可以告訴我,這個創意的發想出自何處嗎?」陶一飛突然開口提問,讓本來安靜的會議室輕輕騷動起來。

莫斯歡的心一凝,終於把視線轉到這個男人的一張俊顏上。

她真的很想當他根本不存在,打從她站上台的那一秒開始,她真的很努力的漠視台下這個人,但很顯然的,他似乎並不打算讓她太好過。

是啊,她跟他有仇,她恨他,他應該也挺討厭她的吧?

如今,狹路相逢……天知道他會怎麼整她?

他問她這個創意的發想?他怎麼可以問她這個?如果她早知道向日葵集團的核心人物查爾斯就是他,那麼,打死她她都不會讓現在這個創意登上檯面供他品頭論足。

畢竟,那是一段曾經很美很美的回憶,她珍藏在心底,一直不敢讓它冒出來,要不是半年前接了這個案子,這樣的畫面只會永遠出現在她的夢裡。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陶一飛再次開口,灼灼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就算真的很難回答,也請莫小姐回答,創意的出處對我們的評選很重要,還是妳打算告訴我……這個發想不是出自於您本人?」

他在逼她。

逼她面對那一段過去,究竟對他有什麼好處?

莫斯歡瞪著他,迎向她的卻是一張極完美的笑顏。是啊,她怎麼忘了這個男人現在是出了名的完美先生?應該最擅長面帶笑容地整人,完全不露痕跡。

「曾經有個男人帶我去看過一整片的向日葵花田,那裡滿滿都是向日葵,又高又大,我站在中間,有種快被那片金黃淹沒的感覺……」她邊說著,微閉上了雙眼,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然後風吹過來了,拂上我的臉,那男人拉著我的手漫步在一大片花海裡,那一刻,是我這輩子感到最幸福滿足的一刻……」

她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眼眶一陣熱湧,讓她不得不背過身,好掩去眼底那即將泛起的微紅。

陶一飛卻沒打算放過她,再度逼問道:「那對妳而言,這段美麗的回憶是代表著遺憾或是曾經擁有?那一大片向日葵花海是否曾經在妳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

莫斯歡驀地回眸,幽幽的眸光裡閃過一道水光,她鼻子發酸眼泛痠,半晌說不出話來。

「您為何要問我這個?」她終於在一分鐘之後找到自己一向靈巧的舌頭。「這個問題跟我的創意發想有何關係嗎?」

「當然有。」陶一飛迷人地一笑。「莫斯歡小姐,我希望向日葵這個品牌可以滿足人們內心裡頭被愛的渴望,而不是遺憾;帶給人們的是滿滿的金色幸福,而不是在夢裡的虛無飄渺;讓人感受努力到最後可以被愛的幸福,而不只是曾經擁有……懂嗎?莫斯歡小姐?」

陶一飛的嗓音,溫柔得像可以滴出水來,莫斯歡聽了好想哭。

當他輕輕地訴說著他對向日葵這個品牌的夢想時,好像,真的只是好像,是在訴說著屬於她的夢想。

這段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嗎?他為何要這樣?

不只是曾經擁有,而是可以握住的幸福……

如果他真的這麼想,那麼為何十年前他見一個愛一個,處處留情,完全不懂什麼叫珍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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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3:05
第二章

服完兵役才來唸大學的陶剛,進大學時已二十歲,不僅長相俊美無儔,那在軍中曾經被狠狠鍛鍊過的歷練,讓他比一般剛上大學的男生還要成熟且吸引人,可以說是當年度最熱門的校園風雲人物。

籃球打得好,書也唸得好,祖父祖母那一代曾混過血的他還能說一口非常純正流利的英語,再加上他硬是比一般人更為出色的五官、高大的身材,可以說是走到哪兒都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這樣的情況一直到他上了大四,都沒有改變過。

校園裡不管是學姊還是學妹,學長還是學弟,老師還是同學,每個人的嘴裡都難免提到他幾句——莫斯歡就是這樣認識他的——藉由一張又一張形容這男生有多好又多帥的嘴,尤其是她的同班同學王雪香。

王雪香暗戀學長陶剛這件事,社團裡沒有人不知道,廣告社的社員人數一向不多,大一到大四加起來也只有五、六十位,有的是本系,有的是外系,打著POP廣告製作快速教學的旗幟,也能吸收一些其他社團的中堅幹部來學習如何為自己的社團做宣傳及海報。

不過新學年的情況卻大大不同,因為找到了廣告系陶剛這個活招牌,社員人數一下子爆到好幾百,樂得社長大人笑開懷,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這些社員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為了衝人氣也沒人會介意。

每次下課,大家都興沖沖地衝到社桌「望眼欲穿」等著陶剛的到來,沒想到每次都撲空,就這樣,一個多月後,廣告社桌的來人驟減,三兩隻小貓時而可見,莫斯歡就是這三兩隻小貓的其中一隻。

從頭到尾,她都不是衝著陶剛之名而來,她當然見過他,但每次都是遠遠地見他被一群女學生給包圍住,後來他搞失蹤,她便很少看見他,尤其期中考後,廣告社參加了全國性的大學廣告社團作品評選大賽,學長們都在努力充電及討論中,連社長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她這個小學妹也只好獨個兒在社團找廣告專業書看,沒人吵其實感覺也挺好。

直到身旁的座椅被人拉開,莫斯歡先是聞到一陣好聞的肥皂味兒,抬頭一看,竟是……

「嗨。」一雙笑起來保證迷死一票女生的眼,正瞬也不瞬的對著她。

陶剛本尊?天啊!

她第一個反應是將頭埋低,然後偷看四周有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這才緩緩地抬眸對上那雙依然帶笑的眼——

「嗨……」她小小聲地說,白皙的臉頰上有點熱熱地。

太近了……

他靠她這麼近幹麼?近到她都可以看到他眼底的自己,像是映在他眼底似的,讓她感到莫名的親暱……她趕緊移開眼,覺得臉更熱了,暗罵自己為什麼一見到這人就胡思亂想?她沒有那麼花癡好嗎!

陶剛將她慌亂不安的神情全納入眼底,卻打算無視,一隻大手很自然地越過她,取過她手上正緊緊抓住的那本書。「妳還在看這本書?有不懂的地方吧?說吧,我教妳。」

「還」?

莫斯歡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看過我在看這本書嗎?在今天之前?」不會吧?

陶剛微笑,把她手中的書翻了又翻,修長的指非常好看,他久久不說話,讓莫斯歡覺得有點尷尬,雙手不由得在桌子底下交扣住,拇指的指甲刺著掌心的肉,這是她一緊張便會出現的壞習慣。

一隻大手出乎意料的伸過來,輕輕覆蓋住她的手——

她一愕,熱浪掩面而來,心跳撲通一聲後好像停止了跳動,連同她整個人都似乎動彈不得。

現在是怎樣?他為什麼要碰她?

「不要緊張,我不會吃掉妳。」桌子底下的大手輕拍著她的小手,雖是安撫,大手的主人說話的語氣依然帶著笑意。

「我沒有……緊張。」才怪!她緊張得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就不要弄傷自己的手,太用力也是會痛的。」

什麼跟什麼?莫斯歡睜大眸子,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他為什麼知道她一緊張就會出現的壞習慣?他為什麼知道?她跟他很熟嗎?還是他注意她很久了?

可是,她今天才第一次跟他坐那麼近的說話,她和他根本連認識都談不上……

「呼吸。」他突然說。

她愣愣的看著他。

陶剛嘆口氣,側過一張俊顏,就停在與她鼻尖咫尺之距——

「我說……妳該呼吸了,妳的臉好紅。」說完,他的大手離開了她,人也跟著站起身,搖搖手上的那本書。「明天中午十二點半學校後門口,我們找個地方吃飯,我可以順便指導一下妳,嗯?不見不散。」

說完,陶剛把書夾在腋下,很優雅的離開了社桌,留下她。

莫斯歡這才大大的吐了一口氣,雙手不由自主地摀住臉。

天啊,好丟臉……他剛剛提醒她什麼?該呼吸了?噢,天,為什麼她會在他面前這麼失態?

心跳好快、好快,快到不行……

幸好他很好心的一下子就離開了,不然,她想,她可能會因為忘記呼吸而缺氧暈倒。

★★★

初入秋,天氣涼涼的很是舒服,中午下課鐘聲一響,大家拿起書本就往外衝,只有莫斯歡一個人呆坐在椅子上,忘記拿東西的王雪香踅回來,看見她在發呆恍神,小手往她肩頭上用力一拍——

「啊!」莫斯歡嚇一跳,腿上放著的書差點掉了。

「說,在想誰想得這麼入神?男人還是女人?」王雪香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皮膚像白雪一樣白皙細嫩,講話嬌滴滴地,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那款。

「什麼男不男女不女的……」面對王雪香,莫斯歡莫名地竟覺有點心虛。

「妳不會是談戀愛了吧?莫斯歡,說,是誰?連我都瞞啊?我可是妳第一號好朋友耶。」雖然她們不像一般死黨好到如膠似漆的程度,但在這個班上,稱得上是莫斯歡朋友的大概也只有她一個。

「胡扯!」莫斯歡低下頭,假裝很忙的在收東西。

「真沒有?」

「沒有。」收好課本,莫斯歡起身往教室外頭走去。

「好吧,我信妳一次,想去哪兒吃飯?我們今天中午一起吃吧。」王雪香邊說邊追上前挽起她的手。「廟口那個鍋貼怎麼樣?妳上次不是說想吃,我們今天就去吧——」

莫斯歡突然停下腳步,神情不太自在的望著她。「對不起,我……剛好有點事,今天恐怕沒法子跟妳一起吃飯了。」

王雪香瞇著眼笑。「就說吧,有鬼,妳跟誰約要吃飯?」

「沒跟誰約……只是剛好有點事要忙,要吃鍋貼改天再跟妳去吃,我先走了。」莫斯歡微微扯唇,加快腳步離開。

她覺得自己像在做賊似的。

她真是討厭死了這樣的感覺。

如果王雪香知道她等一下要見的人是陶剛學長,如果王雪香知道陶剛說要教她做廣告,如果王雪香知道陶剛曾經主動抓過她的手……她會想殺了她嗎?還是以後打死不跟她往來?

她可以為了一個男人而失去一個朋友嗎?莫斯歡搖搖頭,她不能因為一個什麼都不是的男人而失去一個朋友。

可是,王雪香只是暗戀陶剛,他們兩個人沒有任何關係,她難道就因為這樣而必須違背自己的心意遠離陶剛?

「唔。」可能是因為走得太急,莫斯歡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疼,她伸手摀住胸口,臉色蒼白,腳步不由自主地放緩再放緩,直到完全停下來。

學校後門就快到了,可是她一步也邁不出去。

淡淡的罪惡感罩下來,她開始有點討厭自己。

為什麼他隨便一開口,她就乖乖的跑來赴約?難道自己也在暗戀陶剛?所以她的心跳才會從昨天那一刻開始到現在都還在加速跳動中,所以面對王雪香她才會覺得有罪惡感,明明只是一頓飯而已……她卻不敢光明正大地說出口,因為心虛。

莫斯歡咬咬唇,不由自主地又用指甲去刺自己的掌心,然後,她驀地轉身離開,朝前校門口走去。

一道迷人的嗓音此時在她身後響起——

「妳迷路了嗎?莫斯歡。我記得我跟妳是約在學校後門口,妳想去哪兒?」陶剛兩手插在褲袋裡,凝視著她的背影。

她怔然,頓住了腳步,卻沒膽子回頭。

是啊,她好像真的迷路了,不曉得一顆心該往哪兒去。

「妳是膽小鬼嗎?連跟我吃個飯都不敢,就這麼怕我吃了妳?」嗓音再度輕揚,嘲弄著她,用很溫柔的方式。

激將法?莫斯歡皺起眉,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有被激到,骨子裡那好強的個性讓她很難在人前示弱,寧願躲起來偷哭,也不想認錯認輸。

但現在怎麼辦?假裝真的迷路,回頭去跟他大大方方的吃飯?還是承認自己就是個膽小鬼,從此離他遠遠的?

她的內心掙扎著,雙手不由得緊握再緊握,就在她決定假裝沒聽見他的聲音,舉步繼續往前走時,一隻大手及時拉住了她——

「莫斯歡,不要想逃。」陶剛淡道,下一秒將她的身子轉向自己,深黑的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妳越想逃離我,就表示妳越喜歡我、越在意我,既然如此,又何必逃?」

他究竟在說什麼?莫斯歡的腦子隆隆作響,像被雷打到。

他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憑什麼他可以這麼自信的斷定她喜歡他、在意他,又急著想逃離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陶剛莞爾一笑,拉著她的手往校園的一角走去。「那我只好用別的方式讓妳懂。」

莫斯歡想甩掉他的手,可他不放,始終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裡,溫溫熱熱的感覺,一直透進她心底,讓她的心有點甜,可是她半點也不敢表現出來,這樣輕易展示自己的心,她辦不到。

「學長!你放開我啦,大家都在看……」

「眼睛長在他們身上,我管不著!」他繼續走,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可是……」

「可是什麼?」他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害她差一點就撞上去,幸好他及時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微微彎下身盯住她的臉。

她有點狼狽的仰起臉望著他,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像是被他擁在懷中,不,是被他困在懷中,重點是,他的臉還離她好近,就像那天在社團一樣……

她慌了,整張臉紅得像蘋果似的,卻在他灼熱逼人的目光下變成木頭人動彈不得,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真的不懂我剛剛在說什麼嗎?莫斯歡。」他又靠近她一點,高挺的鼻輕碰上她的額頭。

她的雙手抵在他寬大的胸膛上,緊張的死命扯著他身上的襯衫。「放開我……你不可以這樣……」

「怎樣?」他無辜的眼帶著笑,逗她逗得很樂。沒想到這小學妹平常看起來有點高傲又冷冰冰的,其實卻很容易害羞且緊張。

「你在鬧我玩嗎?這樣很好玩嗎?」她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不禁有些來氣了,在他眼裡,她可能就像隻小老鼠一樣有趣吧?他隨便動根手指頭就可以把她耍得團團轉了。

聞言,黑眸微微沉了下來。「我沒想過要玩妳啊,只是喜歡妳而已,就像妳喜歡我一樣。不行嗎?」

她呆了,愣愣的瞪著他。

他剛剛說什麼?他喜歡她?鼎鼎大名的陶剛學長說他喜歡她?

真是瘋了……

如果她真信了他,那才有鬼。

「我沒有喜歡你,你也不可能喜歡我,到此為止好嗎學長?如果你真的太閒,有很多學姊、學妹願意讓你逗著玩,可我不想。」

「妳以為我會隨便把喜歡兩個字說出口?」他陶剛雖說女人緣極佳,但可不是輕易會說喜歡誰的男人。

她不語,沉默的睨著他。

他看著她,明白她的沉默代表著不信任與質疑,他點點頭再點點頭,很無奈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似乎不太好,但——

「當我的女朋友吧,莫斯歡。」他驀地開了口,迎視她詫然萬分的眼眸。「妳可以用時間來證明一切,比妳用猜用想用躲用逃的來得有用多了……我這個提議怎麼樣?」

★★★

她沒有答應當他的女朋友,至少,口頭上沒答應過。

但自從那一天開始,陶剛常常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面前,或是偶爾乘隙摟一下她的肩,或是偶爾在四下無人時偷拉一下她的手,又或是像現在,在她趴在圖書館裡仍睡意矇矓沒回過神之際,低頭輕輕在她的唇邊啄了一下又一下……

她很想裝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的鼻息擾亂了她的思緒,就算他後來只是乖乖的待在一旁看著她,她都忍不住臉紅心跳。
終於——

莫斯歡睜開了眼,臉還是貼在桌子上,很是哀怨的看著他。「你一定要這樣嗎?我不能不喜歡你嗎?」

「不能。」他陶剛難得喜歡一個女孩,不想輕易變心或是被甩。

「你很霸道。」

「嗯。」

「很無賴。」

「嗯。」

「很欺負人。」

「嗯。」他又點頭,還微笑,一點都不以為意。「雖然在妳眼底我有一大堆缺點,可妳還是喜歡我,不是嗎?」

真是夠了……莫斯歡臉更紅,發現自己根本就拿他沒轍。

他是陶剛,是個當完兵才回學校唸書的大學生,是比自己足足大了五歲的男人,單純如她,怎麼說也說不過他,一顆心早被看透了,藏也藏不住,躲也躲不了,能如何?

錯在她不該喜歡他,不該對他偷偷動了心,否則就算他再如何糾纏,也不能打動她。

「走吧,我帶妳去吃飯。」他抓住她的手,把她從圖書館的座位上拉起來。「哪有人像妳這樣,圖書館是用來看書的,不是拿來睡覺的,妳知道妳睡著之後還會打呼嗎?全部的人都在偷偷瞧妳……」

最好是啦,她笑著瞪他,忍不住伸手朝他的胸膛打下去。

他任她打,在階梯的角落裡順勢把她拉進懷——

「你……幹什麼?」她緊張得全身緊繃。就算圖書館位處校園的偏遠地帶,再加上要爬好幾層樓,因此平日算是人煙稀少,但,他也不能這麼囂張的把一個小學妹逼到角落裡亂來吧?

「妳知道我想幹什麼。」他笑著,深黑的眸在她粉色的唇間兜轉著。

「不行!」她差點沒大叫。

「妳很習慣拒絕我,這真不是個好習慣。」

「陶剛,這是學校,你不能每次都這麼亂來……」

「不在學校就可以對妳亂來了?」

她又搥了他一記。「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你快放開我!」

陶剛大笑,這一次很聽話的放開她,但沒鬆開她的手。

莫斯歡連手都想一併給抽回去,他卻緊緊握住她繼續往前走。

「莫斯歡,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連手都不讓我牽,我可是會生氣的,知道嗎?」他邊走邊說。

聽起來,好像有點認真。

莫斯歡側臉瞧著他,覺得他嚴肅起來時也挺嚇人的,終是沒把手給抽回來,但也只是被動的讓他牽著,而沒有回握住他。

「陶大學長……你知道這個學校裡有多少女生喜歡你嗎?」她臉熱心熱,不找點話說,她可能會緊張到走路都會不小心跌倒。

陶剛扯扯唇。「當然不知道,因為根本數不完。」

嘖,還挺自傲的嘛。

莫斯歡點點頭。「所以,你應該能體諒我不想當炮灰的心情,對吧?」

陶剛跟她手拉手走在一塊兒的事要是被人看見傳了出去,她一定會被迫成為學校裡最被討厭的熱門風雲人物,而她完全沒有那樣的心理準備。

「所以……」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目光灼灼,像是想把她給燒了。「妳的意思是,為了不被其他女生討厭,為了不成為人民公敵,妳要選擇放棄一生可能只會遇見一次的我?」

不行嗎?

她被他此刻犀利的眼神給逼得往後退一步,再一步,直到她的背抵到樓梯間的牆——

他卻再往前一步靠近她,彎下身。

她緊張得舌頭都快打結了,雙手死命抵住他靠過來的胸膛,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然後……

他的唇輕輕地觸碰上她……

溫熱的舌尖試探性的挑開她的唇,又試探性的敲開她的貝齒……

她的呼息急促而慌,無路可退之下只能仰首接受他那霸氣又溫柔的突襲,承受他對她的渴望……

這是她的初吻。

在十八歲大一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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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3:28
第三章

莫斯歡嚴重的睡眠不足。因為這個男人的再度出現,讓這幾年每次頭一沾枕便睡去的好習慣都被毀了,還夢見了他。

她伸手揉揉臉,打開水龍頭彎下身把臉潑濕,擠洗面乳洗臉,看著鏡中已經二十八歲的自己,早已不是當年十八歲的青澀年紀,為何,在見到同一個男人時還是一樣的張皇失措?

一點長進也沒有!

真是女人之恥!

她低頭把臉沖乾淨,腦海中卻揮不去昨日再相遇時那個男人的影像,現在的陶剛,不,是陶一飛,比起十年前的他更加沉穩內斂及成熟許多,不可否認,他的魅力比十年前更加迷人,所以,也更讓人心動和……害怕。

是的,她怕他,因為他的身上總是輕易的散發出巨大的熱能,緊緊的將她吸附過去,那是一種任她再頑強也抵擋不了的吸力,不管再怎麼死命掙扎,她終究還是會被那股熱力給吸附過去,或是融成一體,或是同歸於盡。

她都知道,也都明白,但這一回,她打死也不要認……

她的心,不想再痛一次。

而他,十年後再度出現在她面前的他,老實說,她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思與意圖,是純粹的偶遇,還是刻意的安排?他是故意藉機在羞辱她,還是真的只是就事論事的找出她企劃案的問題?

他說他不滿意——這是昨天那場簡報過後,他這位執行長大人的結語。

這三個字讓她氣到當場差點腦充血,很想把企劃書甩在他臉上。

那可是她花了好幾個月嘔心瀝血弄出來的東西,一路過關斬將才能呈現到他老大面前的作品耶,他竟然在問了她一堆廢話之後,淡淡的一句他不滿意就把她給打發了?這樣就罷,她還得陪笑臉,說她一定會再改進等等等……

嘔啊!

洗完臉,她正要擠牙膏刷牙,手機開始亂響,是助理李小菟。

「總監,向日葵那邊要妳下午兩點過去找執行長。BOSS說妳非去不可,就算妳再不爽,我們也要接到這個案子,事關我們完美廣告公司未來一年的業績,以及公司未來在亞洲版圖上的競爭力,因此,妳一定要準時出現在執行長陶一飛的面前,以上,報告完畢,我要掛電話了——」

「妳不想混了,李小菟。」莫斯歡在對方就要掛她電話的前一秒,涼涼的吐了一句。

真的很涼,明明是初秋,吹的卻好像是冬風咧。

李小菟抓住話筒在另一頭差點沒哀號出聲。「總監……我知道妳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可是,BOSS說讓妳休息一個早上,昨天的氣也該消了……不是我說的喔,是我們家BOSS說的。」

小小助理,絕不要萬事往身上攬,這是她李小菟的至理名言。

「我不去,就說我病了,病得很嚴重,躺在床上根本爬不起來,而且還要請好幾天的假,聽懂了嗎?就這樣回報妳的BOSS!」說完,莫斯歡率先斷了話,繼續擠她的牙膏。

手機又開始亂響——

不理就是不理!

然後,它在群魔亂舞一陣之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很好,李小菟終於瞭解這一次她有多堅決了,不會再不識相來煩她,就在莫斯歡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弧時,再一次,鈴聲響了,只不過這一次不是手機鈴聲,而是門鈴聲……

現在她終於知道原來住在公司附近也是一種錯誤了……

莫斯歡很無奈的去開門,出現在她家門口的人卻不是李小菟,而是她家BOSS麥克先生,現在可好,她連甩門的伎倆都不能使了,除非她不想要這份工作,以後也別想在廣告界混下去。

「麥克……你怎麼來了?」她伸手順了順一頭的亂髮,順便瞧了一眼身上還算得體的休閒服兼睡衣穿著。

「聽說妳病了,身為妳的上司,我理應來看看妳。」從美國總公司直接調派過來的美籍上司麥克,可以說一口還算流利的中文,當然,對話中間還會穿插幾個英文字,大家也都聽得很習慣了。

莫斯歡看著他,知道他不是真的來「看看」她,而是想押著她去赴向日葵執行長的約。

「謝謝你的關心,麥克。」她對他微微一笑。「不過,你這樣讓我很受寵若驚呢,勞動您的大駕我怎麼好意思呢?」

「如果真覺得不好意思,妳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報答我,譬如……替我走一趟向日葵?」

★★★

向日葵亞洲營運中心設在台北的信義計劃區,比起一般企業草創之初總會以租代買的方式租下幾層大樓,向日葵卻反其道而行,一開始便花鉅資買下這棟大樓最頂樓的三大樓層,佔地數千坪,不只顯示其財力的雄厚,更彰顯它進軍亞洲的決心。

大大的向日葵花LOGO就呈現在大樓的外牆上,迎風招展、熱力十足,莫斯歡不否認自己本身偏愛向日葵,也很喜歡這棟大樓的設計,但,今天她一點都不想踏進這裡。

臭陶一飛……

他竟然威脅麥克,如果今天下午他沒有準時見到她,那麼,完美廣告公司將正式失去這次競選廣告案的資格。

因此,現在的她只能氣呼呼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等他講完電話,再等他起身去煮咖啡,又要等他把咖啡煮好……該死的!他一定是一千一百萬個故意要整她,才會這麼卑鄙的用這種威脅的手段把她給弄過來!

「好久不見,妳似乎沉著多了,莫斯歡。」陶一飛將煮好的咖啡緩緩倒進咖啡杯裡,主動開口跟她寒暄。

就像老朋友似的……好像曾經存在他們之間的恩怨從來不曾有過。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莫斯歡的耐性快被他的慢條斯理給磨光了,何況她根本就沒啥耐性。

「嘖,才說妳沉著多了,就那麼急著要找我攤牌嗎?」陶一飛轉過身,將咖啡遞給她。

她沒接。「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這個案子不會給我做了?」

「對。」他意外的回答。

她愕然,氣呼呼的瞪著他,氣得全身都在顫抖。有人這樣的嗎?公器私用還用得這麼猖狂及明目張膽?

他笑看她。「……如果我真的這麼回答,妳會怎麼做?」

她愣住了,眼眸被他的笑眼給鎖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所以,他剛剛是在耍她嗎?

陶一飛伸手把她的手抓過來,然後把煮好的咖啡放進她手裡。「拿好,很燙,趁熱喝,嗯?」

掌心,很熱。

她的心,也很熱。

莫斯歡迴避他那雙帶笑的眼,低眸輕啜飲了一口咖啡,不酸不澀不甜不膩,是剛剛好的純粹,淡淡的香從她的舌尖蔓延開來,讓她在這一瞬間得到莫名其妙的滿足。

「好喝嗎?」他問。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你找我來不會是為了純粹喝咖啡吧?陶大執行長?」

他笑了,對於她明顯的敵對態度不甚在意。「不行嗎?」

「我很忙的。」

「我也不閒。」

「很好,那就請陶大執行長長話短說吧,免得浪費了彼此的時間,又打壞了彼此的心情。」

陶一飛望著她那雙微微帶著黑眼圈的眼,很顯然地,她昨夜沒睡好,是因為他吧?他的突然出現嚇壞她了,而看起來,她還是無法對過去那件事釋懷……

她,還恨他嗎?還討厭他嗎?在經過十年的長長歲月之後,他,是否還有一丁點殘存在她心裡和眼底?

「你……幹什麼這樣看著我?」莫斯歡被那雙黑眸盯得有些發毛,她低下頭瞧瞧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再抬眸看他,他卻已經把眼光移開,轉眼間把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她昨天交出的企劃案,莫斯歡放下咖啡杯,心涼了半截。

「你一定要這樣公報私仇嗎?」她一點都不想對他求饒,但如果公司真的因為她與他的私人恩怨而丟了這個案子,她同樣無法原諒自己。「因為過去的事而喪失公正判斷的能力,把最有利於貴集團的企劃案給否絕掉?我在這個案子上投注了我全部的心力——」

「就算投注了全部的心力,也不一定代表就會有結果,妳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該知道這個世界百分之百的努力並不一定代表成功。」陶一飛淡淡地打斷她。「另外,有一點必須要糾正,我跟妳沒有仇,所以也沒有所謂的公報私仇,如果在這個案子上妳一直是用這種態度來面對,我可以保證妳絕對拿不到這個CASE。」

陶一飛修長好看的長指點了點桌上的那份文件。「這個,拿回去吧,七天後我要看到新的企劃,一個必須讓我更驚豔的企劃。」

★★★

企劃案的文件上,每一頁都標註著陶一飛飛揚好看的字跡。

那字跡,曾經是她深深傾慕過的,當年十八歲的她,第一次看見時很驚豔,很偏心的認為,能寫出這一手好字的男人,也絕對是個好男人,像他的人一樣,俊美非凡。

可惜,她錯看了他,然後狠狠的傷了心。

可,他為何要像當年指導她功課時一樣細心又體貼,在她的企劃案上每一個該注意的地方做了註記及提醒?

該死的!那些符號就像熟悉的音符般在她腦海中跳躍著,讓她像是回到了當年的十八歲……

她的心陡地疼痛起來,想起過往,一層淚霧不由自主地浮上眼眶。

這麼多年過去了,想到他時都還會痛,很痛……

「總監……」李小菟喚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索性走到總監面前,竟發現總監眼眶紅紅,鼻子也紅紅。「陶一飛讓妳受委屈了嗎?他把企劃案丟到妳臉上了?應該不會,他是完美先生,對女人很紳士的……還是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這倒是有可能,還是更慘?他說不跟我們合作了嗎?」

最後這一句,李小菟說得有點激動,如果這是事實,那總監現在就算當場痛哭出聲她都不會覺得奇怪,畢竟,總監在這個案子上投注了太多太多的愛與心力,而且一直很被看好,如果總監丟了這個案子一定會很失落,她也會陪總監一起哭……

「總監……」李小菟擔憂的皺起眉頭。「妳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女,更是個一級棒的廣告界女王,這天下都嘛是屬於妳的,妳就不要太難過了……反正,向日葵也不是真的很美,對吧?女人都嘛愛玫瑰,向日葵那麼大枝,有些長得比人還高,乾脆以後我們都拒用向日葵的產品如何?既然人家連看上妳作品的眼光沒有,做出來的保養品鐵定也出色不到哪兒去……」

「妳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莫斯歡好氣又好笑的瞪著李小菟,這小女人碎碎唸起來還真不是蓋的,一說就一大串。「前陣子不知道是誰在說人家的保養品好用得不得了,搽起來的味道好好聞,既保濕卻又不油不膩的厚?」

嘖,變心變得這麼快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小菟的臉一陣心虛的紅。「那是因為……因為……」

「別因為可是什麼的了,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加班趕工了。」莫斯歡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抱起文件便往外走。「準備一下吧,我們明天飛一趟泰國。」

「泰國?為什麼要去泰國?」李小菟一頭霧水。

「找靈感啊。」泰國的向日葵花植株高,花盤大,花期長,重點是它也是向日葵集團保養品的原料之一,品種又高又大,有的花盤像臉盆一樣,泰國葵花小鎮的名號在當地可是非常響亮。

既然現在敵我難分,莫斯歡也只能選擇相信陶一飛不會故意整她,相信陶一飛那麼心細的在文件上提點她是真的為她好。

★★★

陶一飛,本名陶剛,二十歲當完兵後才上大學,卻在二十三歲即將畢業的前兩個月放棄拿畢業證書,選擇飛去遙遠的美國補修學分重唸了兩年大學,原因就出在王雪香這個廣告系大一學妹身上。據說陶一飛用情不專,導致王雪香想不開,選擇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當年這件事震驚了E大校園,陶一飛只好離開台灣,從此定居美國……莫斯歡,聽說就是王雪香在大學裡最好的朋友……」

「所以,莫斯歡應該是很恨陶一飛的?」岳亞推測道,暫時打斷了徵信社的報告。

「應該是。她曾公開罵他,指責他狼心狗肺,說他是害死王雪香的真正凶手……這件事當年很多人都知道,莫斯歡還因此引起公憤,畢竟王雪香雖然是為情所困而自殺,但陶一飛在學校人氣很旺,很多人還是站在他那邊,只有莫斯歡公然指責他,說他應該馬上滾出校園……」

所以,她才會在前幾天撞見改了名的陶一飛時行為失常,氣到說不出話來?

想不到呵,他們兩人竟然有這樣的淵源在,站在陶一飛的立場看,這個女人掌握了一些旁人不知情的把柄,她是否會因此威脅他?他又是否會礙於這一點,不管是基於受到威脅或是感到虧欠的心理,而把這個廣告界的世紀大案子直接交給她?

岳亞皺起眉頭,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安。

不行!任何案子他都可以輸給她,但這個案子卻萬萬不行,而以他現在所接收到的情報而言,情況對他十分不利,尤其在那次簡報過後,陶一飛還私下找過莫斯歡進辦公室商談長達一個多小時,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是否達成了什麼交易?

「查不出來他們那天究竟談了些什麼嗎?」

「很抱歉。我們只有查到那天過後,莫斯歡和她的助理就飛往泰國了,回程班機是今天晚上八點。」

聞言,岳亞點點頭。「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看著辦,給你們的尾款我等會兒就叫秘書匯給你……」

★★★

一個穿著白紗的美麗新娘,站在一大片向日葵花海中,臉上掛著比陽光還要燦爛的微笑……

向日葵集團S&S大大的英文LOGO,用最浪漫的草寫文字從左到右跑出來,緊接著跑出一串字——

S&S,許妳一個金黃色的幸福。

莫斯歡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美得令人屏息的廣告畫面。

新娘子是她在葵花小鎮看到的,白色曳地的婚紗,隨風輕揚的頭紗,藍藍的天,金黃色的向日葵……這個畫面像閃電一樣擊中後腦,她突然想起簡報那天陶一飛問她的那個問題——

對妳而言,這段美麗的回憶是代表著遺憾或是曾經擁有?

她恍然大悟他要的東西是什麼了。

不是遺憾,不是曾經擁有,而是當下新娘子的心情,那種代表著永恆與金黃色的美麗幸福。

他要的感覺是永恆的幸福,像泰國大大的向日葵花,那種快要滿出來的金黃色,還有那種讓人感覺快要滿出來的濃濃幸福。

她笑了又笑,幾乎要在花田裡跳起舞來——如果她不在乎泥濘沾滿腳,高跟鞋又會深陷在泥堆裡而拔不出來的話,她當下真的很想這麼做。

「不要再一直笑了,總監,妳嘴巴不痠嗎?」不小心又看到莫斯歡看著機窗外的天空傻笑,李小菟拿起一杯空姐剛剛送過來的紅酒遞給她。「喝點酒吧,晚上好睡一點,妳這幾天都沒睡好覺。」

莫斯歡回過頭來斜了她一眼,接過她遞來的酒。「李小菟,妳這麼關心我,還真像我的男人呢,是說……怎麼沒聽妳交過男朋友?不會妳愛的其實是女人吧?先說好,我可不是妳的菜啊。」

李小菟被說得一下子臉紅。「拜託,總監妳今天怎麼有點瘋瘋癲癲的……誰跟妳說我沒男人的……」

噗——

莫斯歡才喝進嘴裡的酒差點噴出來——

「妳有男人了?」不會吧?這小小年紀的,整天都跟她耗在辦公室的女人,竟然有男人了?

「厚,妳叫這麼大聲幹麼啦?」

李小菟臉更紅了,忍不住伸手摀住莫斯歡的嘴。「我不能有男人嗎?誰規定上司沒男人,助理也要跟著沒男人?幹什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莫斯歡拉下她的手,笑了笑,又大大口地喝了一口酒。「很好啊,李小菟,幹得好,這一點我真是輸給妳了。」

嫉妒啊。

她是吃味得亂七八糟,只是不敢讓李小菟看出來而已。

沒人會相信她莫斯歡沒男人的,她當然可以有男人,只要她敢。

是敢,不是想。

她已經不敢愛了,因為怕極了受傷。

男人,對她而言是世界上最不該信任的生物,偏偏,她是想愛的,好想好想有個人愛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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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3:56
第四章

莫斯歡心裡正在哀怨沒男人呢,眼前竟就出現了一個男人——岳亞。

他跑來她家門口等她,見她手上拉著行李箱,體貼的上前幫她拿,她沒拒絕,微笑地看著他。

「岳老闆,什麼風把你吹到我家門口來了?」她剛剛在飛機上喝了好幾杯酒,酒味都還沒散去,空氣中都還聞得到酒味。

岳亞笑看著她。「心情看起來挺不錯,今晚正要找妳喝酒呢,沒想到妳倒先喝了。」

「找我喝酒?為什麼?」莫斯歡挑挑眉。「不會是我不在台灣的這幾天,S集團的那傢伙偷偷把案子交給你了,所以你找我慶祝?」

「S集團是大企業,做事有可能這樣隨隨便便的嗎?就算真的交給我,也會昭告天下,妳哪會不知情?」

「那為什麼?不會到這個時候你還想挖我過去當你的員工吧?還不死心?」莫斯歡邊說邊開門進屋,她這幾年都住在信義計劃區這棟舊公寓的一樓,有院子的那種,屋子很舊,但還算寬敞,租金她也還付得起。

岳亞幫她把行李提進院子,很紳士的沒走進去,兩手插在褲袋裡站在門邊看著她。「剛好相反,我正想告訴妳,我可能得退出這場競案。」

莫斯歡怔然的望住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雖然對她而言,他的退出是天大的好事,但她莫斯歡要的從來就不是這樣的勝利,何況,眼前這男人還是好幾次想挖角她的廣告公司老闆,她一再拒絕他,但幾年下來,兩人也培養出一種莫名的友好關係,一起喝過酒,也看過幾場電影。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很難不擔憂他。他不該是那種會輕易退出戰場的男人,尤其是S集團這個世紀大案子。

「擔心我啦?」岳亞看著她的表情,扯扯唇笑著。「能看到莫小姐擔心我的模樣,真是我岳亞的榮幸呢。」

有那麼一剎那間,他想馬上掉頭就走,忘記今晚的計劃,可,也只有一剎那,他的理智很堅定的告訴他,他不能就這樣空手離開。

就是今晚……

機會,一去就不會再回頭……

他半點也不能心軟。

★★★

莫斯歡的頭疼痛不已。

幾次試著睜開眼,只覺得四周一片黑暗,她有點害怕,張開手不由自主的往前摸索,甚至試著叫出聲,卻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人在哪裡?是夢嗎?是吧?所以她怎麼也醒不過來,睜不開眼……

「我和陶剛接吻了。」王雪香說:「就在宿舍門口,他吻了我,說我的唇好軟好軟。」

莫斯歡搖搖頭,熱汗不住地從她額間冒出來,她不想回憶這段過去,可是它卻不知為何一直跑出來干擾她。

「我真是很愛他,沒有他,我會死,我整顆心都塞滿了他,無時無刻。」王雪香微笑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好美麗。「莫斯歡,我說我會愛他一輩子,妳一定不信吧?」

她無言的望著王雪香,因為方才那席話,讓她的心幾乎要碎成片片,此刻腦袋一片空白,根本裝不進任何東西。

王雪香和陶剛接吻了……

陶剛究竟背著她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他對她的情意是真是假?他真的愛過她嗎?還是,她也只不過是他眾多的玩偶之一?

她的胸口痛到爆,好想吐,她撫著心口,臉色蒼白地、無意識地看著王雪香,連回答她的話的氣力都沒有,甚至聽不清楚接下來她說了什麼……

未料,那卻是她最後一次看見王雪香的笑顏,最後一次聽見她說話……

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後一次,她鐵定會好好聽她在說什麼的,她肯定會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說她信她,信她會愛陶剛一輩子——不管自己的心多麼痛、多麼難受。

一滴淚從莫斯歡的眼角滲出,意識不太清醒的她,竟隱隱發出了啜泣聲。

高大的男人站在床邊俯視著她,半晌,默默伸出一隻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

她終於醒了過來,搞不清楚是在夢裡夢外,只知道現在她在一個極陌生的地點——像是某人的房間或是飯店?!

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高大男人正在陽台上抽菸,那個人的背影很眼熟……

莫斯歡驀地低下頭看看被單下的自己,臉倏地刷白,全身開始狂顫不休。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喃喃自語。想起昨夜,她陪岳亞到酒吧裡喝酒,他說要放棄向日葵集團的案子,因為他在美國的家人出了一點事,他必須要離開台灣一陣子,他不得不放棄……

然後呢?她怎麼想不起來之後的事?

該死的!她的頭痛死了!為什麼她會全身一絲不掛?難道她醉到竟然跟岳亞上了床?

「妳醒了?」捻熄菸,岳亞從陽台走了進來。「早餐我已經請人送進來,肚子餓的話就先吃一點——」

「你對我做了什麼?」莫斯歡緊緊抓著被單,美麗得要燃燒起來的眸子控訴地瞪著他。「昨天晚上我明明只喝了一杯酒,不可能醉到連跟你上了床都不曉得!說,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岳亞看著她,坐上了床,光裸著雙肩的莫斯歡,長髮披在雪白的肩上,看起來迷人且美麗,她有些驚懼的瞪著他,好像他是豺狼虎豹。

是啊,他的確是,對她而言,他將會是這世上最壞的壞蛋,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我對妳是否真做了什麼,妳的身體應該會誠實的告訴妳,除非……妳根本沒經驗,但如果真是這樣,妳應該能更明顯的感覺得到,我有沒有做過什麼吧?」

意思是……他並沒有對她「做」了什麼?

難道是她錯怪他了?不,不對,她的酒量沒那麼差,不可能一杯就醉到不醒人事,除非……

「你在我酒裡下了藥?」

岳亞淡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真不敢相信,認識多年的他竟然會暗算她。「是為了那個案子嗎?」

這根本就是一場事先安排好的騙局,他騙她說要放棄,她笨得相信他,傻傻地跳進他設好的圈套中。

「放棄吧,莫斯歡,過去的任何一場競案我輸了無所謂,但這一回,很抱歉我非贏不可,就算……妳會因此恨我一輩子我也認了。」這次的廣告案不只事關上億的廣告商機、上千萬的收入,還可以讓他的事業擴及海外、揚名國際,是一場絕對輸不起的戰役。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岳亞起身,從茶几上拿起一疊照片遞到她面前。「聽我的話,這些照片就一張都不會流出去。」

她顫抖著手接過照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裡頭的照片不只是她的裸照,根本就是他跟她的春宮照……

「我只是確保自己的權益不會被妳跟陶一飛的私交所威脅,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

「你抱歉個屁!」莫斯歡不住地顫著,把照片狠狠甩在他臉上。「我真是錯看你了,原來你是這麼下流的男人!」

「我若真的下流,就不會只有這些照片而已,我可以真的要了妳,可是我沒有。」

「是啊,看來我還得感激你的高抬貴手嘍?」

莫斯歡冷笑,抓著被單遮住身子下床,來到他面前仰頭注視著他,兩手假裝親暱的搭在他的寬肩上,然後,她揚起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

完美廣告公司因為某人鬧失聯,一整個陷入混亂中。

麥克在辦公室狂吠,被罵的人就是助理李小菟,她已經站在那裡一個小時,莫斯歡的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連到家門口堵人都沒用,警衛大哥說,她昨晚跟一個男人出去了,整夜都沒見她回來。

「男人?男人?她究竟什麼時候有了可以在外面過夜的男人,妳說啊,李小菟!」麥克中英文夾雜在一起飆。「過幾天就要交的新企劃,我到現在連一張紙都沒看見,她就給我鬧失聯?」

「要不要到警察局報失蹤人口啊,BOSS?」李小菟有點擔心的皺起眉。「總監從來都沒有失聯過啊,以前就算她的手機壞了,她也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到公司來通知我一聲,就怕我擔心,可是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她的消息。」

聞言,麥克突然安靜下來,不罵人了。因為李小菟說得沒錯,莫斯歡的確不是那種沒事會鬧失聯的人,她做事謹慎細心,大家沒想到的她都會先想到,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事給無故擱下。

「BOSS……」

「讓我再想想!妳先出去吧。」麥克終於揮揮手放人。

李小菟一溜煙跑出去,頭一個想到的是打電話給S集團的執行長秘書汪瑄瑄。

「喂,我是小菟……妳有沒有看見我家總監啊?沒喔……妳確定?妳家執行長呢?他會不會知道我家總監在哪兒?……為什麼你家執行長會知道我家總監在哪兒?那個……因為……我想他們兩個可能會約去哪裡討論事情什麼的……沒?你家執行長一直都在辦公室裡?喔,我知道了……看來我等一下真的得跑一趟警察局了……」

這頭,汪瑄瑄低叫一聲。「為什麼?妳家莫總監不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妳會不會太緊張了……也許是她想案子想到思路打結,跑去哪裡閉關所以不接電話罷了,真的去報警太誇張了吧!」

陶一飛剛好走出辦公室,聽到莫總監三個字便停了下來,在一旁聽著秘書有些激動地揚聲講話,一邊聽,他一邊皺眉,走到她面前,她頭低低的還是沒發現,他只好伸手敲敲她的桌子——

「啊?執行長?」

汪瑄瑄嚇一大跳,下巴差點掉下來,連再見什麼的都沒說隨即把電話給掛了,忙不迭站起身。

「執行長有什麼吩咐嗎?要咖啡還是要叫外賣?晚上還是要留在公司加班嗎?」

陶一飛微微一笑。「別緊張,我只是想問問,妳剛剛電話裡說的莫總監是莫斯歡嗎?她鬧失聯,我沒聽錯吧?」

汪瑄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虛地紅了臉。「執行長都聽到啦……是莫小姐沒錯,聽說完美廣告公司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還聽說……昨天晚上她跟一個男人出去以後,就再也沒回家過,她的助理很擔心,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她有沒有來這裡,還說要去報警……」

陶一飛臉上的笑容淡去,高大挺拔的身軀隱隱透著一股緊繃,像是壓抑住什麼似的,讓站在他面前的汪瑄瑄感到一股極濃極濃的寒意。

他走到窗邊打電話,劈頭就是冷冷的一句——

「替我查清楚,她這幾天都見了什麼人、去了哪裡,還有……找到她,繼續之前我交代你的工作……」

★★★

深秋的台北街頭,其實有點冷。

霓虹燈閃爍著各式各樣的光,亮得很刺眼。

很少人知道信義計劃區這個每坪要價上百萬的地段裡,其實有一些地方很古樸,像是穿過巷弄裡盡頭的小徑,沿著石階往上走一會兒就可以來到一個小坡,坐在那裡可以看到一層一層的遠山,和那燦爛的高樓大廈相輝映。

莫斯歡從早上離開飯店之後一直坐到現在,她的手是冰的,腳是冰的,臉也是冰的,可這些都比不上她那早已冰透的心。

身旁的位置上擺著一箱啤酒,是傍晚時去便利商店買的,當時,她抱著一箱酒走在大馬路上,大家都在偷看她。

現在,酒全喝光了,她開始想吐,看了一下腕錶,晚上十一點零五分……她好想回家睡覺……如果,她真的睡得著的話。

然後,她就這樣拎起被她脫在一旁的鞋子,一路赤腳慢慢走回家,這條路不長不短,走起來其實很舒服,可,平日養尊處優的腳丫子踩在並不平坦的柏油路上,還是會覺得刺刺的,不太能適應。

驀地,她感覺到腳掌被什麼硬物刺了一下——

有點痛,不,不是有點,是很痛。她皺起眉,卻笑出來,笑著笑著眼淚也跟著跑出來。

真的好痛,痛到她路都快走不穩了。

家就在前面了,可是她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到……

「妳究竟在幹什麼?」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像堵牆似的擋在她面前。「鬧失蹤很好玩嗎?我不知道妳是一個做事這麼不負責任的人,讓所有人都在為妳擔心,妳至少該打一個電話——」

她緩緩抬眸,陶一飛看見她眼中汪汪淚水,心驀地一緊,因為久候的擔憂與牽掛所引發的怒氣在這一瞬間被她的眼淚全打散了。

「妳怎麼了?為什麼哭?」還哭成這樣?

她伸手抹去淚。「不關你的事!你走開!」

她越過他就想走,腳底的一陣刺痛又讓她冷汗直冒,輕抽了一口氣,淚掉得更凶。

陶一飛見狀皺眉,蹲下身抓住她的腳踝。「腳抬高,讓我看看!」

「不要管我!」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想看見他,看見他,她只覺得自己更脆弱更無助更不堪。

明明,一整天都沒哭,喝酒喝得很爽,就算心痛得要死,也沒像現在一樣,淚根本控制不住,都是因為他,看見他,莫名的所有委屈全湧了上來。

「莫斯歡,不要惹我生氣。」陶一飛淡淡地道:「妳該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世人眼中的完美先生,我想要的、想做的,除非我願意放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明明他說話很輕很柔,但話語中蘊藏的力量卻很大,大到讓人無法忽略,可是,她是莫斯歡啊,現在的莫斯歡還有什麼好怕的?名聲都快被毀了,清白也差不多等於毀了,她什麼都沒了……

就算岳亞沒真的抱了她,可是她赤裸裸的身子還是真真實實的暴露在另一個男人的眼前過,甚至被觸摸過……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她光想就忍不住感到難堪,感到胸口陣陣的痛,感到她的天地就快要毀滅,她想遠離這一切,找一個可以忘記所有的地方……

「你走,陶一飛,我不想再看見你。」

陶一飛身子一僵,隨即撇撇唇。「妳覺得這有可能嗎?除非妳打算放棄這個案子——」

「我放棄了。」她咬著唇,吞下濃濃的苦澀。

他驟然抬起頭來看著她,她別開眼,陶一飛終於起身,因為他不想錯失此刻她臉上的細微變化。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在愛情裡,她或許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但他知道在工作領域裡,她絕對是那種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的女人,她會這麼輕易的說要放棄,內情鐵定不單純。

「我說過了,不關你的事!」她的難堪不必讓他知道!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身體被另一個男人摸過且看過……該死的!她為什麼要在乎這個?他是誰?她為什麼好像是為了他而守身如玉?

越想越羞惱,莫斯歡伸手把他推開,忍痛往前走。

陶一飛見她走路一跛一跛的還在逞強,著實也惱了,幾個箭步上前便將她攔腰抱起——

「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莫斯歡怕高,嘴裡嚷著要他放,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脖子。

「不要。」

「陶一飛,你是無賴啊?快放我下來!」

「說了不要了,沒聽見嗎?」他抱著她,一點都不吃力。「我說過,我想做的事,除非我願意,沒人可以阻止。」

她仰頭看著他。很想問,當年他之所以就這樣離開,是否也是他自己願意,而不是因為她?

他斷然離開台灣,離開他曾經熟悉的一切,是不是因為發生的這一切對他而言也是痛苦不堪的?就像此時此刻,她因為岳亞對她所做的,而想遠離這個是非地一樣?

就算……錯根本不在她,她卻得承受最大的苦果……

如果,只是如果,當年的事錯不在他,那麼,他承受那樣大的譴責該有多痛多無辜?

不,她不該這麼想的,她怎麼能忘記王雪香死前那一天對她所說過的話呢?他吻了王雪香呵,這說明他根本一點都不無辜,她不該這樣幫他脫罪的!她究竟是怎麼了?

陶一飛意識到她久久未移開的目光,低下頭,灼熱視線定定地落在她淚痕未乾的容顏上。

他的黑眸,澄澈而明亮,那麼近的距離,讓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她微微紅了臉,把眼別開。

街燈下,兩人的身影親暱的交疊著,就像一幅美麗的畫。

他一直把她抱到她家門口才停下來,不用她指引,他好像早已經知道她家在哪裡似的,他要她拿鑰匙開門,然後無視於她的叫嚷,一路把她抱進屋,走到床邊才讓她下來,甚至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直接彎身執起她的腳——

他皺了眉。「好像被玻璃刺傷了,家裡有沒有醫藥箱?」

她搖頭。因為她笨手笨腳的,就算買來也不太會用,所以乾脆不買。

看見她搖頭,陶一飛終是再度將她抱起——

「你又要幹什麼?」

「去醫院。」他抱著她往外走。

「什麼?醫院?我不要去醫院!拜託,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不必這麼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我的車就停在門口。還有,小傷口不處理,不小心感染破傷風發炎就更麻煩。」

「可是……」

「聽話好嗎?」他輕聲道,黑眸是如此如此的溫柔。

她乖乖閉上嘴了。

這一分這一秒,她突然好想當隻柔順的小貓,因為,她其實很喜歡他這樣霸道的抱著她……

這寬闊的胸膛,比起十年前的那個……還要堅實還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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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4:20
第五章

不做任何努力就雙手一攤的放棄,不是她莫斯歡的作風。

白天,她打了通電話給麥克補請兩天假,又主動打電話給岳亞,說晚上有事想跟他談,就約在一間KTV的包廂裡。選在這裡的最大理由是隔音效果佳,可以進行她接下來想做的事而不被干擾,而岳亞幾乎是在她到了之後又過半小時才姍姍來遲。

「約我出來做什麼?」岳亞看了緊緊抓著包包的她一眼,走到她身邊落坐,長長的腿還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我只是想確定一些事。」莫斯歡冷冷的眼掃向他。「那天……你真的沒碰我?那我身上的衣服是誰脫的?」

「是我。拍照的也是我。所以,我當然碰了妳,就算沒有真的對妳做什麼過分的事——」

「住口!」莫斯歡氣得全身顫抖。「在我酒裡下藥,又趁我一點意識都沒有時偷拍裸照,你敢說這樣不算過分?該死的,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就為了讓我退出S集團的廣告案,你竟然使出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

岳亞挑挑眉,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妳特地找我出來就是為了罵我一頓嗎?我聽說妳昨天失聯了一整天,害我有點擔心呢,莫斯歡,這次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只要妳主動放棄,不管妳用什麼方式失去這次的競案,我都無所謂,妳依舊可以乖乖的待在完美廣告,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對妳而言,這次妳只是失去一件公司的廣告案,對我而言,卻是失去上億的商機和上千萬的進帳,妳要怎麼怪我怨我,我都認了。」

很好……

他全都招了。

莫斯歡的神情明顯鬆了一口氣,但在這一刻,岳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放下水杯,他伸手將她手上的包包搶了過來,才一翻開,就看見一支錄音筆……

莫斯歡趕忙伸手要搶回來,卻被岳亞一把給扣住手腕——

「妳給我玩這套?就不能乖一點嗎?乖一點什麼事也不會有,不乖的話,今天晚上妳就可以看見妳的裸照在網路上滿天飛!」

「我不會受你威脅的!」莫斯歡狠狠的瞪視著他,美麗的雙眼燃燒著烈火。「你這麼做是犯法的!難道你以為你可以逃過法律的制裁?你會因為這件事而毀了,只要我告你,你既拿不到這次的廣告案,你的事業你的人生都將完蛋!」

岳亞氣得想掐死她,憤怒地把她壓在身下,整個人跨坐在她身上。「對,妳說的沒錯,如果真的這樣我就真的毀了,但妳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會相信妳的片面之詞?難道我不能說我們是男歡女愛妳情我願?妳不就是因為想要證據,才帶著錄音筆來找我?因為妳也知道這樣的說法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他笑著,使力將筆摔在地上,莫斯歡想推開他起身,卻根本掙脫不了他。

「我其實一直都挺喜歡妳也挺欣賞妳的,所以才手下留情,沒打算真的碰妳,沒想到妳卻這樣對付我……把我對妳的珍惜棄之如敝屣,那我又何必再裝什麼紳士?」

「你想幹什麼?」她急了慌了,張口想大叫,卻被這個男人給吻住——

她咬他,他吻得更凶。

「妳鬥不過我的!妳真要這樣玩,想同歸於盡嗎?我不會允許的——」

「你們在幹什麼?」KTV的包廂門倏地被推開,不知何時門口站了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

走道上的光透進來,讓在沙發座上的兩人身影更為清晰可辨,同時,也讓人很容易看清楚來者何人。

陶一飛一身筆挺、合身剪裁的西裝,像個王似的站在那裡,眼神陰鬱深沉,像即將捲起翻滾的巨浪。

岳亞愕然之餘,緩緩地從莫斯歡身上爬起來,靈機一動,道:「如您所見,莫小姐正在勾引我,為了讓我退出競賽,她約我出來,說她願意以身相許……我拒絕了,可是她卻撲過來,所以我才會把她推倒,正要走人,您就出現了……」

岳亞的反應算是快,反觀莫斯歡見到陶一飛時一臉的錯愕與失神,腦袋根本是一片空白。

陶一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派人跟蹤她嗎?還是那麼該死的剛好,他跟客戶來這裡唱歌?

她愣住了,對岳亞那莫須有的指控竟然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爬起身,抬眸望進了陶一飛那深沉的眼底,再看看自己的衣衫不整……

該死的!她的釦子在掙扎中被扯壞了,胸前裸露了一大片!她用手緊緊拉住敞開的領口,死命的咬唇再咬唇。

天啊,他會怎麼想?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他親眼撞見她跟另一個男人摟摟抱抱,重點是,她還是無辜的……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岳亞咬定陶一飛會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對付她,因為陶一飛有把柄落在人家身上,沒想到,陶一飛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脫下自己的外套,走上前溫柔的披在莫斯歡身上——

「妳先去大廳等我,我送妳回家。」他輕輕在她耳畔道。

她幽幽地瞅著他,看見了他似笑非笑的眸,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緒,卻還是乖乖的走出包廂。

門,被一股巨大的蠻力給踢上。

岳亞有些驚懼的往後退了一步。「陶執行長,你聽我說,剛剛真的是莫小姐勾引我——」

沒空聽他說完話,陶一飛一拳揮了出去……

★★★

車內,流洩著令人精神放鬆的爵士樂,窗外的街燈一個個掠過,在一陣大雨滂沱中,呈現著一股迷迷濛濛的美。

剛剛在KTV,店裡頭的員工都在竊竊私語,說什麼哪位有力人士一直在觀看店裡的監視畫面,沒想到真出了事,還要他們馬上報警……

她想上前問清楚時,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名警察一衝進門就直接在KTV資深員工的帶領下進入剛剛那個包廂……

她擔心的要跟上去,陶一飛卻走了出來,看見她,長手一伸便拉著她離開。

陶一飛開車送她回家,一路無語,莫斯歡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有很多問題想問,想問他為何知道她在那間KTV包廂裡?想問她走之後,包廂裡發生了什麼事?可陶一飛那陰沉的臉,讓她一句話也不敢問出口。

氣氛沉悶得讓她好難受,想起自己的委屈處境,她咬唇再咬唇,鼻子酸酸的,好想哭卻咬唇忍住,眼睛只敢兜著窗外轉,不敢回頭看陰沉沉的他一眼。

陶一飛真的很生氣。氣她都已落入這樣不堪的境地還不跟他求救,到現在連吭都不吭一聲,不怕他誤會,連解釋也不想,為什麼?因為她根本沒把他當朋友!不信任他,也不想依靠他……除了氣她,他還氣自己,氣自己沒保護好她,氣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無法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

停好車,陶一飛撐著傘繞到另一邊替她開車門,長長的手伸向她,她卻猶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他主動去拉她,而且握住了就沒再放手。

她心跳快得像博浪鼓,頭低低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雨很大,走到她家門口才幾步路,他們的衣服卻都濕了。

她打開門,前院的小徑上積了幾處小水窪,怕他弄髒鞋子,她熟門熟路的拉著他跳著走過去,來到屋門口,門一開,她先打開院子裡的小立燈和客廳裡的燈。

兩人,就站在昏暗與明亮的邊緣,她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整個人不知是因為濕冷還是因為他靠得太近而微微顫抖著,就像朵在大雨中的小花,看起來極其脆弱又楚楚可憐。

「那個……」她想找點話說,例如請他進屋裡喝杯茶什麼的,可是腦子好像變得不太靈光,舌頭也好像打結了。

陶一飛卻陡地彎身欺近,把她整個人困在他的臂彎和走廊前的柱子間——

她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心都快要蹦出來。

「你想做什麼?」她的雙手抵住他迫近的胸膛。

「妳問的問題很像小孩子。」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黑眸放肆的往她那兩片紅唇掃去,驀地,他抬起手,好看的長指輕輕地撫觸著她因為反抗岳亞而小小被咬傷的唇。「痛嗎?」

她幽幽地瞅著他,心窩裡,暖暖地流過一道泉。

她很想對他說,當時在那裡看見他時,她所有的痛好像頓時全不見了,但她不敢,她怕說了,兩人的關係就再也無法繼續停在這裡。

只能搖搖頭,然後垂下眼,卻不小心看見他手背上的瘀傷,她皺起眉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陶一飛笑笑地抽回手。「不小心撞到的,妳不必大驚小怪。」

她再次低下頭,一時無話。「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你信我是無辜的話。」

「若我不信呢?」

「還是要謝謝你……不管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陶一飛勾唇,嘲弄的一笑。「妳連我為什麼會在那裡,都不想問、不敢問嗎?」

是啊,她不敢,她甚至不敢承認他似乎是很關心她的,關心到讓她以為,他根本是愛著她的。

「妳這個膽小鬼!這麼多年來,膽子都沒練大一點嗎?就這麼不敢面對現實?」方才的氣悶一直延燒到現在,要不是怕嚇壞她,真的很想朝她大吼一頓,他卻自始至終都面帶微笑。

她頭更低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

那麼,他只好讓她更清楚明白一點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她慌亂的眨眨眼,就在下意識地想退開之際,他的唇攫獲住她甜蜜又帶著一點傷痕的柔軟——

吻,很輕很輕,卻像蝶,飛舞在她心間。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她怔怔地瞅著他瞧,眼底全是淚霧,她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替她抹去不愉快的記憶,這讓她的心一下子被他那徹頭徹尾的體貼與溫柔填得滿滿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相信妳不會是那種隨便交出自己的女人。」他迷人地微笑。

莫斯歡感動得想哭。

「記住這個吻就好,其他的……不准給我放在心上。」他在她唇邊呢喃低語,像是壓抑了太多的渴望似的,他很快又退開一步放開了她。

怎麼辦?

她好像越來越愛他了……

「去洗澡吧,想吃什麼?我去買。」

她搖頭,再搖頭,喉間梗著淚意。「你回去吧,想吃什麼我可以自己弄。」

「那可不行,今晚我要留下來。」

她睜大眸,心在瞬間漏跳了好幾拍。

他,什麼意思?

「別想趕我走。」他突然伸手,取走她從剛剛就一直拿在手上的鑰匙。「我只是想陪陪妳,妳不要想太多,太過興奮,嗯?我走了。」

他微笑轉身,背對著她瀟灑的揮揮手便走了出去。

這一夜,他真的啥也沒再問,啥也沒再說,把她餵飽喝足了,就張臂將她抱在懷裡,一起看著他租回來的DVD,直到她不小心在他懷中累得沉沉睡去……

★★★

莫斯歡一大早就被助理李小菟的門鈴聲吵醒,她睡意矇矓地起床開門之後才想起昨夜陶一飛好像在她家,她很快地往浴室瞄去,幸好,沒人,但她隨即又開始擔心他會不會只是出門買早餐什麼的,然後突然回來會剛好被李小菟看見?

「哇,總監大人,妳都還在睡呢,早餐是什麼時候做好的?」李小菟眼尖的看見餐桌上那頓豐盛到讓人一看就會流口水的早餐,還有,最特別的是桌上還放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聞言,莫斯歡也轉頭一看,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說總監啊,原來妳真的有男人了,所以妳那天蹺班,果真是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嗎?麥克知道一定會氣得跳腳!不過啊,看在妳大有可能拿到這次S集團案子的分上,我想他一定一句都不敢說妳。」

莫斯歡皺眉。「李小菟,關於那個案子,我想放棄了……不,應該說,我得辭職……」

昨天她沒有順利拿到岳亞威脅她的證據,就算陶一飛相信她,這件事也很難真正做個了斷……很多事,她得再想想。

「辭職?妳瘋啦?妳不會是看見今天早上岳亞被警察抓走的新聞快報,知道S集團對他提出告訴的消息,所以也跟著想退出了吧?這可是我們的大好機會耶,我知道妳跟岳老闆有點私交,但妳也犯不著跟岳老闆同進退啊?這根本不合理——」

「等一下,妳剛剛說什麼?岳亞被警察抓走,S集團對他提出告訴?」莫斯歡的腦袋瓜好像當機了,一下子沒法消化這個消息。「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被警察抓又被人家告?」

她的心惶惶不安,隱隱擔憂著接下來可能發生或是已經發生了她卻還不知道的事。

「據說岳老闆利用不正當手段企圖取得S集團這個案子,但因為涉及商業機密,所以這件案子將不對外公開審理,S集團也不接受任何媒體記者的訪問,不管怎麼樣,反正風華廣告這次已失去競案資格,現在只剩下我們和香港的紅月廣告了,總監,據我的線報,我們出線的機率幾乎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開心吧?」李小菟笑得臉都快歪了。

莫斯歡懊惱的摀住臉,心像鉛塊一樣重。

這樣看來,她被拍裸照的事是不會對外公開了,不,或許,陶一飛已經知道她被拍裸照的事,所以岳亞才會被警察抓去?可是,那些存在光碟裡的照片他有看到嗎?如果他看到了那些照片,他還會信她是無辜的嗎?

該死的……那些檔案她一定要找出來銷毀才行!

「總監,妳怎麼了?不開心嗎?還有,妳剛剛說要辭職究竟是怎麼回事?」李小菟神經再大條,此時此刻也終是收起了笑意,滿臉狐疑的看著莫斯歡。

★★★

莫斯歡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她衝到向日葵公司的大樓,正想上去找陶一飛,竟意外的先在電梯裡遇見從地下停車場搭電梯上來的他,而他,看見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一進電梯劈頭就問,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妳要到幾樓?」他明知故問,想也知道她是來找他的。

「跟你同一樓!」莫斯歡氣呼呼的瞪著他。「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他微笑地瞅著她。「妳只要記住,從今以後,我是妳一定要依靠的人。」

啥?他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她為什麼一定要依靠他?

她臉紅紅地瞪他。「我不要。」

他微笑依舊,極完美地展現他的紳士風度。「妳可以說不要,那是妳的權利,我無法剝奪。」

這是啥意思?意思就是他不會理她說不要,還是執意要給她靠就對了?莫斯歡正要抗議,電梯門卻在此時再度打開,因為電梯已經來到十八樓——S集團大樓的大廳。

他走了出去,迎上一個明眸大眼的美麗女人,莫斯歡才覺得她眼熟得很,就聽到他叫她——

「玫瑰,妳來啦。」陶一飛眼中滿滿的笑意。「我等妳很久了,還以為妳把我放逐到台灣來就不聞不問了。」

他這一叫,也讓莫斯歡想起了她的身分——S&S集團創辦人,一個年紀比陶一飛大幾歲,一直有傳言說陶一飛是她地下男友的那個女人。

玫瑰的回答,是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完全沒有顧忌旁人,給了他一個熱情的美式親吻——

「好想你,查爾斯。該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吧?你為了一個女人大老遠飛到台灣來,才真不把我當回事呢。」她在大廳裡等很久了,就為了可以快一點看到他。

聞言,陶一飛大笑,偷瞧了身後的莫斯歡一眼,可此刻,莫斯歡眼中只看得見這兩人熱情的親吻與擁抱,根本沒注意聽他們用英文在交談什麼。

她只知道,這男人擁著這女人的雙肩邊說邊笑的走進去,連聲再見都沒跟她說一句,好像不想把她介紹給這個女人認識似的,還是,他根本就避重就輕,不想再跟她討論岳亞的事?

總之,陶一飛一見到玫瑰,眼底就不再有她,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這就是他說的,要給她的一輩子依靠?

該死的……她真信了他,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

★★★

「就是剛剛那位小姐,對吧?」走進陶一飛的辦公室,玫瑰微笑的點上菸,朝空中吐了幾個煙圈,然後非常優雅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為什麼不介紹我們認識?你怕我欺負她,還是說你壞話?」

陶一飛好笑的看著她。「都有。」

「嘖。」玫瑰一雙眸子環視著四周的擺設,最後落在角落的那盆向日葵上。「為了一個女人,繞這麼一大圈,我怎麼想都想不透,要我是你,會直接把她拉到身邊來,用你無敵的魅力來征服她,而不是把案子搞得這麼大,還這樣折磨她。」

玫瑰又吐了一口煙圈,然後美眸閃亮亮地望著陶一飛,突然壓低嗓音道——

「如果外人知道我們這麼大一個集團竟然是為一個女人創辦的,你陶一飛這個名字應該會紅透半邊天吧?每天媒體上都會有你這個大情聖的消息——」

「玫瑰。」陶一飛淡淡的打斷她。「莫斯歡是靠她自己的能力走到這裡的,希望妳明白。」

玫瑰大大地點頭再點頭。「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她是一路過關斬將才走到最後這一關的,但……那也是因為你深知她的能耐,她對向日葵那種強烈濃郁的愛,鐵定可以發想出你要的創意和你要的感覺,這才把球丟給她的,不是嗎?」

不選中國當亞洲營運中心的據點而選在台灣,不也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她真的都明白。

就是因為太明白,才更不是滋味啊!她曾經以為,經過了那麼多年,她可以把那個女人的影像從他的腦海中抹去,可,她實在太小瞧了這男人的意志力及耐力,也太低估了莫斯歡這個女人。

她一直都在旁邊觀察著,如同陶一飛一直都在一旁觀察著一樣,他看著莫斯歡有多久,她也盼著他改變心意有多久,可是,她終究是輸了。如果她不要這麼驕傲、這麼自負,或許,她早就出手打亂這盤他佈局多年的計劃,讓他沒有理所當然靠近莫斯歡的機會。

瞧見玫瑰帶笑眼中的失落,陶一飛終是上前,彎身親吻上她的額頭。「不要這樣,玫瑰,妳永遠是我最好的夥伴和朋友,這一點,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妳明白的,對吧?」

玫瑰笑了。

一輩子啊,他說。

人生這麼長這麼長,她卻能跟這個男人一輩子,不管是用什麼身分什麼理由陪著他,她都應該要感到滿意了吧?

她愛他,是真的。

他不愛她,也是真的。

能怎麼著?

「真正吻我一次吧,查爾斯,就當作……我對你暗戀了這麼久的告別式。」

話落,玫瑰雙手圈下他,柔軟又熱情的唇湊了上去——

辦公室的門卻在此時不期然的被推開,衝進來的不速之客當場愣在那裡,久久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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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5:07
第六章

因為汪秘書剛好不在位子上,所以突然想到要還陶一飛東西的莫斯歡就這麼推門進入,然後——

她看見了,她很想假裝沒看見,但不行,她確確實實的看見了,看見剛剛還在電梯裡說要給她依靠的男人正在吻另一個女人。

我跟陶剛接吻了……

耳朵嗡嗡地響起王雪香生前對她所說的那句話,那句讓她心痛好久好久的話,和眼前這一幕連在一起。

心,像被切割了似的,血直噴,痛得像快要死掉。

她連朝他開罵的勇氣都沒有,她跟他什麼都不是,就連嫉妒這樣的情緒都顯得理由薄弱。

已經忘了剛剛這樣衝進來是要幹什麼了,她愣愣地低下頭,看見掌心裡抓著陶一飛的筆,是他昨晚遺留在她家忘了拿走的一支名貴鋼筆,就是因為要還他這個,她才又急匆匆地跑進來……

邊想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幾步,把筆放在陶一飛的桌上,再抬頭看著兩人。「抱歉,我是來還陶先生筆的,打擾了。」

她微笑,優雅地回身,鎮定地打開門——

「莫斯歡!」陶一飛開口喚住她。

她不理,走出去,然後快步向前走,像後頭有洪水猛獸,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連電梯都不搭,直接走安全梯下去。

陶一飛在三分鐘之後找到了她,她正坐在階梯上背對著他,他安靜又緩慢地朝她走去,越近,她的哭聲就越明顯,他看見她顫抖的雙肩,聽見她越來越難壓抑的哭聲,他的心,緊緊地揪疼在一起。

傻瓜……

笨蛋……

他在心裡頭罵著,卻又替她疼著,心窩充斥著暖意與驚喜,看見她為了他這樣偷偷地哭,心頭竟是快慰與說不出的滿足。

「不要再哭了,莫斯歡。」他柔聲地說,看見她的背影明顯一僵,站起身又要逃。

他長手一伸拉住了她的手,緊緊緊緊地抓住。

「放手!」她惱怒地朝他吼叫。

「我和玫瑰不是妳所想的那樣——」

「你不必對我解釋!我不是你的任何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你犯不著追上來跟我解釋任何事!」

陶一飛沉了眼,往下走了兩步迫近她,一直把她逼退到牆角。「既然如此,妳哭什麼?既然不在乎、不難過、不傷心,又為什麼要躲起來偷哭?我假裝不知道、沒看見,這樣妳就比較舒服了?就像過去十年一樣,見不到我,妳真的感到快樂幸福?沒有了我,妳就可以遇到另一個妳想愛的男人?」

她瞪著他,氣悶地淚流不止。「就算我一輩子找不到我想愛的男人,我也不想再愛你!」

該死的……她竟然這麼說?

陶一飛陰鬱的眼直勾勾地瞅著她。「妳確定妳辦得到?我給了妳十年的時間妳都沒忘了我,十年,多長的歲月呵,妳卻依然在我面前驚慌失措,連呼吸都忘了該怎麼做,妳想否認妳依然愛著我這件事?」

莫斯歡不語。

她,依然愛著他,一直都愛著他,或許,一輩子都將繼續愛著他?

是,他說的沒錯,她無法不愛他,但她可以選擇不要跟他在一起,不是嗎?痛是她的事,後悔一輩子也是她的事,他能拿她怎麼樣?

「妳連承認愛我的勇氣都沒有嗎?」等待,實在太過漫長了,漫長到有時候他也會覺得疲憊。

「是,我沒勇氣,因為像你這樣的男人只會傷女人的心,沒有人可以得到你的真心真意——」

「妳可以!」

「不要再說了!」她伸手摀住雙耳不想聽,他的大手卻把她的手抬高扣在掌心裡。

「一直都只有妳可以,只是妳看不見,也不想認真去看見,有時候,我真的很氣,氣得想打妳一頓屁股!」他低吼出聲,像隻負傷的虎。

她無助不已地望住他,想抽回手卻動不了,只能迎向他眼底那近乎痛苦的控訴,然後,她被那黑眸裡的傷痕給深深震撼了……

「當我的女人。」他說。

這幾個字,讓她的眼眶好熱好熱,熱到真的差點忘記所有,投入他懷裡……

「不要!我不要!陶一飛,我說了不要!」她猛地閉上眼,不想再看那雙眸,怕自己一個脆弱就答應了他。

「我已經給了妳十年的時間去忘記我,可妳沒有,那麼,妳未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都得屬於我。因為,是妳欠我的……」

「我欠你什麼?」她驀地睜眼,覺得他的用詞有點怪。

他不語,反而傾身深深的吻了她,用他暖熱滾燙的舌與之糾纏不已。

該死的!她究竟欠了他什麼,他為何不說清楚?

還有更該死的!他之前才剛剛吻過另一個女人,怎麼可以再吻她?

想著,她狠狠地將他推開,又羞又氣又惱的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不要用你吻過別的女人的唇來吻我,這樣的你很過分!也很討厭!」她失控地朝他吼,淚水不住地衝出眼眶。

深深的五指印就印在陶一飛那張俊顏上,他注視著她,黑眸裡蘊著一絲狼狽與受傷。

「是她吻我,不是我吻她,何況,那只是一場告別式——」他試著向她解釋,她卻忍不住掄拳打他的胸膛。

「告別式?」莫斯歡更加失控了,又笑又哭的看著他。「就像你吻了王雪香那樣?告別式……是啊,她因為太愛你,所以選擇不再回到這個世界,與其看到你花心的模樣,不如保有那初始愛情的想像與美好……」

她,終於提到了過去——他們的愛情無法跨越的那條鴻溝。

可是……

「妳剛剛說我吻了誰?王雪香?」陶一飛凝著眉,滿臉的疑惑。

「怎麼,忘了?是啊,都那麼久遠的事了,你怎麼可能還記得?是我傻,才會對一個小小的親吻耿耿於懷到現在,我是笨蛋!你開心吧?高興了吧?我莫斯歡就是一個笨女人……」

「我沒有吻過她,一次也沒有。」陶一飛輕輕地抓住她不住打著他的雙手,怕她會受傷。「就算我會忘記世上所有的事,也不會忘記王雪香的事,這一點,妳應該比我明白為什麼。但,我真的沒有吻過她,也從來沒有跟她交往過!從頭到尾,她在我的眼底就只是個小學妹而已,這一點,不會因為她為我做的任何傻事而改變。」

「你……真的沒吻過她?」莫斯歡不太相信的望著他。如果是這樣,王雪香為何要那麼說?

「沒有就是沒有,雖然,我對王雪香的死很遺憾,但我一點都不愧疚。莫斯歡,我沒有對不起她,也沒有對不起妳。」

錯不在他,但他必須承受這樣的苦果,只能認了,因為他沒法子跟一個死去的人計較甚至講理。他的人生因為一個根本不在他生命中佔有任何位置的女人而徹頭徹尾的改變,甚至離開他從小熟悉的地方。

要說怨,他該比任何人都怨。

尤其,因為這樣而跟懷中這女人分開了十年。

「我不能控制她愛不愛我,我也不能控制她為她自己的愛情做什麼,但我從頭到尾都未曾回應過她的愛,這樣的我,哪裡錯了呢?就因為她愛我,所以她死了,我便有罪嗎?」他的眸底,閃過一道淚光。

他曾經深深痛恨過那個打亂他人生道路的女人,但卻沒有人可以訴說,沒有人懂得他的痛他的苦,那是段多麼晦暗的歲月,他甚至不願意去想。

但,那段歲月裡有著一個莫斯歡呵,就算想忘,也捨不得;就算想忘,也忘不掉,掙扎再掙扎,他終於還是回到她面前。

「我想這樣抱著妳一輩子,莫斯歡,因為這樣,我回來了。」他的長指溫柔地滑過她淚痕斑斑的臉。「妳是我回來唯一的理由啊,莫斯歡。」

他將她的身子摟進懷,緊緊、緊緊地不放手。

莫斯歡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再一次看見了,他的痛。

這一次,她不再以為自己眼花,這一次,是他親口對她說出他的痛……

她究竟該怎麼辦?

★★★

S集團的公告出來了,奪得這次廣告企劃案的得主就是完美廣告公司,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人有異議,在風華廣告的岳亞鬧出那天大的事之後,從一開始便引起內部關注的完美廣告雀屏中選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完美廣告的工作同仁晚上全員齊聚公司附近的餐廳舉辦慶功宴,老闆麥克舉著酒杯來到莫斯歡面前,頻頻敬她酒。

「來,莫斯歡,趕快喝一點,妳是大功臣,怎麼這麼安靜?真不像平常的妳,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妳不是應該站在桌子上跳舞才對?」

莫斯歡笑笑地勾唇,因為有心事,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

雖然陶一飛親口對她說岳亞被告的事與她無關,又事屬集團機密,所以內情不便奉告,但,她很難相信這件事與她無關,岳亞不會無緣無故被偵訊,尤其時間點剛剛好是在KTV那件事之後。

她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雖然她因為那件事氣過也恨過岳亞,但看到他變得這麼慘,自己又好像是因為這件事才得到了這個案子,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再加上那天陶一飛的吻及擁抱……她的心混亂成一團。

「這是大家的功勞。」莫斯歡拿起酒杯。「我敬大家,現在才是挑戰的開始,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繼續努力,讓我們完美廣告青史留名,乾!」

她仰首,將酒一飲而盡,熱熱的酒汁入喉,暢快淋漓,她又替自己倒了一杯,一樣仰頭飲盡,大家看了直拍手。

續攤時,大家提議去KTV,一聽到KTV,莫斯歡微微皺起眉,她當場沒拒絕,怕掃了大家的興致,卻在去的途中落跑,跟李小菟偷偷說了一聲便走人,要她代替她好好唱個一百首歌給大家聽。

一個人獨自搭計程車回家,才下車,莫斯歡就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車,車旁斜靠著一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是他,陶一飛。

他也在同一時間看見她了,緩步朝她走來,她定定站住不動,根本就還沒準備好要如何面對他。

「慶功宴結束了?」陶一飛微笑地問。

他知道今天晚上他們辦慶功宴?看來公司裡有他的超級線民。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只是剛好打電話到妳公司,然後剛好聽到妳同事在討論今晚的慶功宴罷了。」

莫斯歡幽幽地瞅著他。「既然知道,怎麼還等在這裡?」

「反正妳總要回家的。」

「要是我玩通宵呢?你要一直站在這裡等嗎?」

陶一飛好笑的看著她。「如果妳玩通宵,就不會知道我曾經在這裡等過妳了,所以,不要擔心這些,我不會笨得把自己凍死的。」

莫斯歡臉紅紅。「我才不是在擔心你,我是擔心鄰居以為附近來了個壞人守在門口,全都不敢出門了。」

陶一飛點點頭,眉眼之間全是笑。「妳還真好心,既然姑娘妳這麼好心,可不可以陪我去附近吃個宵夜?」

她詫異的揚眸。「你還沒吃晚餐?」

陶一飛笑笑的聳聳肩。

「拜託,現在都十點半了,還說不笨呢,真傻,要等不會吃飽來等嗎?」莫斯歡拉著他往前方的小巷弄鑽去。「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小麵攤很好吃也開很晚,還有燒酒可以喝……」

還喝?

陶一飛笑看著臉紅紅的她,看來她今天想變成一個小酒鬼呢,喝完一攤又要喝另一攤……

是因為他嗎?

他,讓她煩心了,所以才想一醉解千愁?

★★★

「我不喜歡你吻她……」一個醉鬼朝天空比手畫腳的,就是為了強調她有多不喜歡。

「誰?」

「玫瑰!」

男子沉住氣,沒在這話頭上再說什麼,怕火上加油,讓醉鬼的火氣燒得更旺更凶。

「告訴你,我討厭玫瑰,以後不要在我的桌子上放玫瑰花……聽見沒有?我討厭……非常地……你聽見沒有啦?」久久沒聽到回話,醉鬼有些不耐煩了,越說越大聲。

「知道了。」嗓音帶著笑,認真跟一個醉鬼回話的男人,正極有耐心的扶著那個連路都走不太穩的醉鬼。

「你保證?」

「保證什麼?」

「保證不再吻那個玫瑰。」

「我保證。」

「別的女人也不行!」

「好。」

聞言,莫斯歡突然轉過身來伸手捧住陶一飛的臉,整個人站不穩地撲在他身上,他趕緊環抱住她的腰身,讓她穩穩靠著他。

軟綿綿的身子貼靠住他,莫斯歡只覺得好舒服,根本不打算移開。

「你在哄我對不對?你以為我醉了,所以隨隨便便應付我對不對?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怎麼可能不去吻任何女人?你又不是和尚,怎麼可能不吻女人不抱女人?你唬我啊你!」

這女人是真醉了吧?

陶一飛的黑眸因她緊緊貼靠住他而燃燒起一簇火苗,他的喉間也滾動著驟然而起的慾望。

她的紅唇就在咫尺,她胸前的柔軟不時摩擦著他堅實的胸膛,還有幾要交纏住的兩雙腿……

她的一舉一動簡直就是在考驗他陶一飛的自制力!

「我不是和尚,但也不是花花公子,我陶一飛可以不吻世上任何女人,可以不抱世上任何女人,除了妳,莫斯歡。」他熾熱的眸緊緊鎖住她美麗的紅顏,看到她因為他的話而綻開了笑顏,似乎開心又滿意。

驀地,她踮起腳尖,雙手圈下他的脖子——

「妳想幹什麼?小醉鬼?」他低啞的聲音問。天知道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會撩起多大的火,她真想玩?

她沒說話,只是嘗試著用她的唇去觸碰他的……

她瞧他一眼,見他目光更炙,她的吻從輕輕的觸碰,到密密的貼合,接著,她試探性的探出她火熱的舌,卻只能有點笨拙的去舔吻他的唇瓣,不敢深入一分一毫……

這樣青澀的吻,更加的誘惑人。

陶一飛很想讓她試個幾次好滿足她的好奇心及樂趣,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一股霸道狂妄的氣息朝她席捲而去,他幾乎將她整個人半提到身上來,他的雙手托住她的臀——

她嬌喘一聲,他的身體也因為這樣更密合的接觸而發出一陣近乎愉悅又痛苦的悶哼。

他的舌抵開她的貝齒,探入她,沒放過她想偷偷躲起來的舌,密密地與之交纏著,像是要把她的靈魂吸進他體內似的,他緊緊吸著她,吻著,纏繞著她……

凌晨近兩點的大街巷弄裡,只有幾隻小貓小狗駐足流連,偶爾一、兩部車遠遠地呼嘯而過,但大體上的夜是寂靜的,靜到彼此可以聽聞到彼此的喘息聲,感受到流動在空氣中那緊繃不已的氣息。

頭一次,他想要一個女人想要到快瘋。

就在這裡,他竟想要啃蝕掉她,最好將她融在自己的骨血裡……

是那樣渴望與瘋狂,完完全全不想克制與壓抑。

「莫斯歡……」他低啞著聲喚她。

「我要你抱我,陶剛……」她叫著他以前的名字,整個人幾近暈眩的偎在他寬大的胸懷裡。

「妳醉了。」他不能乘人之危。

「我沒有。」她只是藉酒裝傻。

好吧,就算她的身體真的醉到不太能控制好平衡感,但她的心、她的腦子,可是半點也沒醉,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抱著的男人是誰,更明明白白的知曉她有多麼多麼渴望他的擁抱與親吻。

「我真的真的沒有醉,我保證。」她望著他,雙眸閃閃發亮,比夜空中的星子還要醉人萬分。

他心動了,但沒有行動,他鬆開環抱住她的雙手,將她放回地面上,理智地想將她推開,她卻又撲了上來——

「你沒有膽抱我嗎,陶剛?還說我是膽小鬼,你也沒多勇敢……」

陶一飛瞪著她。

她左一句陶剛右一句陶剛的叫,說她沒醉才真有鬼呢。

當年,父母親為了讓他遠離那件是非,不只全家辦了移民,還替他改了名字,這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聽過了,只有她偶爾還會叫出口,就像現在,神智不清的時候。

「抱我!你真的想當膽小鬼嗎?」

「莫斯歡……」真的快被她搞瘋了,她以為他願意嗎?要不是她現在真的醉了,他百分之百不會放開她。

「我要你抱我,永遠永遠不放開……」她繼續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像隻無尾熊一樣巴在他身上。

他身上,好溫暖,她想趴在上頭不要再起來。

有他在,狂風暴雨她都沒在怕的啦……她對自己說著,然後低低笑了起來。

陶一飛聽見了,好氣又好笑,拉不開她,只好伸手拍拍她,直到他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整個重量都快往他壓來,也不再開口說渾話時,他才彎身將她揹起,緩緩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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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5:45
第七章

那是一場激戰。

莫斯歡拉扯掉陶一飛的領帶,想伸手替他脫衣服,陶一飛不願,想抽身而去,她卻死命地扯,把他的襯衫鈕釦全扯掉了,露出他一大片古銅色的胸膛……

他瞪著她,她只顧著看他的好身材,好一會兒,又伸手要解他的褲頭,皮帶扯半天扯不開,弄得她兩手都快打結,他冷笑看她,然後一把將她給推到床上,自己動手把皮帶扯下來——

然後,脫下褲子……

再然後,又脫掉內褲……

還沒看到什麼,她就已經遮住雙手大叫。

「住手住手!拜託你住手!不要再脫了……」

陶一飛嘲弄不已的看著她。「妳不是一直要我抱妳嗎?我現在就如妳所願。」

他朝她壓了過來,精壯有力的身軀密密地罩在她身上,她感覺到一個巨大的硬物抵在她的雙腿之間,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像是有一股異常的電流貫通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整個人動彈不得。

感覺他的大手脫掉了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直到她全身赤裸裸的,與他滾燙不已的身子緊緊相貼。

他親吻她的頸項,濕熱的唇舌從她的喉間一路吻上耳窩、她小巧美麗的耳垂,她因為酥癢麻燙而嬌吟閃躲,他卻沒打算放開她,將她的兩手舉高扣在寬大的掌心裡,然後低頭親吻她早已為他挺立而微微脹痛的乳房……

她愉悅的嬌喘出聲,感受他的舌尖舔吻她時的美妙滋味,整個人不住地迎上他,想要他給她更多更多……卻始終無法得到滿足。

她有點不滿的抱怨著,氣得想打他,他卻一直微笑看著她……

「抱我,拜託……」

「不要。」

聽見他說不,她愣愣的看著他。

「這是妳當年想都不想就捨棄我的代價,我根本就不愛妳,接近妳,只是為了報復罷了,我要妳一直一直愛著我,到死,都再也得不到我……」

她瞪大眼,一直搖著頭。

不!不可以這樣!他不可以這樣對她!她一直都是愛著他的,她的心從來就沒有拋下過他啊!

她看見陶一飛起身穿衣,轉身要走,她急著要拉住他,可身體動也動不了,直到,她聽見一陣熟悉的鈴聲……

鈴——

莫斯歡倏地睜開了眼,望見窗外燦爛的陽光。

是夢……

該死的……還是春夢……

★★★

是因為昨夜的慾求未滿嗎?

莫斯歡在辦公室裡越想越抓狂,長長的髮被她拉扯了數十次,連痛也沒知覺。

拿到向日葵集團的案子後,將正式進入產品細部規劃與廣告定位階段,不再是紙上作業居多,而是一連串密集的溝通討論及會議,因此,接下來她進向日葵辦公大樓的機會就更多了,而見到陶一飛的機會自然也不會少。

唉!唉唉!莫斯歡嘆口氣又嘆口氣。

想到昨夜自己對陶一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今天清晨醒來之前的那個夢……喔,該死的……她怎麼能再見他?再見下去,她恐怕每天都會夢見自己強要抱他。

真是夠了……

她的心都還沒確定好該怎麼走、該往哪兒去,她的身體就先行背叛她了,因為越來越靠近那個像磁石一樣緊緊吸引著她的男人,所以她再也無法像過去十年一樣,假裝這個人沒存在過,假裝不曾愛過這個人?

怎麼辦?再這麼下去,她真的就再也推不開他了。

「莫斯歡小姐的花!」突然,有人在辦公室門口叫著。「請問哪位是莫斯歡小姐?有花要請妳簽收!」

聞聲,莫斯歡緩緩抬起頭來,沒看見說話人的臉,倒看見一大束會走路又會動的花,而且是……她最愛的花……

「哇,好大束的向日葵!」

「美呆了,莫總監!妳快來看

看,看看是誰送妳的花?」同事們看見這麼一大束向日葵,全都興奮的圍了上來。

莫斯歡瞪著花,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她不必看也知道會送她這種花的人全世界只有陶一飛一個,因為,陶一飛是唯一一個帶她去看過那一大片向日葵花海的男人……因為他,這麼多年來,她只愛著一種花,就是向日葵。

那是她的秘密,愛他的秘密,不該有人知道的秘密……他卻知道?

這代表什麼?能代表什麼?唯一的理由是,他一直都知道她愛他,還愛著他,根本根本忘不掉……

「不會是S集團的人送來的吧?向日葵耶!」

「S集團?誰?難不成是那個……執行長陶一飛?」

有人亂猜,就有人開始亂尖叫。

「不會吧?他們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就差點在簡報室爆出火來?」

「誰爆出火啊?人家可是完美先生,永遠那麼溫文儒雅,是咱總監的眼睛爆出火吧?咱莫大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話還沒說完,此人的後領就被隻纖纖玉指給拎了起來——

「妳們是嫌工作太少了嗎?各位?」莫斯歡微笑再微笑。「今天晚上想不想留下來加班啊?啊,對了,乾脆這個月都來加班好了,我之前才聽賣便當的說,最近晚餐便當在大優惠,買一送一,剛好可以替公司節省成本,妳們覺得這個idea如何?嗯?」

嘖!說陶一飛是完美先生,那她就注定當超級大惡女嘍?既然這樣,那她也只好繼續扮演好這個角色,免得這些人沒八卦說,沒話題嚼,日子過得太無趣。

果然,一聽到要加班,大家很快地散開,假裝很忙碌的做起自己的事來。

「請簽收,莫小姐。」扛花的人很有耐心的等著。

莫斯歡看了花一眼,又一眼,再一眼,果真是很美的花呵,像是剛剛空運過來的那種,又大又新鮮……

「是剛採下空運過來的花,莫小姐,這位先生說妳一定會喜歡。」送花的人很雞婆的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想抱住那束花轉圈圈……

「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扔了吧。」莫斯歡簽收了花,卻下達這個指令。

啥?送花的人呆掉了。「小姐,這花是剛剛空運過來的——」

「我叫你丟了。捨不得,拿去再賣給下一個客人也可以,總之,我不要它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裡,明白嗎?」

說完,莫斯歡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

空氣,冷颼颼,像下起冰雹。

揚耳偷聽的眾人們,紛紛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卻誰都不敢出聲說一句——

「把花送給我好了。」有人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咦?是誰提著狗膽來見?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移向門口那個人——

哇咧,竟然是——

「陶……執行長?」

大夥兒齊聲低叫,紛紛放下手中假裝在忙的工作,再一次圍了上來——只是這次不是圍住花,而是圍住人。

「大家好,打擾了。」陶一飛迷人的一笑,那翩翩紳士風采、優雅的儀表,惹來眾女人內心裡的連連讚嘆。

他上前接過送花人手上的花,送花人看見他明顯一愕,像是鬆了一大口氣似的,趕緊把花交給他,一溜煙閃人去。

「讓我借花獻佛一下吧,請問莫總監的辦公室往哪兒走呢?」

眾手指很熱心的指引他一個明燈,喔,不,是方向——

他再次有禮的向各位熱心的女士們欠身,這才緩步往莫斯歡的所在行去——

玻璃隔屏的另一頭,已經有一雙燃燒著火焰的眼正在等著他。

陶一飛勾勾唇,大方的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

「你是故意的?」

「是湊巧路過,所以上來看看妳。」陶一飛假裝聽不懂,完全在雞同鴨講。

「你是故意的!」莫斯歡一口咬定,完全沒有因為他那溫柔迷人的笑容而削減掉一絲一毫的懷疑。

「美麗的花無罪,美麗的花送給美麗的女人也無罪,莫大總監,妳就把花收下吧……不然,大家會更好奇是誰送的,嗯?」陶一飛把花送進她懷裡,硬是要她親手接過他送的花。

「你真的是故意的!」故意送花給她,故意到公司來找她,故意要讓全部的人都知道她跟他的關係曖曖昧昧地!「為什麼要這樣,陶一飛?」

「什麼為什麼?」陶一飛微微斂眸,唇角依舊微勾,笑容卻淡去。「昨兒個不知誰一直要我抱她呢,怎麼今天就想翻臉不認人了?」

她質問他的模樣,像他們兩個是姦夫淫婦,說好姦情不能對外公開,卻有一方故意洩密似的,真是極端令人不悅呵。

天啊……他這個男人在說什麼?

莫斯歡不敢相信的瞪著他,一抹紅暈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甚至往下延燒到腳底,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就說酒能亂性,昨兒個死巴著人家不放的情景,她雖沒記得全,但多多少少也是記得一些的,但,他怎麼可以這樣當著她的面說出來?真是有夠可惡的!他不知道對一位淑女說出這樣的話是很沒禮貌的嗎?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說來說去他都是故意的!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絕對打死不認!「我怎麼可能說出那種話?你酒喝多了嗎?還是作夢了?」

鎮定,她得鎮定,一點小馬腳都不能露出來!莫斯歡說著,挺直了胸,不,是挺直了背,睜大眼睛睨著他。

陶一飛冷冷一笑。「我有說那個人是妳嗎?莫大總監。」

「我……」她氣短地瞪他,他直勾勾的眸半點無諱地落在她臉上,像是等著要看她如何替自己昨夜的荒唐辯駁,反正就是不打算這樣放過她是了。

嘖嘖,還說什麼完美先生呢,一點台階都不讓人下的男人,哪有什麼資格被冠上完美的封號?

「你雖沒明說,不就是那個意思嗎?」莫斯歡別開眼,被他那雙黑眸越看越心虛。

「早知道,我該抱妳的,就算今天早上妳醒來時可能會後悔,我也該好好抱妳一回的。」真是,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莫斯歡的臉更紅了。「你閉嘴,陶一飛!」

「昨天一整晚妳都抱著我叫陶剛。」

「……」有嗎?莫斯歡突然凝著眉。嗯,好像有。

「我喜歡妳抱著我叫陶剛的樣子和聲音,很美也很好聽。」

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驚恐的詫異聲和一連串低低的騷動……

很多人的東西都同時掉到地上……

怪的是,門外的聲音似乎很順利的傳進她辦公室裡……她的辦公室隔音效果何時變那麼差來著?

莫斯歡的目光終於被辦公室門外的一群圍觀者吸引過去,同時瞄見了那扇沒關好,還微微留了一道縫隙的門……

該死的!她驀地起身衝去關上門,然後背抵著大門瞪著陶一飛。

「你幹的好事?」

他很無辜的聳聳肩。「不是我,是妳的助理要送茶進來,剛好開了門。」也讓他最後那一句話不小心傳了出去。

「李小菟?」莫斯歡愣了一下,然後,門上隨即傳來一陣敲門聲——

莫斯歡轉過身把門打開。

門外站的正是端著餐盤的李小菟——

「莫總監,BOSS叫妳過去一下,還有,妳的咖啡和陶執行長的茶……」

莫斯歡想飆髒話,死命瞪著頭低低的李小菟。

陶一飛低笑出聲,走上前拿起自己的那杯茶,優雅的喝了一口——

「謝謝妳的茶,李小菟小姐,也謝謝妳的咖啡,真的好香。」說著,他把另一杯咖啡也拿起,端到莫斯歡的桌子上。

他很紳士的替李小菟解了圍,李小菟臉紅紅的趕緊退開了。

莫斯歡氣呼呼,卻又說不出什麼責難他的話。「現在怎麼辦?你剛剛說的那些胡話可能會被傳得亂七八糟——」

「晚上,我接妳下班。」他打斷她,根本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何況如果那些話可以讓她更靠近他一點,他十分樂意聽見。

「什麼?」他現在在幹什麼?裝瘋賣傻嗎?「陶一飛——」

「七點,一樓見。」

陶一飛再次打斷她,又喝了一口茶才朝她揮揮手,打開辦公室的門離開。

門外,鬧哄哄得可以。

門內,靜到只聽得見某個女人的呼息聲。

要玩是嗎?難道他以為她還是十年前那個一見到他便害羞到說不出話來的小女生,只能乖乖的讓他哄讓他騙讓他玩弄在手掌心?

絕不……

她不會再這麼容易束手就擒的,這樣實在太沒志氣了!

還有,就算王雪香事件他的確有可能是無辜的,但關於他是花花公子這一點,卻是根根本本的事實……

他吻了玫瑰不是嗎?

她親眼見到的那一幕,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

好吧,莫斯歡承認自己超級小心眼。因為,她對玫瑰和他可能的過去完完全全無法釋懷。

尤其每次看到S集團的新聞,玫瑰與陶一飛的英文名字查爾斯,這兩個名字總是會被同時提及,而關於他們之間的傳言臆測,也從未被當事人正式否認或解釋澄清過。

就像現在攤在她面前的最新一期週刊報導——

久別勝新婚?S集團創辦人玫瑰與親密搭檔S集團亞洲營運中心執行長陶一飛台灣密會,親吻擁抱?依依不捨?

然後,週刊裡放了一張昏昏暗暗看不太清楚的照片,男人的背影是陶一飛沒錯,他跟一個女人在街燈下接吻也沒錯……

什麼跟什麼?

莫斯歡啪一聲把雜誌合起,倏地起身,完全無法掩蓋住湧上心頭的氣悶及苦澀滋味。

「李小菟!」她按下內線通話。「是誰把這一期週刊放在我桌上的?」

「……是我。怎麼了嗎?總監?」李小菟小小聲地道。真怪,最近總監的脾氣怎麼特別大?

「以後不要把這種八卦雜誌送到我面前來。」

「可是,那是有關S集團——」

「我做他家的案子就算了,還得一併關心人家的緋聞嗎?」真是越想就越有氣。「反正以後不准拿這種東西來礙我的眼,聽見沒?」

礙眼嗎?李小菟嘟起了嘴。她個人倒覺得那兩人接吻的畫面挺唯美的……還是,總監根本就在吃醋?

厚,她怎麼沒想到呢?

今早她送茶進去時聽見的那句——我喜歡妳抱著我……的樣子?

嗯,應該是這樣……不過,其實當時大家都沒有聽得很清楚,光聽到前面四個字,大家就弄出一堆聲響來了。

所以,總監真的有去抱陶大執行長?陶大執行長也說很喜歡?

天啊……如果這是真的,那不就是超級大八卦了嗎?那她是不是可以到週刊去洩密一下,領取鉅額獎金?

「李小菟!」

突然,一陣魔音傳腦——嘖嘖嘖,鉅額獎金都還沒拿到,就快被這聲巨吼給弄聾了。

「是……」

「妳在夢遊喔?我在問妳話呢!」

莫斯歡突然發現剛剛的一分鐘裡,她好像都在跟空氣講話。

「嗄?」李小菟呆了一下,心虛得快冒冷汗。「對不起,剛剛手機突然在響,我恍神了一下,沒聽清楚。」

「我剛剛是在問妳,那天去泰國後,我請妳畫的稿子畫好了嗎?」

「好了。」

「那天我向麥克報告我的發想時,妳都在一旁聽清楚了嗎?」

「嗯,聽清楚了。」

「是嗎?」莫斯歡的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微笑。「那明天S集團的小組會議,妳幫我主持吧。我要請假。」

「請假?妳怎麼可以請假?」李小菟臉上三條線。「總監,那麼大的會議,妳怎麼可以把它丟給我一個小小的小助理?」

「李小菟小姐,妳今年貴庚啊?」莫斯歡涼涼的問著。

「問這個做什麼?」

「回答我。」

「二十六……」李小菟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在妳這個年齡的下一年,就當上總監了。」

「所以?」

「所以?」莫斯歡氣呼呼地對著電話說:「所以妳給我爭氣一點!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小組會議,妳怕什麼?難道妳沒想過,如果哪一天我走了,妳很有可能得接下我的位置嗎?」

「沒有。」她想也不想地便答。

「李小菟!」真快被她氣死!

「真的沒有嘛!還有,妳幹麼走啊?沒事突然說這個幹什麼?」她李小菟就是生平無大志,畫圖是她的專長,可勾心鬥角,喔,不是,該說是動腦子想創意跟人家溝通及說服別人——絕不是她的專長!

「不說這個也行,反正,我明天要請假!妳知道的吧,我有一堆特休沒有休完,而我突然想到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所以,明天的會議妳非去不可。」說完,莫斯歡掛上電話,瞪著辦公室牆上的鐘——

七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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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陶一飛從會議一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一張俊臉始終沉著。

昨晚,莫斯歡放他鴿子,他在她辦公大樓的一樓等,她一直沒出現,打手機,她關機,打電話到廣告公司詢問,答案卻是她早已經下班了。

今天下午的會議,她也沒來,跟他一起旁聽簡報及參與小組會議的玫瑰,唇角的冷笑從會議一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消失。

「我真是失望啊,查爾斯,沒想到那位小姐是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玫瑰終於在會後開口了。「隨隨便便派個助理就想打發我們這麼一間大企業,會不會太不敬業了一點?」

正在收東西的李小菟聽見了,抬起頭來看著玫瑰。「請問,我剛剛的報告有任何疏漏之處嗎?還是有任何講解不清楚的地方?如果有,我可以再為您解釋清楚,就算再向您報告一次也沒關係。」

玫瑰挑挑眉,很快聽懂了這小助理的意思,她一笑。「妳講得很好,我只是對莫總監的工作態度不滿,不是針對妳。」

李小菟微笑的點點頭,雖然緊張到手心都在冒汗,但,該說的話她還是想說。「謝謝您,因為總監再三交代要我一定得替她辦好這件事,雖然她因為某種原因無法親自參加會議,但希望您不要誤會她是個不敬業的人,我跟了她好幾年,她是我見過對工作最投入又最熱情的人。」

「是嗎?」玫瑰點點頭,看著眼前這位護主心切的小助理,便可判定莫斯歡在做人做事上似乎都是挺成功的。「OK,或許我真的誤會她了,我道歉。」

李小菟意外不已的看著她,想不到堂堂集團總裁也會跟她這個小助理道歉,簡直就讓她心驚莫名。

「千萬別這麼說,我擔待不起,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了,有問題請隨時跟我聯絡。」

李小菟抱著文件夾及筆電,不太自在的朝他們點個頭,然後小跑步就要離開——

「等一下,李小菟小姐!」陶一飛叫住了她。「可以請問一下,妳家總監昨天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或是說什麼特別的話嗎?」

李小菟回頭,眸子閃了閃,有點猶豫的抿著嘴,欲言又止。

「我只是擔心她,妳可以告訴我嗎?」陶一飛展現他完美先生的完美微笑。「拜託,不然我可能會吃不下睡不著。」

啥?陶大執行長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還當著八卦緋聞女主角之一的玫瑰小姐面前這麼說,意思是……她想的那樣這樣的那種嗎?

李小菟聽了眼睛閃亮亮,眨巴眨巴個半天,才找到了舌頭。「好像是因為一本雜誌……」

「雜誌?」陶一飛一愕,恍然大悟。

「就是有你當封面的那本最新雜誌啦……好像是為了那個在生氣!」說完,她趕忙跑了,因為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出賣了總監。

「什麼雜誌?」玫瑰還是一頭霧水。

陶一飛嘆口氣,走出會議室,不一會兒再次走進來,把一本雜誌拿給她。

玫瑰會說一口還算流利的中文,卻看不太懂中文,但她至少看得懂照片,她指著雜誌上那張好像男女正在街燈下親吻的照片,問:「是你嗎?」

他點點頭。

「天啊,曝光了?」玫瑰驚呼出聲。「怎麼辦?她是因為這個生你的氣嗎?她被你吻不是自願的?」

哈,陶一飛想大笑,因為面對一個看不懂中文的外國女人,這樣的對話根本就是在雞同鴨講。

「不,事實上,她應該以為照片上的女人是妳……」

★★★

這日,莫斯歡把手機關機,一個人來到南部的一個小鄉村。

抱著一束在山下剛買的鮮花,她踏上了這片久違的土地,王雪香的老家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下,而這兒……則是王雪香的長眠之所。

墓被打掃得很乾淨,像是才剛剛有人來整理過,連一片落葉都沒有沾覆其上。

她把花放在墓前,王雪香三個字

就刻在墓碑上,這久遠的名字,久遠的人,她從沒有忘懷過,卻是第二次踏上這裡,過去的十個年頭,她沒有來看過她,或許是因為歉疚,或許是因為傷感,或許是因為對她有點恨有點怨,她沒能鼓起勇氣來這裡。

「王雪香,妳怨我嗎?怨我都沒來看妳?」莫斯歡對著墓碑上那個年輕的容顏淡淡微笑著。「就算妳怨也沒辦法,誰叫妳就這樣離開了,本來可以活得很燦爛美好的,妳卻可惡的選擇這樣走……

「知道嗎?陶剛回來了……妳還如妳的遺言所講的,一直愛著他嗎?還是怨著他?明明該怨的,為何說要一直愛呢?我越想越糊塗……妳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吧?我語無倫次是因為我心亂如麻……王雪香,妳知道嗎?我當時也愛著他,那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沒想到妳卻告訴我他吻了妳,當時,妳臉上的笑容好幸福,看得我心都碎了……

「說來說去,好像都是那男人的錯,可怎麼辦呢?十年過去了,我好像沒有少愛他一點,曾經以為的少女情懷,曾經以為會因為妳的離開而一併死去的愛情,他一回來就全部復活了……

「好可怕,對不?可是,王雪香,我想原諒他,我想相信他是無辜的,我想繼續愛他,可以嗎?妳會更怨我嗎……妳問我為何還要來這裡,其實,我也不知道……突然想來就來了……」

莫斯歡笑著說話,眼眶卻蓄滿淚,無聲無息地任山上的風吹落到泥土上。

她活到現在二十八歲,平時獨來獨往,沒啥朋友,大學時要不是王雪香常常主動黏著她,她可能連這個好像是死黨的死黨都沒有,所以,雖然她從來沒承認過王雪香是她的好朋友,但她的往日回憶裡除了陶剛,好像也只有和她稱得上是有點交情。

她上前,伸手輕輕撫著墓碑上的那個笑顏。「不管怎麼樣,妳都要好好的過,我們有無數個前世,也會有無數個來世,就不要執著了,知道嗎?」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莫斯歡回頭,竟看見了王雪香的母親。

「妳是……」

「伯母您好,我是莫斯歡,以前有跟小香一起到您家裡吃過飯……」

王母點點頭,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記得妳,也知道妳……妳是陶剛一直愛著的女人。」

莫斯歡錯愕的看著她。「伯母,妳怎麼……」

「妳是不是要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莫斯歡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不是的,其實,我想說的是——陶剛並沒有一直愛著我,事實上,他今年才回台灣……」

「他每年大概這個時候都會來看我和我家小香。」王母微笑的糾正。

「他是個好孩子,是我們家小香害苦了他,也害苦了妳。」

嗄?莫斯歡再一次錯愕不已,從沒想到會從王雪香的母親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這其中究竟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伯母……您為什麼會這麼說?當年,大家把所有的錯都怪在陶剛身上,為什麼您……」

王母拍拍她的手。「其實,我一直都在等妳,我早就想告訴妳一些事,可陶剛老說隨緣,要我不必擔心這些,問他妳的電話他也總說不知道,今天既然遇見了妳,這東西我就一定要交到妳手上,妳自己看就清楚明白了,嗯?」

那是一本有點泛黃的日記,王雪香的日記本。

王母過了好些年,終於有勇氣面對女兒死亡的事實,動手開始整理她的遺物時,才在床底下找到了它。

王母看完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再怪罪陶剛了。

「我本來要把日記給他看,他卻搖搖頭,說他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了,來看雪香,是因為她畢竟是因為他而自殺……他很高興我們不再怪他了,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隨緣吧。」

所以,陶剛並沒有看過這本日記。

他不想看,是因為不想承受一份他不想要的過重的情感吧?

莫斯歡打開日記本,一頁頁地翻過。

上面,寫著王雪香對陶剛的濃濃愛戀,從第一次在學生餐廳裡看見他開始,到她跳樓身亡前最後一刻的種種心情……

最後,莫斯歡的視線定定地落在最後一頁,那幾行像是被淚水弄濕而渲染開來的字句——

我對莫斯歡說謊了,因為,我看不過她太幸福,我說陶剛吻了我,以她那剛強的性子,定也很難去愛他了。

他一定很痛吧?當他說他只愛莫斯歡一個女人時,我的心也是很痛很痛的,我的痛,他一定也要嚐一嚐,這是他連欺騙我都不願意而該付出的代價……

為什麼他只能愛莫斯歡一個人?不管我怎麼哭怎麼求,他都如頑石一般不為所動……

我會讓他心動的,一定會。

就算,他不是因為愛我而心動,也一定要為恨我而心動。

恨一個人有多深,愛就有多深,所以,陶剛,盡情恨我吧,你越恨我就代表越愛我……

就恨吧!

因為我的死,將讓你失去所有……

莫斯歡,我不想跟妳說對不起,妳明明就和陶剛在一起,卻從來不曾在我面前提過一句,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必顧念情分了。就跟陶剛一起恨著我吧,因為,是我拆散了你們,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秘密……

也許,我死後的某一天,這個秘密將不再是秘密,那,我想,我將祝福你們……如果你們經過了這麼多事、這麼多年,還可以在一起的話……天塌下來,也沒人可以阻止你們了吧?

就讓我自私自利這一回吧……

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因為心太痛,又太恨,沒法子再留戀了……

搭車回台北的路上,莫斯歡的心一刻也無法平復。

傻瓜,王雪香。

笨蛋,王雪香。

真是有夠可惡的妳,王雪香。

如果可以,她真想抓著人來狂罵一通,可是,她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怨嗎?怨。

恨嗎?恨。

但怪誰呢?是她自己不夠相信陶剛,對愛情太容易動搖,一點信心也沒有,甚至連關照陶剛的心意都做不到,結果才會變成這樣。

她有多痛多怨,陶剛定比她更痛更怨,愛一個人沒有回報就罷,還被自己所愛的人狠心趕走……

原來當時他說愛她是真的,只是她不信。

他的傷,是她莫斯歡給的,不是王雪香。

她終於明白,當初傷他最重的人,是她。

他卻一個字也沒說……

她,真的沒有資格被他愛。

★★★

台北,下了好大一場雨。

莫斯歡沒帶傘,也不想買傘,走出高鐵車站攔計程車時被大雨淋得全身濕透,坐進計程車內被冷氣一吹,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小姐上哪兒去?」司機回頭問。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的是向日葵大樓的地址,說完,她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蒼白的臉上還濕濕的,簡直醜得可以,然後,她突然想到自己從來沒問過他回台北之後住哪裡?十年前他父母買的,讓他在台北唸書時住的房子,是否還在?

過去的十年,他的一切對她而言是一大片的空白,她無從瞭解,也不想深究,打從突然再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她想著的似乎都是該怎麼躲著他,而不是去親近他瞭解他……

如果她夠相信他,這空白的十年,或許會是他們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她,卻錯過了。

錯過了太多太多,傷他傷得太重太重,光想到,她的心就疼著痛著。

他曾經說過「她欠他」三個字,現在她終於知道她欠了他什麼,她欠了他一份真愛,她欠了他很多的信任,她欠了他很多的光陰,也欠了他很多很多他本來可以擁有的幸福。

真的,欠了好多好多,多到數不清……

她拚命掉淚,又拚命用手去抹,抹淚卻越多,怎麼抹也抹不完。

「小姐,妳還好嗎?」司機有點擔心的透過後視鏡看著後面一直哭,卻忍著不哭出聲來的女客人。「沒事吧?要我送妳去警察局嗎?」

莫斯歡吸吸鼻子,抹掉淚,莫名其妙的看著後視鏡裡的司機。「為什麼要送我去警察局?哭也犯法嗎?」

司機聞言哈哈笑。「不是啦,小姐,我是擔心妳是不是之前遇到什麼不好的事,需不需要找個警察來替妳解決啦……如果沒事,妳可以繼續哭沒關係,不犯法啦,我也不會去告妳……」

被他這麼一說,莫斯歡的眼淚終是暫時止住。

下了車,大雨還是一直下,搭電梯到了十八樓S集團大廳,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五分,值班的保全認識她,看見她這副樣子嚇都嚇壞了。

「莫總監,您怎麼淋成這個樣子?會感冒的啦!這麼晚了,妳要找人嗎?」

「是,我要找陶——」莫斯歡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陶一飛一臉焦急又擔憂的抱著玫瑰從辦公室裡頭衝出來——

值班保全見狀忙丟下莫斯歡衝上前去。「陶先生,玫瑰小姐怎麼了?要不要我幫忙叫救護車?」

「已經叫了,我得先抱她下樓等,」陶一飛一臉的憂心。「快按電梯!」

「是,陶先生!」保全聽了趕緊替他按電梯。「要我通知任何人嗎?」

「不用了,這件事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說完,電梯剛好上來,門打開,陶一飛抱著玫瑰衝了進去——

他,終於看見她了。

在電梯門被關上的前一秒。

莫斯歡從頭到尾都沒有叫他,只是在一旁安靜的看著,所以,她看得很清楚,他眼中的焦急,他對玫瑰的擔憂,他緊緊抱住她的樣子……

然後,她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她親眼見證的告別式,和最新週刊雜誌上那張兩人親吻的照片……

心,瞬間疼痛不已,痛得她整個人不穩地晃了晃——

「莫總監,妳還好吧?」保全深怕她摔倒,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妳剛剛是說要找陶……陶先生的秘書嗎?我剛剛交班,不是很確定她是否還在公司裡,總機也都下班了,不如我進去幫妳看看她下班了沒……」

保全進去公司裡找人了。

莫斯歡沒等他,一個人推開安全門,慢慢的走安全梯下樓去。

來不及了嗎?真的真的來不及了嗎?

好不容易知道他曾經那麼珍愛過她,好不容易她可以徹底從王雪香這件事中脫離,找到了釋放自己真心的出口,可是,他還愛著她嗎?

一步,一步,又一步……

她覺得腳好沉好沉,樓梯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完……然後,她一個不小心腳一軟,踩了個空,整個人滑下了好幾個階梯,重重摔跌在樓梯的轉角處——

痛!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腳,痛哭出聲。

那一聲又一聲的哭泣,響遍了樓梯間的每個角落……

★★★

醫院裡,正在急診室外等候的陶一飛,打了無數次手機給莫斯歡,可她的手機根本沒開。

剛剛雖然只來得及看她一眼,但也沒忽略她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的樣子,她為什麼那麼晚了還出現在那裡?她不是因為生氣還躲著他嗎?她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那副德行?她是來找他的嗎?

該死的一定是……

他卻因為玫瑰突然昏倒,只能把濕淋淋又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她一個人扔在那裡,連一句話都沒能來得及跟她說……

陶一飛越想越擔心,越想越不安,卻不能離開醫院,因為現在玫瑰很需要他!在台灣,玫瑰只有他一個人可以依賴,他根本該死的走不開!

他改打電話給秘書汪瑄瑄。「喂,妳下班了嗎?現在請妳回公司一趟,替我找找莫總監,看她是不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然後給我看好她,直到我去找她為止……妳說什麼?人不見了?」

「我也正在找莫總監,執行長!保全之前在公司沒找到我,便打了電話給我,他說莫總監的身體狀況好像不太好,一身濕透了不說,還差點昏倒,我當時人在公司附近吃飯就跑回去找她,她卻已經走了,我問一樓的保全,他們又說沒看見她出去,我請他們調電梯監視錄影帶也沒看見她……」

「安全梯!」陶一飛驀地叫道。每次她傷心無助不想讓人家看見她在哭時,總會躲進安全門裡,他上次也是這樣才找到她的。

汪瑄瑄愣了一下。

「別發呆了,汪瑄瑄,快去安全梯找!一層一層的找!非找到她不可,聽見沒有?」陶一飛低吼著。

如果可以,他也想馬上飛到她身邊。

★★★

來不及了嗎?

她的腦海裡不斷重播他抱著玫瑰時,那焦急不已的眼神。

又想起,他和玫瑰在辦公室裡親吻的那一幕……

不……不要再想了!莫斯歡,他曾經那麼愛妳,應該會一直愛下去吧?

可,誰規定愛一個人就要愛一輩子的?在經過那麼痛那麼長的十年之後,他當然可以去愛別人,在她那樣重重地傷了他之後,他當然應該去愛那些更值得愛的女人們……不管是不是玫瑰。

該死的……說好不去想的!

莫斯歡的頭痛得快爆開了,不,她根本就是全身都在痛,痛到她不住地發出低吟聲……如果她沒聽錯的話。

而且,她好熱……

熱到乾,熱到啞,熱到全身都在發疼……

莫斯歡痛苦不已地抱著頭,連昏迷中都在流淚,一隻大手溫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

「對不起,斯歡,對不起,我的歡兒,對不起……」陶一飛溫柔低沉的嗓音裡帶著無數無數的心疼與愧疚。

幸好,他們及時找到她,把她送到了醫院。

她高燒昏迷,還跌傷了腳,聽汪秘書說,找到她時她渾身滾燙,臉上也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整個人都濕透了。

她是來找他的,他在那一刻卻棄她於不顧,想到這兒,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她,也不會原諒他吧?

哭成這樣……

會不會又再恨他一個十年呢?

像是聽到什麼似的,莫斯歡微微睜開眼,眼前的身影朦朦朧朧的,她伸手想抓,一隻大手很快地伸過來抓住她——

「歡兒?妳醒了嗎?」陶一飛輕喚著。

她想醒啊,可是頭好昏、好重……

「陶剛……」

「我在這兒!」

「對不起……」她又哭了。「對不起……」

她只想對他說這三個字,不,她其實想對他說更多更多的話,可是,她竟然累到連開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似的。

「別哭了,歡兒。」她的眼睛都腫了。為了他,她到底哭了多久?連在夢裡,都要為他流淚嗎?

傻瓜……

他究竟該怎麼對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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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7:56:40
第九章

那是一雙熟悉又溫柔的手。

在一陣陣的疼痛中,有一雙撫慰著她的手,那麼親暱又溫柔,彷彿,她還聽見了嘆息聲……

莫斯歡掙扎著想醒過來,終於,她醒過來了,看見了一室的白,卻沒看見陶一飛。

這裡是醫院?

所以,她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夢嗎?全都是夢嗎?那雙溫柔的手,那陣陣溫柔的呼喚……都是夢?

哈,莫斯歡失笑,不想讓自己被那濃濃的失落感給擊敗,她望向一旁頭低低的李小菟,吸著鼻涕像在哭,手裡抓著的應該是衛生紙。

「誰欺負妳了?叫他放馬過來,讓我好好教訓一頓。」聲音氣若游絲,莫斯歡的用詞卻很有氣勢。

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李小菟愣了一下,回頭,看見她醒了,開心地朝她撲抱過去——

「妳終於醒了,總監!」害她好擔心好擔心。「我聽汪秘書說他們在樓梯間發現妳時妳好慘,全身像火燒的燙,卻又濕得像是剛剛從海裡撈起來,嚇死我了!」

莫斯歡好笑的勾勾唇。「妳在哭,該不會是因為我吧?怎樣,怕我死了沒人可以靠啊?」

「呸呸呸,才剛醒來,說話不要那麼不吉利!」李小菟退開來,比手畫腳的在她頭上、臉上、腳上點了點。「妳的額頭、臉頰和腳踝都摔到瘀血了,腳也有好幾天不能動,這樣就算了,妳發燒差點燒壞腦子,知不知道嚴重性啊妳?」

「發燒不會燒壞腦子,細菌感染才會。」莫斯歡糾正她。

「厚,管妳那麼多,反正我越想就越氣,都是那個陶一飛,什麼完美先生,妳就是因為他才弄成這副德行——」

莫斯歡淡淡的打斷她。「跟他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妳跑到S集團去不是為了找他嗎?結果他卻只顧著昏倒的玫瑰小姐不理妳,妳才會傷心的一個人跑去樓梯間躲起來,也才會昏倒沒人發現——」

「如果沒人發現,我又是怎麼到醫院來的?」她實在不想再憶起那份痛。

「那是因為陶——」李小菟不想說,看著莫斯歡那雙沉靜的眼,卻還是憋不住。「啊就陶一飛告訴汪秘書,叫她到樓梯間去找啊,說來也真神,他怎麼會知道妳在那裡?」

那是因為,他瞭解她,知道她傷心難過時總會躲到那裡去。

莫斯歡閉上眼,胸口像堵了一塊石,沉甸甸又悶得厲害,讓她呼吸變得好困難。

「玫瑰小姐怎麼樣了?」莫斯歡開口問。

「妳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人家怎麼樣?人家有陶一飛照顧著……」厚,李小菟看了蒼白的莫斯歡一眼,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該掌嘴!「反正,死不了啦!妳不要擔心她!」

陶一飛叫汪瑄瑄把她call來醫院照顧莫斯歡,自己卻守在玫瑰小姐的床邊,怎麼想都來氣……搞不懂這三個人究竟戲是怎麼演的,讓她看得一整個頭昏昏眼花花。

「現在怎麼辦?S集團的案子恐怕得靠妳一個人搞定了。」不想再提陶一飛,莫斯歡轉移了話題。

「什麼怎麼辦?就算天塌下來也要等妳出院再說……」她李小菟如果有本事一個人搞定那麼大的案子,那她就不是李小菟,而要改名李大菟了……

★★★

莫斯歡只在醫院待了一天,隔日便請李小菟去辦理出院,這期間,她一次也沒有見到陶一飛過,未料,就在她辦完出院,正要下床出門搭車時,這個她盼了一天的男人竟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看著他,淡淡的別開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陶一飛神情疲憊,對於她的冷淡以對沒說什麼,逕自上前出乎她意料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你幹什麼?」

莫斯歡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脖子。

「送妳回家。」

他抱著她往病房門外走,差點跟收好東西進來的李小菟撞上。

「你……你要帶我們家總監去哪裡?」李小菟手伸長長地擋在他面前,人小氣勢倒是不小。

「她傷了腳踝,我抱她比她坐輪椅出去快,把東西拿好跟上來就是,我開車送妳們回去。」說完,陶一飛也沒等她,逕自抱著懷中的女人往前走,他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幾步路的距離,很快便將莫斯歡抱上車,坐在駕駛座旁邊的空位上。

彎下身將她放在座位上時,陶一飛沒有馬上離開,一雙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蒼白不已的臉龐上,還有她額上、頰上的瘀傷。

兩人之間距離這麼近,莫斯歡依稀還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吹拂在臉上的搔癢,心,輕輕地悸動著,是一種麻麻慌慌的感覺。

「對不起,斯歡。」他輕聲道歉。

她的臉熱熱的,因為他的道歉,一股莫名的委屈忍不住衝上了眼眶,讓她驀地紅了眼。

他向她道歉,是因為他決定不要她,而選擇玫瑰小姐了?

他向她道歉,是因為他決定不再愛她這個不值得他愛的笨女人了,是嗎?

當年王雪香的死,她沒聽他說過一聲抱歉,他卻選在此時此刻向她道歉,為什麼?因為昨天晚上他選擇了另一個女人而不是她嗎?

她的手指緊緊交扣著,下意識地又用指甲去刺自己的掌心。

一隻大手按住了它們——

她愕然抬眸,對上陶一飛瞭然卻又心疼的眼。「不要這樣,改掉這個一緊張就刺傷自己的習慣吧,會痛的。」

他說,會痛的。

她痛,他會心疼嗎?還會像以前那樣執著的愛她一人,就算可能背負所有的罪,也堅定的只要她一個嗎?可以嗎?

如果,她現在緊緊緊緊地拉住他,不讓他走,他是不是就會留下來,不再回到那女人身邊去呢?

她好想這麼做,好想好想這麼做。

莫斯歡突然掉下淚來,一顆接著一顆,像撒落的珍珠。

陶一飛心一凜,她的淚緊緊揪扯著他的心,他伸手替她抹去,她卻突然攬下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紅唇——

她粗蠻地吻住他,動作笨拙又魯莽,讓她的唇碰撞上他的齒,疼痛之間還嚐著一絲血腥,她卻半點也不在乎……

「歡兒……不要這樣。」他怕她弄傷自己,將她輕輕推離。

她淚汪汪地瞅著他,就算他推開她的舉止甚是輕柔,可是她的心卻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又一下,狼狽不堪又無地自容。

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他卻把她推開了。

莫斯歡笑了,眼淚全吞進泛著血絲的嘴裡,又鹹又澀又苦。「這是我的告別式,陶一飛。」

告別他與她的過去……的告別式。

這是她唯一可以維護自尊的方式。

陶一飛斂了眸,深沉地看著她。

她說……告別式?

這就是那晚她來找他時想對他說的話?

不,如果王雪香的母親沒打電話告訴他——她去過南部,也看了王雪香的日記,他或許會那麼以為,但此刻,他知道她之所以這麼說,全是因為害怕受傷,而不敢再愛……

告別式?

他不能容許這樣……

「斯歡……」他輕喚著她。

「什麼都不要說了,就這樣吧,我累了,好累,什麼都不想再說,也不想再聽。」她合上眼,不再跟他說話,不想再看他。

這天,他送她回家,車後座坐著後來趕上的李小菟,一路無話地到了她家,他依然溫柔地彎下身抱她進屋,她卻始終閉眼裝睡,連再見也不願意說。

胸口悶得苦、氣得慌,院外的那扇門被關起的剎那,她的淚瞬間竄出,從她摀住唇的指縫間迸出嗚咽聲,再也藏不住……

「妳這又是何苦呢?」

李小菟伸出手拍拍她,看到她哭,害她也好想哭,鼻子和眼眶都酸得不得了。

「不要為那樣的男人哭啦,不屬於妳的,再怎麼傷心難過都叫浪費……」

浪費嗎?

那個男人曾經深深愛過她呵,是她笨,不相信他、不懂得珍惜,要不然不會錯過……

卻回不去了。

★★★

莫斯歡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天,也睡了五天,平日極淺眠的她拜醫院開給她治療腳傷發炎及感冒傷寒藥物之賜,幾乎整日都是昏昏沉沉。

好在她住的地方離廣告公司很近,李小菟根本就是照三餐來探望她,而且很難得又很有心,每次都帶來她愛吃的菜色,不油不膩又很好吃,甚至還燉了雞湯,讓疲憊無力的她吃得比平常更好……唉,要不是李小菟,她可能餓死也沒人知道吧?

今天,或許是感冒好了,也或許是藥性過了,莫斯歡覺得精神滿好的,腳也不那麼疼,她起身下床,披上一件毛衣外套,一跳一跳的跳進廚房想倒杯熱水來喝,門鈴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李小菟有鑰匙可以自己開門進來,那按門鈴的人會是誰?是陶一飛嗎?莫斯歡的心一下子突然跳得好快好快。

這幾天他沒打電話來,也沒再來看她,她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想他,但她都已經跟他告別了,他就這樣從此消失也不奇怪……

她不該再期待的,但……現在該怎麼辦?

她該去開門嗎?還是假裝不在家?或是根本不要理會,讓外面的人自討沒趣地走開?

門鈴一直響,按鈴的人似乎篤定她一定在家,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

鈴聲之後,換陣陣的拍門聲,老舊的公寓房子木門被拍得砰砰作響,再這麼拍下去,她可能要賠房東一扇門了。

莫斯歡有點氣悶地慢慢跳出去,穿過院子開門想罵人,卻看見一個高頭大馬像是保鑣的男人,她下意識地要關上門,卻被人一手擋住——

「不好意思,莫小姐,我們總裁想見妳一面。」高頭大馬的保鑣說完,往旁邊一讓,出現在莫斯歡眼前的正是S集團的總裁玫瑰小姐。

莫斯歡意外地看著來人,來人也微笑地看著她。

「可以請我進去坐一下嗎?我有點話想跟妳說。」玫瑰用英文問。

莫斯歡點點頭,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走道,玫瑰自己走進屋,叫保鑣在外頭等著。

「我腳傷不方便,就不請妳喝茶了,玫瑰小姐有話直說吧。」莫斯歡邊說邊審視著玫瑰的神色,看起來還算有精神,不像生了什麼重病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麼大礙才是。

玫瑰一雙水藍色的眸從頭到腳打量著莫斯歡,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今天是來找妳談判的,莫小姐,放了查爾斯……我是說陶一飛,也許妳以為他還愛著妳,但我必須說,他對妳的愛根本就不是愛,只是一份對年輕時候的戀情未能圓滿的遺憾罷了,這次我突然心臟病發,他才發現我對他的重要性,這幾天無時無刻都守在我身邊,寸步不敢離。」

原來,是心臟病。

莫斯歡不禁同情地看著玫瑰,也稍稍諒解了陶一飛那日的焦急,及丟下她連一句招呼都沒來得及打而匆匆離去的處境。

「那就好。」她淡淡一笑。「我祝福你們兩位。事實上,我對陶先生並沒有放不放手的問題,也許他以前喜歡過我,但……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我不知道這一點竟然還可以困擾玫瑰小姐,真令人感到意外。」

聞言,玫瑰挑挑眉。「妳祝福我們?」

「當然,為什麼不?」雖然心會痛,很痛很痛,但……她還是要放手。以前的她沒資格讓他這麼愛,現在的她,就如玫瑰所說的,或許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未圓滿的遺憾罷了。

很多事錯過就錯過了,就算企圖找回,也不會再是以前的那個樣子了。

「莫小姐,妳這樣讓我很沒成就感。」玫瑰冷冷的提唇。

查爾斯愛著的女人,竟是如此輕易就可以放棄他的女人?真是令人不可思議。或許,這個女人真的不再愛他了,那麼,她又何必放手?

這回,換莫斯歡挑高了眉。「愛情裡最不需要的就是成就感,我真詫異會在妳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所以呢?後悔把查爾斯讓給我了?」

「我說過了,我跟他沒有讓不讓,或是需要我們兩個女人在這裡私下談判的問題,他要愛誰、能愛誰、想愛誰,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沒有人可以左右或干涉,所以,如果他選擇了妳,那妳只要好好讓他愛著就足夠了,其他事,妳不必說也不必做,只要相信他……結局應該就很完美。」

莫斯歡這段話,與其說是要說給玫瑰聽,不如說是在說給自己聽,那男人曾經深深愛著她,是她不懂珍惜、不信任,甚至連一點點聽他解釋的信心都沒有,就已經定了他的罪……

現在失去了他,是她活該。

她好像連跟他說抱歉的時機與資格都失去了。

想著,莫斯歡凝著眉,目光落到窗外樹幹上光禿禿的枝椏,以前,在這秋末時節,是她最常想念著他的時候,如今他人在她附近,她卻還是只能想念他。

「莫小姐……妳還愛著他吧?」玫瑰突然道,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定地落在莫斯歡淡定卻落寞的臉上。

莫斯歡幽幽地抬眸,轉向她,驀地微笑。「我說過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還愛不愛她。

「如果查爾斯還愛著妳——」

「他不愛我了。」她不想自欺欺人,想起那場她不得不裝作驕傲來掩飾受傷自尊的告別之吻,胸口又隱隱發疼。「妳說的沒錯,我想他愛的是妳,最終,他還是知道了妳對他的重要性……」

「妳真的這麼認為嗎?」玫瑰好笑的打斷她。「因為這幾天他一直守在我身邊,所以妳以為他不再愛妳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在台灣沒有任何認識的人,只有他可以照顧我,也只有他知道我有心臟病,知道這樣的病一發作起來會有多危險,因此他不得不守在我的床邊……

「可,他人在我那裡,心卻在妳這裡,只要我眼睛一閉假裝睡了,他就急著打手機給妳的助理問妳的情況,甚至早午晚餐都請飯店特別料理,再請妳的助理送去給妳,就怕妳沒人照顧飲食會營養不良……妳覺得這樣的他,還不夠愛妳嗎?」

莫斯歡愕然地看著玫瑰,有點難以消化耳朵所聽見的訊息。

「如果妳覺得這樣還不能代表他有多愛妳,那麼,向日葵集團呢?妳該知道這個集團品牌成立的時間只有幾年吧?之所以要取名為sunflower向日葵,就是因為他知道妳一直都愛向日葵,所以,他藉由它,大大方方的走向妳。」

什麼跟什麼?莫斯歡聽得一頭霧水。

「S集團不是妳的嗎?為什麼……」

「還是不懂?」玫瑰起身,以非常羨慕又嫉妒的目光睨著她。「S集團的真正創辦人其實是查爾斯,不是我,說到底,我只是他放在檯面上應付外界的一名大股東罷了,他希望可以低調地過他自己的生活,做他想要做的事……而妳,一直都是他想得到的目標,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改變過。」

陶一飛為了她,創辦S集團?

莫斯歡徹頭徹尾地被嚇傻了,她不敢相信地瞪著玫瑰,好像她剛剛說的一串話是見鬼的外星語。

「現在知道他有多愛妳了嗎?」

她搖頭。「妳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妳不是愛著他嗎?告訴我這些,對妳有什麼好處?」

「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但對那個笨男人有,我不想再看見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完美先生應該要有完美先生的樣子,不是嗎?為了一個女人,連笑容看起來都這麼悲傷,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玫瑰很無奈的笑了笑。

「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妳也還愛著他,所以我才說的。兩個相愛的人不是應該要在一起嗎?何況你們經過了十年還相愛,更應該在一起,就如妳之前所說的,愛情裡不該有成就感這種東西,我想,愛情裡也不該有自尊這種東西……去找他吧!說妳愛他,他為妳付出了這麼多這麼多,送他一句『我愛你』,那個笨男人就會感到一切都值得了。」

說完,玫瑰轉身就準備離開了。

莫斯歡在她踏出她家之前揚聲叫住她。「謝謝妳,玫瑰小姐,陶一飛有妳這樣一位紅粉知己,真的很幸運。」

玫瑰頓住腳步,沒回頭。

「妳不必謝我,因為我從來都不想當他的紅粉知己,我只想當他的女人……好好把握妳的幸福,如果妳不懂得把握,我不會一直等在旁邊的,希望妳明白。」

★★★

莫斯歡很想馬上見到陶一飛,無奈她現在腳傷不便,等她換好衣服,再拄著一支枴杖笨手笨腳地出門搭計程車前往S集團,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更別提她根本不太會用枴杖走路,脂粉未施又走路走得狂冒汗的她出現在S集團時的那模樣,可能是她這輩子最醜的樣子。

可是,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此時此刻,她只想趕快見到他,一秒鐘都不想等了。

秘書汪瑄瑄一看見莫斯歡,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莫總監,妳身體好了嗎?怎麼來了?」

「我要見陶一飛,現在,馬上。」

汪瑄瑄為難地看著她。「可是,執行長正在開很重要的會議——」

開會?莫斯歡沒聽她說完,轉身便一跛一跛地往會議室走去。

汪瑄瑄朝她奔去,莫斯歡回頭看她。「妳不會是想要攔下我吧?我告訴妳,我現在非見到他不可,誰也別想攔——」

「我沒有要攔妳。」汪瑄瑄跑上前伸手去扶她。「我帶妳過去吧,就算是天大的會議,執行長看到妳來找他一定會很開心,他這幾天連笑都不太笑了,每天最愛做的事就只有打電話給李小菟,叫她好好照顧妳,問她妳現在的狀況怎麼樣,吃得好睡得好嗎?唉,我和李小菟都想頒個世界第一癡情美男獎給他。」

莫斯歡聽得眼眶熱熱的,來到會議室門口時,已淚眼汪汪。

「推開這扇門,妳的愛情就在裡面了。」

汪瑄瑄看著她,退了一步。

「進去吧,莫總監。」

莫斯歡終於伸手推開那扇大門——

她一眼便看見站在台上的陶一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遠遠的看著他,想把他徹頭徹尾看個徹底。

陶一飛也看見她了,看見她那張哭得可憐兮兮、蒼白卻依然美麗的小臉。

他忘了自己說到哪裡,也忘了接下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他的眼底只有她,他在乎的只有她臉上那彷彿流也流不完的淚。

「我們先散會吧。」

陶一飛逕自向台下的人宣佈,然後大步走向她,定定地站在她面前。

「陶一飛……」看見他就在自己面前,她好想撲過去,可是她忍住了,就算愛情裡真的不該有自尊,但她也不想再自作多情,然後像那天一樣被他給推開。

「怎麼又哭了?誰欺負妳了?還是身體不舒——」

「我什麼都知道了!」

陶一飛莫名的看著她。

「你沒有吻王雪香!王雪香的死根本不該怪你!是她笨是她傻是她太過分了……而我呢?更笨更傻更過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對你那麼壞,我一點都不懂你,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可是,我卻不想再放開你……」

陶一飛睨著她,心,一下子暖了。

過去再多再多的苦與痛,都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的話語及眼淚而消散了。

「你敢現在抱我嗎?」莫斯歡水汪汪的眼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眾目睽睽之下,正在開如此重要會議的此刻,他若敢抱她,就表示他還願意愛她。

「什麼?」陶一飛愣住了。她說現在?他沒聽錯吧?

「現在的我又醜又難看,還跛腳又披頭散髮……」莫斯歡的唇動了動,又鼓起勇氣再說一次。「你敢現在抱我嗎?」

他挑挑眉,眸光閃動,恢復了神采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妳在我眼裡永遠都是最美的。」他微笑,根本懶得理四周人的眼光。「不過,妳確定想這樣玩?不怕被人說妳的案子雀屏中選,是因為靠我的關係?不怕以後沒人敢再追妳,妳只能一輩子賴著我?不怕……被一堆愛我的女人怨恨?」

他說的,她都怕,也都不怕。只要他是真心真意愛著她,就算天真要塌下來,那就塌吧!誰在乎?她在乎的一直都是——這男人是否真的愛著她。

「你呢?怕嗎?怕被批評包庇你的女人?怕被批評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競賽?怕被我……纏上一輩子?」

陶一飛笑得迷人又讓人膽寒。「我有什麼好怕的?這一切的一切,本來就只是為了妳一人。」

說著,他伸手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世界在旋轉,身邊的驚呼與讚嘆聲,他們全都聽不見。

以彼此為中心,他們自成一個圓,美麗又激情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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