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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蜜莉 ]無敵驕夫下堂秘密!(大人物秘辛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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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56:51 |倒序瀏覽 | x 1
無敵驕夫下堂秘密!【大人物秘辛之四】 艾蜜莉

童綺薰天真地以為愛就是完完整整地獨佔一個人,  
但,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不在身邊?  
她是他的妻子,在他心底理應是排在第一順位的人,  
不料他心裡原來還有更重要的「牽掛」,有人更需要他,  
既然他無法全心全意愛她,也無法勝任標準丈夫的角色,  
那麼,兩人繼續維持著這樣空洞的婚姻有什麼意義呢?  
倒不如就好聚好散吧,反正,她永遠不會是他的唯一……  
乍見她的第一眼,關馳便認定了她只能是他的女人,  
愛情有如燎原的野火,讓他甘願用寶貴的自由換取婚書,  
並給她所有女人羨慕的一切:豪宅、鑽石、無上限的卡。  
本以為自己是完美的伴侶,在她眼中卻是不及格的丈夫,  
她的絕然離去,讓驕傲非凡的他狠狠跌了一跤,  
更可惡的是,她竟瞞著他,帶著他的「所有物」離去?!  
他向來不是好相與的人,少了夫妻情分就休怪他太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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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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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57:09
楔子

戶政事務所裡燈光敞亮,強勁的冷氣從送風口徐徐吹出,驅走了酷暑的炎熱。

等候區的長椅上坐著等待辦事的民眾,他們個個表情木然地握著手中的號碼紙,不時抬頭望著燈號上閃爍的數字。

末排的長椅上坐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他目光森郁地瞅著身側清秀的女人,低沈的嗓音隱隱含著怒氣說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童綺熏垂眸望著手中那份「離婚協議書」,心又再次揪痛了起來,勉力眨了眨眼才讓眼底的淚水不至於失控地落下來。

從答應關馳求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心要跟他一生一世的過下去,離婚絕對不是她要的結果,更不是她料想得到的結局。

她天真的以為愛就是完完整整的獨霸一個人,哪裡知道婚姻生活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艱難許多,曾經她憧憬的幸福之家,竟然成了囚困住彼此的痛苦之牢。

如果婚姻只剩下爭執、怨懟、猜忌,那麼與其讓冷戰耗光兩人之間殘存的愛情餘溫,還不如好聚好散。

「離婚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但卻是對你我最好的選擇……」童綺熏扯開嗓,唇角噙著一抹苦笑,自嘲地說:「過了今天之後,你就自由了,不用再顧忌我的感受,想對誰好就對誰好,沒有人會在你的身邊無理取鬧了。」

她輕輕柔柔的嗓音裡,含著深深的怨懟,思及每回向關馳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總換得「無理取鬧」幾個字,一次、兩次、三次……一而再地,終於傷透了她的心。

難道她真的不值得關馳對她好嗎?不值得被他寵愛嗎?如果不值得,為什麼要和她結婚呢?為什麼要許下那麼美麗的承諾呢?

「你要我說多少次?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關馳的語氣透著不耐,他厭倦了無意義又無限循環的爭執。

「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卻也未曾將我放在心上。」童綺熏忍不住抱怨。

如果關馳再多愛她一點、再多在乎她一些、再為兩人的婚姻多付出一點,他們絕對不會走到離婚這一途。

兩個人的愛情,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努力,這感覺太寂寞也太哀傷了,她不想再當婚姻裡的次等公民,不要一個時常會缺席的丈夫,更不要一個永遠只把她擺在第二、甚至第三順位的男人。

「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我對你不夠好嗎?」

關馳微瞇起黑眸,俊容蒙上一層慍意,對她的指控頗為不滿。

他給了她所有女人奢求的一切,一場浪漫的婚禮、一間舒適的豪宅、一張沒有額度上限的信用卡,更甭說三不五時討她歡心的名貴禮物,出手闊綽到令人欣慕不已。

「你對我夠好了,只是我太貪心,我要的更多更多……」

她含怨的眼神幽幽地望向他,細聲地說。

原來要一個「完整」的丈夫是一種奢求,可惜她心胸不夠寬大,一點都不稀罕一份被瓜分的愛。

她閉上眼,心碎的感覺摧折著她,教她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所以我們之間永遠達不成共識。」他的語氣透著無奈。

他的人生裡不是只有童綺熏的丈夫一個角色,還有其它的義務與責任必須承擔,但無論自己怎麼跟她溝通,最後只落得冷戰或爭執的下場。

既然她待在他的身邊這麼不快樂,不如順從她的意思簽字離婚。

儘管兩人在感情破裂前有過大大小小的衝突與爭執,但對於處理離婚一事倒是格外的冷靜和平。

她放棄了房子和兩人共有的一切財產,但在關馳的堅持下,她勉強答應收下贍養費。

愛情對女人來說是浪漫的,但婚姻卻是實際的,而失婚後的生活是艱難的,她必須放下無謂的尊嚴,接受他的憐憫。

畢竟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沒有想像中容易,更何況她現在已經不是過去的童綺熏了,她要顧慮的事好多好多。

兩人沉默地坐在長椅上等待叫號,半個小時後,他們在櫃檯前辦妥離婚手續,各自領到新的身份證。

出了戶政事務所後,關馳接到秘書的來電,趕著回公司處理幾樁急事,因此匆匆地步往停車場,徒留童綺熏佇足在原地。

她低頭看著身份證上空白的配偶欄,從今以後她的人生不會再有關馳。

下意識地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她苦澀地想著,關馳永遠不會知道,他放棄的不只是她,還包括他們的愛……

但這些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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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57:58
第一章

六年後

座落在街角的一家知名法式甜品店內,空氣裡散逸著淡淡的咖啡香氣,透明的櫥窗內擺著一個又一個精緻誘人的甜點和巧克力。

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紅藍相間的格子衫和牛仔褲,小跑步地跑到透明玻璃櫃前,指著櫃子裡的甜點,興奮地喊道:「媽咪,我要吃這個草莓、水果口味還有巧克力蛋糕!」

「恩恩,只能選一個喔。」一道輕柔的嗓音在小男孩的身後響起。

「但是人家三種口味都想吃欸……」

小男孩昂起頭,眼巴巴地望著站在身側、穿著素雅的女子,小小的臉蛋流露出渴望的表情,無辜得教人捨不得拒絕他的提議。

被小男孩喚做媽咪的女子穿著一件米色V領針織衫,下搭一條藍色牛仔褲,簡單輕便的衣著襯出她纖麗的身材。

一頭烏黑微鬈的長髮隨意束了起來,露出一張清艷白皙的臉龐,她看上去很年輕,任誰也想不到她竟然有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但基因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小男孩和她一樣有張秀氣的瓜子臉,遺傳了她那雙瑩亮的大眼睛和紅潤的小嘴巴。

「綺熏,你就答應恩恩嘛!而且是我提議要請客,總不能讓恩恩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啊!」

一個蓄著短髮、穿著利落套裝的女子站在兩人的身後,開口說道。

「媽咪,拜託啦!」恩恩雙手合十,細聲地撒嬌道:「我保證會吃光光,不會再把媽咪當成『資源回收桶』。」

「最好你一個人吃得完三塊蛋糕!」

童綺熏輕捏了兒子的鼻尖,細聲地數落道。

「吃不完我們再外帶就好了。」蓄著短髮的孫景萍寵溺地摸了摸恩恩的發心。

「好吧。」童綺熏只得妥協。

「媽咪萬歲!乾媽萬歲!」恩恩興奮地喊道。

童綺熏牽著兒子的小手,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流麗的日光穿過玻璃帷幕,淡淡地映瀉在綠色的盆景和桌面。

「媽咪,我要看你的手機。」

恩恩逕自拿起綺熏包包裡的手機,用食指在屏幕上輕觸,憑著印象點選著菜單。

「你要拿手機幹什麼?」綺熏困惑地問。

「我要上facebook打卡啊!還要拍照片傳上去。」恩恩從手機的屏幕上抬起頭。

「打什麼卡?」

孫景萍端著幾個小蛋糕走到桌邊,好奇地加入兩人的談話之中。

「威叔叔跟我說,每到一個地方就可以用手機上網打卡,還可以拍照片傳到我的facebook,然後大家都會給我按贊。」恩恩一臉認真的表情。

「恩恩也有玩facebook?」

孫景萍微訝道,拉開椅子入座。

「上星期他去上直排輪課,你弟弟景威幫他申請了一個賬號,現在他每到一個地方就吵著要打卡,拍照片傳到塗鴨牆,還非得要大家給他按贊才行。」

綺熏眼神溫柔地瞅看著兒子可愛的舉止,嘴角不自覺地浮現一抹滿足的微笑。

「人家我已經有二十個朋友了。」恩恩一臉驕傲的表情。

「我們家恩恩這麼受歡迎啊?」孫景萍撫了撫恩恩的發心。

「還不是加入一些幼兒園的老師和同學。」綺熏淺笑道。

「乾媽,你有玩facebook嗎?我可以把你加為好友嗎?」恩恩興致勃勃地問。

「有啊。」孫景萍也跟著取出手機。

「乾媽,如果我把照片上傳到塗鴨牆,你要給我按贊喔!」恩恩不忘叮嚀道。

「那有什麼問題?我一定給你按贊贊贊!」

孫景萍捧起恩恩小小的臉蛋,在額頭上印下一個寵溺的吻。

兩人互加好友成功後,恩恩在綺熏的指導之下連拍了許多照片傳上facebook,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拿起湯匙挖起一塊小蛋糕送入嘴巴裡。

「吃小口一點,不要把臉弄髒了。」

綺熏抽起一張面紙,輕輕地拭去恩恩臉上的奶油漬。

孫景萍端起熱咖啡輕啜一口,隔著杯緣覷看著綺熏母子倆的互動,欣羨著她能有個像恩恩這麼可愛聰穎的小孩。

猶記得剛認識童綺熏的那年,二十三歲的她懷著五、六個月的身孕搬進小區裡,雖然在這高離婚率的時代,失婚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她單身又挺著一個大肚子,依舊引來一些側目。

許是兩人年紀相仿格外投緣,她們不只成為鄰居,還是好朋友。

在恩恩出生後,她更是主動提議當恩恩的乾媽。

「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孫景萍趁著恩恩吃甜點的空檔,趕緊說出正事。

「只要在我能力允許的情況之下,我一定會幫忙。」綺熏說。

「我們公司最近接了一個案子,根據廣告腳本的需要,主角是一個五、六歲會溜直排輪的小男孩,我和同事面試了不下五十個小朋友,但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人選。那天我到體育館找景威,看到他教恩恩溜直排輪的模樣,覺得他就像我們廣告裡要找的人,可不可以讓恩恩接下這支廣告呢?」在製作公司擔任導演的孫景萍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找恩恩拍廣告?」綺熏面露難色。

「我保證不會影響到恩恩的生活作息,拍攝時間也不會太長,頂多就是兩個工作天,就當作恩恩是來參加夏令營活動,既可以認識廣告拍攝的過程,又可以留下他現在可愛的模樣。而且這支廣告由我執導,我會全程照顧恩恩,保證不會讓他受傷……」

身為廣告導演的孫景萍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希望能說服好友點頭。

「什麼是廣告啊?」

恩恩抬起小臉,好奇地問道。

「廣告就是把拍攝好的影片拿到電視上播放,讓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孫景萍狡黠地把目標轉移到恩恩的身上,繼續說道:「恩恩,你願意幫乾媽一個忙嗎?」

「什麼忙?」恩恩天真地問。

「乾媽的廣告裡缺一個會溜直排輪的小朋友,你願意在攝影機前表演直排輪嗎?」孫景萍雙手合十地懇求恩恩的應允。

「為了謝謝乾媽請我吃這麼多蛋糕,我一定會幫忙的啊!」

恩恩咧嘴微笑,露出一排小巧可愛的牙齒,對廣告一詞還是似懂非懂。

「謝謝恩恩。」孫景萍摸了摸他的發心,繼續說道:「但是也要問過你媽咪的意見啊!」

「媽咪,拜託啦,讓我幫乾媽的忙。」恩恩轉頭哀求著綺熏。

「可是拍廣告很辛苦,我怕你年紀太小,要是身體撐不住,影響大家的工作進度怎麼辦呢?」綺熏委婉地想打消兩人瘋狂的念頭。

她擔心拍攝時間過長,恩恩的體力負荷不了,況且小朋友又不像專業的演員,要是累了、煩了,多少會鬧脾氣,要是影響大家的工作進度那就不好。

「不會啦,我們會盡量安排時間讓恩恩休息,不會讓他累著。」孫景萍學著恩恩的舉動,放下大女人的矜持,向好友撒嬌道:「綺熏,拜託啦,讓恩恩接拍這支廣告嘛,下星期三就要定裝了,難道你忍心看我因為找不到演員而丟了飯碗嗎?而且這支廣告對我們公司來說很重要,是今年我們接到預算最大的案子,要是搞砸了,年終獎金也就沒著落了。」

「……好吧。」綺熏心軟地應允。

「媽咪萬歲!」恩恩興奮地喊道。

綺熏瞅看著兒子開心的笑顏,彷彿也感染上他的喜悅,紅潤的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曾經,她對婚姻充滿夢想,希望和自己最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但那段短暫而破碎的婚姻教會了她,瘋愛一個人很容易,要白頭偕老卻難如登天。

幸好她的人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還有個既甜蜜又沉重的「負荷」陪著她。

孫景萍領著一票工作人員來到河濱公園進行CF拍攝工作,小小主角恩恩在上周定裝時的成果令大夥兒非常滿意。

今天一早,恩恩在綺熏的陪同之下,與其它演員進行戶外拍攝工作,小小年紀的他不懂得什麼叫演戲,但對於扮可愛不遺餘力,迅速地攫獲了大家的心。

下午,綺熏必須趕到客戶那兒開會,只得將恩恩托給好友孫景萍,雖然少了媽咪在旁邊安撫情緒,但他還算乖巧,只是對於一而再地重複相同的動作,小小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疲態。

正當孫景萍與攝影師在討論取角和鏡頭時,副導走到她的身邊,中斷兩人的談話,低聲地說……

「剛才『聯旭』的人打電話來,說他們執行長要來視察廣告拍攝的進度,再過幾分鐘就會抵達了。」

「我知道了。」

孫景萍點了點頭,想趕著在天色未暗之前完成拍攝工作。

此時,兩輛黑色奧迪房車一前一後地疾馳過高架橋,停在河濱公園的停車場,駕駛座的助理熟練地關熄引擎,繞過車頭,打開後座的車門。

「關先生,CF的拍攝地點到了。」李特助說道。

一位穿著意大利手工黑色皮鞋的男人跨出車廂,順著那雙筆直的長腿往上移是一副昂藏俊偉的身軀和一張俊酷的臉龐。

關馳穿著一襲黑色西裝,合身的剪裁襯托出他結實偉岸的好身材,寬闊的肩線將襯衫繃得筆挺,身形完美得猶如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特兒,但冷峻五官裡那雙過分犀利的黑眸,又宛若叢林裡蓄勢待發的黑豹。

在商場上,關馳有著「獵豹」的綽號,這源於他敏銳的商業嗅覺和精悍的併購手段。

幾個月前,他大動作地收購了「聯旭電通」,並成立經營團隊,接任執行長一職,挹注大量資金,推出新一季的數字商品。

以往關馳與幾個友人成立一支工作團隊,看準金融海嘯後許多企業受創嚴重,為有意全球化佈局的歐美企業從事併購工作,負責收購亞洲地區的公司和工廠。

「聯旭電通」是他第一次以執行長的身份,主導整體經營策略和運作的公司。

「關先生,前面就是CF的拍攝現場,為了展現這個類單眼相機商品的特性,擴大消費者族群,廣告分為親子篇、愛情篇和商務篇,今天開拍的是由孫景萍執導的親子篇……」

李特助一邊領著關馳來到拍攝現場,一邊向他解說廣告企劃。

「我知道了。」關馳輕應一聲。

一行人跨過草地,來到河濱公園的溜冰場外圍,廣場上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紅藍相間的帽T和滑板褲,手肘和膝蓋都戴上護套,熟練地溜著直排輪,小小的臉蛋漾著笑容。

「卡!」

導演揚聲喊道,將每個人的視線由鏡頭前拉回現實。

孫景萍從導演椅上站起來,朝著恩恩走去,蹲下身說道:「恩恩,你這裡的表情不對喔,把拔和你溜直排輪,你應該要很開心才對。」

「我的把拔又沒有陪我溜直排輪,都是景威叔叔在陪我。」恩恩老實地說。

「恩恩,那我們現在想像這個叔叔是你的把拔,他正在陪你溜直排輪。」

孫景萍指著身邊的男演員,耐著性子引導恩恩入戲。

「但是他不是我把拔。」

恩恩抬頭睞了和他對戲的叔叔一眼,倔強地說。

「孫導,『聯旭』的執行長關先生來了,要煩請你過去和他打一下招呼。」負責這支廣告的企劃人員提醒著孫景萍。

「大家先休息十五分鐘。」

孫景萍揚聲喊道,又轉身招來工作人員,囑咐他們照顧恩恩,然後才走向關馳。

「執行長,這位是負責這支廣告的導演孫景萍。」企劃人員向關馳介紹孫景萍的身份。

「關執行長您好,我是孫景萍,很榮幸能為貴公司拍攝CF.」

孫景萍望向關馳,擠出一抹客氣的笑容。

「孫導演,你好。」關馳扯開薄唇。

雙方制式地寒暄了幾句,孫景萍簡單地交代了拍攝進度,還來不及報告後制的時間表時,恩恩突然掙脫工作人員,衝向孫景萍。

「乾媽,這裡不好玩,我想回家,我想媽咪……」

恩恩扯了扯孫景萍的手,鬧起小脾氣,中斷了大人們的談話。

「關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安撫一下小朋友。」孫景萍朝著關馳歉然一笑,旋即蹲下身,輕撫著恩恩的發心說道:「恩恩,我們再拍幾個鏡頭就帶你去找媽咪好不好?到時候我請你們吃牛排。」

「我不想拍了……我不想叫那個叔叔把拔……他又不是我把拔……」

恩恩鬧起小彆扭,對於要喊一個陌生人把拔,顯得非常不情願。

關馳的目光端凝在小男孩的臉上,總覺得他的眉與眼,以及嘴畔的小酒渦,令他感覺似曾相識,彷彿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以他的交友圈,不會和一位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有所交集,照理說他應該不認識這位廣告小童星,但為什麼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恩恩,我們是在演戲,你要假裝那個叔叔是你把拔。」孫景萍耐著性子說。

「但是他長得不像把拔。」

恩恩瞥看著坐在陽傘下補妝的男演員一眼,固執地說。

「那你把拔長得怎麼樣?」副導忍不住插嘴問道。

恩恩偏著頭,思忖了一下後,眼角的餘光瞥向站在一旁穿著西裝、打領帶,長得很高很高的男人身上,手指一伸,喊道:「我的把拔應該長得像那樣!」

大夥兒順著恩恩手指的方向望去,對上了關馳冷峻的臉龐,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深怕激怒了執行長。

孫景萍連忙緩頰道:「執行長,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

「沒關係。」關馳對於小男孩的童言童語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引起他的好奇心。「小朋友,你為什麼認為你把拔長得像我呢?」

「因為媽咪說過,把拔長得很高很高,穿上西裝很帥很帥!」

談及心目中父親的形象,恩恩的小臉流露出驕傲的神色。

「你沒見過你把拔嗎?」關馳忍不住追問。

「沒有。」恩恩失望地搖搖頭,扯著衣角說:「媽咪說,把拔為了要讓全世界的小朋友都跟恩恩一樣有牛奶喝,每天都要去送牛奶,所以不能陪我。」

「執行長,恩恩是單親家庭的小孩,所以……請您見諒。」孫景萍歉然道。

恩恩的話語令人心疼不已,任誰也知道這是一個當母親的為了彌補孩子成長過中父親這個空缺所編織的童話謊言,就像大人會哄騙小孩子聖誕節有聖誕老公公送來禮物一樣。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關馳凝看著他純真又面熟的臉龐。

他向來不愛親近小孩子,但眼前這個叫做恩恩的小男孩卻給關馳一種莫名的親暱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對他好。

是他單親的家庭背景激起自己的憐憫心,抑或他們曾經在哪裡見過呢?

「童立恩,大家都叫我恩恩。」恩恩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恩恩,如果你乖乖聽阿姨和叔叔們的話,把影片拍完,以後電視上就會播放你的廣告,到時候你的爸爸就可以看到你溜直排輪很酷的樣子。」關馳以一種生疏的姿態哄著恩恩。

「真的嗎?我的把拔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我?」恩恩語帶興奮。

「當然是真的。」關馳說。

「叔叔,你有玩facebook嗎?我可不可以把你加入好友?」恩恩天真地問。

「叔叔沒有在玩facebook,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張名片,只要你有任何需要叔叔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打這支電話找我。」關馳由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印有私人電話的名片遞給恩恩。

「什麼是名片?」

恩恩好奇地接過名片,提出疑問。

「名片就是印有叔叔名字和電話的東西。」關馳解釋道。

「喔。」恩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旋即又說道:「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名片叔叔』嗎?」

「可以。」關馳被恩恩天真的話語逗笑。

雖然恩恩一時鬧起彆扭延誤了拍攝進度,卻也讓大夥兒見到關馳不同於平面雜誌報導的、在商場上精悍冷酷的形象,而是有著溫情的一面。

關馳望著恩恩那張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怎麼也沒有料到在脫離孩童時期之後,他的生命竟然在三十三歲這年和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有所聯結……

一個飄著細雨的午後,童綺熏搭著出租車來到天母,下車後,她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拎著公文包,來到一棟充滿歐式鄉村風格的別墅。

撳下鈴後,在管家的帶領之下,綺熏走進屋內,才剛到玄關,屋主梁太太立即熱絡地挽住她,關心道:「外頭在下雨,有沒有淋濕?」

「謝謝梁姨的關心,我坐出租車又撐傘,沒淋到雨。」

綺熏淺笑道,跟著梁太太入屋後,她立即招來管家送上熱奶茶。

「綺熏,等會兒我介紹一個人給你,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我過世姊妹淘的兒子,他剛從美國回來臺灣定居,在市區買了一間屋子還沒找到合適的設計師,等會兒你跟他談談。」梁太太說著。

「謝謝梁姨。」綺熏感激地說。

兩年前,綺熏和以前的同事尹心薇合資開了一家室內設計公司,出身豪門的尹心薇負責業務接洽,綺熏則從事設計的部分,起初接的案子都是案主賣尹家一個面子,但漸漸的也建立起自己的口碑,拓展出客源,梁太太便是一例。

綺熏和梁太太坐在沙發上閒話家常了幾句,門外的電鈴聲又再度響起,管家嫻熟地走往玄關開門。

「肯定是小關來了。」梁太太說。

話甫落,管家便領著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進門。

綺熏起身欲迎接「未來」的客戶,不料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龐。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怔忡地凝在男人的身上,怎麼也沒有想到梁姨口中的那位「小關」竟是關馳!

她的……前夫。

那個她最想念卻不敢見的男人。

還以為自己只要不去探詢他的消息,就可以掙脫情緣的束縛,沒想到兩人還是遇著了。

「小關,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過的室內設計師……童綺熏。我這棟別墅的裝潢就是由她幫我設計的,完全打造出我夢想中的房子。」

梁太太挽著關馳的手,介紹兩人認識。

「綺熏,這位就是關馳,剛從美國回臺灣定居,前陣子收購了『聯旭電通』,開始接任執行長,事業有成……」

梁姨笑咪咪的,完全忽略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好久不見。」

關馳視線膠著在綺熏的臉上,不同於她的驚訝。

剛結束兩人的婚姻時,受傷的不單只是她和他的心,還包括他的自尊。

然而,在得知她堅決要離婚的真相後,他極度懊惱自己的粗心,竟讓她在婚姻裡委曲求全。

事後他曾找過她,卻遍尋不著。

這次他會再回到臺灣,回到他們故事結束的原點,「聯旭電通」的經營只是個借口,最主要還是因為她。

他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期待能夠在她的出生地再次尋回她,他此生唯一的愛。

「嗨。」她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原來你們認識啊?」梁姨說。

綺熏抬眸瞥了關馳一眼,用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只是很久沒有連絡的……朋友。」她頓了頓,決定隱去兩人曾經結過婚的事,畢竟不是每段往事都值得提起,尤其是那些傷心、破碎的過往。

關馳瞇了瞇眼,薄而好看的嘴唇抿成嚴肅的線條,對於她將兩人過去的關係定義為「朋友」有些不悅,但他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

「既然是朋友還那麼客氣做什麼呢?快坐下來一起聊啊!」梁姨招呼兩人入座,旋即又朝著廚房裡揚聲喊道:「張媽,替我沏一壺熱茶,順便再把冰箱裡的甜點拿出來。」

「梁姨,不用麻煩了。」綺熏柔聲說。

「哪會麻煩呢?」生性愛熱鬧的梁姨輕拍著綺熏的手,徹底喜歡上個性溫柔的她,只差沒將她收為乾女兒。「既然你和小關是朋友,那就把你以前做的案子拿出來看,大家一邊喝茶一邊聊,你們兩個也可以敘敘舊。」

「謝謝梁姨的好意,但我今天來是想告訴您,我手邊已有幾個案子在趕,恐怕勻不出時間來接關先生的case.」綺熏婉拒梁姨的提議,刻意閃躲關馳的目光。

即使原本有意接這件case,但現在得知屋主是他,也只得推掉了。

從她褪去結婚戒指的那一刻,早已決定要把關馳推離她的世界。

要是早知道梁姨口中友人的兒子是關馳,她決計不會答應這次的會面。她不恨他,並不表示她願意觸動內心結痂的傷口。

「夫人,許太太來電。」管家走到客廳,低聲地附在梁姨的身邊說道。

「你們先聊一下,我到書房去接個電話。」梁姨起身走往書房。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關馳和綺熏兩人,沉重的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綺熏端起桌上的熱奶茶,發冷的手心捧住溫熱的瓷杯。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關馳率先打破沉默。

「很好。」她簡短地說。

「不問我過得好不好嗎?」他如鷹隼般精利的黑眸緊緊地盯視著她。

「你的一切已經不在我的關心範圍裡。」

她壓抑翻湧的心緒,用一種平淡的口吻回答他的問題。

「為什麼跟梁姨說我們只是朋友?」他忍不住追問道。

「我不想對每個朋友一一的交代自己的人生,而且有些事遺忘比反覆被提起還來得好。」

她垂下眸,不看他。

「所以對你來說,我這個『朋友』是最好遺忘,不要提起?」

關馳的心被她疏離淡漠的語氣刺痛,瞧她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兩人未曾愛過。難道兩人過去那段相愛的日子,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對前塵往事割捨不下的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嗎?

她……對他是否已經不再有愛了?

「是。」她坦白道。

但殘忍的是,不是所有的事說遺忘就能灑脫的忘掉;有些人,也不是分開了,就能斷得了思念。

「為什麼不接我的case?」兩人持續著一問一答。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手邊的案子太多了,根本勻不出時間。」

綺熏以極度公事化的語氣開口,視線完全不瞟向他。

「是勻不出時間,還是害怕跟我相處?」

關馳感受到她閃躲的態度,故意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瞅著她,想激出她真實的情緒反應。

「我為什麼要怕?」她不答反問,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

「因為你怕再愛上我一次。」

他薄而好看的嘴唇揚起一抹笑意,柔化了冷峻的臉部線條。

「關馳,你會不會對自己太有自信了?」綺熏冷瞪了他一眼,殘忍地提醒他。「不要忘了,我們之間是我先選擇放棄,是我不要你的。」

這句話再度刺痛了關馳的心,這輩子他從來沒有失敗過,但卻在童綺熏的身上嘗到了挫敗的滋味。

她不要他!這個事實宛若一個炙燙的耳刮子,結結實實地打在他高傲的自尊上,但他卻無法怪她,因為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敢不敢接下我的案子,證明你不會受我影響,對我這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點感覺也沒有?」關馳用緊迫的黑眸盯視她,以一種挑釁的口吻說。

過去的錯誤已經發生,他無力更改,但既然上天讓他再次遇見她,那麼他說什麼都不願就此錯過她。

什麼都不嘗試就放棄不是他的作風。

所以,即便是這種逼迫的三流手段,事到如今他恐怕也得使出來了。

她愈是閃躲,讓關馳愈想逼近她。

他緩緩地靠近她,有意無意地將她囚困在沙發與他結實的胸膛之間。

一股清冽好聞的古龍水味散逸在她的鼻端,太過熟悉的氣味將她記憶的封匣掀翻開來,兩人過去那些甜蜜的、憂傷的、心碎的共同生活片段,猶如電影情節般,一幕一幕在眼前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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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年前

晨陽溜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厚厚的地毯上,空氣裡散逸著一股淡淡的甜膩氣息,偌大的雙人床上躺睡著一男一女。

男人運用身材的優勢抱住女人,大手貼放在她纖細的腰身上,形成一個甜蜜的圈抱。

驀地,鬧鐘發出滴滴的聲響,驚擾了在床上酣睡的兩人。

綺薰由睏倦中醒來,自被窩裡伸出手,撳下鬧鐘按鈕。

「幾點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含著濃濃的睡意,貪戀地將臉埋入她馨香的頸窩陘。

「七點而已,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先起床幫你做早餐。」綺薰欲掀開被毯,身後卻傳來一股溫柔強悍的力量扣住她的側腰。

「再陪我多躺一會兒。」關馳附在她的耳邊低語。

「喔。」她嬌柔地膩在他的懷裡,輕撫著無名指上的婚戒,感覺一切幸福得好不真實,若不是身後傳來一股溫柔的體息,她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回想一年前,她還是一個為畢業展作品發表和研究所推薦信函而煩惱的學生,如今卻成為人妻了。

高中畢業那年,她在母親的支持下,跑到紐約攻讀自己最愛的設計,大三那年母親罹癌病逝後,她返回臺灣處理後事,賣掉老房子,帶著剩餘的存款,一邊打工,一邊唸書,就是想成為一名室內設計師。

但為了身後的男人,她甘心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熟悉的生活圈、朋友、研究所的升學計劃,為愛奔走千里,這個月香港,下個月北京、紐約,隨著關馳遷徒過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

常常還來不及適應新的環境,她又得拎著行李跟著他飛往另一座城市,說不疲累是騙人的,但關馳給予她的一切,卻是浪漫美好到令所有女人欣羨不已。

回想兩人第一次相遇,是她在紐約留學的最後一年,當時她在一家男裝店打工,有一名日籍顧客趁著她替他量西裝尺寸時,看她柔弱可欺便伸出鹹豬手,恰好來購買西裝的關馳上前解圍,兩人也就這麼愛上了。

熱戀不到三個月,他在紐約著名的帝國大廈向她求婚,又帶著她到巴黎採買白紗禮服,到西班牙的小島上舉行浪漫的海灘婚禮,最後再回到臺灣定居,正式登記為夫妻。

所有女人們希冀的夢想,關馳都一一替她實現了。

她隱約感覺到他溫熱的唇瓣游移在敏感的側頸上,引起一陣麻麻癢癢的搔剌感,大腿上的睡袍下擺被撩了起來,一隻不安分的大手滑向她雪皙的腿窩。

「別鬧了……」她移開他的大手,柔聲地婉拒他甜蜜的邀約。

「你不想要?」關馳翻身將她困在胸膛下,俯望著她睡醒時甜美無辜的嬌顏,低啞性感的嗓音含著情慾的邀約。

「我等會兒還要幫你做早餐。」她的語氣帶著甜甜的撒嬌意味,欲拒還迎,心裡渴望與他溫存一番,旋即想到以這男人的體力,怕又要在床上廝磨一、兩個小時,到時候連早餐都來不及做,就得匆匆送他上班。

「我說過了,當我的老婆不用做這些,什麼起床做早餐、忙著上市場張羅晚餐,全都不必了。」關馳體貼地說。

「難道你要空著肚子上班?這樣下去胃遲早會搞壞的。」綺薰感受到他的寵溺:心裡漾起一絲甜甜的暖意,但仍不忘在口頭上輕訓兩句。

也許對很多人來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柴米油鹽醬醋茶,現實的波濤常常沖淡了夫妻間的熱情,但兩人卻是相反,婚後的生活甜蜜得猶如熱戀期。

「請秘書幫我買一份早餐就好了。」關馳說。

「難道秘書準備的三明治,會比老婆的愛心早餐還可口?」綺薰的口氣有點酸。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他輕捏著她的鼻尖,調侃道。

「不得喝?」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

「老天,我該不會娶了一個醋桶回家吧?」他皺起眉,佯裝叫苦。

「你現在知道太遲了,『貨物』既出,恕不退還!」她伸出手,環住他的頸項說道:「以後你只能吃我做的三明治,除非必要,否則不能隨便叫秘書幫你準備早餐。」

她甜柔的嗓音完全沒有威脅的氣勢,倒是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拜託,我的秘書是男的,你居然連他的醋都要吃?」他用手指輕彈了她的額頭,以示懲罰。

「我不是在吃醋,而是真心誠意想做早餐給你吃。我希望每個早晨都能在餐桌上展開我們的一天,我想做你的賢妻,而不是無所事事的閒妻。」她輕柔的嗓音裡有一種溫柔的托付,腦海裡勾勒著對「家」的憧憬。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的童年總是從抽屜裡拿出幾個母親買菜剩餘的銅板,在上學的途中逕自買個發冷的三明治或麵包果腹,因此在充滿烤麵包香氣的早晨醒來,就成為了她渴求的夢想。

「小薰,我不在乎這些細節,我跟你結婚,是因為我想要跟你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要你來為我的生活瑣事費心……」

「但是我在乎!」她打斷他的話,繼續說道:「我不只想跟你生活在一起,更希望我們能互相照顧、相互依賴,不管你的生活再忙再累,兩人起碼還能留有吃一頓的時間。如果我們連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那還像夫妻嗎?根本可以說是室友了。」

新婚兩個月以來,綺薰很努力地適應關馳繁忙過快的生活節奏,知道他不只工作很忙,會議和應酬又多,常常她已經挨不住睡著了,他才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家。

要他陪她吃晚餐已經是奢想了,但要求一頓早餐應該不會太為難吧?

「我可沒有跟室友上床的習慣喔!」關馳打趣道,低首啄吻一下她的唇。

她忍不住掐了掐他手臂上的肌肉,嬌嗔道:「我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卻只會鬧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了。」他斂起笑意,一臉正經地說。

「一點都不累。」她搖搖頭,柔聲地允諾。「你給了我寬裕的經濟生活,而我想當你溫柔的後盾。」

「小薰……」關馳輕喊她的名字,為這句話而心折。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千萬人之中,獨獨為她傾心,願意為她放棄男人最珍貴的自由,步入婚姻中。

因為她太美好、太純真,他捨不得讓其他男人窺見她的好,只想把她藏進懷裡。

「如果我不能分擔你工作上的壓力,起碼讓我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好不好?」她望著他,嘴邊漾起一抹笑,柔化了瞼部線條,露出兩枚淺淺的酒渦。

兩人側躺在大床上,面對面,彼此的身體隔著半隻手臂的距離,但雙腳卻親密地交纏著。

「當然好,怎麼會不好呢?」關馳愛憐地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關太太,請問你想為關先生做些什麼?」

綺薰朝他微笑:心裡為了那句「關太太」而歡喜不已。

縱使兩人已經結婚了,她成為他的妻子,但或許是她太年輕了,雖然清麗飄逸,卻少了已婚少婦的柔媚風情,所以週遭並沒有人喊她為關太太,就算兩人下榻同住飯店,服務人員還是常稱她為童小姐。

「我希望每天都能幫關先生做早餐。」她用手指輕撫過他濃黑的眉毛,細細地描繪他的臉部線條。

「還有呢?」

「幫關先生刮鬍子,因為他的鬍渣刺刺的,好討人厭。」她摸了摸他下顎新生的髭鬚,甜蜜地抱怨。

「關太太,那刮鬍子的工作就麻煩你了,希望你能『刀』下留人。」關馳打趣道。

「那就要看以後『關先生』的表現怎麼樣了。」她甜甜地威脅道。

「關太太,還想幫關先生做什麼呢?」

「打領帶。」她的食指順著他剛毅的下顎緩緩地往下滑,來到他性感的喉結上。

「看來關先生娶到一位賢妻嘍!」

她淺笑道:「關太太還要幫關先生洗衣服、燙衣服。」

「希望以後我能有一件『完好無缺』的衣服穿出門。」他故意垮下俊臉,逗著她玩。

「少瞧不起人了,我才沒有那麼笨哩,人家我好歹也在男裝部工作過。」她不服氣地反駁道。

他們互望著對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景象。那是在她念大四下學期的時候,當時她利用課餘之際在紐約一家知名百貨公司的男裝部打工,而關馳恰巧因為商務需求來添購行頭,兩人就這麼過上了。他為她趕走騷擾她的男客人,她為他挑襯衫、選領帶,蹲下身幫他試鞋。一記眼神的交會,兩顆心擦出曖昧的火花,旋即陷入熱戀。

她不只熟悉他屑膀的寬度、領圍尺寸、鞋子的尺碼,最後也習慣了他身體的重量。

「小薰,那你對我這個『關先生』的要求是什麼?」

「每個星期至少陪我吃一次晚餐。」她聲音低低地央求著。

剛熱戀的那幾個月,綺薰就明白關馳幾乎是個「空中飛人」,時常來往各個不同的城市,學設計的她對他的工作瞭解不多,只知道他和友人成立一個工作團隊,協助許多企業從事商業併購活動,總是有開不完的會議,所以她對他這個丈夫的要求也不多。

在婚前,她記得關馳曾經提過,他的母親在他幼年時期就病逝了,父親是個貿易商,常常飛往東南亞各地做生意,家境富裕。高中畢業後,他便赴美留學,之後就留在紐約工作。

關馳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家對他只是個模糊的概念,也正因如此,她必須得格外用心經營兩人的家庭生活。

「還有呢?」他繼續問道。

「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記住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不一定要送我禮物,但至少要對我說你愛我。」她雙手托住他的臉,水眸深情地凝視他。

「沒問題。」他承諾道。

「勾勾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還像個小孩子般,伸出小指與他交握著,兩人的指腹貼著指腹。「蓋印章了,不許耍賴。」

「我習慣把印章蓋在這裡……」一抹壞壞的邪笑躍上他性感好看的嘴角。

他俯下身,順勢吞去她的抗議,與她的舌尖交纏著,展開一場甜蜜纏膩的深吻,良久,他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她的唇。

「夠了哦,不許再鬧我了。」她噘著被吻腫的唇,軟軟地警告道。

「我不是在鬧你,而足很認真地在『蓋印章』……」他移動身體,將她壓覆在胸膛下,嘴唇沿著她細緻敏感的耳朵和頸部緩緩地移動,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吻痕。

「哪有這種蓋章方式的……」她在他的身下甜蜜地抗議著,感覺到他邪惡的大手採進她的睡袍裡,溫柔地輕撫著她敏感的蜜處。

「全身都蓋滿印章,才能代表我的誠意。」他笑得壞壞的,熟稔地撩撥起她青澀的慾望。

「你……」她輕咬著下唇,壓抑住羞人的吟哦,但雙手卻環住他的頸項。

在情慾激湧到最高點時,關馳將自己熾燙昂藏的分身挺入她柔軟的蜜處,兩人的身體完美的嵌合著,她緊緊擁著身上的男人,隨著他的律動而律動,隨著他的心跳而心跳。

這一刻,綺薰感覺到自己彷彿為關馳而生。

他,是她生命裡的全部。

他,是她的未來。

晚上九點十分,綺薰坐在義大利進口的黑色真皮沙發上,盤起白皙的長腿,摟著抱枕,百無聊賴地轉著遙控器。

電視上的整點新聞,她已經重複看了兩次了,電影臺的熱門影片也引不起綺薰的興致,一顆心全都繫在關馳的身上。

一個月前,兩人隨著關馳的工作回到了臺灣,他為了讓她有個舒適的居住空間,特地租下信義計劃區一戶剛落成的公寓大廈,近百坪的寬敞空間,奢華無可挑剔的裝潢,在在都顯示出關馳對她的寵溺。

但這間寬敞的豪宅就像鋪設在地板上的大理石地磚一樣,冰涼沒有一絲暖意。在這裡,她只覺得這是一間屋子,卻不是一個「家」。

儘管她常常在廚房裡切切煮煮的,空氣裡不時散逸出食物的香氣,但餐桌的對面幾乎都是空蕩蕩的,他答應每週至少會陪她吃一次晚餐,但沒多久之後就食言廠。

他常常過了晚餐時間才回來,而綺薰也會使些性子,故意空著肚子等他進門才願意動筷。

終於,門外的電鈐響起,她躍下沙發,趿著拖鞋,興高采烈地迎上去,那摸樣完全像個甜美可人的嬌妻,沒了方纔的寂寥。

「我回來了……」關馳拎著公事包進門,一張燦爛的笑顏已經等在玄關口。

「累不累?」她體貼地接過公事包。

「看到你就不累了。」關馳一手攬住綺薰的纖腰,兩人一起走進客廳裡。

「最好是。」她輕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嗔怨道:「我還以為有人忙工作忙到不用回家了。」

「我們的關太太該不會生氣了吧?」他用雙手托起她的臉,凝看著她噘起紅唇的可愛表情。

「你又遲到了。」她指了指牆上的鐘,提醒他的遲歸。兩人的晚餐再晚一點都可以當作宵夜了。

「最近在收購一家公司的程序上出了點麻煩,所以要多花點時間來處理。」關馳輕描淡寫地帶過。

「喔。」她輕應一聲。

對於關馳的工作,綺薰很少細問,就算問了,學設計出身的她,也不太懂那些併購流程、商業法規,只知道關馳和幾個朋友成立一個工作團隊,專門替歐洲和美國的跨國財團收購亞洲的工廠或公司。

「等忙完這件案子,我帶你去度個假。」關馳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

「真的?」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摟著她的纖腰,低聲地說。

她指了指餐桌,提醒他失約的次數可多著呢!

「以後要是我晚回來就別等我,自己先吃飯。」兩人一起走到餐桌旁,關馳望著滿桌未動的菜餚說道。

「我偏不要。」她像個孩子般任性地說。

「為什麼?」他反問她。

「如果我一直空著肚子,你就會惦記著我沒吃飯,才會回家陪我吃晚餐。」她甜蜜地威脅道。

不是她太任性,而是她已經有了關馳,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家人,她覺得一家人就該同桌一起吃飯,還要有幾道屬於自己的家常菜才像個「家」。

「關太太。你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會鬧脾氣。」關馳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揶揄道。

「我哪有鬧脾氣?是你答應過每個星期至少要陪我吃一次晚餐,像我這麼寬宏大量的老婆已經很難找了。」她反駁道。

關馳瞟看了餐桌上的菜色一眼,挑了挑眉問道:「是嗎?」

餐桌上擺放了鳳梨蝦球、炒青菜、宮保雞丁、乾煎鮭魚和每次吃飯時都會出現的……鹹蛋苦瓜。

「對啊!」她說得理直氣壯,掀起電子鍋的鍋蓋,添了兩碗白飯放在桌上。

「你明知道我不吃辣的……」關馳拉開椅子入座,接過她遞來的白飯,看到桌上那盤辣油油的宮保雞丁,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不挑嘴,但唯獨一丁點兒的辣就受不了。

「我故意做這道宮保雞丁來懲罰你的,誰叫你要晚回來。下回你再遲歸,我就把每道菜都加辣,什麼辣炒高麗菜、酸辣湯……」她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關太太,對不起,以後我會準時回家。」關馳挾起一塊雞丁送入嘴裡,咀嚼了幾口,不諳吃辣的他,立即被嗆紅了臉,用力地咳了幾下。

「我又沒有強迫你吃,幹麼逞強?」她口頭上叨念了幾句,趕緊起身替他倒了一杯水。

關馳仰頭喝了大半杯水之後,才開口說道:「以後我們家的餐桌要是出現含有辣椒的料理,那就是代表關太太在生關先生的氣。」

「一言為定。」她頑皮地眨眨眼,轉身走向流理臺,掀起鍋蓋,舀了一盅雞湯,端到他面前說道:「我特地替你熬了一鍋雞湯,趁熱喝一點吧!」

「沒想到我的老婆這麼賢慧。」關馳舀起一匙雞湯送入口,感受到綺薰對他細微的體貼。

「現在你才知道啊!」她得意地昂起細緻的下顎。

喝下半碗雞湯後,關馳胃口大開,連吃了幾顆鳳梨蝦球。

綺薰忙著替他布菜,著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跟著心滿意足。

在過上關馳以前,她是一個孤單的人,掙扎在夢想與現實之間,半工半讀努力完成學業,希望能成為一名專業的室內設計師。

但愛上關馳之後,她甘願為他擱淺自己的夢想,陪著他走過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努力適應他忙碌的生活節奏。

「為什麼每次吃飯,桌上都會有這道鹹蛋苦瓜?」關馳扒了幾口飯,留意到桌上總會出現這道菜。

「因為這道是我們的家常菜。」她淺笑道,眼神格外的溫柔,拿了湯匙舀了些鹹蛋苦瓜放進關馳的碗裡,見他低頭配著飯吃了起來,旋即又問道:「好吃嗎?」

「老婆煮的,當然好吃。」關馳很捧場地吃了近半盤的鹹蛋苦瓜。

從見到綺薰的第一眼,他便喜歡上她散發出的溫柔、恬靜氣質,宛若是綻放在春日含著淡淡香氣的梔子花,清麗可人,在她身邊他總可以感覺到那股溫潤、舒心。

他喜歡聆聽她說話的聲音,嗓音細細柔柔的,撒嬌時有幾分的孩子氣:也喜歡在每晚當他夜歸時,她蜷縮在沙發上露出像寵物般惹人憐愛的寂寞神色;更喜歡在彼此情動時,她羞澀地輕咬著紅唇,猶如一朵荏弱的小花在他身下崩潰綻放……關馳霸道地想著,她是屬於他的。

瞧他吃得心滿意足,綺薰也舀了一口鹹蛋苦瓜送進嘴裡慢慢咀嚼著,感覺到一股安逸幸福。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很討厭吃苦瓜,當時母親為了要讓她不再挑食,特地煮了這道鹹蛋苦瓜,從此這道菜成為她記憶裡的家常菜,她感覺自己和關馳的家慢慢在成形,如果這間房子能夠再多些生氣就好了。

「我想改變一下房子的裝潢設計,可以嗎?」她揚眸望著關馳。

「為什麼?」他停下挾菜的動作,關心道:「這間房子住得不舒服嗎?」

「不是。」她搖搖頭。

「還是你覺得這裡的空間不夠大、想搬到其他的地方去住?」關馳說。

「這房子夠大了,附近的生活機能也非常便利,裝潢既優雅又奢華,簡直挑不出任何一絲缺點,只是我覺得這裡昀大理石建材太多了,地磚好冰冷,如果我們能在客廳鋪上一條波斯地毯,在窗臺上種些花花草草,又或者多間嬰兒房……」綺薰的眼中迸出亮亮的光采,開始敘游自己夢想中的屋子。

「……這房子夠大,視野又好,前後又有陽臺,我們還可以買兩張搖椅,在天氣好的晚上坐下來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夜景……」她覺得只要多點巧思,這間奢華的城堡,一定可以變成一個溫暖的家。

何況她本身就是學室內設計,要打造出心目中理想的家並不是難事。

「但是……我們並不會在臺灣住太久。」關馳很不忍心地打斷她的話。

「什麼意思?」她眼底浮現一絲困惑。

「等這個案子結束之後,我們就要回美國去了,到時候你精心採買的那些傢俱、植物,處理起來會很麻煩。」關馳很務實地說。

在結婚前,關馳總是拎著幾個簡便的行李穿梭在不同的商務旅店內,但因為綺薰住不慣飯店,曾抱怨沒有歸屬威,他才委託秘書租下這問豪宅,用優渥的生活條件彌補她。

「喔。」她的聲音明顯有點低落,默默地低下頭,扒著飯。

「我知道要你放棄自己的生活圈,陪著我東奔西跑的決定很自私,但相信我,只要再給我幾年的時間,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關馳握住她的手,邃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著她,篤定地承諾。

「沒關係,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在家太寂寞了,想找點事來做。」她揚眸望著他。

她的體貼再度激起關馳的罪惡感。

「你有興趣認識新朋友嗎?」關馳問道。

「新朋友?」她的眼底浮現一抹好奇的光芒,關馳知道她不善於交際應酬那套,也就鮮少帶她出席一些商務飯局,很意外他會想主動介紹朋友讓她認識。

「應該是說,我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關馳說。

「你想介紹誰讓我認識?」她更加好奇了。

「我的妹妹。」

「我不知道你有妹妹,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獨生子。」她微訝。

兩人曾聊過彼此的家庭背景,她來自單親家庭,父母感情失和離異後,父親很快跟第三者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而她則和母親相依為命。兩年前,母親病逝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這世是她答應關馳求婚的理由,她太渴望有一個家了。

「可雁並不是我的親妹妹,是我父親收養的一個乾女兒。」關馳頓了頓,猶豫該如何讓綺薰明白唐可雁的存在。

他承諾過父親要將可雁視為妹妹,要永遠照顧她,這是他們關家欠她的,身為父親的兒子,他有義務償還這筆情債。

「原來你還有一個妹妹,她一定長得很可愛或者很貼心,你父親才會收做乾女兒吧?」綺薰猜測道。

「大概是我母親沒有生下女兒就病逝,我父親覺得有點遺憾,而擔任管家的唐姨又時常帶可雁到家裡玩,他見她乖巧可愛便收她為乾女兒。」關馳的眼底閃過一抹難堪的痛楚,輕描淡寫地隱去父親與唐姨不倫之戀一事。

在兩人發生車禍身亡後,當他整理父親的遺物時,赫然發現一本日記與一疊照片,才知道原來父親愛上了已是有夫之婦的唐姨,兩人的愛情關係長達十年以上。

他不想去猜溯父親認唐可雁為乾女兒純粹是因為渴望有個女兒撒嬌,抑或是對情人所生的女兒愛屋及烏,只想履行對父親臨終前的承諾,把可雁當作是妹妹,永遠照顧她。

就倫理道德而言,關啟德是犯了錯,但在關馳的心中依然是個可敬又偉大的父親,他有義務維護父親的形象,不想對綺薰聊太多過往。

「既然是你的妹妹,我也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綺薰爽快地點頭,想積極地融入他的生活圈裡。

也許她能和那個叫可雁的女孩成為姊妹淘呢!到時候她們能一起逛街、喝喝下午茶,還能說幾句體己話。

「那這個星期六,我介紹你們認識。」他想,有了唐可雁的陪伴,或許綺薰的生活也不會那麼寂寞。

「好啊!」綺薰漾出一抹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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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8:59:58
第三章

為了給唐可雁一個美好的印象,綺薰對於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極為慎重,預先訂了一家視野極佳的景觀餐廳,由窗內可俯瞰整個臺北盆地的夜景。

可惜今晚天公不作美,天空下起了雨,星星被烏雲遮住了,暗得只看得見遠方閃爍的燈海。

她穿了一襲白色緞面的小洋裝,平口高腰設計,在腰間繫上個黑色蝴蝶結,搭配上黑色的小外套,雪皙優美的頸項戴著一條珍珠項鏈,一頭烏黑的長髮垂放在屑上,清麗典雅的氣質與知名巨星奧黛莉赫本有幾分神似。

關馳挽著她纖細的手臂走入餐廳裡,兩人出色的儀表立即引來許多側目,在服務生的帶領之下並肩坐在靠窗的四人方桌旁。

「你覺得我的口紅顏色會不會太濃了一點?」

綺薰側過臉,詢問關馳的意見。

「好像有一點。」

關馳凝看著她殷紅誘人的嘴唇,宛若是一顆鮮艷欲滴的櫻桃,引誘著他去品嚐。

「真的嗎?」她困擾地皺起了眉。「怎麼辦?會不會很奇怪?」

「我有辦法。」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什麼辦法?」她好奇地說。

關馳按住她的肩膀,將嘴湊上去,吻住她的唇,霸道地宣示主權。

他大膽又熱情的舉措,令她嬌雅的面容泛起紅暈,連忙推開他,羞答答地說道:「口紅都被你吃掉了啦!」

「這樣你就不必擔心口紅太紅了。」

關馳端看她紅撲撲的臉蛋,對於「成果」頗為滿意,毫不避諱自己對妻子的熱情。

在過上綺薰以前,他談過幾次不算短的戀愛,但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這樣牽動他的心,彷彿她是為他而生。

他喜歡她澄澈瑩亮的眼睛,喜歡她撒嬌時軟軟的嗓音,喜歡她全心全意仰賴他的表情,喜歡到想徹底地霸佔她,不願讓其他男人覬覦她的美麗,才會在兩人相識不到三個月便半哄半拐地帶她到小島上舉行一場簡單而浪漫的婚禮。

「你……」她惻眸嬌瞪了他一眼。「回家再跟你算帳!」

「回到家我再讓你『連本帶利』的討回去。」

關馳曖昧地暗示著,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由耳腆震盪著她發燙的心。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她拿起水杯喝了幾口冰水,企圖散卻臉頰上熱辣辣的紅暈。

驀地,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螢幕上閃爍著可雁兩個字。

關馳接聽起,聲音低低地說:「是……你到了嗎?好……我到餐廳門口接你。」

兩人簡短地交談幾句話後,他掛斷電話,向綺薰告知一聲,便起身走到餐廳外接唐可雁進來。

綺薰乘機由包包裡掏出小鏡子,審視著自己的儀容……唇上的口紅被吻掉了,雙頰一片紼紅,那是一張被愛情滋潤的臉龐。

半晌,關馳與唐可雁一起走進餐廳裡,綺薰揚眸對上一張化著濃艷彩妝,穿著時髦性感的女人。

若不是關馳事先跟她提過,唐可雁小她兩歲,還在大學就讀中的話,以她過分成熟世故的打扮,看起來簡直比實際年紀大上五歲。

「小薰,這位就是可雁。」關馳介紹兩人認識。

「你好,我是關馳的妻子,童綺薰。」

綺薰朝著唐可雁漾出一抹親切的笑容,企圖為陌生的兩人拉近距離。

唐可雁的目光帶著較勁的意味,打量著眼前一臉清秀的女人。烏黑的長髮,制式的洋裝,平凡到找不出一絲特色,頂多就是氣質還不錯而已。

「你好,我是關馳的……妹妹,唐可雁。」

唐可雁斂去眼底的敵意,蔻紅的嘴唇艱澀地吐出「妹妹」兩個字,看著關馳很自然地坐往童綺薰身側的空位。

「可雁,還不快點叫聲大嫂來聽聽!」

關馳打趣道,伸手摟住綺薰的肩膀,眼底全是對她的輕憐密意。

「關大哥,你們連婚禮都沒有邀請我參加,現在才要我叫大嫂,會不會太現實了?」唐可雁抱怨道。

那句「大嫂」在唐可雁的耳中聽來,格外刺茸。

從八歲那年,母親帶著她出現在關家的宅邪,她看見正在拉小提琴的關馳後,便喜歡上他了。

她一直夢想當關馳的新娘,多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趕得上他的腳步,怎麼也沒有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二十歲的她還來不及告白,他就已經變成別人的丈夫了!

唐可雁眼色犀利地打量著童綺薰,原來關馳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孩,長相既不特別美麗,身材也不高跳性感,看起來自白淨淨的,一點威脅性都沒有。

「可雁,對不起,因為我和關馳結婚的事決定得太倉促了,很多朋友都來不及邀請,並不是故意不請你參加的。」綺薰解釋道。

在三人寒暄的空檔,侍者為他們送上餐點,關馳還開了一瓶頂級的紅酒,想拉近兩個女生之間的感情。

童綺薰……是他人生旅程裡最堅定的抉擇,他有讓她幸福的責任。

唐可雁……是他父親遺留下來的感情債,他肩上最沉重的義務。

兩個女生,猶如他的手心與手背,扣住了他的一生,他不想用世俗道德的標準去檢視父親的不倫之戀,只想完成父親的遺願。

「關大哥,你突然閃電結婚,該不會是奉子成婚吧?」

唐可雁口氣酸酸的,眼種帶著刺探的意味。

「不是那樣的……」綺薰連忙搖頭,怯怯地澄清道:「我還沒有懷孕。」

「小薰,你說自己『沒有』懷孕,該不會是在暗示我『辦事不力』吧?」關馳的眼底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我不過是一時口誤,幹麼挑我語病啦!」

綺薰嗔怨道,故意掐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肌肉以示懲罰。

「關大哥,既然綺薰姊又沒有懷孕,你幹麼急著結婚呢?該不會是你有什麼把柄在綺薰姊的手裡,所以非娶她不可吧?」

唐可雁一邊切著盤子裡的牛排,一邊揶揄道。

綺薰輕愣了一下,揚眸望向唐可雁,不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還是她的玩笑開得太過火,總覺得唐可雁的口氣矣酸到近乎在嘲諷她。

難道關馳娶她,就不能是因為愛她嗎?

「可雁,你真聰明,我就是有把柄落在你大嫂的手裡。」

關馳停下切牛排的動作,朝著綺薰掀了掀眉,似笑非笑的。

「最好你是有把柄在我手裡,明明是你半哄半騙地把我約到帝國大廈向我求婚,還說我如果不收下鑽戒,你會很沒面子。」綺薰嬌睨了關馳一眼,不服氣地數落起他的霸道。「然後又跟我要了護照,說要帶我去巴黎旅行,結果一下飛機就被他拉進禮服店,挑了一件新娘禮服……」

現在回想起來,她還是覺得自己和關馳的婚事結得太倉促了,婚前兩人認識並不深,相處的時間又短,好像一切都憑著關馳興起的熱情而決定,而她只是馴順地配合。

幸好關馳待她極好,所以他的一切行徑聽在外人耳裡不像是抱怨,反倒多了幾分甜蜜炫耀的意味。

「誰叫我們關太太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我不把她帶回家好好保護,要是被外面的大野狼欺負了怎麼辦呢?」關馳為自己霸道的行徑開脫。

聞書,綺薰側眸睇了關馳一眼,兩人的腦海同時浮現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景象。

當時關馳為她解圍之後,他向她告白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需要被保護。

如果通往每一個女人的心底都需要一句愛情密語,那麼「你需要被保護」這句話徹底征服了綺薰的心。

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竟然懂得她的心,疼惜她的脆弱,何況這男人還是如此的出色耀眼,教她如何抗拒得了呢?

綺薰伸出手,主動覆在關馳的手背上,臉上的笑容甜得猶如浸在蜜裡,一劃就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

唐可雁垂眸睇著綺薰與關馳交握的手,她的無名指上圈著一隻鑽戒,閃著一米小小的光芒,卻讓唐可雁厭覺十分刺目。

明明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張方桌的距離,為什麼遙遠得像是兩個世界?她溫馴地當著關馳的「妹妹」,沒想到最終就只是個妹妹……

「關大哥,你還沒有說出你的把柄是什麼?」

唐可雁硬是把話題兜了回來,好奇童綺薰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套牢他?

童綺薰能做到的,她也能啊!唐可雁不服氣地暗暗掄緊雙拳。

「你的把柄是什麼?」

綺薰也是一臉納悶,她哪有握有關馳什麼把柄呢?

關馳自知唐可雁的玩笑開得太過火了,便用一種幽默的語氣說:「辣椒嘍!」

綺薰旋即想到兩人之間的甜蜜約定,只要她在菜裡加了辣椒便是他做了惹惱她的事,必須接受懲罰,頓時心窩甜甜的、暖暖的。

「辣椒?」唐可雁臉上充滿問號。

「就是你的關大哥怕吃辣啦,只要炒菜放一點點辣椒提味,他就會受不了。」綺薰頑皮地用叉子叉起一塊沾了辣椒醬的牛排,湊到他的嘴邊,兩人孩子氣地鬧著對方,幾乎快遺忘了唐可雁的存在。

關馳閃過綺薰的辣牛排攻勢,忍不住揶揄道:「我怕吃辣,總比關太太愛吃醋好。」

「吃微量的醋有益身體健康,你懂什麼?」

綺薰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逕自把沾了辣醬的牛排送入嘴裡,秀氣地咀嚼著,但眉梢眼角全都沁上笑意。

「關大哥和綺薰姊的感情真好啊!」

唐可雁口氣酸溜溜的,受不了童綺薰和關馳在她面前調情,彷彿故意炫耀她的幸福。

「可雁,對不起,因為我和關馳平常鬥嘴斗習慣了,讓你看笑話了。」綺薰回以一個歉然的微笑。

「我真的好羨慕綺薰姊喔!」唐可雁故意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希望以後關大哥不要見色忘友,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子。」

「可雁,關馳不是那種人,他介紹我們認識,就是希望我們能當好朋友,而且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會把你當作是妹妹一樣的照顧、關心你。」綺薰承諾道。

儘管她和唐可雁之間還是很生疏,但只要是關馳在乎的人,她都願意愛屋及烏,把她視為妹妹般照顧,畢竟她和關馳也沒什麼親人,能多個家人也不錯啊!

「真的嗎?」唐可雁眨眨眼。

「真的。」綺薰用力地點點頭。

「可雁,還不快點叫聲大嫂,巴結一下你的綺薰姊。」

關馳睞了褲薰一眼,性感好看的嘴唇勾著微笑。

「大嫂,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嘍!」唐可雁送上一記假惺惺的笑容。

童綺薰要把她當作妹妹是吧?那她就讓她瞧瞧這個「妹妹」的威力有多強大!

「第一次被叫大嫂,感覺好奇怪。」

綺薰笑了笑,揚眸對上唐可雁的臉,感覺她的神色有點複雜,像是在思考些什麼,還帶著一股敵意。

是她多心了嗎?但接下來熱絡的談話氣氛,馬上衝淡了綺薰心中的疑慮。她是關馳的妻子,從今以後她要愛關馳所愛的,包容他所在乎的一切事情……

與關氏夫妻聚餐後的一星期,唐可雁挑了一個沒課的下午,踩著一雙高跟馬靴,身上穿著一襲合身針織衫配上皮裙,手裡拎著LV的經典款,細緻的瞼上化著一層濃艷的彩妝,搭著計程車來到關馳的公司。

在秘書的通報之下,得到應允後,她推開門扉,瞧見關馳正坐在皮椅上,手握著電話,示意她坐下來。

唐可雁帶上門,指了指手中的蛋糕提袋,用唇語說道:「下午茶。」

關馳睞了唐可雁一眼,點了點頭,繼續對著話筒說道:「……好……我知道……我會請財務部再把對方的資產和股值精算過一回……是……」

趁著關馳談公事的空檔,唐可雁將帶來的小蛋糕和咖啡擺放在茶几上,接著參觀起他的辦公室。

這兒座落在窘義計劃區的商業大樓中,玻璃帷幕外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以及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視野極佳。

十幾坪的空間,鋪上了暗色系的地毯,黑色長桌配上真皮座椅,牆壁邊擺放了一組大書櫃,上頭放置了一些商業類的原文書和檔案,簡約俐落,沒有其他贅物,完全符合他的風格。

幾分鐘後,關馳收線。「可雁,你突然來找我,有事嗎?」關馳放下話筒,瞅看她。「一定耍有事才能來找你嗎?」

當可雁噘起紅唇,撒嬌地挨蹭在他身邊的空位上。

「還是沒有零用錢了?」關馳問得很直接。

在整理父親的遺物和財務資料時,關馳發現父親開了一個戶頭,每個月固定匯入一筆金額,供唐姨母女作為生活開銷,就連唐可雁之後的學費也一併由父親負擔。

父親和唐姨車禍去世後,關馳依然請會計每個月匯入固定的金額至該帳戶,維持唐可雁的基本生活開銷。

「關大哥,我是那麼市儈的人嗎?人家來找你就不能單純只送下午茶給你?」

唐可雁的眼底飛掠過一抹難堪的赧色,旋即撒嬌地說。

她自己也明白,若不是因為母親跟了關欣德,以她原生家庭的經濟狀況,根本負擔不起她私校的學費和優渥的物質生活。

偶爾她也會怨起母親對父親的不忠,但因為從小關啟德待她極好,久而久之她也對他們的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叫她那個當大樓管理員的父親無能,他們全家的經濟只能依賴著關家。

「可雁,你不要想太多,我僅是擔心你的生活開銷而已。」關馳安撫道。

「關大哥,還以為乾爹和媽媽車禍去世後,再也不會有人對我好了……」唐可雁垂下眸,語氣哽咽地說:「我爸那個人從年輕時經商失敗後,工作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又愛喝酒,還會賭博,根本不會想關心我跟我媽……只有乾爹對我們最好……」

「傻丫頭,你還有我啊,我答應過父親要好好照顧你。」

關馳伸出手,寵溺地拍了拍她的發心,一副大哥安慰妹妹的姿態。

在父親去世之前,他與唐可雁的關係其實稱不上親暱,只是默默接受父親多了一個女兒,原本冷寂的宅邸多了她之後,也增添了許多生氣和笑聲。

他封唐可雁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在父親的喪禮上,她一身喪服,默默地坐在一端替父親摺紙蓮花,那哀淒的側影令他動容,彷彿她真的是父親的女兒。

從那一刻起,他便決定忘記父親不倫的過去,將唐可雁當作是妹妹般照顧。

「但是你現在已經有了綺薰姊……況且我也不是乾爹的親生女兒……」

唐可雁揚眸凝看了關馳一眼,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可雁,不管你是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我答應會好好照顧你,就一定不會棄你不顧。而且,我跟綺薰聊過了,她也很樂意多個妹妹,上星期我們吃飯時不是聊得很開心嗎?她還問我,你什麼時候期中考結束,她想約你一起去吃飯。」關馳說。

「關大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唐可雁凝看著他,眼神帶著探詢的意味。

「什麼事?」關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你究竟喜歡綺薰姊什麼啊?」唐可雁小心翼翼地開口。

「為什麼這麼問?」關馳微訝。

「就好奇啊!」唐可雁無辜地眨眨眼,故意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

「她很單純、很善良、很體貼,心思很細膩,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渦很可愛……」

談及綺薰,關馳的眼色匆地變溫柔了。

也許具備以上條件的女人很多,但這就是愛情奇妙的地方,僅有在令自己心悸的人面前,才能激起熱情的花火。

「我也很善良、很體貼啊!關大哥……怎麼沒有想過喜歡我呢?」

唐可雁順著他的話,表情認真地望住他。

從小她就一直希望時間能走得快一點,讓自己快快長大,所以常用濃艷的彩妝遮去臉上的稚氣,穿起高跟鞋,迫不及待地想裝優雅,期待讓開馳見到自己成熟的一面。

她等待著,希望在二十歲這年向關馳告白,沒想到卻等到他閃婚的消息。

「你是我妹妹,我當然也喜歡你。」

關馳直率地回答,完全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嗯。」

她輕應一聲,勉強地擠出一抹微笑,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注意到辦公桌上擺放了一本粉紫色的行事歷,與他剛硬的風格截然不同。

她起身走到桌邊,拿起行事歷,佯裝好奇地問道:「關大哥,這本行事歷好特別,好可愛,你在哪裡買昀?」

「那是綺薰親自手繪的。」關馳溫柔地說著。

「綺薰姊幫你做的?我能看看嗎?」唐可雁睜大無辜的雙眼望向他。

「嗯。」

他不假思索地說,反正裡面又沒有什麼商業機密,僅是綺薰寫下的一些家庭瑣事,以及提醒他兩人之間的約定。

「這裡每個星期三畫上一個愛心是什麼意思啊?」唐可雁注意到幾乎每個星期三都有標上這個記號。

「是我跟綺薰約定好的家庭日,那晚我們必須一起吃飯。」關馳回道。

唐可雁細心地注意到上面的行事歷不只標記上他倆的家庭日,還有童綺薰的生日、結婚紀念日……等重要日期,她默默地將這些瑣碎的小事記在心上。

「原來是這樣啊!」她笑得天真無邪,將行事歷放回原位,然後對關馳說:「關大哥,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

關馳凝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忍不住叮嚀道:「可雁,不管我有沒有結婚,我都是你的關大哥,我答應爸爸要照顧你的承諾,永遠也不會改變。」

「我知道了。」

唐可雁朝著關馳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後,輕巧地帶上門,踩著愉快的步伐下樓。

她昂起小巧尖尖的下顎,一副向某人宣戰的高傲姿態。從此刻起,她要把關大哥奪回來!她不要永遠只是一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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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9:00:17
第四章

餐桌上擺放著一束淡雅的白玫瑰,散逸著淡淡的香氣,浮水蠟燭增添了浪漫的氣氛,精緻的草莓蛋糕上插了二十三這個數字的蠟燭,桌上還擺放著凱撒沙拉、迷迭香烤雞腿、南瓜濃湯……等佳餚,每一道全是綺薰精心烹煮的。

她枯坐在餐桌前,瞥向牆上的掛鐘,時針無聲無息地走到十點鐘,眼看再過兩個小時,她二十三歲的生日就要過了。

她再度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關馳,電話被轉接到語音信箱,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失落戚。

她並不是非要關馳替自己慶生,送上多名貴的禮物,但這是他們婚後第一個生日,他們還處於新婚蜜月期,他就不斷的失約,連她的生日都錯過了,她真不敢想像要是到了老夫老妻時,他會不會連敷衍她都嫌懶?

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綺薰拿起刀叉,切著雞腿排,一塊一塊地送入嘴裡,彷彿吃進了一肚子的寂寞。

吃了幾口後,綺薰起身吹熄蠟燭,將蛋糕和沙拉等收進冰箱裡,刷過牙,換好睡衣後,早早便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整個房間安靜得連時鐘滴滴答答的走動聲音都清楚地傳入耳裡。

偶爾她也會想,這樣清冷寂寞的日子要挨到什麼時候?

雖然她能趁著關馳去上班的空檔,到社區大學上插花課、學烹飪,但這畢竟只是休閒活動,純屬打發時間,生活沒有重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太寂寞了

這屋子再華麗、再舒適,也沒有家的溫暖踏實感。

有時候,她甚至感覺自己像是關馳豢養的一隻小寵物,有空時就疼一下,出門上班就完完全全把她晾在一旁,反正回家之後,她還是會像小狗般,搖著尾巴,向他撒嬌,百般體貼他,照顧他的需要。

她愈想愈是氣惱,甚至連睡意也沒有,隱約聽見客廳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還有憲憲率率的腳步聲,感覺到床的另一側微微地陷了下去,一抹高大的影子罩住了她假寐的臉龐。

「小薰……」

關馳坐在床沿,輕喊了她一聲,瞧見她半張臉幾乎都縮進被窩裡。

飽抽掉領帶,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在綺薰的發心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低聲地說:「寶貝,生日快樂。」

關馳轉身走往浴室,洗去一身的疲累。

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水聲時,綺薰睜開眼,自床上坐了起來,所有悶氣在聽到關馳的那句「生日快樂」後,一點一點的散去。

半晌,關馳頂著微濕的短髮,腰間繫著一條浴巾,由浴室裡走出來,凝看著坐在床上的綺薰,輕聲地說:「生日快樂。」

「我還以為你忘記我的生日了。」綺薰甜軟的語氣裡多少含著抱怨的成分。

「我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忘記我們關太太的生日。」

關馳捏了捏她秀氣挺直的鼻尖,像寵溺小寵物般,將她拽進懷裡。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呢?」

她忍不住沈聲問道,雖然遲歸對他來說已經是常態,但好歹也該看在她生日的分上,早點回家。

「可雁生病了,我陪她去看醫生。」關馳解釋道。

「她怎麼了?」她追問道。

「她感冒,身體不舒服,我陪她打完點滴才回來。」關馳一臉歉疚地望著她。

原本在精品店挑好禮物之後,他就想立即趕回家,但途中卻接獲唐可雁的電話。

在電話那端,她的聲音聽起來病慷慨的,讓他放心不下,哪知道陪同她看病、打完點滴,再送她回家後,都已經快凌晨了。

「喔。」

她輕應一聲,不忍苛責他。

畢竟他是陪唐可雁去看診,並非刻意冷落她。

「下回還是有同樣的狀況發生,你應該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免得我在家會擔心。」綺薰又忍不住抱怨了幾句。「像今天晚上,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被轉接進語音信箱……」

關馳伸手摟過她,安撫道:「手機剛好沒電了,我又忘了帶備用電池,但我保證下回你的生日一定準時回家。」

「還說呢,你晚了十分鐘進門,害我不能吹蠟燭許願了。」

綺薰指了指矮櫃上的鬧鐘,時針早已周了十二點。

怕他髮梢濕淋淋的會感冒,綺薰爬下床,從浴室裡取出吹風機,插上插頭,跪坐在床上替他吹乾頭髮。

關馳任由她纖細的手指穿梭在發問,享受著她體貼的舉措。

想想,他這輩子在商場上作過許多抉擇,但最明確的選擇就是娶她為妻了。一開始只是貪戀她甜美可人,但後來卻愛上她的舒心陪伴。

明明說好要保護她,但到最後好像變成綺薰在照顧他,思及此,他對她的歉意更深了,連她的生日都遲歸。

「誰說一定要對著生日蛋糕才能許願?現在關先生給關太太一個願望,只要你說出口,我一定會幫你完成。」

關馳自知理虧,因此放柔語氣哄道。

「你當自己是聖誕老人嗎?」

她收起吹風機,輕睨了他一眼。

過上關馳之後,她的人生已經圓滿到幾近無所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陪伴她的時間太少了。

剛回臺灣那段期間,他還能陪她過家庭日,但最近這一個月,她隱約感覺到兩人獨處的時間被瓜分了。

「聖誕老人只會送禮物,不會幫人家實現願望。」關馳貌似認真地糾正她。

「你連生日禮物都沒送我了,還說什麼願望。」她忍不住抱怨道。

「誰說我沒有禮物要送你?」關馳起身,走到衣櫃前,取出放置在西裝口袋裡一個包裝精緻的藍色錦盒,遞到綺薰的面前,說道:「生日快樂。」

綺薰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細緻的銀鏈上鑲綴著一顆璀璨的鑽石,耀眼得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喜歡嗎?」關馳取下項鏈,主動替她戴上。「本來我是想等你熟睡之後,再悄悄替你戴上,給你一個浪漫的驚喜。」

綺薰感覺到頸間和胸前傳來一陣涼意,伸手輕撫著胸前的鑽石墜飾,冰涼的觸感猶如她冷菽的心房。

其實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多名貴的珠寶,而是他的陪伴。

「喜歡。」她柔聲地說。

「但我感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關馳抬起她細緻的下顎,定定地注視她,發現她臉上並沒有像一般女生收到鑽石時雀躍的表情。

「當然開心啊!」她順手圈住他的頸項,帶點撒嬌的口吻說:「但我最想要的禮物並不是鑽石珠寶什麼的,而是你……」

「關太太,你想要我還不容易?」

關馳性感好看的薄唇勾起曖昧的笑容,湊過臉,欲吻住她的唇。

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人家又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希望你能多一點時間陪我。你總不能讓我的生日願望是……老公天天回家陪我吃晚餐吧?」

「換一個願望吧。」關馳皺起眉,表情有些為難。「在搞定『偉達』的收購案之前,我都不可能天天準時回家,月底還得跟他們的主管飛往上海幾天……」

「思。」她體諒地點點頭,旋即試探地問道。,「如果我的願望是要一個寶寶呢?」

也許多了一個小孩,能夠消解她平日的寂寞與不安全感,也能讓兩人的關係更加親密穩固。

有一個長得像他,或像自己的小孩的感覺一定很特別,彷彿是在見證兩人的愛情。

「想要一個寶寶不是願望,只要我們『全力以赴』就好了……」

關馳笑得壞壞的,將她按倒在大床上,運用身材的優勢將她整個人困在床墊與他結實光裸的胸膛間,墨黑的眼眸閃爍著魔鬼般的興味。

她水亮的眸光無助地迎上他炙熱的黑眸,鼻端飄蕩著他沐浴後的皂香味,感覺到他陽剛結實的身軀壓覆在她的身上。

隔著他腰間的浴巾,她輕易感受到他灼熱的硬挺……

「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關馳伸出食指,輕輕撩開她前額的劉海,凝視著她清麗細繳的臉龐。

「你當自己在餐廳點菜啊?男生或女生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她伸出食指,輕彈一下他的額頭。

不管是男生或是女生,只要是兩人的孩子,她一樣都喜歡啊!

「那你希望小孩長得像你,還是像我呢?」

關馳揉撫著她小巧可愛的耳垂,溫熱的大手沿著她光滑的頸項一路往下移,來到她渾圓的胸脯前,熟稔地抽開她睡衣前襟的蝴蝶結,露出一片雪皙誘人的肌膚。

「長得像你還是像我都沒有關係,只要可愛健康就行了。」

她望著他,臉上漾著羞怯的笑意。

「聽說夫妻間『製造』過程愈是賣力,生出來的小孩就愈是可愛……」

關馳邪氣地笑了笑,眼底浮現更深層的情慾。

「少胡詻了!」她抗議地輕捏一下他的手臂。

「關太太,以後我們的小孩長得可不可愛,全看你的『表現』了……一

關馳俯下臉,給了她一記甜膩熱情的吻,火熱到令她的腳趾都不由自主地蜷曲起來。

這一晚,關太太在關先生的「悉心指導」之下,表現得非常賣力,就怕未出生的關寶寶不夠可愛……

在唐可雁結束期中考試之後,綺薰主動提議約她吃飯,為此關馳特地推開一場飯局,陪兩個女生用餐。

抵達餐廳後,關馳和綺薰率先入座,兩人並肩而坐,一邊研究菜單,一邊等待唐可雁的到來。

十分鐘後,唐可雁姍姍來遲,朝著兩人打招呼。

「關大哥、綺薰姊。」

綺薰揚眸對上唐可雁的臉時,怔愣了一下,秀氣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距離上回見到唐可雁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綺薰記得她當時的髮色是淺褐色,臉上化著濃濃的煙熏妝,戴上醒目的大耳環,穿著打扮有一種超越同齡女孩的性感與成熟。

但眼前的她,髮色已經染回黑色,沒有誇張的煙熏妝和大耳環,甚至連性感的服飾也沒有,僅著一件深色洋裝,配上平底娃娃鞋。

綺薰在心底驚呼著,她素雅的打扮和白己好像啊!就連腳上的芭蕾舞娃娃鞋和洋裝,都是自己慣買的那幾個牌子!

「對不起,來晚了,你們等很久了嗎?」

唐可雁無視綺薰眼底驚訝的神色,反而有一種得意威。

「我們也剛到沒多久,快點餐吧!」關馳主動把菜單遞給她。

「謝謝。」

唐可雁拉開椅子入座,佯裝非常認真地研究起菜單,但眼角的餘光卻偷偷瞥向綺薰,悄悄地留意她今晚的打扮。

依然是米白色平口洋裝,外面搭上一件桃紅色針織衫,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鏈,墜飾上鑲著一顆鑽石,燦亮得令人威到十分刺眼,彷彿是在炫耀自己的幸福。

「可雁,前陣子聽關馳說你感冒還到醫院打點滴,身體有好一點了嗎?」綺薰主動關心道。

「謝謝綺薰姊的關心,我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唐可雁說。

「以後要是身體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打電話給我,反正我一個人閒閒的也沒什麼事。」

「謝謝綺薰姊。」唐可雁敷衍地擠出一抹笑容來。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氣。」

綺薰說道,但心底卻依然對唐可雁模仿她的衣著打扮有點介意。

明明兩人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彼此的感情也不熟絡,為什麼唐可雁對她的穿衣風格會這麼瞭解?是恰巧兩人品味相同,抑或……

她輕咬著唇,不斷在心底安慰自己,一切只是巧合,她又不是鍾愛什麼名家設計師的限量經典款,那只是一般歐洲平價品牌,很多人都喜歡並不奇怪。

唐可雁一副閒聊的口吻說:「綺薰姊,你脖子上的項鏈好漂亮喔,那顆鑽石該不會有一克拉吧?」

綺薰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項鏈,笑得有幾分靦腆。「這是關馳選我的生日禮物,我也不知道它有幾克拉,其實我對鑽石沒啥研究。」

「關大哥,那顆鑽石應該花了你不少錢吧?」

唐可雁一副輕快的口吻,但心底卻嫉妒得快要抓狂了。

如果不是童綺薰,坐在關馳身邊的女人應該是自己!

她要一點一點地變成關馳喜歡的女人,他喜歡素雅的打扮,不愛濃妝的自己,沒關係,她願意為關馳改變。總有一天,她要把屬於她的一切奪回來!

「誰教我對關太太的歉意那麼深,鑽石不買大一點,沒辦法表現出我的誠意啊!」

關馳開玩笑道,伸出手輕撫她的背脊,彷彿在呵護一隻心愛的小寵物。

「如果你都要用鑽石來道歉的話,看來以後有得你送了。」綺薰打趣道。

「不是有人說鑽石不重要,只要我願意陪她就好了嗎?」關馳輕輕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沒辦法,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嘛!」

她柔柔地倚向關馳的手臂,甜柔的語氣全是撒嬌的意味。

唐可雁拿起水杯,連喝了好幾口冰水,幾乎快受不了童綺薰在她面前大演「恩愛秀」。

自己要在冬天裡連洗很多次的冷水澡,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到重感冒,才能絆住關馳不去陪童綺薰過生日,她躺在床上挨點滴,咳到連肺部都快咳出來了,而童綺薰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收到關馳送的鑽石項鏈引這一切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

「綺薰姊,你有在玩BLOG嗎?」唐可雁佯裝隨口問道。

「沒有。」綺薰搖搖頭。

「這學期我有修一堂電腦課,教授要我們學習怎麼自製網頁,所以我上網申請了一個BLOG,記錄一下我的大學生活。綺薰姊,要是有空也可以上網和我互動喔!」

唐可雁從包包裡拿出紙筆,將網址抄給綺薰。

「好啊!」

綺薰接過她遞來的便條,謹慎地將它放進包包裡。

唐可雁斂去眼底的妒意,往後她會一點一點地教會童綺薰,什麼叫做「炫耀」。

並不是霸住關太太的位置,就能完整地擁有辟馳的心啊……

平日送關馳上班之後,綺薰固定會到附近的菜市場或花市逛逛,採買一些日用品或食材什麼的,順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生活環境。

下午她則去上烹飪課和瑜伽課,偶爾有空暇的時候,就逛逛書局,買幾本好書窩在咖啡廳消磨時光,或者獨自進戲院看場精采的電影。

這天下午,綺薰拿著吸塵器,來到關馳的書房,把地板上的灰塵全都清理乾淨,接著替他把桌案上散落的資料、檔案夾一一歸位。

關馳曾經體貼地提議要請個鐘點管家來打理家事,但被綺薰拒絕了,一來她不喜歡外人進入她和關馳的家庭生活,多少會有隱私被侵犯的感覺三一來做家務本來就是家庭主婦的職責。

將桌案上的檔案歸位後,綺薰打開抽屜取出一疊發票,開始按照日期逐一分類,意外的發現有好幾張在餐廳和咖啡廳的發票、甚至還有百貨公司的刷卡簽單……等,但這些收據或發票都不是她去消費的。

平常關馳的衣物或生活必需品一律由她採買,他甚少去購物,至於餐廳的發票她更是困惑了,這些地方都不是關馳帶她去過的,難不成是和客戶去應酬?

她不想杞人憂天,因此照慣例把前兩個月的發票取出來,打開電腦,連上網,列印出當月統一發票的開獎號碼後,逐一核對。

對完發票後,她突地想到唐可雁曾經給過她gBLOG,便馬上回房間取出包包,掏出小紙條,打上一串網址。

沒多久,伺服器便連上唐可雁的BLOG,綺薰好奇地移動滑鼠,相簿裡放滿唐可雁的照片,有她的校園生活、社團活動、和友人聚餐、夜店狂歡等,其中一個相本的名稱為「親愛的」。

該不會是唐可雁和男朋友的照片吧?

綺薰好奇她點開來,相薄裡一張一張,全是唐可雁與同一個男人的合照,而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是關馳!

她的丈夫。

她整個人宛若被雷劈到般,腦子昏沉沉的,傻在那兒,許久都不能動。

幾分鐘後,綺薰回過神,移動滑鼠,點開唐可雁的網志,一篇一篇的閱讀著,裡面翔實記錄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包括唐可雁躺在病床上打點滴,他疲累地坐在一旁打盹的睡臉;他帶唐可雁去餐廳吃飯;他陪唐可雁去百貨公司購物:甚至還有一則寫著關馳每月匯三萬元進她的戶頭……

綺薰像瘋了般,打開抽屜,抓出方才整理過的發票,果然上頭印列的餐廳住址和日期,與唐可雁網志上的日期吻合。他利用他們的家庭日帶唐可雁去吃飯,卻不願意回家陪她。這算什麼?她對關馳來說,到底算什麼?難怪她覺得自己與關馳相處的時間變少了,原來是被唐可雁瓜分了。他們之間究竟是單純的兄妹情誼,抑或……她厭覺到臉頰一片濕,伸手一摸,這才發現淚水已不知不覺地爬滿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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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9:01:02
第五章

綺薰無助地癱坐在沙發上,原本纖瘦的體型好像一下子更縮小了好幾號,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將她吹跑。

她木然地凝視著窗外的景致,看著落日餘暉,看著夜幕低垂,看著天光一寸一寸被夜色吞噬,彷彿連自己的心也跟著被吞進無止盡的黑暗裡。

沒開燈的屋,很靜。

靜得彷彿就像一座空城,難道這就是他們婚姻的真面目,空洞又寂寞?

她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昏暗的哀愁中,臉上的淚痕干了又濕,濕了又乾,不曉得哭過幾回了,兩個眼圈又紅又腫。

茶几上攤放著她從唐可雁的BLOG列印下來的網志與照片,厚厚的一疊,每一張兩人的並肩合影,都像一把尖銳的錐子,狠狠地刺進她柔軟的心,痛得教她連呼吸都費力。

唐可雁是故意的!

從模仿她的穿著打扮,到把BIJOG的網址透露給她,種種的一切,都說明唐可雁在向她宣戰,那女生也要關馳。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唐可雁開始滲入她的家庭生活呢?

而關馳的心態呢?真的單純只把唐可雁當作是妹妹,抑或摻雜其他的感情因素呢?

若是單純的兄妹關係,為什麼還會有金錢往來呢?

想想她真是傻啊,偶爾非特殊節日,關馳送她一、兩樣名貴的禮物,她就心疼得要命,不喜歡他亂花錢,體諒他賺錢辛苦,在生活上力求簡約。

結果呢?

一個月三萬元的零用錢,關馳真是大方啊,難怪唐可雁買得起各式的名牌包和昂貴的高跟鞋。

綺薰不記得自己在客廳呆坐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以及憲率的腳步聲,才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關馳拎著公事包,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家,在玄關處褪去皮鞋,摁開燈,一室明亮,映照出她狼狽的身影。

「怎麼不開燈呢?」關馳趿著拖鞋,往沙發走近,被她憔悴失落的模樣嚇著。「小薰,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你是剛從辦公室下班,還是剛從唐可雁的住處回來呢?」

綺蒸無視於他關心的眼神,沈聲質問。

綺薰記得唐可雁的網志曾經提過,她那個「親愛的」曾到她租賃的小套房,幫忙換燈泡、捉老鼠、打蟑螂,既體貼又威猛,教她好不崇拜。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關馳對她尖銳的語氣有些不滿。

「你跟唐可雁到底是什麼關係?」綺薰失控地揚高音量。

「你今天是怎麼了?」關馳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莫名其妙。「我們是兄妹,她是我父親生前收的乾女兒,有問題嗎?」

「你看看這個。」

綺薰彎下腰,把成疊的照片和網志資料遞給關馳。

關馳隨便翻閱了一下,裡頭記錄的無非就是他送可雁去就診、幫忙處理一些生活瑣事、偶爾兩人約吃飯的小事。

「可雁那小妮子就是愛鬧,喜歡亂拍亂寫,當作是生活雜記。」

關馳低笑著,猜測綺薰可能誤會了兩人的關係,反正他的關太太什麼不愛,就愛吃醋。

「真的只是生活雜記嗎?」綺薰壓根兒不信。

「現在大學生不是都很愛搞什麼自拍、網志、開箱文、食記之類的嗎?」

關馳記得每回和唐可雁吃飯,她總愛先拍完照之後,才肯動筷。

照唐可雁的說法,現在BLOG盛行,連一般網友寫的食記,都會被列為尋找餐廳吃飯的參考標準。

「那一個月三萬元的零用錢是什麼意思呢?」她繼續質問道。

如果兩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麼的話,為什麼唐可雁要把那篇網志寫為「愛的零用金」,而關馳又為什麼要按月匯錢給她呢?

「我答應我父親要照顧可雁。」

關馳的聲音澀澀的,墨黑的眼底掠過一絲難堪的痛楚。

他查過父親的金錢往來記錄,以往父親都是按月給唐姨母女三萬元的零用錢,他只是按月照給而已,至於唐可雁要怎麼花用,他不太過問。

「照顧她需要一個月給到三萬元?」綺薰的口氣忍不住尖酸了起來。「唐可雁有手有腳,還有一個親生爸爸,為什麼需要你這個乾哥哥每個月匯三萬元給她呢?」

綺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理解關馳與唐可雁兩人扭曲的價值觀,為什麼關馳會把照顧唐可雁視為責任,而唐可雁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如果真的經濟上有困難,可以半工半讀,抑或申請助學貸款,她不就是在這麼艱困的環境下完成自己的大學學業嗎?

「這是我們關家的事,不用你管。」

關馳冷冷地一語帶過,不願綺薰涉入上一代的恩怨糾葛,就怕傷了父親的形象。

雖然父親在道德倫理上犯了錯,愛上了有夫之婦,但在他的心中依然崇高偉大,他賦予他生命、富裕的物質生活及完善的教育,這些都是不能抹殺的恩惠。

況且這個世界上最有資格指責父親過錯的人,是唐可雁的生父,不是任何一個人,他不要其他人以有色的眼光來評斷父親的是與非。

「你們關家的事……」

綺薰喃喃地說,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連心窩也涼透了。

他金援唐可雁是他們關家的事,那她這個關太太算什麼呢?

局外人嗎?

「小薰,我不是這個意思……」關馳一時口誤,走向前,箝住她纖細的肩膀,低沉的語氣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我是指……可雁和我,還有我父親之間,是上一代的事,你就別介入了,也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把她當作妹妹……」

「但是你們沒有血緣關係。」綺薰提醒道。

如果唐可雁是關馳的親妹妹,他寵她、照顧她,負擔她的生活開銷,她完全可以理解,但問題是,關爸爸去世後,他們什麼關係都不是啊!

俗話說:情人的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何況他們的婚姻裡還要夾一個女人呢?

並不是她太小氣,而是愛是絕對的自私與佔有,她無法和另一個女人分享同一份愛情。她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家庭,她必須捍衛自己的愛情。

「這跟血緣無關,而是我對我父親的承諾。」關馳捧起她傷心欲絕的臉龐,柔聲地安撫道:「小薰,體諒我的處境,我有義務要照顧可雁。」

「你要我體諒你的處境,那你要不要來體會我的心情呢?」她激動地吼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無理取鬧?我跟可雁根本什麼事都沒有,你不要找到一些照片就發揮自己豐富的聯想力,開始編一些有的沒有的……」

關馳氣結,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

「我無理取鬧?」

綺薰走到關馳的面前,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如果你想繼續跟我討論可雁的事,很抱歉,我們之間的談話到此為止。」關馳凜聲給予警告。

他鎮日在商場上打仗,已是滿身疲累,不想再讓家變成第二個戰場,讓無謂的爭執傷害了兩人的感情。

他走往書房,重重地掩上門,用沉默宣示這場爭執告一段落。

那一晚,他並沒有回到臥房睡覺。

綺薰孤單地躺睡在寬敞的雙人床上,望著空蕩蕩的床側,流了一整晚的淚。

這是他們婚後第一次發生爭吵。

也是小倆口第一次分房睡。

接下來的一個月,關馳為了手邊進行的併購案,帶著工作團隊前往上海出差,一去就是一個星期,短暫回臺停留幾天後,又馬不停蹄地飛到北京。

以往關馳每次出差,綺薰總是親自替他整理行李,但自從上回為唐可雁的事發生爭執後,兩人鮮少交談,加上聚少離多,幾乎演變成一場長期的冷戰。

這一個月,關馳猶如一顆旋轉的陀螺,忙得團團轉,沒有多餘的心思思考他和綺薰的婚姻問題。

而少了關馳的綺薰,不只生活失了重心,連胃口也沒有,平日愛吃的菜,也激不起食慾,偶爾聞到較腥的食物,還會幹嘔一番,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完全沒了生氣。

此時的她,才赫然意識到,原來冷戰也很費力。

歷經一個月的淡漠疏離,幾乎抽光了綺薰所有的力氣。明明已經睡足了,但還是常常感覺很疲累,一沾枕,又被無止盡的黑暗吞噬。

這一晚,關馳剛從上海出差回來,他躡手躡腳地將行李放在玄關,注意到不管兩人鬧得多僵,她依然記得在客廳替他開一盞燈,是習慣抑或她也在等他呢?

回到臥房後,他往床沿走去,瞧見她半張臉幾乎埋進被窩裡,只露出一點點額頭,以前他很擔心她這樣的睡姿會不會睡到一半就缺氧?但她如嬰兒般無辜甜美的睡顏,給了他否定的答案。

他往床沿坐下,輕手輕腳地拉開覆在她臉上的被毯,凝看著她的睡瞼好一會兒,才起身脫去身上的領帶和西裝。

綺薰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穿戴聲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隱約瞧見衣櫃前有抹熟悉的身影在走動,於是輕喊了一聲。

「馳……你回來了?」

「嗯……」關馳停下解鈕扣的動作,回答道:「剛下飛機。」

綺薰掀開被毯,不顧腳底板傳來刺骨的涼意,光著腳丫,走到衣櫃前,由身後抱住他,以一種求和的姿態說:「我們和好……好嗎?」

她將額頭抵在他的背心,低柔的嗓音有一種泫然欲泣的哀傷感。

她受不了,再也無法忍受這種長期冷戰,這儼然是一種冷漠的酷刑。

如果關馳和唐可雁只是單純的兄妹關係,而這個乾妹妹必須存在他恨的生活中,那麼為了顧全她的婚姻,也許她該學會妥協,學習退讓。

只是她還不懂,退讓的底限在哪裡呢?

「好。」關馳開口說道。

「我好想你……好想……」

綺薰從身後抱住關馳,將臉熨貼在他的背脊,低柔的嗓音帶著破碎的哽咽,淚水不爭氣地溢出眼眶,愈流愈多,怎麼也止不住,彷彿要把連月來的委屈與孤單,一併發洩出來。

「我也很想你。」關馳說。

她的淚水把他整顆心都擰痛了。

這一個月在異地奔波,白天的忙碌可以沖淡他的苦悶與思念,當黑夜來龔,他躺睡在飯店的大床上時:心卻懸在她的身邊。

常常想,她過得好嗎?吃飯沒?還在跟他嘔氣嗎?還是無法諒解他的處境嗎?

每回拿起手機想撥給她時,又猶豫地掛斷,改用簡訊交代自己的近況。

關馳轉過身,將她拽進懷裡,輕撫著她的發心,安慰道:「小傻瓜,不要哭了,我們沒事。」

她將臉埋入他的肩窩,心裡為他那句「小傻瓜」起了一股悸動。人家說,女人總要為男人傻一次。

她傻對人了嗎?

「我怕你不理我……」

綺薰使盡全身的力氣環抱住關馳,彷彿一鬆開手,他就會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的人生只剩下關馳而已,如果失去他,她的人生就一無所有了,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也斷了,孑然一身……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呢?」他稍稍推開她的身軀,捧住她淚痕斑駁的小臉。「我還擔心你一直在生我的氣呢。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嗎?我跟可雁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把她當作妹妹。」

「好。」她點點頭,哽咽地說:「我相信你。」

如果要保住他們的婚姻,綺薰只能選擇相信關馳。也許關馳只是把唐可雁當作妹妹,若他真的喜歡唐可雁,兩人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和她結婚呢?

「你最近瘦了好多,我不在身邊,就沒好好吃飯?沒好好照顧自己嗎?」

關馳溫柔地拭去她蒼白臉頰亡的淚痕,意識到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身上就沒幾兩肉,如今更是瘦到快見骨了。

「就……沒什麼胃口。」她實話實說。

「還是等著要我回家餵你?」關馳揶揄道。

她搖搖頭,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沒有……就突然變得很不愛吃東西,偶爾看到食物還會想吐……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呢?」

關馳擔心她是心理影響生理,導致食慾不振,遂提議帶她去看醫生。

「你會有空嗎?」

她眨了眨眼,一臉期待。

「明天是星期五,我要把開會記錄帶回公司……這週末我帶你去宜蘭走走,星期一再陪你去看醫生。」

關馳思忖了一會兒,快速安排好行程。

「好。」她漾出久違的笑容。

「很晚了,快去睡吧。」關馳摟著她,走到床沿,主動替她掀起被毯。

「陪我一起睡。」她撒嬌地說,像個孩子般摟著他不肯鬆手。

「我還沒洗澡。」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甜甜一笑。關馳拿她沒轍,只好陪她上床。

兩人躺睡在大床上,她猶如一隻無尾熊般緊緊摟住他,貪戀起冷戰復合後的親密擁抱……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關馳和綺薰和好之後,兩人又恢復以往甜甜蜜蜜的生活,他趁著週末休息的空檔,開車帶她到宜蘭走了一趟,一起到礁溪泡溫泉、逛羅東夜市,一路上吃吃喝喝、打情罵俏,甜滋滋的模樣羨煞不少人。

但綺薰的胃口還是沒有恢復多少,大部分的食物都進了關馳的肚子裡。

關馳擔心她的食慾不振是心因性的,不管綺薰多麼不願意,依然決定帶她到醫院做一番檢查和治療。

星期一早上,兩人換好衣服後,用過簡單的早餐,關馳便開車送她來醫院,陪同她在掛號櫃檯填妥資料後,兩人一起在候診區等待。

「我們先掛家醫科,讓醫師評估一下,看需不需要再轉診。」關馳叮嚀道。

「好。」她馴順地點點頭。

只要關馳願意挪出時間陪她、關心她,就算病了,她也不覺得苦。

她握住關馳溫厚的大掌,朝他漾出一抹輕淺的笑容,柔柔地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享受著親密的幸福威。

究竟是愛情讓她變卑微了,抑或是她愛得太過阜微呢?

居然是因為病了,才能擁有他的陪伴和關心。

「累了嗎?」關馳低聲地問道。

「沒。」她輕聲地說,整個人懶懶地倚在他的臂膀上。「我只想這樣靠著你……」

綺薰完全不在乎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只想就這樣賴著他、擁著他。若能十指交扣,相依相偎到老該有多好呢?

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個伴,陪自己到老嗎?

鈐…

驀地,關馳的口袋裡傳出一陣鈐聲,打破了靜謐的氛圍。

「我接個電話。」

關馳說道,由口袋裡掏出手機,綺薰不得已只好坐直身體,讓他方便接聽電話。

關馳看了來電者的名稱一眼,又睞向綺薰,猶豫了幾秒鐘後才決定接聽。

「可雁,有事嗎?」

關馳握著話機,低聲問道。

他不大不小的談話音量傳入綺薰的耳裡,當他說出「可雁」那兩個字時,令她的心又往下沈了幾分。

關馳瞥了綺薰一眼,又對著話筒說道:「可雁,我現在沒空……我陪綺薰到醫院看診……」

「關大哥,今天是媽媽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給媽媽上炷香嗎?我只想帶束花給她,告訴她……別擔心我……我很好……」

唐可雁在話筒的另一端,低聲地懇求著。

「但是綺薰身體不舒服,我答應陪她看診……」。

關馳左右為難,一邊是他最疼愛的妻子,一邊是對父親的承諾。

「關大哥,可是我好想媽媽……那天,媽媽和乾爹出門,我連再見都來不及對她說,連她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她就走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唐可雁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愈說愈可憐,狡猾地拿那場車禍的不幸來勃索他的同情心。

關馳握住話筒,難受地閉上眼睛。

那場車禍造成了兩個家庭的破碎,事發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唐姨當場身亡,而父親則在加護病房拖了半個多月才過世。他一直忘不了父親逝世前,眼角那滴愧疚的淚水,以及他老人家的囑咐。

「好,我陪你去給唐姨上香。」

關馳說道,於情於理,是該給唐姨上炷香。

關馳收線後,轉過身,凝望著一臉心碎的綺薰,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柔聲地叮嚀道:「今天是唐姨的忌日,我陪可雁去上個香,你乖乖留在這裡等候叫號。」

「不要走。」

綺薰垂下眼,盯視著他的鞋尖,低聲地哀求著。

「金山那裡不好叫車,她一個女生去太危險了,我只是陪她去上香而已,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關馳摸了摸她的發心,彷彿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我需要你……不要撇下我……」綺薰顧不得外人的目光,摟住他的腰際,硬是不肯鬆手。「別孩子氣了,我下午就回來了,你乖乖看病喔。」關馳抽開她的手,邁開步伐,走向停車場。

她望著關馳偉岸挺拔的背影,諷刺地想著,原來心與心之間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對方不愛你,而是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女人。

唐可雁的存在猶如一根刺,橫梗在他們的婚姻之中,成為她心頭最痛的芥蒂。

儘管關馳再三保證,他們兩人只有兄妹情誼,但有多少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婚姻受到威脅呢?

綺薰看診結束後,獨自搭乘計程車返家,木然地枯坐在沙發前,等待著關馳回來。

起風了,未掩上的窗吹動茶几的報刊,發出啪啪的聲響,她站起身,走到窗臺前,眺向窗外的景色,夕陽的餘暉映瀉在市街上,她不禁想著,再美麗的風景,要是無人分享,也是可惜了……

她的愛,要是沒有他珍惜,豈不是浪費了?

她記得自己曾讀過這麼一段文章……

也許每一個男子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是不是關馳也跟很多男人一樣,同樣的貪心,同樣的不知足呢?

既想愛她,又想要照顧唐可雁呢?

是不是她的未來都要忍受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在為另一個女人奔波、在關心另一個女人的情緒呢?

今天在醫院診間時,她由家醫科轉診到婦產科,經過驗尿和超音波檢查之後,確定她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

她下意識地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原來這裡已經有了她和關馳的孩子……

一個見證他們愛情的小孩,但問題是,他們的愛還存在嗎?

天色漸暗,綺薰在窗邊呆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掩上窗,摁開燈,也不想主動打電話催關馳了,只是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關馳開車送唐可雁上金山給唐姨上炷香後,拗不過唐可雁的央求,他只好又帶她到附近的觀光老街晃了一圈,直到傍晚六點多,才回到家。

一進門,他見到綺薰枯坐在沙發上,心裡的愧疚感立即湧了上來。

「要我還是要她?」

綺薰沒頭沒尾地丟來一句話,把關馳弄糊塗了。

「什麼意思?」他聽得一頭霧水。

「你是想當我童綺薰的丈夫,還是唐可雁的關大哥?這兩個身份,你自己選一個吧!」

如此冷靜決絕的口吻,連綺薰自己也感到訝異。

「這兩個身份有衝突嗎?」關馳不懂,為什麼每回自己和唐可雁聯絡,都要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彷彿自己是偷了腥的丈夫,明明他和可雁之間光明磊落。「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帶可雁去給她母親上香……」

「所以唐可雁對你來說比我重要嘍?」綺薰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失控地拔尖聲音喊道:「所以我這個當妻子的,沒有資格要求做丈夫的對我絕對忠誠?」

當關馳在醫院撇下她,選擇去陪唐可雁的那一刻,已經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這不是忠誠與否的問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你,我要求的僅是一點自由,就算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有交朋友的權利!」關馳厲聲重申。

他只是想勻出一點時間照顧唐可雁,完成父親的遺願罷了。

「你所謂的自由就是要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自己的丈夫去關心別的女人?很抱歉,我沒有那麼寬容……」綺薰微瞇起美眸,漾出一抹苦澀的笑,說道:「也許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但我必須保護我的家庭不受到一絲的侵犯。」

她的家,不單只有關馳和她,還有未出生的「關寶寶」啊……

「從來就沒有人要介入我們的家庭,為什麼你要把可雁當作是假想敵呢?」關馳疲累地扒了扒前額的髮絲,口氣澀澀地說:「小薰,你這樣是在質疑我的人格,對我沒有信任威。」

「如果你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我有必要這樣嗎?」她不答反問。

「小薰,你變了,我們交往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

關馳瞇起黑眸,審視著她慍怒的容顏。

那個曾經巧笑情巧、溫柔可人的女人到哪裡去了?

難道現實的波濤和歲月還沒有沖淡兩人的感情,就已經先讓嫉妒毀了他們的愛嗎?

「我和你交往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會這麼保護、寵愛自己的乾妹妹,甚於自己的妻子。」她冷嘲道。

「我不想再跟你繼續這種無意義的爭執……」

「關馳,我們離婚吧!」綺薰心碎地說。

「你說什麼?!」關馳大步地殺到她的面前,惡狠狠地瞪住她。「你知道離婚的意思嗎?」

「就是讓兩個相愛的人,從此變成陌生人。」綺薰接口說道。

還以為脫口說出「離婚」兩個字會很困難,其實比自己想像中還容易啊!難的是往後一個人的生活吧?

「所以不要輕易開口說出那兩個字!」關馳沈聲警告。

「如果你要我別說出那兩個字,那就完完全全回到我的身邊,回到我們的家,在這個家裡會有我們幸福的未來……也許還會有『關寶寶』……」她隱約地暗示道。

「我說了,照顧可雁是我的責任……」

關馳頹軟地重複道,完全受夠了這無意義的爭執與冷戰。

「所以我們離婚吧!」綺薰的心頭酸酸的,眼角浮現一抹心碎的淚光,哽咽地說:「關馳,我不要你了。」

如果他的愛,僅能帶給她傷害,不如不愛……

一星期後,關馳和綺薰在戶政事務所辦妥離婚手續,綺薰搬出了兩人同居的宅邸。

一個月後,關馳結束手邊的工作,拎著簡單的行李飛往美國,他沒有跟童綺薰說再見,也沒有帶走唐可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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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9:01:31
第六章

一道銀白的閃電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劃過天際,屋外下起了滂沱大雨,嘩啦嘩啦的雨勢打在庭院的花架和梧桐樹上,叮叮咚咚的吵雜聲響將童綺薰的思緒由回憶中拉回現實。

她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早已失了溫度,煨暖不了她的手心。

六年了……

明明早該淡忘的記憶,為何回憶起來依然一幕一幕的刻骨銘心?

所有的爭執、冷戰,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連心裡刺刺痛痛的感覺也是如此清晰。

「小薰,這是我的名片。」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關馳自西裝口袋裡的名片匣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綺薰。

當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刻意碰觸到她的指尖時,她彷彿被燙著般,火遠地抽回來,劇烈的動作教關馳的嘴角揚起一抹輕笑。

「謝謝。」

她佯裝沒瞧見他臉上帶著戲譫的笑意,默默地收下名片,兀自捧起茶,輕輕啜飲著。

關馳細細地打量她柔麗細緻的五官,明明六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歲月彷彿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依然清麗如昔。

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褪去了當年嬌柔純稚的氣息,一頭烏黑的長髮盤了起來,穿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深色窄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職場女性的嚴肅與專業,但依然教他的心起了一陣悸動。

遇上綺薰之前,他不曾讓一個女人進入心底這麼深的程度,但她的絕然離去,也徹底傷了他。

離婚之後,他沒再談過戀愛,任何女人都完全激不起他想愛的衝動,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那麼想擁有,想納入懷裡細細呵護。

關馳收攏散亂的思緒,朝她伸出手道:「名片。」

「什麼?」她怔愣了一下,眼底充滿困惑。

「你的名片。」關馳被她可愛的舉止逗笑,旋即又說道:「互相交換名片不是職場的基本禮貌嗎?還是你覺得我這個『老朋友』連跟你要張名片的資格都沒有呢?」

綺薰揚眸睞了他一眼,反正就算她不給,他要是有心也能從梁姨的口中得知她的下落。

為了避免他從梁姨口中探詢出更多私事,綺薰只好從包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他接過名片,認真地研究了一番後,說道:「『尹恩設計公司』……為什麼取名為尹恩呢?」

「『尹』字,是我合夥人尹心薇的名字,她是我以前在設計公司的同事,前兩年我們合夥一起開了這間工作室。」綺薰如實地說。

「既然你是合夥人之一,為什麼不叫『尹童』?『尹薰』?取做『尹恩』又是為了什麼?」

關馳無聊透頂地研究起她的名片,只為了誘哄她說出更多近況。

「『恩』字……」

綺薰頓了頓:心裡起了一股溫柔的牽動,腦海裡浮現了兒子恩恩可愛的笑容,原本冷肅的神色不自覺變得溫柔許多。

當初在想工作室的名字時,她下意識就把恩恩的名鑲上去了。

關馳邃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視著她的臉,等待她的答案。

「『恩』字,是要提醒我,這一路走來,我並不是一無所有,上天還是有賜予我禮物。」

綺薰一語帶過「恩」字真正的涵義,也打定主意不讓他知道恩恩的事。

當年,她曾經給過他選擇的機會,要留在她的身邊,留在有兩個人未來和「關寶寶」的地方,抑或去當唐可雁那個沒血緣關係的乾訏哥。

但顯然他認為照顧唐可雁比留在他們母子身邊重要,所以「關寶寶」成為了「童恩恩」。

也許她當年的決定對恩恩來說太過自私,讓他必須在單親家庭中成長,但她有足夠的信心能給他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

但如果留在關馳的身邊,她就沒有自信能過得好,畢竟誰能接受婚姻中多一個沒有血緣又覬覦著自己丈夫的乾妹妹呢?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關馳的十指,注意到他兩隻手的蕪名指都是空蕩蕩的。

難道他沒和唐可雁在一起?

那時候,她雖然沒和唐可雁正面對峙爭執過,但從唐可雁的網志、照片、穿著打扮及三番兩次約關馳出去的行徑,儼然是在向她示威……

罷了,那些往事都不是她該繼續采究的。

「禮物?」關馳喃喃地說,嘴角揚著一抹自嘲的笑容。「顯然我這個『老朋友』也貢獻了不少心力。」

協議離婚時,關馳擔心她日後的生活不好過,所以將戶頭下的積蓄分了一半給她,以現今臺灣的物價,絕對買得起一間地段不錯的公寓。

「什麼意思?」

綺薰緊張了起來,手心微微地冒汗。他該不會已經知道恩恩的存在了?

「你不能否認我這個『老朋友』當初贍養費給得很大方吧?」關馳望著她,低笑道:「所以你和朋友合夥開這間工作室,我也算是盡了一份心力。」

綺薰輕吁了一口氣,緊繃的神情舒緩下來,忍不住譏刺道:「謝謝關先生的大方。」

「接下我的案子吧!」

關馳挑了挑眉,一副和她纏鬥上的姿態。

他知道當年他待她不夠好,對她有愧也有怨。

事後證明,綺薰當年不是胡思亂想,唐可雁對他的確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兩人離婚之後,她曾經向他告白……

那時,他低估了一個二十歲女生的心機,讓綺薰受了許多委屈。

這些年,他一直對綺薰深感歉疚,因為要履行對父親的承諾,好好照顧唐叮雁,卻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

離婚之後,他不是沒有試過找她,但她搬了家,屢次委託徵信社又探詢不到下落,最後他才赫然發現自己對綺薰的一切瞭解少得可憐,連她有些什麼朋友、親戚,他都鮮少過問。

再加上他那時紐約的工作太忙了,因此尋找她的事就這麼擱下了。

這次,他會願意以執行長的身份接下「聯旭電通」的經營管理工作,回來臺灣,一方面也是因為她。

「為什麼我必須去設計你和唐可雁的家?」

她不假思索地開口,但話甫出口,立即就後悔了。

「我們沒有在一起。」關馳的眼底掠過一抹愧色。

「你無須向我報告你的感情狀況。」綺薰冷冷地說。

她不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身邊有沒有人?是不是曾經想過她……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沉默的寂靜在關馳與綺薰之間蔓延開來,僅有窗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

滂沱的大雨不知何時變小了,倒是梁太太結束電話之後,趿著室內拖鞋優雅地走了出來,加入兩人的談話之中。

「你們兩個老朋友敘舊敘得怎麼樣?」梁太太往綺薰的身邊坐下,親暱地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一臉慈愛地問道:「綺薰,你決定好要接關馳的案子了嗎?」

「梁姨,不好意思,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綺薰漾出一抹淺笑,歉然地說道:「而且我下星期還要去張媽媽那兒看屋子,她的案子也很急。」

「剛才就是張媽媽打電話過來,她說,她兒子和女朋友的訂婚取消了,小倆口不知道為啥事吵架鬧到要分手,所以那間房子就先不要裝潢了。」梁姨頓了頓。「她不知道要怎麼跟你提,所以就想由我跟你說……」

「喔。」

綺薰輕咬著下唇,處境變得十分為難。

如果張媽媽的房子不需要裝潢,那她豈不是該接下關馳的案子?

「不過這樣正好,你就有時間接下小關的案子,而且我們大家都這麼熟了,張媽媽那筆違約金你就甭計較了,反正下間她想裝潢房屋還是會找你。」梁姨說。

「童小姐,那我的屋子就麻煩你嘍!」

關馳率先開口,完全不給她拒絕的空間。

「那就這樣說定了!本來你不是約好下星期三去張媽媽那兒看屋子嗎?現在就改去小關那兒看好了!」

梁姨打鐵趁熱,就怕因為姊妹淘張媽爽約的事,讓綺薰心底不怏,連忙再替她牽搭起一筆新生意。

「謝謝,童小姐。星期三我們約在哪兒見面比較方便呢?要不要我開車去你的工作室接你?」

關馳的眼底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說話的語氣極為誠懇。

「不用麻煩關先生了,你直接給我住址就好了。」綺薰斷然拒絕。

「那設計的合約?」關馳一雙黑眸精明地盯著她。

「下星期三我一併帶過去,到時候我們依屋況再詳談。」綺薰說道。

「你們不是舊識嗎?怎麼關先生、童小姐叫來叫去的,這樣怪生疏的。」

梁太太調侃道,渾然沒發覺他們客套微笑下的暗潮洶湧。

綺薰捧起涼掉的茶,輕啜了一口,心情萬般複雜。

老天是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呢?在兩人處於婚姻關係時,她沒有機會佈置他們的家,連選購一件傢俱的機會也沒有。

如今,她卻要為前夫設計他的家……多諷刺啊!

十二月,天氣潮濕又多雨,伴隨著寒流來襲,將路上行人的臉都凍僵了。

沒有修補好的馬路,一窪一窪積著水,一不小心就濺濕了褲管。

即使已經在這座多雨的城市住了好些年,綺薰仍然不能習慣這樣陰雨綿綿的日子。

按著關馳給的住址,她搭著計程車來到位於市中心附近的一處高級住宅區,但才一開車門,高跟鞋就踩進一處水坑裡,黑色的鞋麵糊著一塊泥。

她狼狽地鑽入騎樓底下,收起傘,低頭翻著包包欲取出紙巾,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偉岸昂藏的身影朗普她走來。

她還來不及和關馳打招呼,他便已經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蹲在她的跟前,替她拭去鞋面上的泥漬。

「把腳稍微抬高一點。」關馳命令道。

「啊?」她怔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把小腿往後縮,但整個腳踝卻被關馳給箝住。「放開我……你不用這樣……」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措,教綺薰的耳根一陣灼燙,為了平沖身體的重心,不得已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關馳不理會她的抗議,先抽出一張乾淨的紙巾鋪墊在冰涼的磁磚上,旋即又命令道:「把高跟韃脫下來吧,我墊了紙巾,不會把你的腳給弄髒。」

「不用了。」她拒絕道。

「童小姐,我是叫你脫鞋子又不是脫衣服,你到底在彆扭什麼呢?難道你的腳趾頭這麼見不得人嗎?」

關馳昂起頭,對上她困窘的臉,促狹道。

綺薰又羞又氣,完全拿他沒轍,只得彎下腰,將兩隻高跟鞋褪了下來,踩在他方才鋪墊的紙巾上。

關馳又抽起一張紙巾,仔仔細細地拭去她鞋面上的泥漬。

上星期與綺薰在梁姨的住處不期而過後,那些被他塵封在記憶匣裡的往事就一一被掀翻了起來,他這才發現,綺薰跟著他的那段日子,是他事業最忙碌,也是讓她吃最多苦的時候。

更糟糕的是,他讓她陷於兩個女人的戰爭之中而不自知。

這些天,每當夜深人靜,聽著窗外浠瀝瀝的雨聲,他就常常想起她淚痕斑駁的小臉,楚楚可憐地扯著他的衣角不讓他走……

他當年對她有多殘忍,心底的愧疚就有多深。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站得直挺挺的,完全不敢動,連眼睛都不敢隨意往外瞟,只敢盯著他的發心,但卻被他體貼的舉動給弄糊塗了。

他這是幹麼呢?

關馳將高跟鞋擦乾淨後,遞到她的面前,看著她困窘地縮著腳趾的可愛舉止,低低地笑了。

「好了,可以把鞋子穿回去了。」關馳說。

「謝謝。」

綺薰的臉上飛掠過一抹紅暈,彎下腰,單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將高跟鞋套入腳匠。

「不客氣。」關馳撿起弄髒的紙巾,站起身來,回給她一記饒富興味的笑容。「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也看過我的腳,替我穿鞋,一人一次很公平。」

「啊?」

綺薰又愣了一下,整個人傻在原地。

是啊,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當時在男裝部打工,她蹲下身為他試鞋、替他挑選頒帶、量袖長……明明是很多年以前的事,為什麼回憶起來恍如昨日呢?

既甜蜜又苦澀。

「童小姐,不跟上來嗎?」

往前走了幾步的關馳撇頭,揚聲喊道,側眸睞了眼她發呆的小臉。

綺薰立即回過神,跟上他沉穩的步履,兩人一同走進大廳,朝著管理員頷首後,搭著電梯上樓。

封閉的空間裡,四面光潔的鏡面映出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綺薰的目光直覺地盯著前方的鏡子。

他一身白色襯衫配上湛藍色西服,脖子打著同色系斜紋緞面領帶,深色的西褲襯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陽剛的霸氣。

她透過鏡面望著他剛凜的五官,注意到他抿唇不笑時,給人一種很難親近的疏離感,幸好她的「童恩恩」長得不像他,遺傳到她的優點,有兩個小小的酒渦,笑起來既甜又可愛,才能惹來這麼多人的疼愛。

思及此,她的嘴角漾出一抹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關馳困惑地問道。

「沒……就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綺薰側眸睞了他一眼。

「跟我有關嗎?」關馳追問。

「沒有關係。」綺薰否認道。

她想起的人是「童恩恩」,當然是「關寶寶」,應該與他有關吧?

關馳單手插在口袋裡,偏過臉,端睇著她臉上漾趄的兩顆小小酒渦,匆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幹麼這樣看我?」她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臉。「我的瞼上有髒東西嗎?」

關馳搖搖頭說:「沒有,只是你的笑容和臉上的酒渦,突然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一開口,綺薰便後悔了。

她的笑容令他想起誰,已經不在她的關心範圍了,難不成她還冀望著兩人離婚之後,他還依然維持著單身的生活嗚?

「我一時想不起來,只覺得好面熟。」關馳皺了皺眉。

「女朋友多到想不起來嗎?」綺薰的口氣忍不住酸了起來。

「我單身。」關馳主動說。

「喔。」

綺薰輕應一聲,不懂他向她報告感情生活做什麼?

她一點都不想關心啊!

但,是不敢關心他的近況,抑或不想呢?

這些年,她刻意不去翻閱和商業類有關的報刊,也不敢上各大搜尋網站的入口鍵入他的姓名,就怕得知他的消息。

「你呢?還是一個人嗎?」關馳問道。

綺薰思考了一下,用一種堅定的目光望向他說:「我不是一個人。」

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還有「童恩恩」那個可愛的小淘氣陪伴著。如果不是恩恩,她真不敢想像自己要怎麼挨過失婚的這些年?

恩恩是她生命中的天使,也是她的救贖。

聞言,關馳的下顎微抽了一下,沈鬱的目光掠過一絲痛楚。

她的身邊已經有人了……

明明電梯的燈號不斷地往上攀升,但聽到綺薰身邊有人的消息,關馳的心彷彿一路往F墜,墜人無止盡的深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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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9:02:01
第七章

綺薰跟在關馳的身後,走入位於市中心一棟新蓋好的純住宅大樓。

挑高的天花板設計,地上鋪設著墨黑的大理石磁磚,上百坪的空間隔成簡單的幾個房間,寬敞的空間配上一大片落地窗,從陽臺往下采過去,有一大片綠意盎然的森林公園,景觀好到無可挑剔。

她環視室內一圈,走到陽臺前,推開窗,斜飛的雨絲飄了進來,帶進一室潮濕的水氣。

「這見房子的視野很好,有個很大的陽臺……」

她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僅剩自己可以聽到的音量。

望著窗外浠瀝瀝的雨勢,一股難以言喻的惆悵揉在雨景裡,令她有股想哭的衝動。

曾經,關馳也曾帶她參觀過這樣奢華寬敞的房子,也同樣有個大陽臺,只是當時她是以妻子的身份,抱著雀躍的心情而來。

那些舊日的甜蜜回憶,歡樂的笑語,依稀迴盪在耳畔……

「這真的是我們的家嗎?好大、好漂亮……從這裡可以看到摩天輪,改天我們一起去坐看看好嗎?」綺熏開心地提議。

「好啊。」

「打勾勾……蓋印章……如果你沒遵守諾言的話,就罰你陪我吃麻辣鍋……」她笑咪咪地說。

「鴛鴦鍋行不行?」關馳狡猾地選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你下次再出差這麼久的話,以後我都要在你的行李放上一盒「膏蹄』了。」她忍不住埋怨道。

「幹麼?」關馳一臉困惑。「幫我補身體嗎?」

她踮起腳尖,彈了彈他的額頭,表情認真地糾正他。「當歸……是要提醒你記得歸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如今她的身份再也不是關馳的妻子,那個坐摩天輪的心願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關馳凝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全副心思都落在方才兩人在電梯內的對話,她對他說……

我不是一個人。

這句話頓時令他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彷彿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

難道他來遲了嗎?

他是帶著一份歉疚、反省的心情回到這座多雨的城市,還買下這間有大陽臺的房子。

所有的細節都是她愛的,他沒有遺忘過。

他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並肩站在欄杆前,迎著風,飄來的細細雨絲打在他前額的髮絲。

他側眸,不經意瞥向她放置在欄杆上的細白手指,注意到兩手的指節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戒指。

「你會和他結婚嗎?」關馳脫口問道。

他沒頭沒尾的丟來一句話,令綺薰整個人傻在那兒,愣愣地回問:「什麼?」

「你會和那個人結婚嗎?」

關馳轉過身,直勾勾地望著她線條優美的側臉,再度追問道。

「哪個人?」

綺薰偏過臉,表情困惑。

「你不是說你身邊已經有人了,你會和那個男人結婚嗎?」關馳評估著自己還有多少勝算。

俗有云:君子不奪人所好。

但為了追回生命中的最愛,他不介意當一次小人。

「男人?」她立即意會過來,原來關馳指的是恩恩啊,旋即搖搖頭,失笑道……

「不,我們不可能結婚,一輩子都不可能。」

哪有兒子娶媽媽的道理?又不是希臘神話。

雖然,恩恩老是童言童語說要她當他的新娘,不過以那小子的嘴甜和帥勁,恐怕不到二十歲就有成打的女朋友了,到時候哪會記得她這個媽咪啊!

「你們為什麼不能結婚?」關馳納悶道。

「他不能娶我,但我們會一輩子永遠在一起。」她漾出一抹甜蠻的笑容說著。

她當單親媽媽,合辛茹苦地把兒子拉拔長大,要那小子照顧她一輩子應該不過分吧?

「為什麼?」

關馳愈聽愈糊塗,對她和「那個男人」的關係威到不解。

「沒有為什麼。」綺薰的嘴角黏上一抹溫暖的笑意。

自從生命裡多了恩恩之後,她不僅變得堅強,也開朗了許多,與關馳談離婚那段時間判若兩人。

當時她一直對人生沒什麼期待感,整個重心都放在關馳的身上,可以為了他一記冷漠的眼神、一句尖銳的話語,而流了一整晚的眼淚。

如果關馳的出現是豐富了她生命的歷程,讓她懂得什麼叫做酸、甜、苦、辣,教會她原來一個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姿態可以這樣的低,那麼恩恩的誕生,則是讓她的生命變得圓滿。

關馳端視著她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兩個甜甜的酒渦漾在腮頰上:心底泛起一陣酸,忍不住嫉妒起能讓綺薰微笑的男人。

她究竟是想到誰,能笑得這麼甜、這麼幸福呢?

隨著窗外的雨勢愈下愈大,綺薰伸手關上窗,以免地板被濺濕了,這時她才想到還沒跟關馳擬合約細節。

「這棟大樓是新蓋的,水管、電線配置都不太有問題,隔局也很方正,如果你沒有特殊的要求,其實只要做小部分的裝修點綴,再擺上傢俱就可以入住了。」綺薰把話題拉了回來。

「都依你。」

關馳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高大的身軀半倚在牆邊,邃亮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欣賞她穿起合身套裝,工作時優雅又幹練的模樣。

「關先生,房子是你要住的,都依我做什麼?」她白了他一眼。

「你就幫我設計成『關太太』喜歡的類型,牆壁該漆什麼顏色、沙發的品牌、陽臺上的花花草草,全權由你決定。」

關馳見她表情沈滯,心想她應該懂得他的暗示了。

這回他是有備而來的!

他能讓她愛上一次,就有自信能讓她再愛他第二次。

「為什麼?」

她的語氣帶點不確定,眼底閃著亮光。

「我要你再回到我的身邊。」

他邁開步伐,走到她的面前,箝住她纖細的肩膀,語氣沈篤地說。

兩人分開後,他曾經用工作來麻痺自己,最後才發現不管他在工作上打贏幾場漂亮戰役,戰勝的滋味依然抵擋不住思念她的情緒,他這才意識到能與自己分享榮耀與喜悅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他的心彷彿變成一座空寂的城,幾乎快被無止盡的寂寞給淹沒,這才體會到原來綺薰當年守在他身後的苦。

「你忘了我們當年分開的理由嗎?」

綺薰迎向他充滿歉意的雙眸,聲音低低的。

不可否認,她依然對他有感覺,在心底深處仍舊留有他的位置,畢竟他是她這輩子唯一深愛過的男人。

這幾年,她的身邊一直不乏追求者,但她已經沒有辦法讓其他的男人再進入心底這麼深處。

「沒有。」

他搖頭,眼底浮現一抹難堪的愧色。

兩人分開後,唐可雁猶如中了樂透大獎般,興高采烈地向他告白,傾訴她多麼辛苦努力地改變自己,要成為他喜歡的類型,甚至在情緒激動下不小心脫口說出偷偷跟蹤過綺薰,模仿她的衣著風格,還看過綺薰為他做的行事歷,暗地裡記住兩人之間的重要日子,找各種理由迫使他必須去陪她、照顧她等事情。

那時他才意識到,唐可雁一直在跟綺薰爭寵,一點一點的分化他們的感情,傷害他們的婚姻。

「你照顧她的承諾還在嗎?」

綺薰單刀直入,問得相當直接。

唐可雁的存在猶如一根梗在喉間的刺,教她吞嚥不得,痛苦至極。

當年她無法忍受如此扭曲的關係,任憑一個外人來瓜分自己丈夫的寵愛,如今有了恩恩的存在,她更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承受這些苦。

誰知道一個嫉妒的女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在。」

他的喉頭猶如被掐住般,艱難地逸出聲音。

那年他拒絕唐可雁的告白之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有點僵,依然有往來,只是沒了以前熱絡的互動。

他依然遵循父親生前的囑咐,按月匯三萬元進她的戶頭,維持她的生活開銷。

畢業後,唐可雁提議要開精品小店、咖啡廳等,他依然提供一部分的資金,除了金錢往來,再無其他了。

「那……很好……」她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苦澀地說:「在丈夫與兒子的角色裡,起碼你有一個角色扮演得很好。」

她的心再度被他的話擰痛了。

「小薰……」

他深邃的眼眸溢滿痛楚,箝住她的肩膀,強忍著把她拽往懷裡擁抱的渴望。

「關馳,我是一個很小心眼的女人,我的心也很小,容納不了那麼多人。以前我以為自己可以愛你所愛,包容你所包容的,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我很自私的,佔有慾也很強,如果不能完全擁有,不如就不要有……」她望著他,低聲地說:「當年我無法容忍的,並不代表我現在就能忍……」

「但是我需要你……」

關馳姿態卑微地說,墨黑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懇求的語氣完全沒了平日的堅毅。

「關馳,你並不需要我,沒有我,你還是過得很好啊!」她秀氣的臉上漾起一抹脆弱的苦笑,道:「現在的你比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好,還要成功,你完成自己的理想,成為一家公司的經營者……」

綺薰的眉頭匆地皺了一下,對他經營的「聯旭電通」有種模糊的印象,明明她鮮少翻閱商業報刊,卻總覺得這間公司的名稱似曾相識。

「但我的心裡並不好過。」

關馳頹然地垮下肩,沮喪得猶如一個戰敗的鬥士。

失去綺薰的這些年,他的心底彷彿破了一個大洞,再也填補不起來,感覺體內某部分真實的自己已經隨著她的離去而死去。

不管下榻在多奢華舒適的飯店,也沒有待在她的身邊溫暖;嘗過再精緻的佳餚,也沒有她親自做的家常菜美味。

最後他才意識到,她很努力地為兩人營造出家的溫暖與氣氛,只是當時的他錯過了。

有一回,他和同事到中式餐館吃飯時,無意間瞥見菜單上那道「鹹蛋苦瓜」,那時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家常菜」。

原來那種味道,叫做幸福。

「關馳……」

綺薰逸出一聲無奈的歎息,看到一個平日如此驕傲強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曝露出心底最深層的脆弱與挫敗,說不威動是騙人的。

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自己深深愛過,至今未曾遺忘的人。

「我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要求你馬上回到我的身邊,但至少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關馳又退讓了一步。

「何必呢?」她搖搖頭,苦笑道:「當初要是能忍,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她依然堅持住底限。

「小薰……」他低啞的聲音飽含著痛苦。

她轉過身,不忍看他懇求的臉龐,怕自己把持不住會心軟。

關馳扣住她的皓腕,長臂一伸,將她拽進懷裡,用力地環抱住她。

「不要這樣……」

她被他囚困在懷裡,軟弱地掙扎著。

他強硬地扣住她的後頸,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話語與呼息,彷彿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才能表達內心對她的思念與渴望。

他精壯的胸膛緊密地貼覆在她柔軟的嬌軀上,熾熱的嘴來來回回刷過她溫潤的唇,熱情地需索著,企圖要喚醒兩人愛的回憶。

她感覺到一股男性陽剛熾熱的氣息強硬地灌入她的口鼻,他溫熱的舌強悍地撬開她的貝齒,滑入她的口中,熱情地蹂躪她的唇。

當他們舌尖相觸時,彷彿有一股電流在兩人的身體內流竄,迸發出一股熾熱的激情。

他的吻軟化她的意志力,撩撥起她體內的熱情,雙手宛若有意志般攀向他的頸項,回應他的吻,感受著屬於他的獨特氣味,令她既暈眩又依戀不已。

她在他的吻裡嘗到激情、歉疚、悔恨、溫暖、思念與無限的愛戀……

良久,他依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

「小薰,我們別騙自己了,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他滿足地端睇著她披吻腫的紅唇。

她驀地推開他,轉身拉開門離去。

「小薰……」關馳在她身後呼喊著。

綺薰顧不得外頭正在下雨,衝出騎樓,隨手攔了輛計程車,跳了上去,難受地從後視鏡裡看著關馳頹然地佇立在紛飛的細雨中,帶著一顆悸動的心逃離關馳的身邊。

二十餘坪大小的空間裡,淺米色的漆牆,配上同樣暖色系的淺咖啡色布面沙發。

牆邊的櫃子上整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繪本和童話故事書,還有一整組的湯瑪士小火車、樂高積木等。

小巧的陽臺上種植著好幾盆綠色植物和花卉,可愛的小白花迎風搖曳,惹來幾隻小麻雀停棲在欄杆上。

一抹嬌纖的身影在流理臺前忙碌著,空氣中散逸著烹煮食物的香氣,儼然是一幅幸福家庭的畫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矮櫃上的全家福相框裡,只有一個素雅女子與一位可愛的小男孩親暱摟抱在一起,宣告了男主人的缺席。

「媽咪,我們回來了,快開門……」

門外傳來一陣童音,伴隨著清脆的門鈐聲。

綺薰脫下腰間的圍裙,將瓦斯關熄,趿著脫鞋,走到亥關處,將門拉開,瞧見一位年輕高大的男子抱著恩恩。

「媽咪,我們回來了。」

恩恩揚聲喊道,小小的手裡還拎著一個大提袋。

「景威,謝謝你送恩恩回來。」綺薰柔麗的臉龐噙著一抹笑容。

「綺薰,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孫景威黝黑的臉龐笑得有幾分靦腆,以一副慈愛的口吻說:「我跟恩恩可是超級好朋友,我們是麻吉歟!」

「對啊,是麻吉!」恩恩附和道。

「恩恩,下來,這麼大了不要再讓威叔叔抱了。」綺薰輕說道。

「可是威叔叔說等會兒要當馬給我騎歟,我們要玩官兵捉強盜。」

恩恩摟住孫景威的脖子,硬是不肯下來。

綺薰的腦海不禁浮現一幅景象……恩恩跨坐在關馳的肩膀上,父子倆和樂融融的溫馨畫面。

她忍不住加重語氣命令道:「恩恩,下來!」

「好嘛……」

恩恩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環住孫景威脖子的小手。

「這樣才乖。」

她蹲下身,輕撫著他的發心。

她明白恩恩對父親的渴慕之情,也知道這樣的舉止很殘忍,但孫景威畢竟不是恩恩的父親。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她瞧見恩恩的手裡拎著一個百貨公司的提袋。

恩恩抬起圓亮的大眼睛,瞥向孫景威,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獎品!」

「什麼獎品?」她微微地蹙起了眉頭。

「抽獎的獎品!」

恩恩圓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大聲喊道。

「去哪裡抽獎得到的獎品?」她繼續追問,只見恩恩雙手扭絞著,不安地望向孫景威,尋求援救。

「綺薰,這是我和恩恩一起去逛百貨公司的……」孫景威頓了頓,旋即說道:「一個機智問答活動得到的獎品。』

「是嗎?」她微瞇起美眸,表情有些嚴肅。「恩恩,媽咪說過,說謊的孩子會怎樣?」

「鼻子會跟小木偶一樣,愈變愈長。」

恩恩垂下臉,盯視著自己的鞋尖。

「袋子裡的玩具怎麼來的?」

「威叔叔買給我的。」

恩恩咬著下唇,一副做錯事的表情。

孫景威插口說道:「綺薰,你別責怪恩恩了,是我和恩恩去逛玩具部時,我自己想買給他的,因為怕你生氣,所以我們才編了一個理由。」

「恩恩,你先進房間去,媽咪有事要跟威叔叔聊一下。」綺薰命令道。

「那這個樂高玩具也能拿進去嗎?」恩恩小聲地說。

「你先跟媽咪說,你今天做錯了幾件事?」

綺薰凝看著寶貝兒子的臉,沈聲詢問。

「第一,早上時偷偷把牛奶倒進花盆裡。」

恩恩迎向綺薰嚴肅的臉龐,誠實地招供著。

「還有呢?」

綺薰微瞇起美眸,繼續道。

「第二,上廁所時沒有把馬桶蓋掀起來。」他無辜地扭絞著手指。

「再來。」

「第三,到百貨公司跟威叔叔要樂高玩具。」恩恩說。

「還有沒有?」

「第四,向媽咪說謊。」

「那你說,你需要接受什麼懲罰?」綺薰反問他。

恩恩偏著頭想了一下,媽咪曾經說過,做錯一件事就要吃一次自己不喜歡的食物,現在他做錯四件事,該不會要接受四種不同食物的懲罰吧?!

「紅蘿蔔、茄子、青椒、花椰菜。」

恩恩數了數,想到桌上全都是自己討厭的食物,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完蛋了!

「很好,你可以把樂高積木拿進去房間了。」

恩恩拎著提袋,朝著孫景威說道:「威叔叔,謝討你的樂高玩具。」

「不客氣。」孫景威摸了摸恩恩的頭。

當恩恩進入房間後,綺薰由皮包裡拿出幾張鈔票遞給孫景威。「這是樂高積木的錢。」

「綺薰,是我自己想買給恩恩的。」孫景威硬是不肯收下鈔票。

「景威,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這會影響我教育恩恩,我不希望恩恩養成隨手跟人家要禮物的習慣。」綺薰表情嚴肅地望著孫景威。

「綺薰,我不是別人……」孫景威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視著綺薰,黝黑的臉龐浮現一層難以察覺的窘紅,吞吞吐吐地說:「我只想照顧你和恩恩。」

綺薰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著痕跡地拒絕孫景威的告白。「景威,我有工作,有收入,我一個人就能把恩恩照顧得很好,謝謝你對我們的關心。」

「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我真的可以把恩恩當成自己的小孩來疼……我會是個好父親……」孫景威的雙眼滿是愛慕之情。

他永遠忘不了三年前自軍中退伍返家後,在社區公園乍見綺薰的第一眼,立即被她清麗的外表所吸引,爾後從姊姊景萍的口中得知她是一個單親媽媽,還帶了一個小孩,但依然無損他對她的感情,甚至愛屋及烏,連帶的也喜歡上恩恩。

「綺薰,我知道自己的年紀比你小,事業才剛起步,但我有自信能帶給你相思恩幸福,請你相信我好嗎?」孫景威語氣誠懇地說。

綺薰面對孫景威的告白,既沒臉紅,也沒有心跳加速,平淡得彷彿是競選人員茌發表政見,對她激不起任何情緒。

綺薰知道孫景威一直對她很好。也不斷釋出對她有好感的訊息,但是愛情勉強不來,何況她的心底還有個關馳。

一想到關馳,綺薰的心底又趄了一陣熾熱的悸動。

那一吻,幾乎擊潰了她的偽裝,融化了她的心。

如果上星期她沒有在關馳的新屋與他發生那一個吻,她還能壓抑住自己對他的感情,自欺欺人的說自己不需要他。

但,現在她再也沒有把握了。

雖然她現在像只烏龜般藏在自己的殼裡,被動地不回應關馳的感情,但他天天一束花送到辦公室裡,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甚至,他還記得她以前的飲食習慣,知道她愛吃辣,已經訓練到自己能吃一點輕微的辣食。

他說,每次思念她的時候,他會上中式餐館點宮保雞丁、酸辣湯、麻婆豆腐……等各式各樣有加辣椒的食物,藉著折磨自己的味蕾,來懲罰自己曾經對她的愧疚。

「景威,你是一個好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生來愛你。」綺薰語氣委婉地拒絕他的告白。

「既然你覺得我好,為什麼不接受我?」孫景威問道。

「因為我的心裡一直有個人。」綺薰老實的承認。

「誰?」

「恩恩的父親。」綺薰不想對他說謊。

不管未來她和關馳會不會復合成功,但她心底為關馳留了一個位置是事實,她還愛著他也是不能否認的事。

「但是他拋棄了你和恩恩!」孫景威的聲音略微激動。

「離婚是我提的,他甚至不知道恩恩的存在。」她聲音低低的。

「你會離開他,那表示他不夠好!」

「但,如果那個男人願意改過呢?」綺薰反問他。

「所以你要回到他的身邊?」

他沮喪地垮下肩膀,明白自己已經輸了。

「我不知道。」

面對關馳既熱情又積極的追求,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你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他對你不好的話,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孫景威自我解嘲地說:「因為我是恩恩的超級麻吉,我們有義務保護你。」

「謝謝你。」

她鬆了一口氣,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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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8 19:02:25
第八章

恩恩透過門縫,瞧見綺薰正在流理臺前忙碌,便躡手躡腳地關上門,趴在地板上,從床底下拉出一個餅乾盒子。

盒子裡頭藏了許多小卡片、貼紙、玩具和小公仔,他把這個小盒子稱為神奇寶貝合一。

他從鐵盒子裡取出一張名片,拿著無線電話,笨拙地按下一串數字。

電話通了之後,話筒傳來一來男子低沉的嗓音……

「我是關馳,請問哪裡找?」

話筒的另一端,關馳睞了眼螢幕上陌生的來電號碼,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起。

「你好,我是恩恩。」

恩恩持著無線電話,蹲坐在地上,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恩恩?」關馳微蹙起眉頭,對話筒那端傳來的童音感到納悶。「小朋友,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我要找『名片叔叔』,你是名片叔叔嗎?」恩恩問道。

關馳的腦海倏地浮現幾個星期前,他曾經在拍片現場給過一個廣告小童星一張名片的事。「我是名片叔叔,恩恩找我有事嗎?」

「有!」恩恩用力地點點頭。

「什麼事?」

關馳微訝,實在不懂一個五、六歲的小朋友會過到什麼困難,該不會被家暴吧?

「名片叔叔,媽咪說過……說謊的話,鼻子會跟小木偶一樣變長喔!」恩恩好心地先叮嚀他。「所以你不能說謊。」

「我不會說謊。」關馳彼他的童言童語逗出笑聲。

「那你會來救我嗎?」恩恩圓亮的眼睛綻出期待的光芒。

剛才威叔叔買樂高玩具的事被媽咪知道了,肯定會被媽咪訓一頓,現在能救他的人只剩下名片叔叔了。

「救?」關馳緊張了一下。

「快來救我,我快完蛋了!」恩恩說。

「你發生什麼事了?」

關馳擔憂地追問。該不會真的被家暴吧?

「我今天做錯了好多事,媽咪要懲罰我,她要罰我吃紅蘿蔔、茄子、花椰菜和青椒,我完蛋了!」

光想到滿桌都是討厭的食物,恩恩的小臉就皺成一團,彷彿世界末日要來臨了。

關馳呵呵地低笑丁幾聲,腦海浮現一個可愛的小男生對著滿桌食物發愁的畫面。

這個媽咪還真有趣,居然會想到用食物懲罰小孩。

驀地,關馳的心底滑過一絲甜蜜的酸楚。

在很多年前,也有個女生會煮一、兩道有加辣椒的菜來懲罰他的失約或遲歸。

「名片叔叔,你在笑什麼?」恩恩十分困惑。

「恩恩,做錯事本來就應該接受懲罰,而且那些青椒、紅蘿蔔、花椰菜和茄子都是很營養的東西,小朋友本來就不應該挑食。」關馳有點驚訝自己竟然會耐著性子和一個小朋友對話。

「但是那些我都不愛吃。」恩恩顯得十分苦惱。

「恩恩,乖乖聽你媽咪的話吧。」

「名片叔叔,你快來救我吧!」

恩恩哀求道,雙腿跪坐在地上,懇求著。

「叔叔救不了你。」關馳失笑地搖搖頭。

「但是你答應過我……」恩恩一臉認真地說:「名片叔叔,你要是沒來,會跟小木偶一樣,鼻子愈變愈長、愈變愈長……大人不可以騙小孩,我今天就是騙了媽咪,才被罰吃青椒的。」

關馳忍不住又揚聲大笑,這小傢伙也太可愛了。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媽媽,居然能教出這麼寶的兒子,既逗趣又惹人疼,好像拒絕他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求求你,來救我吧!」恩恩幾乎要哭出來了。

「恩恩,名片叔叔也很想救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家的住址。」關馳隨口敷衍。

「名片叔叔,你坐捷運到大安站下車……然後走二號出口……接著你會經過一個大馬路,右轉……你會看到一間便利商店……」

恩恩回想著每次和媽咪一起出門時,媽咪都會教他記回家的路線圖。

關馳再度被恩恩認真的言語給逗出笑聲。

「名片叔叔,快來救我喔!」恩恩搗住話筒,小聲地說:「媽咪在叫我了……我要掛電話了……等會兒見……」

關馳對著斷線的手機,失笑地搖搖頭。

去按一個單親媽媽家的門鈐,怎麼想都突兀,但一想到恩恩可愛的笑容,他又猶豫了……

鈐…

門外的電鈐響起,恩恩立即由椅子彈跳下來,興奮地喊道:「媽咪,我去開門!」

一定是「名片叔叔」來救他了!

「恩恩,坐下。」綺薰輕聲命令道,伸手撥去兒子嘴角的飯粒。「媽咪去開門,你要把碗裡的肉肉和花椰菜吃掉,聽到沒?」

「好。」

恩恩點點頭,但小小的頭顱卻不斷往玄關瞥過去,認真地瞧著,圓潤的臉蛋露出期待的光芒。

綺薰放下碗筷,走到玄關,由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瞧了一會兒才打開門。

「童綺薰小姐,包裹,請簽收。」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制服的快遞人員,手裡還捧著一個紙箱。

綺薰接過他遞來的紙筆,簽妥姓名,收下包裹。「謝謝。」

趁著綺薰沒注意時,恩恩早已溜下椅子,挨蹭在她的腿邊,採出小小的臉蛋往外瞧,發現是宅急便叔叔時,立刻露出失望的模樣。

「原來是宅急便叔叔。」恩恩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本來就是宅急便叔叔,要不然你以為是誰?」綺薰放下紙箱,轉頭瞥了兒子沮喪的小臉,說道:「難不成你以為是威叔叔嗎?想叫威叔叔來救你?」

「沒有。」

恩恩抿著小嘴,搖搖頭。

「快點過來,老老實實把花椰菜吃完。」綺薰催促道。

「好!」恩恩拖長尾音,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餐桌,小小的臉龐幾乎要埋進碗裡,嘴裡還喃喃地說:「希望『名片叔叔』的鼻子跟小術偶一樣變長……」

驀地,門外的電鈐又響起,綺薰再度放下碗筷,走到玄關處,習慣性地將臉貼向門板上的貓眼往外采,不料卻意外地瞧見一張熟悉的俊臉。

關馳!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整個人愣在原地。

鈐…

門外又傳來電鈐催促的聲音,教她整個人心慌了起來。

「媽咪,電鈐,快點開門。」恩恩坐在餐桌上,轉頭朝著玄關處喊道,忍不住溜下椅子,跑到綺薰的身邊說道:「媽咪,為什麼不開門?電鈐一直響很吵耶。」

「那個……」

綺薰心慌地咬著下唇,猶豫著該不該把門打開,但旋即又想到關馳怎麼會知道她的住處呢?

而她又該如何向關馳解釋恩恩的存在呢?

在綺薰還沒反應過來時,恩恩已經踮起腳尖,用力地拉開門,探出小小的頭顱,隔著鐵門的欄杆朝著門外的男人喊道:「名片叔叔!你真的來救我了!我不用吃花椰菜了……萬歲!」

一個熟悉的童音扣住關馳本欲邁開的步伐,他朝著恩恩揮了揮手,低笑道:「恩恩,我的鼻子不會像小木偶一樣變長了。」

「媽咪,開門啊,我的名片叔叔來救我了,他要來幫我吃花椰菜,你快開門啊!」

恩恩拍著鐵門,發出嘈雜的聲響催促著綺薰,興奮地想迎接他的名片叔叔。

「恩恩,不要拍了。」

綺薰輕喝道,制止兒子的動作。

「那你快點開門讓名片叔叔進來啊!」恩恩噘起小嘴抱怨道。

「你怎麼認識名片叔叔的?」

綺薰的眼底浮現好多疑問,怎麼也想不透兒子會跟關馳有交集,而且還替他取了一個名片叔叔的外號。

「我幫景萍乾媽拍廣告……名片叔叔來看我們……給我一張名片,說我有麻煩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他。」恩恩老實地說。

綺薰這才想起來,幾個星期前恩恩曾經拍過一個數位相機的廣告,難怪她總覺得「聯旭」的名字似曾相識。

拍片當天她有事不能跟,只得把恩恩托給孫景萍照顧,沒想到這不經意的舉動,居然讓他們父子有了聯繫。

是巧合?

抑或是命運的牽引呢?

還是父子間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站在鐵門外的關馳認出那道低柔的嗓音,訝異地揚聲喊道:「小薰?!」

綺薰將門扉整個打開,從木門後探出臉來,兩人的視線膠著在彼此的瞼上……

因為「名片叔叔」的到來,恩恩暫時得到緩刑,不用吃花椰菜了,而且還可以在自己的房間玩著下午和孫景威去玩具部買來的樂高積木玩具,整個人坐在地毯上,玩得不亦樂乎。

客廳裡,茶几上擺放了兩杯熱茶,綺薰佔住了沙發的一角,而關馳則雙手插在腰上,來回不斷地踱步,一副審訊罪犯的嚴肅姿態。

「恩恩是我的小孩吧?」

關馳睞了綺薰一眼,語氣近乎肯定。

在拍攝廣告的片場見到恩恩時,關馳就該聯想到恩恩和綺薰的相似度,兩人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有著相同的眉、眼,連笑起來腮頰上也有兩個小小的酒渦!

「對。」

綺薰捧起熱茶,輕啜了一口。

相對於關馳激烈的反應,綺薰顯得淡定許多,現在她比較煩惱的是該怎麼跟恩恩說他口中的「名片叔叔」,其實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爸爸。

而且他老爸的工作也不是送牛奶的,而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負責人。

「恩恩居然喊我叔叔?」

關馳拔高音量,簡直無法忍受自己的兒子竟然叫他叔叔。

他的兒子喊他叔叔?

他的見子竟然喊他叔叔!

「對恩恩來說,你是陌生人,見到不熟的長輩不喊叔叔,要喊什麼呢?」綺薰平靜地反問他,忍不住譏刺了兩句。「如果恩恩逢人就喊爸爸,你才要生氣吧?」

關馳挫敗地垮下肩,認同她的話,旋即又抱怨道:「但是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明明已經懷了恩恩,還跟我簽字離婚?」

方纔他問過恩恩的年紀,稍微算了一下,發現她竟然是在懷孕三個多月的情況下才跟他離婚,分明是故意瞞著他懷孕的事!

「老婆懷孕三個月,當老公的居然沒有發現,反而還爽快的簽字離婚,你認為誰比較理虧?」綺薰反問他。

關馳再度敗下陣來,完全無法反駁綺薰的控訴。

這點依然是他的錯,當時兩人的感情狀況並不好,聚少離多也就算了,還為了唐可雁的事大小爭執不斷,也就冷落了綺薰。

「但你總該跟我說一聲……」關馳的語氣近乎無奈。

「我暗示過你,如果你選擇我,我們也許會有個可愛的關寶寶。」綺薰再度提醒他。

「你讓我錯失恩恩一到五歲的成長紀錄。」

關馳光想到對兒子的成長歷程完全空白,便懊悔不已。

「你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生產的恐懼與痛苦。」綺薰說道。

她並不想數落關馳所犯的錯,也許她當初的決定太過自私了,讓三個人的生命都造成了遺憾,但她依然不認為自己有錯,否則以當時關馳偏袒、疼寵唐可雁的態度看來,也許他們母子兩人會一直受到冷落與委屈。

「對不起。」關馳真心誠意塏說。

「是我們兩人對不起恩恩,沒有給他一個更健康、更完整的家。」綺薰感歎道。

不管她這個媽媽的角色扮演得再成功,對恩恩付出了多少愛,還是無法彌補父親這角色缺席的事實。

「所以你之前在電梯裡對我說,你身邊那個不能跟你結婚,卻一輩子要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恩恩?」

關馳微瞇起黑眸,審視著她漂亮的臉蛋,忽然有種被耍的感覺。

「我指的那個人是恩恩沒錯,但結婚什麼的……是你自己揣測聯想的,可不是我說的。」她一臉無辜。

「……小童,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關馳決定拿出商人的霸氣跟她談判。

「哪兩個選擇?」她困惑道。

「第一,跟我到戶政事務所。」關馳說。

「去戶政事務所幹麼?」她十分不解。

「登記結婚。」

「那第二個選擇呢?」她好奇地問道。

「上法院,跟我打兒子監護權的官司。」

關馳性感好看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對自己的「復合策略」感到十分得意。

「你居然要跟我打兒子的監護權官司?!」

綺薰嬌聲抗議,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誰叫你要偷偷帶走我的『關寶寶』!」

「是我的『關寶寶』!」綺薰也跟著重申恩恩的主權。

兩個大人的談話音量透過門扉傳入恩恩的耳裡,他扭開門把,探出頭,好奇地問道:「名片叔叔、媽咪,究竟誰是『關寶寶』,為什麼你們都要搶他?」

綺薰朝著恩恩招招手,小傢伙立即咚咚咚地跑到兩個大人面前。

「恩恩,『關寶寶』就是你。」

綺薰摟著恩恩,柔聲地說。

「我叫童立恩,不是『關寶寶』。」恩恩搖搖頭。

「你在媽咪肚子裡的時候,我們都叫你『關寶寶』。」綺薰摸了摸兒子的臉,抬眸瞥看了關馳一眼。「還有,以後不能叫他名片叔叔了。」

「那要叫什麼?」恩恩望向關馳。

「爸、爸……」

關馳聲音澀澀的:心裡湧起一股溫柔的悸動,很雞想像自己已經成了一個父親,還擁有恩恩這麼可愛的小孩。

「名片叔叔是把拔?」恩恩睜大眼睛。

「對。」綺薰溫柔又堅定地點點頭。

「那為什麼把拔一開始不跟我說他是把拔?」恩恩好奇地追問。

「因為你把拔想偷偷觀察恩恩有沒有乖乖的,所以就偽裝成名片叔叔。」綺薰替關馳的出現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把拔,恩恩好想你喔!」恩恩撲進關馳的懷裡。

「恩恩,爸爸也很想你!」

關馳用力地抱住恩恩,甚至開心地把他高高舉起,只差沒撞到天花板,滿心滿眼全是對兒子的寵愛。

綺薰望著一大一小的兩人,聽著他們的嬉鬧聲,也威染上兩人的喜悅,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如果人生是一個圓的話,綺薰感覺到關馳的出現,彷彿填補了這個家缺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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