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貞節猛男(為夫之道之二)[全文完]

貞節猛男【為夫之道之二】－罌粟  

囌……魏喬安從來沒想過，再見到衰人塗浩程，
自己第一個反應竟是吸口水，沒辦法，誰料得到，
當年靠她保護的弱雞有一天會變成拿亞運金牌的游泳健將，
一身古銅色肌膚搭上陽光般的笑容和白得閃亮的牙齒，
實在是……太適合拍廣告啦！
身為廣告人，她的行動力一向一流，當然是馬上探口風，
誰知換來猛男一句沒興趣，哪泥?!這怎麼可以！不死心，
她試著祭出美人計，人選？捨她最美麗的助理Mimi其誰，
豈料，連萬人斬小姐都拜倒在他的游泳褲下，
害她不得不推出助理二號──素有小惡魔之稱的Jill，
結果居然還是慘遭滑鐵盧，以為她這樣就放棄了嗎？
才不，死馬當活馬醫，她決定親自披掛上陣，幸好幸好，
勉強進到他的菜單裡，不過她也只是跟他更進一步而已，
為什麼就得先見過雙方家長？喔～原來是塗老爸教得好，
要兒子為未來老婆守貞，那萬一她動了他，不就……

第一章

　　「76、77、78、79、80……」

　　初晨的陽光灑在緊繃的肌肉上，汗混合水珠在健壯結實的肌肉群上滾動，在做完第八十下伏地挺身後，哨子一吹，穿著緊身泳褲的游泳選手們自地上站起，接著站在跳台上，微彎著腰，大腿肌肉因拉緊而繃直。

　　哨聲一響，泳將們個個像飛躍的海豚般，利落地跳進泳池內。

　　「再五圈。」在前頭髮號施令的男人大喊。

　　塗浩程一雙眼睛緊盯著手中碼表與泳池內的健將，並不斷糾正他們的姿勢與動作，眼角餘光瞥見身旁多了兩個羞答答的女學生。

　　「呃……」其中一位紮著馬尾的抬頭看他一眼，不意與他四目相交，趕忙又低下頭，盯著自己光溜溜的腳丫看。

　　「有什麼事嗎？」塗浩程本來不甚在意，但她們鬼鬼祟祟的模樣實在讓人不由得多看幾眼，而且都站到他身邊了，擺明有事找他。

　　「那個……」被同伴推了下，馬尾女孩只好往前一步，嬌羞地遞上一隻包裝可愛的紙袋。「老師，這個……給你！」

　　塗浩程楞了下，「這是什麼？」

　　「是早餐啦！」看好友已經害羞得說不出話，短髮女孩幫她回答，「唉唷，老師，這麼早就陪校隊晨練，一定還沒吃早餐吧！裡面是你愛吃的熏雞三明治，還有新鮮蔬果汁，這可是我們曉晨一大早起來準備的呢！」

　　「哇，老師，好好喔！」

　　「老師，我也要。」

　　原本正努力游兩百公尺自由式的六個學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全圍在泳池邊看熱鬧。

　　塗浩程苦笑，為避免女學生的尷尬，他連忙支開一群瞎起哄的學生。「還有四圈，游完沒？最後一個給我留下來游八圈！快點。」

　　一群學生立刻作鳥獸散，紛紛回到自己的泳道繼續游。

　　塗浩程看著馬尾女孩，伸手接過她精心準備的早餐。

　　「謝謝妳，還麻煩妳早起準備那麼豐盛的早點，辛苦妳了。」

　　「不、不會……」馬尾女孩害羞地說。

　　「為了感謝妳，中午我請妳吃頓飯吧！約在學校後門外的餐廳怎麼樣？」

　　馬尾女孩聞言，一雙大眼瞬間亮起來了！一旁陪同的好友更是興奮地抓住她的手，開心的程度不亞於她。

　　「那就先這樣吧！」他將早餐袋放到一旁，接著轉向泳池，朝著偷懶的學員又開始大吼。

　　「游那麼慢！吃飽太閒啊！多游八圈！」

　　瞬間，哀嚎聲四起。

　　「不要啊～」

　　「教練饒命！」

　　＊＊＊＊＊＊

　　晨練時間結束，塗浩程脫下半濕的T恤，掛在救生椅旁，方纔已經和學生一起做過熱身操，這會便簡單扭扭筋骨，挑了最近的泳道，就定位後往前一跳──

　　水中的他優雅的身影迅速挺進，轉身，踢水，動作流暢未有間斷，每一道激起的水花都令人歎為觀止。

　　一天兩個鐘頭的練習，是他最基本的運動量，和學生時期比起來，已經少了很多。

　　「唷！今天又刷新紀錄了嗎？」

　　泳池旁，出現一道討厭的熟悉聲音，塗浩程游回起點，脫下泳鏡，邊喘著氣，兩隻手撐起身子坐在泳池旁，古銅色肌膚上的水珠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得閃閃發亮。

　　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九點二十八分，這傢伙八成是蹺班來找他。

　　「來幹嘛？」他頭也不回的說。

　　望著他一點贅肉也沒有的背部線條，腰線與臀部形成性感的弧度，將近三十歲，身材卻維持得跟學生時期不相上下，就連他這個男人也不由得看呆了。趙鈞武搖搖頭，忍不住伸手摸他一把。

　　「你到底是怎麼練的啊！」

　　「×！不要亂摸！」塗浩程轉頭惡狠狠的瞪他。若不是他一身西裝革履，正在跑業務，他鐵定一把將他拉下水。

　　趙鈞武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接著坐到他放置私人物品的椅子上，翻翻那袋早餐，忍不住調侃，「早餐吃這樣會飽嗎？」

　　一個簡單三明治和蔬果汁，餵小鳥喔？運動員的食量驚人又不是新聞，看那可愛的包裝，想也知道不會是浩程自己準備的。

　　「愛慕者送的？」他忍不住揶揄詢問。

　　塗浩程抽過旁邊的浴巾擦臉，斜睨他一眼，「要吃給你。」

　　「給我？真的假的？」多年的好友，趙鈞武也沒在客氣的，撕開包裝，馬上吃起來。

　　「泳池旁，禁止飲食。」他提醒。

　　「喔！好啦好啦！」話雖如此，他還是咬了一口才收起來，然後跟著他走到更衣室，一邊問：「你收到邀請函沒？」

　　站在置物箱前，塗浩程邊擦頭髮邊問他，「收到什麼？」

　　「小學同學會。」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張鵝黃色卡片，在他的面前亮了亮。「很瞎耶！小學同學會？你跟誰還有聯絡？沒有吧！要不是我們後來大學又遇到，我走在路上根本不認得你，現在居然要辦同學會，你去不去？」

　　塗浩程拿過邀請函一看。上頭標注了時間與地點，還特別附註要攜帶一項小學生用品。

　　「有誰要去？」

　　「我哪知道，居然辦在KTV包廂，看了就不想去。」趙鈞武翻了個白眼，但也注意到好友直盯著邀請函，似乎挺有興趣的。「你在看什麼？」

　　「你看。」塗浩程將邀請函遞給他，「邀請函上，印有一張黑白照片，那是我們畢業那天拍的大合照，記得嗎？」

　　「真假？」趙鈞武拉過一看，「真的耶！我在哪裡？」

　　人群中，最矮，理個小平頭，腳下還頂了顆躲避球的，就是趙鈞武本人，塌鼻子和瞇瞇眼幾乎成了他的正字標記，長大後也沒什麼變，唯一改變的只有身高。

　　而塗浩程，則縮在角落，鼻樑上頂了副大眼鏡，和趙鈞武身高差不多，卻比身旁的人足足瘦小一圈，臉上黯淡無光，還有一絲慘淡，跟現在陽光健美的模樣相距甚遠。

　　「靠，不說我還沒發現，你變超多的！」他從前和塗浩程不算熟，只知道他老和女生混在一起，瘦瘦小小的樣子在畢業前，還被人誤以為是中年級，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成為國家游泳代表隊的一員。

　　「十五年了……」看著照片中的自己，塗浩程這才想起小時候，他甚至有點迷糊，又愛哭，整個窩囊到不行。

　　旁邊笑著拉他過來拍照的，是號稱巨無霸的女巨人，圓圓壯壯的，是全班個頭最高的女生，嗓門大，力氣也最大，他和鈞武一遇上她只得乖乖聽話，聽說她小學畢業已經有一五五，不用說，現在那個女巨人肯定是雄霸一方。

　　「ㄟ，跟你說，從前那個學藝瑜萱啊！她跟我告白過耶！」摸摸下巴，他指著照片中，一個臉蛋白白淨淨的女孩。

　　「她眼睛瞎了吧！」

　　「什麼話？當時參加田徑隊的我可是有不少迷，不過，我最喜歡還是高伶莉，她眼睛好圓好大，笑起來臉頰兩邊還有酒渦，每次她掃樓梯的時候，我都故意在樓梯下偷看她，她最喜歡穿條紋圖案的內褲，有一天她卻穿了青蛙圖案的內褲，我問她青蛙內褲哪來的，她就哭了。嚴格算起來，她應該是我的初戀情人吧！」

　　「……」塗浩程白他一眼。

　　「不知道她們現在變什麼樣子了？」

　　「想去？」他把邀請函丟回給他，「那就去啊！」

　　「你不想去嗎？」趙鈞武突然想起來，「對喔！難怪你反應這麼冷淡，你以前可是個衰人啊！」

　　「什麼衰人？」塗浩程瞪他。

　　接收到他的怒氣，趙鈞武連忙解釋，「你那時候超愛哭，而且只聽女生的話，聖誕節還會送自己織的圍巾和卡片給女生，靠，我們男生覺得你超惡，有一次就去河邊抓蝸牛和青蛙，早上的時候把那些東西丟到你桌上……」

　　塗浩程像想起什麼似的瞪大眼睛，轉身揪住他的領子。「原來……原來那是你幹的！」

　　「唉唷！」趙鈞武試著拉開他。「都過那麼久了，就別計較了嘛！而且，那次我們男生超慘的，馬上被女巨人抓起來，拖到後走廊修理一頓，我撞到飲水機，額頭縫了五針耶！我們那時候都說，女巨人一定是喜歡你，不然幹嘛發那麼大脾氣……」他指指額上的疤痕，證明所言不假。

　　咬著牙，塗浩程鬆開他，也漸漸想起後來的確爆發流血衝突。

　　那時參加跆拳道社團的女巨人，一個人對上四個男生，把他們打得哭天搶地，導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罰她，畢竟男生打女生，懲罰多得是，但這次卻是女生打男生，還以一打四，重點是還打贏了。

　　總之，她的勇猛威武，深深地震撼著他，上國中後，為了追上她的腳步，他參加了跆拳道社團，視力也矯正了，「漢草」一天比一天精壯結實，升國三那年的暑假，他突然抽高二十幾公分，開學後不久就注意到有幾雙眼睛老盯著他看，接著便收到生平第一封情書……

　　「中午一起吃飯吧！順便介紹幾個客戶給我，幫我沖業績。」

　　「我跟人有約了。」

　　「不管，這關係到你好友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管有什麼約，通通給我推掉。」要月底了業績還不夠，他快被炒魷魚了啦！

　　「不行，我跟人家約好了，不能食言。」

　　「誰？馬子呴？」

　　如果是跟女生約的話……嗯，好吧！他就原諒他。

　　「對。」他指指他手中的餐袋。「我約她中午吃飯。」

　　趙鈞武投以一記曖昧的微笑，「喔！又被你把到一個。」

　　明明就是個運動健將，長相卻是濃濃的書卷味，雖然曬得勻稱的古銅色肌膚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陽剛味，但骨子裡那份溫文儒雅更是讓他深得正妹心，就自己所知，從大學時代開始，倒追他的女生就沒斷過。

　　羨慕啊！趙鈞武感歎十年風水輪流轉。

　　又？塗浩程抿抿唇，看著好友那又羨又妒的表情，他早已習慣不去多做解釋。

　　解釋什麼呢？反正只會越描越黑而已。

　　中午，他依約至餐廳赴約，早上見到的馬尾女孩，已經換上一身鵝黃色洋裝，上身搭一件天藍色小外套，頭髮也重新綁過，梳成優雅的公主頭。

　　「抱歉，剛剛才下課。」

　　女學生淡淡一笑，絲毫不介意。

　　其實從她看他的眼神，不難發現其中閃著濃濃的崇拜，更別說，她還精心打扮來赴約，他喝了口水冷靜下來。

　　他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也明白這些憧憬戀愛的少女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前來，可是，正因為重視她們的心情，他才認為必須當面說清楚。

　　可能就像從前同學們虧他的，到口的肥肉連咬都不咬一口，他真的是天字第一大笨蛋。

　　也許他真的很笨吧！到口的肥肉連咬都不咬一口，但從小，父親就教他們兄弟三人，對女生要溫柔體貼，有時候男人粗枝大葉，總會不小心傷到女孩子脆弱的心靈，所以要更設身處地的為她們著想，不要欺騙人家的感情，她們說的話要耐心傾聽，答應女孩子的事要確實做到，這樣才不愧是個好男人！

　　對啊！他做到了，真是個新時代好男人呢！

　　不過可能是這年代，像他這種如六○年代紳士的好男人太少，少得讓眾女性同胞對他虎視眈眈，就連學生也對他出手了……

　　「老師，所以您是礙於師生的身份才拒絕我的嗎？」馬尾女孩聽了他的拒絕仍不放棄。

　　塗浩程睜大眼睛，一口含在嘴裡的柳橙汁也差點噴了出來。

　　「我查過了。」女學生嬌羞地低下頭，「師生戀，只要在三種條件都滿足的情況下，是可以被允許的。第一，就是兩人之間並無授課關係，第二，你情我願，第三，兩人都未婚……老師，就連試著交往看看也不行嗎？」

　　試著交往？天啊！那不就是玩弄人家女孩子嗎？不，這絕對不行！

　　「很抱歉。」

　　女學生喪氣地垂下肩來，但他還是覺得她很有勇氣，畢竟敢這樣單刀直入的女孩子真的不多。

　　春天的午後，下起毛毛細雨，女學生似乎沒有帶傘出門，剛失戀又要淋雨回宿舍，心裡想必更不好過吧！

　　「傘給妳！」他替她撐開一把深藍色的雨傘。

　　「那……老師你呢？」

　　「體育室離這裡很近，我用跑的就到了。」

　　「可是，你這樣會淋濕啊……」

　　「有什麼關係？我是男人嘛！而且下午有游泳課，我本來就會淋濕的。」說著，他便只手撐在頭上，快速跑進雨中。

　　女學生緊緊握著手中的雨傘，心中萬分糾結。

　　這教她要怎麼放棄這麼好的男人啊！

　　＊＊＊＊＊＊＊

　　魏喬安最討厭回老家了。

　　晚間，她回到宜蘭，除了老媽和老弟外，街坊親戚間自然免不了一陣噓寒問暖，一下問她過得好不好，一下問她工作做得怎麼樣，當然，免不了，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耶！哈哈哈。」遇上這個問題，她也只能隨意唬弄過去。

　　「怎麼不交男朋友呢？都二十八歲了，這樣不行喔！」三姑算給她聽。「趕快交個男朋友，交往個一年，在三十歲前嫁掉，然後生個小寶寶，多好啊！」

　　「嗯，這樣有點難喔！懷孕需要十個月耶！扣掉至少得跟對方認識個半年才滾上床，我覺得再快，小孩生出來也是三十幾歲的事了。」她非常中肯的推算道。

　　「唉唷！妳這個三八囡仔，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啦！沒結婚就想這種事，妳知不知羞！」

　　「是妳們要我在三十歲前生小孩的啊！」她只是實話實說，怎麼又是她被罵？真衰。

　　「我們是好意啊！女人呀，三十歲要是沒嫁掉，以後就沒人要了。」

　　「阿姑，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啦！女生要是有穩定的工作，不一定得嫁人。」魏喬安知道彼此間有代溝，因此試著跟她講道理。

　　「妳現在工作穩定，以後咧？還是找張長期飯票定下來比較妥當。」

　　魏喬安臉上三條線。

　　「那些長期飯票的工作也不見得穩定啊！」所以還是得靠自己最妥當。

　　「妳現在不嫁，以後一定會後悔！」六婆這麼恐嚇她。

　　「不一定啊！妳看現在離婚率這麼高，嫁了，也不一定就不會後悔。」

　　「妳、妳這丫頭，老人家講一句，妳頂十句！」

　　「沒有啊！我頂一句而已。」

　　……

　　反正，有魏喬安在的地方，老人家肯定氣得血壓升高，偏偏每次看到這個年近三十，卻一點消息也沒有的不肖子女，總忍不住抓來念個幾句。

　　「好了好了。」魏母連忙出來打圓場。「喬安妳去廚房幫妳伯母和嬸嬸，她們正在攪糯米，需要人手。」

　　魏喬安在心裡扮鬼臉。阿母，妳真的在救我嗎？還是只是讓我重辟戰場而已？

　　來到廚房，伯母和嬸嬸們自然巴著她問工作、生活、感情……然後又扯到她沒有男朋友這件事來。

　　「妳大學的時候，不是有交一個男朋友嗎？」

　　「那都過很久了，我們現在是好朋友啦！」可惡，小時候不懂事，被堂弟妹一激，說什麼像她這種個性根本交不到男朋友，她就把當時的男友拿出來現，後來大家都知道了。

　　不同於三姑六婆們的訓誡，伯母嬸嬸們打悲情牌。

　　「真的嗎？」大伯母同情地看著她，「跟前男朋友也能當好朋友喔！」

　　「聽說你們畢業後還進了同間公司，妳是不是還忘不了他啊？」

　　「舊情綿綿喔……」

　　所以，才說她最討厭回老家了嘛！要不是今年清明連假三天，她才不會自投羅網。

　　魏家在宜蘭算是大戶，家裡親戚時常往來，看到魏家長孫女感情一點著落也沒有，免不了又是一頓關切……雖然她還有一天的假期，可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台北了。

　　飯吃到一半，她終於累了，低頭啃雞腿，任由那些婆婆媽媽打開嘴巴繼續唸經。念吧！反正她們一人一張嘴，她魏喬安單槍匹馬，贏不了的。

　　飯吃到一半，突然一陣響亮的鈴聲響起，魏喬安尷尬地從屁股後拿出手機，看了眼。

　　「有朋友找我！」她尷尬地指指手機，屁股早就離開位子，打算等會有多遠跑多遠。

　　「哪有人這時候找妳！」

　　「就是有啊！」她微微欠身離席，還不忘回頭向眾人揮揮手機，然後快速閃向一旁。

　　魏母看著女兒摀著手機躲躲藏藏的樣子，忍不住拉拉兒子的袖子，問：「瓊志，你說，那會不會是你姊的男朋友啊？」看她的表情，還急著到一旁講電話，不是男朋友還會是誰？

　　「哈！姊那種個性怎麼可能交到男朋友？就算有，我看也跟她前男友一樣，不是Gay就是宅男。」

　　「噓！」魏母推推兒子。「你少說兩句，沒看到長輩們都在嗎？」

　　很不巧的，這幾句話都被耳尖的魏喬安一字不漏地聽進耳朵裡。她撇撇嘴，低咒一聲。是啊！晚餐時間，通常這個時候還跑出來接手機，這通來電應該是男朋友打來的，但很可惜，絕對不是。

　　「做啥？」

　　「喬安……」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嗚咽的哭聲，惹得她一陣心煩。

　　「又怎麼了？」

　　「我……他……他又帶女朋友回家啦！」

　　魏喬安皺眉。每年都說同樣的話，不會嫌煩嗎？

　　「你們既然都說好了，現在又吃他女朋友的醋，你不是自找罪受嗎？」

　　「可、可是，這次，他帶的是他的前女友啊！」Jeter在那頭大叫，「哪有人帶前女友回去的啦！這教我怎麼不在意？」

　　「我問你，他知道你生氣嗎？」

　　「不知道……我不敢在他面前發作，他會說我小題大做……」

　　「他愛你嗎？」

　　「當然啊！」

　　「你如果真的確定他愛你，卻還在乎這種小事，又怎麼能得到幸福呢？」

　　自認開示成功，但電話那頭卻仍傳來嗚嗚的哭聲，魏喬安忍住從包包掏煙的動作，她往裡頭張望，一家子聊得好不熱鬧，她心念一轉，立刻說：「你現在一個人，對吧！」

　　「嗯……」

　　「我去找你。」

　　「嗄？」她不是回老家嗎？

　　沒給他時間傻眼，她又接著說：「就這麼說定了，我大概一小時會到，給我準備好晚餐，我這幾天根本都沒吃飽。」忙著在餐桌上跟姑姑婆婆們唇槍舌劍，吵完，肚子也飽了──氣飽的。

　　「妳真的要來喔！」

　　「不行啊？」

　　可以是可以啦！可是……跟長輩吃到一半還跑到朋友家，這樣不會太……

　　掛上電話後，魏喬安回到餐桌上，微微欠身向在座各位告辭，當然引來長輩些許不滿，可她才管不了那麼多，吐吐舌，謊稱有急事，先行告退。

　　「喬安，等一下。」方才在餐桌上不發一語的魏母突然追出來，趁她在玄關穿鞋時，連忙塞包東西給她。「妳難得回家一趟，現在又想中途溜掉啊！」

　　「不是，我是因為有急事……」

　　「好啦，媽知道。」魏母將東西交給她。「妳好久沒回來，家裡積了一堆給妳的信。」

　　「喔！好，謝謝。」匆匆將包裹塞進包包裡，她抱了母親一下，「那我走嘍！掰掰。」

　　魏喬安開著她的白色小麻雀，走雪隧，四十多分鐘就到台北，她在路旁買了一打啤酒與滷味，才到Jeter家按門鈴。

　　「Surprise！」她自顧自的High了起來。

　　「Sur妳頭啦！」Jeter跺腳，轉身進屋，她隨後跟進。

　　「還在生氣喔！別氣啦！我這不就來陪你了嗎？」

　　Jeter邊吃滷味邊抱怨他的阿娜達有多無情。不同於他在前兩年就向家人出櫃，早就跟家裡斷絕聯繫，Jeter的戀人，是家裡唯一的男生，便選擇向家人瞞著自己的性向，一個人北上工作，然後和Jeter同居，平時是還好，但逢年過節時，他只能留下Jeter一人顧家，然後回家陪爸媽，對此，Jeter知道跟他鬧脾氣沒有用，可他會寂寞也是事實，每當這種時候，就會抓她這個目前還孤家寡人的前女友來吐苦水。

　　對，她是他的前女友，也是唯一一個女朋友，兩人在大學時期認識的，那時候Jeter還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只覺得她強悍果決和一般女孩子很不一樣，也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倒追這樣的他，後來兩人交往沒多久，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喜歡她，而是喜歡她那像男孩子般強悍的個性！

　　於是，兩人從情人變成好朋友。

　　「不然，妳跟我家Billy假結婚好了，這樣以後他都有借口留在家裡了。」

　　雖然知道這是他的醉言醉語，魏喬安還是有點不爽。

　　「你去死吧。」

　　「我很認真耶！妳看，妳對我們倆一點興趣也沒有，感情又不錯，簡直就是最佳人選！」

　　「白癡！」

　　Jeter趴在桌上悶笑兩聲，接著用一隻眼睛瞄她，那模樣，說有多嫵媚就有多嫵媚。

　　「魏喬安，我覺得妳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溫柔婉約的樣子。」

　　「你討打啊！」

　　他常說，他會從男人婆魏喬安的懷中清醒過來，就是因為那天，兩人一起去看流星雨，魏喬安心想，兩人交往兩個多月，也該是她表現一點溫柔順從的樣子了吧，所以，她試著把頭放在Jeter肩膀上……

　　這一放，不得了，Jeter嚇得從椅子上跌下去，睜大眼睛看著她，接著逃之夭夭。

　　有那麼誇張嗎？魏喬安滿腦子疑惑，後來搭了隨行朋友的車下山，隔了好幾天，終於聯絡上Jeter，他這才告訴她，其實他懷疑自己的性向很久了。

　　他該不該死？

　　該死。

　　她有一陣子都在詛咒Gay，因為他們把好男人都搶走了，Gay是女人的公敵！

　　不過，因為他敢做敢當，雖然和她交往出自於……呃，實驗精神，但兩人相處向來真誠自然，他不必在她面前假裝自己很Man，她也不用裝出溫柔體貼的樣子，所以，他們還是好朋友。

　　把喝醉的Jeter拖拉到床上棄屍，接著收拾餐桌上的殘骸，此時，大門卻傳來開鎖聲，她一怔，轉頭一看。

　　「妳怎麼會在這裡？」

第二章

　　「你家那口子哭了一整晚，我不來陪他，行嗎？」魏喬安攤手，接著把空啤酒罐丟進回收垃圾桶。「你不是回台中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剛剛他打電話給我，我知道他不高興，放心不下，所以……我就先趕回來了。」Billy搔搔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他的個性就這樣，哭過就沒事了。」明天一早，Jeter看到阿娜達就在身邊，肯定雀躍不已，把今天晚上掉的眼淚當做水龍頭的水流掉了。「他喝掛了，在房裡，你去看他吧！我先走了。」

　　「不行，妳喝酒了，而且已經快十一點，一個女生走夜路太危險。」連外套都還來不及脫，Billy便走進房。「等我一下，我看過他，就送妳回去。」

　　魏喬安不得不感歎，為什麼好男人都跑去當Gay了，Billy就是一例啊！他們兩人，對女生都很體貼，也很會為女生著想，卻偏偏對女生不感興趣。有時候看到他們對彼此的珍惜與體貼，也忍不住想，世人為什麼不能給他們祝福？

　　「那你那個前女友呢？」她知道Billy不是那種會把女生丟在一旁，不顧一切就跑回來的人。

　　「她……暗示想跟我復合，我跟她說不可能，就送她回家了。」

　　「哈，我就說嘛！」她哈哈大笑。「哪有前女友自己跑來找你，說可以陪你回家探望父母，拜託，她一定別有居心好不好。」

　　他不說話。的確，被她說中了。

　　「真可憐。」她看他臉色凝重，不禁安慰他幾句，「ㄟ，不然這樣啦！以後你拖我出來當擋箭牌啦！省得Jeter每次都打給我『哭么』。」

　　Billy苦笑。這種話，大概也只有魏喬安說得出口，哪有人自己毛遂自薦來當人家的擋箭牌的？

　　「這樣太委屈妳了。」

　　「你以為只有你有這種困擾嗎？」她抓抓頭髮。「我也有好不好！只不過二十八歲耶！二十八歲，是什麼要命的年紀嗎？為什麼非得找個固定的對象交往不可？如果沒男朋友，就一定有問題嗎？我就是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問題啊！不行嗎？」

　　「……妳確定自己真的沒問題嗎？」

　　聽出他的諷刺，她瞇起眼，「你去死啦！」

　　之後，Billy開車送她回家，路上閒得發慌的她打開包包整理東西。離開老家前，老媽塞了一大堆東西給她，她根本還來不及看。

　　廣告傳單、手機賬單、汽車牌照稅……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妳不是回宜蘭嗎？怎麼也跑回來了？」

　　「啊，別提了，每年都一樣，一回去就被長輩們逼婚，所以，能趕快溜出來就溜出來嘍！」

　　「那妳這兩天不都得自己一個人過？」

　　說到這，魏喬安聲音轉小。

　　「有什麼關係？我會找幾個朋友出來吃飯，不然去漫畫店租整套漫畫回來看也可以啊！我很會打發時間的。」

　　一張鵝黃色邀請函飛了出來。

　　「這是啥？」她翻了翻，才怪叫出聲，「Shit，是同學會邀請函耶！而且……還是今天！」

　　「今天？已經過了嗎？」

　　「呃，這是什麼怪時間啊！晚上十一點，在好樂×，還得帶一樣小學生用品？」找清明節連假的時候開同學會？還選在半夜？真的會有人去嗎？

　　「好奇怪的同學會。」Billy忍不住表示。

　　「是啊！好奇怪。」她想也不想就揉一揉丟到一旁，打算等一下餵給資源回收桶。

　　「妳不去嗎？」他看一眼車上的時鐘。「現在去，時間剛好喔！」

　　「呃。」她眨眨眼，一時間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可是，我沒有什麼小學生用品啊！現在太晚，書局也都關門了。」

　　他趁著等紅燈的空檔，打開副駕駛座前的小櫃子，拿出一個方形紙盒。

　　「這個給妳。」

　　「咦？」

　　「帶去吧！」

　　「可是，Jeter搜集這個不是搜集很久嗎？」她打開紙盒，拿出花輪公仔。

　　「他說，不是小丸子他不要。」他的嘴角上揚。「所以妳拿去吧！當做小學生用品。」

　　嗯……這樣也算喔！魏喬安有點苦惱，畢竟那是小學同學會，她和大家很久沒聯絡了，就算在路上遇到搞不好也認不得，這樣的同學會有什麼意思嗎？

　　「就去吧！反正妳要打發時間不是嗎？時間剛好，東西也幫妳準備好了，妳就去吧！」

　　是啊！她閒閒的嘛！就回去看看吧！

　　＊＊＊＊＊＊

　　「都你啦！哪有人這個時間在睡覺的？」

　　塗浩程不甘示弱的反擊，「運動員的作息要正常。」

　　「少給我來這套，你現在又沒有要比賽。」

　　「你也沒跟我說你要去啊！」

　　十一點二十分，他們才趕到KTV，身高將近一九0的塗浩程踏進包廂前，還稍稍低下頭，才沒撞上門楣，也因他這個彪開大漢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朝他們看過來──

　　他誰啊？吃什麼長那麼大只？

　　「入場券？」

　　負責收「門票」的是個臉有點臭，身材略胖的女生，他已經忘了她是誰了，但還是乖乖掏出門票──小學生用品。

　　「小丸子公仔？」對方失笑出聲，「這你也想得到，好吧好吧！算你過關了。」

　　輪到趙鈞武，他喜孜孜的掏出一疊看起來有點歷史的籃球卡。

　　「這啥？」

　　「麥可喬登退休前的紀念卡啊！」趙鈞武得意大笑，「搜集到這個，是我小學六年來做過最有意義的事情耶！」

　　「……隨便你。」對方揮揮手，示意他快進場。

　　「呃，借問一下，你是？」

　　收票員抬頭，圓滾滾的眼睛對上趙鈞武的瞇瞇眼。

　　「我是高伶莉。」

　　「嗄？你、你是高伶莉？」

　　他的夢中情人怎麼走樣了啦！她那圓滾滾的臉蛋、圓滾滾的大眼睛、甜甜的小酒窩呢？

　　嗚嗚，初戀果然還是留給回憶就好。

　　「老婆，怎麼啦？」一個魁梧的男人從身後出現，還彎身親親高伶莉。「寶寶還好嗎？不要太勉強喔！」

　　「他好得很咧！」

　　什麼？老婆？天啊！他的初戀情人居然已經結婚，而且還是準媽媽？可惡，到底是誰？誰娶了他的初戀情人？

　　「你是誰啊？」

　　「我？我是林冠毅啊！」

　　「林冠毅？」趙鈞武大叫出聲，接著哈哈大笑。「是你喔！怎麼長大變這副德行啊？啊，你還記得我嗎？我啊我啊！」

　　「你是？」

　　「我們小時候，常去水溝旁抓青蛙和蝸牛丟到女生桌上，每次都被女巨人抓起來海扁的四大金剛啊！」

　　對方想了想，突然大笑出聲。「記得、記得！你最慘的那次，就是把蚯蚓丟到哀人塗浩程桌上，然後被女巨人扁到破相，額頭還縫了五針！」

　　「是蚯蚓嗎？我怎麼記得是青蛙和蝸牛？」

　　「都有啦！還有爛泥巴。」

　　塗浩程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當時他在男生的眼中，真的是衰人喔？

　　「你猜他是誰？」一把抓來高大的塗浩程，他問。

　　「呃，他是……」

　　打從這高大的男人一進包廂他就注意到了，天啊！這種體格簡直可媲美球壇的運動員，精壯的體格與結實的肌肉讓在場男士全都想躲到桌子底下去反省，而已經到場的女同學們，更是偷偷看他好幾眼，並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誰啊？

　　「……我是衰人塗浩程。」他不得不承認。

　　哪泥？從小那個最弱不禁風的衰人？呃，不是，是塗浩程，居然變成這種體格？

　　「不是吧！」林冠毅開始希望他把丟蚯蚓的事情忘光光，因為這種體格，就算他有十條命也打不贏啊！

　　接著，全靠趙鈞武幫他吹牛──說他怎麼練成渾身肌肉，連帶的把他為國爭光，亞運贏得金牌的光榮事跡全都抖出來了。

　　「什麼？你就是那個塗浩程。」之中有人大叫。

　　前幾年這個名字可是炒得火熱，但誰也沒把他和當年那個瘦小男孩聯想在一起，以為同名同姓而已。

　　正當一群人亂烘烘地爭相恐後問他一堆有的沒的，忽然，門又開了，接著走進來的，是個穿著蓬蓬袖洋裝的女生，穿上白色蝴蝶結高跟鞋，四捨五入勉強算有一六0吧！她睜著一雙大眼眨了好幾下，視線瞬間掃過所有人，接著看到桌上擺著一些玩具卡片與漫畫。

　　「同學會？」

　　「是啊！」

　　魏瓊安這才把另外一隻腳也踏進來。

　　她一進門，在場所有單身男性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光是她那張惹人憐愛的臉蛋就讓他們吞了好幾口口水。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還有紅潤可愛的嘴唇和粉嫩臉頰，浪漫的長髮讓她彷彿像從城堡裡走出來的小公主，配上穠纖合度的身材，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靠，我敢賭，她絕對是廖瑜萱！」只有學藝，才有那種氣質和長相！

　　「廖瑜萱在那裡。」塗浩程指指角落，一個剪著短髮，畫著濃濃煙熏妝，穿著強烈龐克風短裙與破爛褲襪的女生。

　　「不是吧！」怎麼會變那麼多？

　　「聽說她去美國組了一個Band，去年發了專輯，現在是紅遍加拿大的搖滾樂手。」

　　十五年，十五年的光陰，讓原本的小可愛變成臭臉人妻，頑皮鬼變成顧家好男人，弱雞衰人變成陽光猛男，氣質美女變成搖滾樂手。

　　那這位神秘佳人是誰？只見她從經典凱莉包中掏出一個花輪公仔，放在收票員桌上，收票員點點頭，讓她進包廂。

　　她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接著坐在塗浩程旁邊，默默拿起點歌本開始看。

　　哇嗚！是個有甜美外型，卻冷冰冰的漂亮寶貝嗎？幾個男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挪屁股坐到她身邊了。

　　幾個女生先收回注意力，繼續靠在塗浩程身邊問東問西。

　　「你變好多喔！你以前小小只的，很可愛捏！」

　　「是嗎？」說他很可愛？喔，天啊！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可愛的。從前的他瘦小又安靜，根本沒什麼人注意到他，抽高之後，他跟可愛更沾不上邊。

　　「怎麼現在會變這樣呢……」一位女同學更是伸手搭上他的手臂，東捏捏，西摸摸。「你的手臂好結實喔！真強壯，怎麼練的啊？」

　　歐麥尬！他彷彿可以看見女同學雙眼射出貪婪的眼神，直巴著他不放。

　　「哼！」

　　誰？是誰在冷哼？塗浩程突然覺得後背竄上一股涼意，張望四周，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錯覺。

　　「我和鈞武都是體院出身，他以前打籃球的，肌肉比我結實。」他想把女同學的注意力轉到好友身上，不過似乎沒什麼用。

　　「是喔！那你是打什麼的？」

　　「我本來主修足球，後來改修游泳。」

　　「足球耶！」女同學們尖叫出聲，「世足賽不是快到了嗎？我印象中那些足球員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身上一點贅肉都沒有，體格好好喔。」

　　「尤其是小貝，噢！他好帥喔！」

　　「你們不覺得他有點像塗浩程嗎？」

　　有嗎？

　　塗浩程抿抿唇，有瞇不好意思。「足球場那麼大，每天跑個十圈，想胖也胖不了。」

　　「那你的腰部肌肉線條一定很……咳咳，結實嘍！」

　　「呃……」他該承認還是該否認啊？

　　「哼哼……」

　　又是冷哼聲？這次絕對不是錯覺了。塗浩程用眼角餘光瞄向一直靜靜看著點歌本的漂亮寶貝。她真的長得很可愛，又長又捲的睫毛揚呀揚的，精緻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膚總讓人想多看她幾眼。

　　似乎注意到來自身旁的視線，漂亮寶貝朝他瞪，不，看一眼，光那一眼，就讓他完全無法動彈。那股眼波下的鬼靈精與慧黠，我的老天，是她！

　　而原本忙著發名片給其他同學的趙鈞武，現在順勢繞到漂亮寶貝身邊。

　　「hello，好久不見，我是鈞武，趙鈞武啊！還記得嗎？」

　　「的確很久沒見了。」魏瓊安拿起遙控器點歌，也沒多看他一眼。

　　「妳是誰啊？這麼多年沒見，一時間還真認不出來呢！」

　　「你不認得喔？」魏瓊安挑眉，總算正眼瞧他一下。

　　「呃，妳是……」

　　「額頭上疤還會痛嗎？」

　　嗯？

　　魏瓊安不再理他，往沙發一靠，繼續點她的歌。

　　「塗浩程，等一下跟我一起搬東西，聽說是時光膠囊……」

　　塗浩程？這三個字讓魏瓊安楞了一下，她終於自發性的從歌本裡抬起頭，眼睛眨巴眨巴盯著身旁的男人看。

　　哇嗚！她終於看他了。塗浩程吞了口口水，突然覺得全身僵硬，四肢像無敵鐵金剛──沒發動的無敵鐵金剛般僵硬。

　　「浩浩？」原本冷冰冰的更大瞬間解凍。

　　噢！她總算叫出口了。

　　「小安。」

　　浩浩和小安，班上的一對活寶，有他們在的地方總是充滿矛盾──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一個斯文一個暴躁，一個弱小一個強壯，一個愛哭一個堅強，偏偏他們老愛湊在一起。

　　當然，那個斯文、弱小、愛哭的人，是塗浩程。

　　「什麼？她是魏瓊安？」趙鈞武像是見鬼般距離座位五公尺遠，捂著嘴巴，下巴差點掉下來。

　　「魏、魏瓊安！」大家思緒暫時停擺，誰也料想不到從前那個氣勢驚人的女巨人現在居然變得這麼嬌小可愛？

　　漂亮寶貝此時做了個和她氣質相當不符的表情──挑眉，冷笑。

　　「對，是我。」

　　「妳、妳……不是應該很高大嗎？」趙鈞武把手高舉過頭，印象中，女巨人是這麼高的啊！

　　「我畢業後就沒再長高了。」魏瓊安揮手，「倒是你。」她轉身塗浩程。「你真的是塗浩程？」

　　「我是。」

　　「你變好多喔！」真的太誇張了，他是在場她唯一認不出來的人，在廣告界待久了，她認人的功力還算不錯，但塗浩程的變化實在太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剛開始，她還以為坐在身邊的是從前哪個油嘴滑舌的男同學，也只有為了吸引異性注意，才會把自己的身體練成那樣吧！

　　這傢伙，從前看他瘦瘦小小的，一點都不像男孩子，現在居然搖身一變成為性感猛男了！那些女同學幾乎快貼到他身上去……

　　也是，從前他細心，很瞭解女孩子想什麼，但因為外表分數不夠，加上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在女生圈中雖然吃得開，但也只把他當好朋友，如今外表上的優勢不說，如果他那細心體貼的個性還在，肯定玩遍天下無敵手……看，他旁邊的女同學，還抓著他精壯的手臂不放！

　　「妳也是啊！」光鮮亮麗的打扮，和從前以行動自如為訴求的她完全不同。

　　她攤手，「我現在在廣告公司工作，不稍微注重打扮，根本接不到Case，更別說陞遷了，你呢？現在在哪高就？」

　　「我在學校教書。」

　　「教書？」

　　「教體育。」

　　這真是令人傻眼的答案，不過也對，以他的體型，說他沒在從事什麼運動不太可能。

　　「什麼教體育啊！」趙鈞武廣播電台幫忙補充。「他是大學體育系教練啦！明年要升副教授，對吧！」

　　「那個還要升等論文啦！」以為說升就升嗎？不滿中途被插嘴，塗浩程把他推到一邊。「妳變那麼多，我差點認不出來。」

　　「可是，你剛剛就認出我了吧！」

　　「那是……」話說到一半，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本來想說他是和她四目相交後，發現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和小時候的她幾乎一模一樣，直覺便知道她是魏瓊安，但那樣說又似乎太親密。不管他們從前再怎麼要好，現在也只是久別重逢的老同學。

　　「那是怎樣？」魏瓊安偏著頭問他。她最討厭人家說話說一半，非得追根究底不可。

　　沒想到她會突然靠近，疑惑的再加上細緻可愛的五官，那模樣真是會讓男人心跳加速。

　　「沒有啦！」

　　「幹嘛話講一半就不講了，你很娘耶！」

　　皺眉，露出標準魏瓊安不耐煩時的表情，小手往他肩上一槌……從前因為兩人體型差遣，他老是被她撾到內傷，現在被她粉拳一打，說無關痛癢還算客氣，不知怎的，被她槌到的地方，還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

　　魏瓊安盯著自己的手看，彷彿有點疑惑剛剛槌到的是什麼。不就是肉和骨頭而已嗎？怎麼手感會這麼好啊……

　　「那是二頭肌。」看她一臉疑惑，塗浩程自動解釋，「蝶式練來的。」

　　魏瓊安楞著看他好一會兒，看他相當認真地解釋自己身上的肌肉構造，她抽抽嘴角，忍住大笑的衝動，但最後還是受不了了，趴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真的變得多耶！本來的小男孩現在變成……」她手一攤，「這個樣子。」

　　「妳不也一樣嗎？從女巨人變成小公主了。」

　　「那不一樣，這是工作需要，用這種裝扮比較討人歡心，畢竟那些大老闆看多高挑性感的廣告女模，對外表也是很挑的，我這樣還算保守咧！至少該包的有包起來，你都不知道，若要搶模拍廣告，有些同事還會用美人計……」

　　「妳也會嗎？」

　　「哪輪得到我啊！我只是比一般從稍微注重打扮一點而已……畢竟外形甜美在某些場合也容易得到較多好處，比方說多一球冰淇淋或是從司機身上知道老闆幾號要回國……既然有這項優勢，不用白不用。對吧？」

　　「是啊！像我們身高高的人，在跳水的瞬間就贏人家一點點了。」

　　「對。」她笑出來，「就是這樣。」

　　台上突然一陣鼓噪，接著所有人把焦點對向塗浩程和他身旁的魏瓊安，眼神中帶著看好戲的戲謔。

　　發生什麼事了？

　　只見趙鈞武握著麥克風，手中拿著一張泛黃信紙，正幸災樂禍的盯著他賊笑。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不知道誰先開始的，重點大家一起起哄了，且調侃的對象似乎是他們。

　　「什麼？」兩同時被嚇得不知所措。

　　「時光膠囊啊！」旁邊好心同學幫忙提醒。「剛剛趙鈞武搶到塗浩程的時光膠囊，而且把內容大聲念出來了。」

　　時光膠囊？對喔，好像有這麼一回事，邀請函旁備註著當天要把塵封十五年的時光膠囊打開，裡頭有四十封信，寫滿小時候的自己對十五年後的自己許下的心願。

　　「你寫了什麼？」看大家鼓噪不已，魏瓊安有點不安。

　　「我、我忘了。」誰會記得啊！

　　「P.S.：」趙鈞武繼續念，「小安，我以後一定要變得很強壯，然後好好保護妳。」

　　Shit！這什麼東西？

　　塗浩程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妙，馬上飆衝向前，一把搶下趙鈞武手上的信紙，快速瞄過信紙一眼，像是被什麼驚嚇到似的，他的眼睛瞪得像牛鈴那麼大，嘴角往旁邊抽動，接著，把信紙對摺再對摺，放進上衣口袋裡。

　　「嗚！大情聖臉紅了。」趙鈞武直接指著他的鼻頭取笑。

　　「你是小學生啊！幼稚！」塗浩程罵他一句，湊近一聞。厚！他喝酒了，難怪整個人失控到不行。

　　「今天是小學同學會啊！」好冷的笑話。

　　現在是怎樣？「P.S.……」都這麼感性了，正文到底是多感人肺腑？只見旁邊女同學湊到魏瓊安耳邊說了幾句話，她臉色微變，原本還算輕鬆自在的表情在瞬間天崩地裂……塗浩程就知道慘了。

　　她扯扯嘴角，朝台上的他看一眼──

　　「我先走了。」然後從容地拿起包包，頭也不回的離開。

第三章

　　這下慘了，原本High到不行的同學會瞬間降至冰點，大家矛頭指向胡言亂語的趙鈞武。如果他不亂念的話……

　　主持人連忙搶回麥克風，把來亂的趙鈞武踢下台，再對塗浩程說：「還不快去追？」

　　仍處於震驚中的塗浩程終於回過神，他連忙離開包廂，才想問工讀生有沒有看到魏瓊安的人影，就發現她一臉輕鬆地倚在一旁，朝他勾勾手。

　　她不是在生氣嗎？

　　他走上前，正想著該開口說什麼，她已經先聲奪人，「很尷尬對吧！所以我才先離開那裡。」

　　他恍然大悟，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斷。

　　「妳沒生氣？」

　　「生什麼氣啊？」她失笑，「不過，你小時候真的很老實耶！那種信，就當成寫的志願就好啦！寫你想當總統還是當老師都可以，何必把這種事寫出來？」

　　她寫的應該是把所有男生殺光光這種願望吧！

　　「因為……那天我記得妳在生我的氣……」剛看到信紙的瞬間，他臉都綠了，對小時候的自己居然寫得出這種厚臉皮的內容感到羞愧，但也想起來他怎麼會寫這種東西……

　　「我生你什麼氣？」

　　「因為我那天跟其他女生牽手，而且……」他搔搔頭，對自己驚人的記憶感到不可思議。「不知道那天是誰的生日，我去她家吃蛋糕，午休的時候大家睡在一起，後來妳好像很生氣，所以我才……」

　　真的假的？她以前那麼愛生氣？

　　魏瓊安伸手，「給我看看，你有帶出來對吧？」

　　他猶豫一下，但還是把信紙拿給她。

　　我不會再和其他女生手牽手，也不會再和其他女生親親，更不會和其他女生睡在一起，我發誓，以後我只跟小安牽手、親親，還有跟妳睡在一起，我要娶妳當老婆。

　　P.S.：小安，我以後一定要變得很強壯，然後好好保護妳。

　　她努努嘴，努力不發出笑聲。小孩子的世界好單純，手牽手、親親、抱抱、睡覺……當時真的只是單純的友好行為，不帶一絲邪念，可是一旦長大成人，對這些字眼就有了不一樣的解釋。顯然他的發誓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看樣子他根本就忘了。

　　「我小時候真的因為這樣生氣啊？」

　　塗浩程聳肩，沒說話。

　　她拍拍他的肩膀。哇！手感真是太棒了。表面上她仍神色不變的道歉，「因為我的脾氣，害你十五年後出糗，真是不好意思啦！」

　　「知道妳沒生氣就好了。」他鬆了一口氣。

　　「對小時候做的事發什麼脾氣呢？何況，你應該也是誠心誠意寫這封信的吧！這樣我就更沒有理由生氣了。」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們回去吧！他們還在等我們……」

　　塗浩程拉著她，才想往包廂走，她卻反拉住他。

　　「都跑出來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她停下腳步，指指背後的電梯。「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我知道有間關東煮超好吃喔！」

　　這、這難道是……約會？塗浩程心臟漏跳好幾拍。向來主動約他的女生並不少，可是對方是魏瓊安，是他的初戀……

　　一想及此，他跟上她的腳步，與她一前一後離開KTV。

　　＊＊＊＊＊＊

　　「好好喔！同學會開到一半就溜出去約會……」隔天，損友特地打電話給塗浩程，虧他兩句。

　　「你以為是誰害的？」

　　「你該感謝我，是我讓你們有獨處的機會耶！」

　　狗屁！明明差點幫倒忙還敢事後邀功？臉皮天下第一厚非趙鈞武莫屬。

　　「啊，後來你們去哪裡了？」

　　「去吃宵夜啊！」

　　「騙人！是去「荷貼魯」吧！這麼晚了，宜蘭這種地方可不比台北，去哪吃宵夜？」

　　魏瓊安原本提議去吃關東煮，後來因為店家打烊，兩人又窩到便利商店買關東煮，後來更發現他們不約而同都帶了小丸子文具去參加同學會，於是便狂買關東煮，集滿十點用加購價換了個豬太郎便條夾，她氣呼呼地說，總有一天要抽到野口的迴紋針座。

　　一二三，小丸子、花輪、豬太郎，一字排開，她看起來十分開心，當下他便把自己手中的小丸子剪刀送她。

　　「其實，我滿喜歡這一次的企劃。」她說。「小丸子耶！我最喜歡小丸子了。」

　　「妳要搜集嗎？」

　　想了想，她手上捧著三個小丸子文具，有點懊惱地搖搖頭。

　　「這間廣告企劃跟我們公司剛好打對台，搶走我們上一季最大客戶，本來發誓不買他們的東西的……職業病，這種行業做久了，很難被一時的甜言蜜語所打動，可你又不得不承認這一連串的活動做得很不錯，對吧？」

　　「有時候，想太多反而會裹足不前。」他微笑。「很多東西都需要一時的衝動，消費也是。」他晃晃豬太郎的腦袋。「搜集這個又沒什麼關係，很可愛啊！」

　　「可愛。」她哼一聲，「告訴你，這是商人慣用的手段，六十元一點，十點用三十九元加購一隻，也就是說，一隻公仔至少得花六百三十九元，當然你消費了一百一十九元，還是只能得到一點！你如果想搜集一整套同學會文具，至少得花六千三百九十元，當然還不包括抽到重複的，當你搜集了一個、兩個，就會想要搜集更多，告訴你，公司削爆了！」

　　聽她義憤填膺地算給他看，塗浩程仍平靜地說：「儘管如此，還是很多人甘之如飴。」

　　「是啊！畢竟還是得去消費，大部分人都抱著這種心態吧！」喝了點啤酒，她有些醉醺醺。「就跟婚姻一樣，在踏進去之前，算得一清二楚，然後因為一時衝動就跌進去了，明明這東西一點也不美妙，但因為很多人都這麼做了，你也只能騙自己那是甜美幸福的，就跟騙自己，這些公仔實用可愛又有增值空間一樣。」

　　聞言，他倒抽一口氣。「妳結婚了？」

　　「沒有啦！」她哈哈大笑。

　　「妳不想結婚？」

　　「不知道，大概不想吧！自己一個人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適應另一個人的習慣與生活？」

　　「這種事情很難說，話別說太滿。」

　　「對啊！」她咧嘴一笑，「也許就跟購物慾一樣，需要一時的衝動，結婚後，又要騙自己對這種生活甘之如飴。」她攤手，「超慘的。」

　　後來，他送她回家，她伸手跟他要了那張信紙，他本來還有些猶豫，但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心疼不已。

　　「這封信讓我很感動，原來我從前那個樣子，也會有人喜歡我。」

　　「妳從前正直善良，最看不過別人欺負弱小，勇敢又體貼，一直都是我崇拜的對象……」他對自己的心意毫不諱言。「畢業後，我開始學妳練跆拳道，然後踢足球……一直到現在，我想，如果沒有妳，應該沒有現在的我吧！」

　　這……這感人肺腑的表白是怎樣？？她一直以為自己長年在廣告界打滾，看過無數的廣告辭令，內心早已波瀾不興，但這傢伙，沒想到他高大魁梧的外表下，還有這麼一顆多愁善感的心──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能從一個大男人口中聽到這段話，她已經很感動了。

　　「從前我大剌剌像個男人婆，但卻得到最真誠的心意，長大後，因為外表的關係，身邊的人變多了，卻又不一定真心相待……所以我想保留這封信，可以嗎？」

　　他沒再反對，將泛黃的信紙送給她。

　　「謝謝。」

　　她踮高腳尖，並朝他勾勾手指，趁他彎下腰時，輕輕在他臉頰獻上一個感謝的吻。

　　看他愣在原地呆若木雞，魏瓊安吐吐舌。「這是感激之吻，幫我送給十五年前的小男孩。」

　　塗浩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等到回過神來，他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床邊發呆。

　　撫撫自己的臉頰。他居然被魏瓊安親了……

　　長那麼大，說他從沒被女孩子親過臉頰絕對是騙人的，不過那多半是強迫性質居多的強吻，他一點都不喜歡，而且嚇得要死。試想，被不喜歡的異性嘟過一雙濕潤的唇給纏上，誰會開心啊！

　　可是，魏瓊安不一樣，她的唇柔柔軟軟，而且沒有絲毫「邪念」──似乎就如她所說的，這個吻，是要給十五年前的塗浩程的。

　　那他呢？現在的他呢？塗浩程沒來由地跟自己生起悶氣。

　　那封信也讓他想起一件事──從小他的異性緣就不錯，瘦瘦小小的雖然常被男生欺負，女同學們卻將他當做好姐妹，一鼻孔出氣，長大後，身材越來越高大，女同學們的眼神變了，從親切友好變成崇拜，再從崇拜轉為曖昧……

　　然而不管是誰，連親親、抱抱都不可以，從小老爸就對他們三兄弟諄諄教誨，對女生要溫柔、體貼，要多替女孩子著想，不同於哥哥們的陽奉陰違，他可是很確實的在執行呢！

　　他一直想不起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婚前守貞的想法，直到那封信出現後他才發現，原來年紀還小的他，就把魏瓊安當成自己未來的老婆人選，除了她之外，他不會對其他人出手……

　　可話說回來，萬一他娶不到魏瓊安怎麼辦？當一輩子的處男？他撫額低吟。小時候真的太單純，搞不清楚狀況就亂發誓，雖說誓言是自己立的，但他也不是個輕言反悔的人，何況，守了二十八年的貞操，現在要他一下就胡亂搞也是不可能的。

　　那怎麼辦？看來他只好把魏瓊安追回家，反正他也不討厭她，而且，可能還有點覺得她不錯……

　　她是少數不會對他投以愛慕眼光，跟對他毛手毛腳的女人，光是這點，他就覺得……嗯，很舒服。

　　還有，她偶爾手來腳來K他個幾拳也是滿舒服的啦……想到她那雙軟嫩的唇，又是一陣心猿意馬，他試著做幾個深呼吸，但慾望越來越強烈。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每當慾望高漲時，他就彎腰，鬆開褲頭……

　　撲通！

　　「吵死了！」泳池旁的房間傳來塗家老二的怒吼。

　　「厚！塗浩程！又是你！」

　　「不要老是在半夜遊泳好不好！」

　　他結實的身材怎麼來的？這樣來的。

　　＊＊＊＊＊＊

　　「什麼？」

　　放完連假，魏瓊安回到工作崗位，聽著助理們偶然間聽聞的小道消息，忍不住大叫。「妳是說真的？那個國際知名的運動品牌，要找我們簽廣告代理？」

　　「對啊！一簽就是五年喔！老總說，最快也要八月才簽，他們和上一個廣告商合約到七月，目前有在談了，這次……誰要是能拿出滿意度較高的成績，就能拿到第一筆廣告代理！」

　　行銷部門除了魏瓊安這組以外，還有其他三組互別苗頭。通常他們是以業績、顧客滿意度以及商品銷售量做評比，他們這組以魏瓊安Joanne為首，去年業績剛升上第二名，目前正朝第一名的Judy殺過去。

　　廣告業就是這麼現實，搶業績、搶客戶、搶創意。

　　魏瓊安一聽，眼睛在瞬間危險地瞇起來，眼珠轉呀轉的，腦海裡瞬間跑過無數個想法。

　　「Landy，妳去查這幾年的重大運動賽事，還有六月南非世足賽有哪些國家參賽，鎖定幾個明星球員，調查他們的球衣、背號，還有愛吃的東西。」

　　「Jill妳去調查台灣有哪幾個目前還在場上的現役運動員，以棒球、籃球與足球為主，還有去問阿布拿不拿得到下屆奧運的選手名單，上一屆有參賽得獎的更好！」

　　「阿迪你多跑幾間運動用品代理，凡是運動飲料、健康食品、運動類線上遊戲，還有鞋商……如果需要廣告，就攬下來，你找品哥幫忙分類，再估計一下預算，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

　　「Mimi，妳說妳前男友在那間品牌代理商裡當經理秘書對吧！」

　　「是前前前男友。」Mimi更正。

　　「好，Call他出來吃飯！問他所有詳細資料，包括他們經理喜歡吃什麼、不喜歡什麼、一天上幾次廁所都要告訴我。」

　　Mimi大眼眨呀眨。「吃飯可以報公賬嗎？」

　　「好。」魏瓊安差點沒大笑出聲。「讓妳報公賬，但別拿「荷貼魯」的來報，全公司都知道你們做過什麼了。」

　　大家哈哈大笑，因為之前就發生過這種鳥事，她不得不特別提醒。

　　「唉唷！討厭！」

　　「安姐，妳這次好沖喔！」Landy說。

　　「廢話，這次不能讓Judy他們再搶先了！加油！來，沖吧！」

　　一陣驚人的愛的鼓勵後，組員們紛紛作鳥獸散，魏瓊安的腦筋轉個不停。她得構思新廣告、新創意，在最新一季的廣告中拼出亮麗成績，讓所有人注意到他們，還有演員，對，好的廣告不一定得請一線人物，以創意取勝才是王道。

　　「安姐，妳看，Judy他們那組請來三個大咖男明星去唱歌，為的就是幫房屋仲介打廣告，結果……妳不覺得雖然他們很吸睛，可效果有限嗎？」

　　「那是爛廣告，我嗆過Judy了。」魏瓊安直言不諱，「但她打死不承認是她的錯。」

　　一個好的商品，要找適合它的廣告，不是用重金打造，或是請一堆A咖幫忙站台就有效，在拼曝光率的同時，也得拼創意。八支廣告裡，只要有一支讓人印象深刻、兩支讓廠商大賺錢，就贏了！

　　好的Leader領你上天堂，不好的Leader領你吃便當。這是她的至理名言，而她的夥伴們也深信不疑，合作兩年多，儘管中間有些成員來來去去，但核心價值還是存在──

　　做好廣告，打知名度，賺大錢。

　　接連幾天，魏瓊安和組員們接下幾支電視廣告，她和設計部也討論過情節設計與橋段安排，大致上沒什麼問題，現在要找合適的人選拍廣告。

　　「有個劇場演員不錯，長得很有喜感，可以演那個胖胖阿公。」Jill從一疊照片裡如數家珍地抽出一張張照片。「這個鬈發大嬸，很有鄉土味，而且我面試過她，她講話還有很自然的海口音，可以用。」

　　「那個男性乳液廣告呢？」魏瓊安開了一整個下午的會，脾氣開始暴躁起來。

　　「我是看了幾個人選……」助理一個頭兩個大，最近好幾個廣告案在跑，她已經看這些俊男美女看到眼花繚亂了。「可還是有點問題，想給妳看一下……」

　　看過幾張照片和經歷後，魏瓊安搖頭，「他？不行，他已經拍N牌的洗面乳廣告了，妳想吃官司是不是？這個？不行，那是奶油小生耶！妳是要賣奶油還是賣乳液啊？這個？這個是諧星，要諧星去賣乳液，有人要買嗎？長得好看的諧星？不行，這是他的既定形象，改不了的……」

　　大家雖然愛錢、愛工作，但連續好幾個禮拜的疲勞轟炸，血肉之軀誰都受不了啊！

　　可就魏瓊安一個人，頭髮雖然不像早上那樣燙卷整齊，但至少雙眼仍是炯炯有神，灌了好幾杯黑咖啡，她的手現在還在抖，但起碼思緒清楚，口條分明。

　　「這次要強調更清爽、自然，像剛洗完臉那種濕潤與乾淨，下一季要搶攻男性市場，這跟運動用品的市場是重疊的，要積極啊！不要找明星或男模，他們脂粉味太重，Mimi，有沒有運動員？」

　　「呃……可是，他們可能不太願意拍這種……」

　　話還沒說完，名單就被魏瓊安一把抓去，她翻了幾頁，便停住了。

　　「這個……」

　　Jill看一眼，攤手。「這個不太容易吧！廠商本來是把他列為前三名人選，我是覺得就外型跟氣質來說，他是很適合啦！可是，聽說他不太好搞……」

　　「怎麼會？他人超好的啊！」塗浩程耶！沒想到他也在名單內，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

　　「他性格很古怪的，兩年前拿了亞運男子單項八十米自由式金牌後，本來很多人找他代言的，但他接了一支公益廣告後就說他沒興趣。」

　　「亞運金牌？」魏瓊安一時傻眼。她在同學會那個晚上，偷親的那個大男生，拿過亞運金牌？

　　「好厲害，安姐，妳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是辦公室肉雞，最討厭運動了。」她捏捏自己瘦弱的手臂，追著Jill問：「他沒打算拼2010奧運嗎？」

　　「目前沒聽說。」

　　這就奇怪了，那個萬人迷居然這麼保守？魏瓊安有些意外。有這種外型與體格，不當個運動明星真是太可惜了！他一定會成為縱橫體壇與廣告界的新寵兒。

　　「就找他！」拍桌定案，她說。

　　「什麼？」安姐瘋了嗎？

　　「就因為他難搶，所以只要找他來拍，我們就更有勝算！」她一臉勝券在握。

　　「決定了，我們就主打這支廣告，然後把他當成Mke代言的第一順位。」

　　瞇起眼，已經有些心悸過頭的魏瓊安，眼前突然浮現一幅美妙的廣告畫面──猛男塗浩程原本專注於激烈的游泳競賽，接著翩然起身，露出他糾結壯碩的古銅色背肌，然後鏡頭轉向更衣室，B牌的男性專用乳液塗滿他全身……

　　「我游泳，我，用B牌身體乳液。」

　　他這麼說。

　　簌簌……她可以想見到時會有多少女性同胞盯著廣告流口水，接著衝到藥妝店，買下各種香味的乳液。

　　這次的顧客群不只鎖定男性，還有女性顧客──讓她們買下來給男朋友用！

　　女性的消費力果然是國家經濟之命脈啊！

　　「啊！快、快叫救護車！」

　　「怎麼了？」

　　「安姐流鼻血了！」

　　熬夜心悸會流鼻血？再加上慾火攻心，就會。

　　＊＊＊＊＊＊

　　有句話這麼說──

　　當人決心要成功時，連老天爺也會幫你。

　　在醫院休養一天，用盡任何方法終於出院的魏瓊安，正在想用什麼樣的理由約塗浩程出來見面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塗浩程！」她用誇張的唇語對旁邊的助理尖叫。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她想簽他拍廣告時，他就自動找上門來，這不是天助她也是什麼？

　　於是，當塗浩程約她中午餐敘時，她便非常有誠意地配合了。

　　他一出現，先到的魏瓊安忍不住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哇，極品！

　　老實說，她明明對陽光男孩沒興趣，只覺得他長得俊朗，還算人模人樣的，可今天在光線充足下見到他，才驚覺他除了有運動員該有的陽光笑容外，還有一種俊秀的氣質，跟一般只知道在運動場上蠻幹的運動員又不一樣……

　　再加上從他身上傳來的清新沐浴香……剛洗過澡嗎？也是，他剛剛還有課，想必是下課後，淋浴過後才趕來吧！魏瓊安想到有一支男性沐浴乳廣告也能找他拍，想像大量水花激濺在他賁張的肌肉上，接著他轉身，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游泳，我，用L牌沐浴乳。」

　　停，這根本就是抄襲！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他開口致歉。

　　「不會，是我早到了。」要跟他談生意，當然誠意得做足嘍！

　　塗浩程接著從口袋掏出一個小東西放在她面前。「這個給妳。」

　　「給我？」她傻愣的看著桌前的山田原子筆公仔。

　　「妳不是在搜集嗎？我回去翻過抽屜後，發現有一些點數，湊一湊，剛好還有十張，想說今天跟妳見面，剛剛跑去換給妳。」他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搔搔頭。「結果，這個也不是野口。」

　　魏瓊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一個大男人也有這麼單純天真的一面，家裡的三隻小公仔不知道被她放到哪去了，既然又多一個同伴，她還是認真地把所有公仔文具搜集完整好了。

　　「呃，妳最近是不是沒睡好？臉色好差。」他不只主修體育，健康管理也算在他的學問研究範圍內。

　　她摸摸自己妝點得宜的臉頰。難道哪裡不對嗎？黑眼圈沒蓋掉？還是臉色慘白？他又怎麼會知道？

　　「妳的眼球都是血絲。」他解釋，「這是騙不了人的。」

　　是喔，沒料到他會有這麼細心的一面。她聳聳肩，顯然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興趣不高。

　　身為廣告人，不熬夜怎麼叫廣告人？

　　「只是接連幾天熬夜趕Case又喝了太多咖啡，心悸。」

　　塗浩程抿抿唇，「妳知道嗎？連續三天熬夜不睡覺，會對大腦造成永久性的傷害。」

　　「什麼？」她心頭一跳，「有這麼嚴重嗎？」

　　「都是經年累積而成的。」他繼續說：「所以，不管再忙、再累，還是要休息。」

　　真的還假的啊？魏瓊安有點懷疑，不過，也知道他是為了她好，但那句「永久性傷害」，殺傷力還真大，她嚇到了。好吧！以後要熬夜，熬兩天就好。

　　「妳工作壓力很大嗎？」

　　「當然嘍！廣告公司，你也知道，集結創意、行銷、業務於一身的工作……可誰不是這樣呢？我們就只是想把最好的畫面呈現給大眾，吸引大家掏錢，呃，刺激市場經濟，造福社會大眾，你知道的。」越講越心虛，她喝了一口果汁。

　　「說到這，我們學校下學期要開始招生，校長要我們管理學院提出一些企劃，幾個老師打算招標，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好。」有錢賺她怎麼會說不好？何況又是跟體院合作……這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啊！於是她拿出紙筆，俐落地問了他幾個基本問題，表現出充分的專業。

　　「這樣會不會給妳添麻煩？」

　　「不會啊！我最喜歡接Case了。」而且，這樣還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妳這麼忙，很容易病倒的。」

　　「說到這。」魏瓊安像是找到知己般，向他大吐苦水。「我才剛從醫院出來。」

　　「醫院？」

　　「我流……」想到自己幻想他裸體的片段，她連忙更正。「我之前熬夜又喝咖啡，心悸，後來醫生勸我得多運動，調整體質，不要老是待在冷氣房，都沒流汗，很不好。」

　　他認同的點點頭，「是啊！這樣真的對身體很不好，而且人體需要……」

　　趁他還沒繼續他的「健康經」之前，她搶先說：「所以啊！我就說，如果有空，還想問你該做什麼運動才好，可你也知道，久不動，骨頭都懶了，現在要我動，比登天還難。」

　　他定睛看著她，「平時可能不方便，不過，如果是週末，我通常都會在學校運動場，妳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帶妳做點簡單的熱身和運動。」

　　啊，真熱心，不過她八成只有三分鐘熱度，現在還有動力，週末？還是睡大頭覺比較實在。

　　「呃，再說再說，有空我來找你。」

　　「我大都待在操場，不過有時候也會去指導足球隊，在另外一邊的球場，有時候如果太陽太大，也會去游泳，運動場很大，妳如果要來……」

　　天，他可真熱心！她週末最好是會去找他啦！魏瓊安試著接他的話。「我要來會先打電話給你。」

　　連忙回過神來，她將話題拉回。「對了，我上次才聽我同事提起，前兩年你居然參加亞運，一舉拿下金牌，真的假的啊？」

　　「這是真的。」

　　「你真的太屬了，呃，我是說，太厲害了，後來聽說你又拍了一支公益廣告是不是？」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聽他淡然的口氣，魏瓊安馬上嗅出不對勁。「你不喜歡拍廣告？」

　　「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為什麼？」她在心中尖叫。拍廣告耶！這種名利雙收的大好機會，他居然不要？

　　為什麼？塗浩程皺眉。不喜歡拍廣告還有為什麼喔？「目前我有自己的計劃，拍廣告會打亂我的進度，而且，拍廣告很麻煩耶！」

　　魏瓊安的嘴角忍不住抽搐。這世上還有人嫌拍廣告很麻煩？那些為了搶曝光率的模特兒都想拿塊豆腐去撞牆了！

　　「那……你想做什麼？」忍住，千萬不能發飆，魏瓊安試著想從他口中多套點消息。

　　他微微一笑，「等我做完再告訴妳。」

　　他一個大男人會有什麼秘密，不會是拒絕她的借口吧！魏瓊安有點小不滿，不過，她也知道現階段不能逼得太急，今天就當做是隨口提起吧！

　　「好吧！」她沉住氣，逼自己裝出可愛俏麗的撒嬌模樣。「那等時間到了一定要告訴我喔！」

　　塗浩程喝了一口果汁，但似乎差點嗆到。

　　「妳怎麼了？這不太像妳。」

　　像她？拜託，現在要跟他談生意，要是真的讓她恢復本性，豈不把他嚇跑？

　　「呵呵……人總是會變的嘛！」

　　「妳還是本來的樣子自在點吧！」

　　奇怪，溫柔婉約派不上用場嗎？還是他根本不喜歡她這一型的？

　　初戀歸初戀，她可沒自戀到以為過了十幾年，這個健壯如種馬的男人還對她有一絲留戀……

　　他不喜歡她這型的沒關係，她有得是辦法。

第四章

　　以為她就這樣放棄了嗎？

　　她魏瓊安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目的：誘拐塗浩程。

　　A計劃：美人計.誘餌：Mimi，「Mimi，妳上。」

　　「安姐，他不是妳同學嗎？」挺起胸，她喬一下胸部位置，接著慢條斯理地問。

　　「所以，妳用美人計，沒問題的！」她豎起大拇指，「他對女生很好，妳賺到了。」

　　「嗯，好吧！」

　　接了他們學校的廣告招標案，雖然不算什麼大案子，不過跟體院師生多接觸也是能從中搜集不少資訊的，她更能趁這個機會，跟塗浩程混熟，然後……

　　「明天等妳回覆。」魏瓊安塞了一張紙到她手中。「記得，一定要詢問他為什麼不願意拍廣告，並努力說服他跟我們簽約喔！」

　　「包在我身上。」她假裝嬌羞地收下合約，塞到衣服底下，胸前。

　　「咦？」那裡可以塞東西喔？

　　Mimi甩甩頭髮，「我會跟他說，簽了，它們，今晚就是你的。」接著拋一記飛吻。

　　「呃，用不著做到這種地步，灌他幾杯酒，讓他卸下心防，或從他口中探聽出點什麼就行了。」

　　隔天早上，魏瓊安坐在辦公室內惴惴不安地等著Mimi拿合約給她，但是，八點、九點、十點……都已經過中午休息時間，還沒看到她人！

　　是怎樣？

　　下午一點半，午休時間剛過，才見到Mimi姍姍來遲。

　　「Sorry，Sorry。」她一臉神清氣爽到讓人很想打她！「我睡過頭了。」

　　一聽說她進公司，魏瓊安立刻殺到她位子，向她拿合約，一看，這下不得了，不只脖子，還有手臂、胸前，遍佈紅紅點點，而且都是顏色深到有點像被家暴的羞人小草莓……

　　魏瓊安馬上將合約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抓著她問：「天啊！Mimi，他居然打妳？」

　　「才不呢！」，Mimi捂著嘴笑起來，「噢，組長，妳說得沒錯，他真是個好男人，昨晚真是我這輩子過過最美妙的夜晚，我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向來視男人如衣服的Mimi眼中居然出現夢幻少女心。「他真的好棒，噢，組長，我可以倒追他嗎？」

　　啥？原來是你情我願啊！她冷哼一聲。就知道塗浩程那傢伙肯定經驗豐富又身經百戰，就連萬人斬Mimi都拜倒在他的游泳褲下，這下不用指望Mimi了。

　　看來他八成不受Mimi誘惑，也許他的罩門不是這一型的。

　　目的：誘拐塗浩程。

　　B計劃：還是美人計。

　　誘餌：Jill。

　　「Jill，換妳！」

　　「我？」正在吃便當的Jill筷子掉下來，瞠目結舌地看著魏瓊安。

　　「因為妳是裹著大家閨秀糖衣的小惡魔，沒有男人可以忽視妳的存在。」換個類型，再來一次！

　　是這樣嗎？

　　隔天，還是一樣的結果。

　　「喔！安姐，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男人……」就連小惡魔也雙眼冒愛心。「他真是太迷人了，妳相信嗎？組長，他連搭手扶梯，都小心翼翼地站在下面耶！反正，他對女孩子呵護備至……我真的頭一次遇到這種男人，是發自內心對妳溫柔體貼，我現在光聽到他的聲音腿就軟了。他的胸膛好結實，他的手臂好強壯喔……」

　　這麼有辦法？就連小惡魔也被他收服了？

　　「真的！」Mimi過來分享使用心得。「我被他壓了一整晚，一整晚耶！」

　　「沒有體力怎麼可能做一整晚，那時候實在太舒服沒想那麼多，現在聽你一說，我才想起他的手臂有多粗壯……」

　　這下糟了，要是再這樣下去，她的工作室不就倒戈淪陷了？

　　她本來是打算利用美人計，把塗浩程迷得七葷八素，然後他一時意亂情迷就會答應簽約，可沒想到，被迷得昏頭轉向的，都是她的員工！

　　這樣她要怎麼逼他簽約啦？在Joanne組還沒變成「塗浩程後宮」，她得去找他問清楚。

　　呃……可是，當初也是她找Mimi和Jill去勾引人家的耶！如今還跑去興師問罪會不會太那個……

　　哼！不管，居然隨隨便便就對她的員工出手，這下她就有借口大大方方去找他討個公道啦！

　　中午，她到學校找人，他同事說他正在泳池游泳，於是，她脫下高跟鞋，赤腳踩進泳池館，中午游泳的人並不多，還算好找，找那個身影移動最快速的水道就是。

　　她快步走過去，這才發現有個女學生早坐在塗浩程的泳道旁，趁他回來休息中途，遞毛巾、送水什麼的。

　　臉上三條線。那個小女生，應該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吧！這麼年輕，塗浩程也下得了手？

　　雖說兩人是沒差幾歲啦！可人家畢竟是學校學生，這樣傳出去不好吧！

　　站在泳池旁的魏瓊安，打算等他游完再找他算賬。只見他一趟、兩趟、三趟……都十幾趟了，直到女學生因為敲鐘得去上課，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Mimi說他體力過人絕對是真的。

　　照他這種體格，去拍健康食品或運動飲料也不錯吧！還有牛奶廣告！對了，王建民不是也拍了一支嗎？那就叫塗浩程去拍另一家牛奶公司的吧！

　　「我游泳，我，喝G牌牛奶。」

　　「我游泳，我，喝S牌運動飲料。」

　　「我游泳，我……」

　　她就這樣坐在一旁，一邊看著他在泳道來回，從自由式，看他健壯的手臂在水花底下撥動，她馬上想到可以幫他接支健身器材的廣告；接著是蝶式，哇！看他堅挺的翹臀在水波中游移的模樣，不拍支子彈內褲的廣告真是太可惜了……

　　「妳怎麼會來這裡？」

　　剛游完三十圈，起身抓起旁邊的毛巾擦臉擦頭髮的塗浩程，脫下泳鏡後才發現魏瓊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傻笑，一雙眼睛不時透露出狡黠的光芒，有時候又抿著嘴偷笑幾聲，模樣真的古怪極了。

　　「啊？」這才發現他已經起身，她還傻傻坐在椅子上，目光所及儘是他結實的肌肉，加上水珠流淌……自認為不喜歡猛男的她，也忍不住吞了好大一口口水。

　　不，不能這麼快就淪陷，這樣是要怎麼談事情啊！

　　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自在，塗浩程便說：「妳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所謂換件衣服，也不過就是擦乾身體，套件T恤在身上罷了，而他寬大的肩膀將原本簡單寬鬆的T恤架得英挺有型。

　　不知道他要不要拍T恤廣告？

　　「我游泳，我，穿……」

　　好，停。

　　對哦，她是來找他辦正事的，不能再幻想下去了。

　　「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不能來找你嗎？」這是什麼語氣？魏瓊安突然很想調戲他……呃，不，是鬧他一下。

　　他搔搔半濕的髮。她來找他，他是很高興啦！只是……

　　「妳週末沒有來？」

　　咦？什麼？她週末來幹嘛？喔，對？來運動。

　　「呵呵。」她裝傻訕笑，「週末我加班，想把一些工作整理完嘛！像你們學校的廣告案，我都弄好嘍！很快吧！已經交給總務處批價了。」

　　「那妳今天是來……」

　　魏瓊安單刀直入地問了，「說到這，我倒是要來問你，你是怎麼樣啊？居然把我的員工變成那副德行？」

　　「什麼意思？」

　　「如果是私底下來往也就算了，可我是派她們來跟你談公事的，你怎麼……你現在準備拿Mimi怎麼辦？就算她再開放，你也不能這樣，而且她又是我的員工，還有Jill也是！你能不能行行好，別再對我的員工出手了？」

　　塗浩程一愣，一時間沒能意會她的話。「什麼出手？是她們自己來找我的。」

　　「那也不能第一次見面就把人家弄上床啊！」

　　塗浩程一聽，徹底傻眼。

　　「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他怎麼不記得？

　　「你、你不是跟她們……發生……」

　　「沒有。」他鄭重地否認，「我從來不做這種事情的！她們只是代替妳來跟我們討論招標事宜的助理不是嗎？」

　　她一時語塞，「可、可是，Mimi脖子和手臂上，一大片紅紅紫紫的，隔天才消耶！你都這樣對她了，還……」

　　「那是痧。」他試著冷靜下來，耐著性子向她解釋。「她接連好幾天熬夜沒睡，加上工作壓力大，長期坐在電腦前，姿勢不良，而且她上圍負擔大，加重了肩頸肌肉的壓力，才會這麼一大片，我之前踢足球受傷那段時間，修了運動治療，我幫她推了一整夜，她應該說她那晚睡得很熟吧！」

　　是喔！Mimi說她睡得很熟，還睡到隔天中午才醒來，那……真的是指壓按摩嗎？

　　「那Jill呢？」不死心，她咬定他絕對是個偽君子、真小人！

　　「她怎樣？」

　　「她、她說你的胸膛很結實、手臂很強壯……」偷瞄一下，的確是很強壯。

　　「……妳知道她肢體有點不協調嗎？」

　　「那又怎樣？」只不過走路有點內八，跑步跑不快，搬東西容易跌倒，男人們看見柔弱的她便起了憐憫之心，她也順勢變成小惡魔。

　　「她在搭手扶電梯時跌倒。」他耐心地解釋，「幸好我站在她下方，順勢抱住她，不然她往後跌到樓下，後腦勺肯定撞傷，後果不堪設想。」

　　天啊！這下誤會大了。

　　一個刮痧，一個跌倒？世上有沒有這麼瞎的事啊！

　　魏瓊安這下完全無話可說，羞愧得把頭低下來不敢看他，她不但是個色女，還是個魔鬼上司，相較於這個性感猛……呃，不，是正直紳士，她根本就是個心術不正的壞蛋！

　　「所以，你們完全沒有……」

　　緊抿著唇，塗浩程繃緊下顎，咬牙說：「沒有。」

　　「是喔，我以為……」

　　「以為怎樣？」

　　「我以為你是那種假公濟私，逮到機會就偷吃女業務豆腐的人嘛……」

　　塗浩程本來該生氣的，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眼神一黯。

　　「你們廣告界，常有這種人嗎？」

　　「可多了。」魏瓊安哼哼兩聲，「大家都喜歡看漂亮妹妹這個我能理解，豆腐嘛！如果不要太誇張，偶爾嘴巴上佔點便宜也就算了，凡事都要計較的話，怎麼拉生意呢？我這次會來找你，完全是因為看到Mimi和Jill的慘狀……唔，好啦！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了，我道歉，可以了吧！」

　　其實，他不怎麼生氣，反正誤會澄清了就好，而且，她會來找他興師問罪，也是為了員工著想，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好打抱不平。

　　他忍不住提醒她，「要懂得好好保護自己。」

　　「我懂啊！」

　　「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一樣，如果我欺負她們的事情是真的，妳一個女孩子單獨跑來找我興師問罪，危險的是妳自己。」

　　他在擔心她嗎？魏瓊安突然覺得好奇怪，她從來不需要別人擔心，她可以好好照顧自己，因為她打小就很獨立，也知道自己在幹嘛，從來就只有她擔心別人的份，擔心她？別浪費腦細胞了。

　　「廣告招標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週末應該不用加班了吧？」他突然問。

　　「要幹嘛？」

　　「來運動。」

　　嗄？魏瓊安的臉垮了下來。

　　「運動對身體很好喔！」他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燦爛的笑容。「要常運動，這樣對身體比較好。」

　　「笑什麼，牙齒白啊！」她不滿地咒一聲，順道K他一下。

　　「我運動，我刷牙，我，用B人牙膏。」

　　牙膏廣告也很適合他！

　　「對啊，我早中晚都會刷牙喔！」

　　「……那要不要拍牙膏廣告？」

　　「不要，拍廣告很麻煩。」

　　可惡，又拐不到他！

　　＊＊＊＊＊＊

　　下午她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飆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刮痧，一個跌倒？」

　　「唉喲！」Mimi面子有些拉不下來，但面對上司的質問，還是乖乖的招了。

　　「組長，妳幫人家評評理，那天我可是穿緊身低胸小洋裝，可他連看都不看，還體貼地拿外套給我穿，怕我太冷……幫我指壓了一整夜，我幾乎半裸，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教我面子怎麼掛得住？」天底下居然有男人視她的誘惑於無物？這簡直就是把人給看扁了！所以她當然要加點腥膻色來吸引人家注意啊！

　　「那就是妳穿得太暴露了。」魏瓊安直接評論。也許，不能把塗浩程看成一般的男人，他不喜歡性感小野貓，喜歡大家閨秀？

　　「組長，可能也不是喔！」Jill接著說。「我那天包得緊緊的，但他一樣非常有禮貌，那時候我整個身體貼到他身上，他卻相當冷靜地抱起我，跟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樣，除了公事之外，他還對我上了一堂成人肢體發展平衡的課……妳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君子的男生啊！」

　　看來Jill和Mimi都不是他的菜了。

　　「那他到底喜歡哪一型的啊？」魏瓊安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Jill和Mimi面面相覷。其實她們並不覺得非得用這招來說服塗浩程不可，畢竟現在他們已經投到他們學校的案子，還有很多相處的機會，以後再慢慢套話也不遲。

　　「組長，這件事……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她自圓其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們要掌握他的喜好，這樣才能從他的弱點進攻，一舉將他攻下……」

　　送樣本進辦公室的Jeter從剛剛就把整件事聽得一清二楚，他將Sample放好後，簡單一句，「兩個女人陪他一整晚都沒事，唉喲！想也知道他喜歡男的啦！」

　　「什麼？」Jill和Mimi大驚失色，只有魏瓊安一個人臉色發青。

　　「我看看。」Jeter拿起桌上的照片。大部分是魏瓊安偷拍的，大都是他游泳時的英姿，還有幾張是他穿上T恤時的閒適模樣，另外一張，是他發現自己被偷拍時嚇了一跳，想遮住鏡頭的害羞模樣。

　　「唉喲，他好可愛喔！」Jeter不害臊的讚美道：「他的肌肉線條完美極了！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他以前踢足球的？難怪……」吸口水聲，「看，他從水裡出來的樣子多性感，這樣還沒有女朋友？告訴你們，他鐵定是Gay！」

　　「他不是！」魏瓊安突然把所有照片收回桌子上，並巧妙的收拾起來，不再讓其他人看到。

　　「妳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以前喜歡過她耶！又怎麼會喜歡男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Jeter看出她的困窘，便開她玩笑。「妳這麼在意，難道妳喜歡他？不是吧！妳不是不喜歡這型的嗎？」

　　Jeter努努嘴。兩人認識快十年，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喜歡哪一型的男生？別看她外表嬌小可愛，骨子裡可嗆了，率性強悍不會輸給男孩子，從前有幾個校隊學長看她外表亮麗，想追她，但都被她打了回票，理由是她不喜歡運動型的男生，更不喜歡全身肌肉、全身汗的男生，一想到就全身發麻。

　　她喜歡的，必須有像他──Jeter的秀氣長相、斯文氣質，最好不要太Man，她會受不了，瘦瘦小小的，不愛運動最好，這樣可以被她欺負──不，是被她照顧。

　　也因為如此，她的感情路一直不順遂，除了Jeter誤打誤撞外，前幾年，她還跟公司一個電腦工程師走了近半年，剛開始，也是她倒追對方，就因為他夠斯文、夠溫吞，所以，她可以將自己的強勢發揮到淋漓盡致，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基本上，只要是魏女王說的話，他沒有一項不聽，除了一點──

　　她老是要他戒掉網路遊戲，但他認為那是正當的休閒活動，沒必要小題大做，魏瓊安也曾試著走進他的世界，分享遊戲世界的樂趣，但真的不行。對她來說，開電腦等於工作，平時在公司已經夠累了，她可不想連休息時，都坐在電腦前。

　　所以每次看到他開電腦玩遊戲，她就沒來由的一肚子火。對方怕她生氣，只好偷偷躲起來玩，但遊戲世界一旦著迷，也顧不了其他，久而久之，問題從小變大，她火大，他也火大，最後導致分手。

　　想要一個合適又談得來的對象，真的有那麼難嗎？

　　她為此傷心了很久，反倒是對方，聽說在分手後的兩個月，跟線上遊戲一位女網友結婚──是真的簽字結婚，而且現在還是兩個孩子的爸爸。

　　即使如此，她還是比較喜歡斯文的男生，因為，他們至少比較好溝通。

　　「我沒說我喜歡他。」她一臉正經。「不過，小時候，他倒是蠻喜歡我的。」

　　「小時候？」

　　「對啊！我小時候比現在還要強悍，又有在練跆拳道，又高又壯的，誰敢欺負他，我就扁誰，我超強的呢！」她拿出皮夾內，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給大家看。

　　照片中的人理了個短髮，和身旁的同學比起來的確是高大許多，她帥氣地勾著旁邊同學衝著相機直傻笑，英氣逼人的模樣，直到現在還看得出有當時的幾分影子在，她說旁邊那個戴眼鏡的瘦小男孩，就是塗浩程。

　　「這樣他也喜歡？」

　　「……就是說他喜歡的是男的嘛！」

　　喂喂喂。

　　在接收到魏瓊安的殺氣後，Jeter連忙改口，「既然他喜歡妳這型的，那就由妳出馬嘛！」他喜歡哪一型的？積極主動說話，活力充沛有精神的……

　　阿娘喂！那不就是她嗎？

　　「我？」原本還算甜美的聲音在提高十六度後分岔。

　　「對喔！」其他員工跟著附和，「組長，就由妳出馬吧！」

　　「而且組長，妳不是說，你們是青梅竹馬嗎？」Jill非常自動地把小學同學跟青梅竹馬畫上等號。「你們感情好像還不錯，他應該還喜歡妳吧！」

　　人家不是說，世間最難忘的，通常是初戀嗎？

　　「可是，事情都過那麼久了，他最好還喜歡我啦！」她把自己從頭看到尾。是啦！剛開始的甜美可愛她是可以裝一下，可是，誰不知道她骨子裡比誰都還要強悍啊！掌控欲又強，男人全被她嚇跑啦！「而且，我哪溫柔得起來？叫我去勾引他，乾脆送他個充氣娃娃比較快吧！」

　　幾個男員工噗嗤笑出來，Jeter繼續說服，「話不是這樣說的，人家擺明不喜歡溫柔婉約的女生，喜歡妳這型的唄！」他多半抱著看好戲的態度捉弄魏瓊安。「妳自己也說，現在不知道他喜歡哪一型的，有什麼關係，看在初戀情人的份上，妳勝算總是比其他人大吧！」魏瓊安呼吸一窒。慘了，害人害己！

　　「對啊，我都犧牲色相了耶！」小惡魔Jill如是說。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她這個大頭目要是不親自出馬，真的太對不起大家了。

　　砰的一聲，她小手往桌上一放，豁出去似的宣示，「好啦好啦！我去就我去，這樣總行了吧！」

　　耶，少數服從多數！這次看組長的表現。

第五章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用六匹馬呢？

　　爛死了！還是想想有建設性的事。

　　人家說，想要捕大魚，就要到大魚常出沒的地方。

　　塗浩程最常出沒的地方是哪裡？

　　運動場。

　　魏瓊安認命的穿上昨晚從衣櫃底層翻出來的排汗衫與運動褲──可怕的霉味！

　　她捏著鼻子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快洗二十分鐘，接著再晾到陽台上，希望到明天一早會乾。

　　近夏的太陽總是猛烈的，隔天早上七點，不只衣服乾了，就連她一時興起的三分鐘熱度也乾了……

　　不情願地抹上防曬乳，畫了點淡妝。雖然要去運動，但她是現代都會女子，沒化妝根本不敢出門，而且運動才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重要的任務，是引誘塗浩程上鉤，就算他不答應簽約，至少也要讓她知道他為什麼放棄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然後再用她三寸不爛之舌打動他……最後再說服他簽約。

　　愛拼才會贏，衝了！

　　七點半到運動場，他說會在足球場練球，魏瓊安找了一下才看到他，只見他一邊拿著哨子，一邊朝兩隊大吼……他似乎是球隊教練，精實的肌肉包裹在顯眼的十號球衣裡，讓她吞了一口口水，看他專心地在球場上指揮，她非常認分地找了一處樹蔭，窩在下面喝水乘涼……

　　有這種漢草為什麼不來當模特兒拍廣告呢？魏瓊安咬著吸管，越想越不開心，拿出包裡的相機，對準塗浩程，卡嚓、卡嚓閃了好幾下。

　　球場裡的球員分成紅白兩隊，年紀似乎都不大，大概只是高中生而已，她注意到旁邊擺著一個夏令營的旗幟。他去夏令營不會太大材小用嗎？他不是主修游泳嗎？怎麼踢個球也能這麼開心？才這樣想著，只見他朝著遠方不知道吼了什麼，接著兩三學生下場，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接著一陣歡呼後，塗浩程他、他……

　　一口礦泉水還來不及吞進去，魏瓊安急急站了起來，想到嘴巴裡還有一口礦泉水，她噗的一聲吐到旁邊草地上，抓起相機衝到球場邊開始狂拍！

　　這傢伙！居然公然脫掉上衣，換上白隊球衣，他很適合白色，白色上衣襯得他古銅色肌膚更加健康亮澤，一脫下評審外衣，他便笑得一臉燦爛跟學生們打成一片。他的中途加入，成了全場最風靡的人物，幾個原本在旁邊休息的女學生也到一旁加油，上次在泳池邊的女孩子也在。

　　塗浩程真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目光焦點。

　　陽光、汗水、肌肉、足球……啊！年輕真好。

　　＊＊＊＊＊＊

　　以他的身材來看，接個牛仔褲廣告或是襯衫廣告也會大賺，這傢伙怎麼全身上下都能撈錢啊！

　　魏瓊安心中冒出無數個靈感。要是簽下塗浩程，她接下來可以替健身房、運動品牌打廣告，甚至連世界盃都能找他來代言，噢，還有，可以叫他去當球評……他的形象這麼良好，搞不好還可以號召2014的台灣代表隊……

　　她手上的相機更是卡嚓卡嚓響個不停，她不自覺地咬咬唇，為著塗浩程帶給她的無數震撼，不，是無數靈感而顫抖不已。

　　他是她的繆斯男神啊……

　　中場休息，幾個學生吵著要他下半場換到紅隊，塗浩程大方地脫掉白色球衣，換上紅隊球衣，幾個女學生不害臊的尖叫，魏瓊安這才拿下相機，注意到自己喘到不行，全身發熱。剛剛跟著塗浩程整座球場趴趴跑，早就超過她一整年的運動量，接著再看到他半裸的上身……啊，她有點頭暈，是太熱，中暑了嗎？可不可以叫他別再露出驕傲的腹肌與胸肌出來炫耀了……

　　她自動退到樹蔭下休息，等心情平靜一些才拿起手中的相機，檢視自己的戰利品。

　　她以為自己不喜歡運動陽光型的男生，對她來說，汗水和肌肉是她最敬謝不敏的東西，優雅冷靜地坐在冷氣房裡不是非常棒嗎？塗浩程在陽光底下又跑又笑是在開心個什麼勁？他全身繃緊的肌肉，根本跟臉上的純真笑容一點都不搭，照片中的他專注在每顆球上，人家不是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嗎？好吧！她承認，球場上的塗浩程的確很帥。

　　奇怪，是氣溫又升高了嗎？她怎麼覺得變熱了？

　　「妳到底是來幹嘛的？」

　　一條冰冰涼涼的毛巾從她頭頂上罩下，魏瓊安一驚，連忙將毛巾一拉，發現戰利品……不對，是真人塗浩程正站在身邊，剛運動完的他滿臉通紅又神采奕奕，一雙眼睛閃爍著奇妙的光彩，讓她一時間忘了要跟他說什麼。

　　「我……」

　　「妳快八點才來。」顯然他對她的時間觀念不太滿意。「小姐，我以為妳這禮拜又放我鴿子，八點，太陽越來越大，氣溫升高，妳會越沒動力運動。」

　　「是喔！那我下禮拜再來跑步吧……」反正照片也拍到了，她收起相機，準備落跑。

　　「等等。」他一把拉住她，「都來了還想落跑？妳當我這麼好打發嗎？」

　　「不然你想怎樣嘛！外面好熱。」她看著樹蔭外刺眼的陽光，「而且我剛剛在球場旁陪你一起跑，早就流了一堆汗，夠了夠了，我一整個月也沒流那麼多汗。」

　　明明只有後背流了點汗，還真敢說！塗浩程搖頭，不認同她的鴕鳥心態。

　　眼見他就要將她拉到陽光底下，她連忙喊停，「等一下，先讓我擦一下防曬啦！」

　　塗浩程鬆手，看她在脖子、手臂塗上厚厚一層防曬乳。

　　直到一把撐開蕾絲陽傘，她說：「好了。」

　　塗浩程看了快吐血。「妳、妳撐陽傘做什麼？」

　　「防曬啊！」她伸出手臂，「你看，我剛剛陪你跑了半個多小時，都曬黑了啦！」

　　「……妳這樣要怎麼跑步？」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跑很慢。」

　　哪有人邊跑步邊撐傘的？一把搶過她手上的傘，塗浩程對著她一邊向後跑。

　　「追到，就還妳。」

　　賭氣，魏瓊安一個快步便追上前去，每次只差一點就拉到他，卻總被他一個跨步，兩人距離又拉遠了，跑了一大圈，先不說兩人身高的差距，他跨一步，她得追上三步，光是他那運動員的好體力，就教她望其項背。

　　彎著腰，她在原地喘著氣，心有未甘地瞪著他。

　　「這麼遜？」他甩著手上的陽傘，「妳以前是田徑隊的耶！每次都把一群男生甩在後面，現在跑一圈就不行嘍？」

　　一鼓作氣撲向前，她以為這次終於可以扳倒他，沒想到他往前一跨，又跑掉了。

　　「可惡！」她一邊追一邊喊，「有種就停下來，我們好好打一架！」

　　塗浩程悶悶笑著。難道她都沒注意到，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輕鬆得像在走路一樣嗎？她連跑步都追不上他，打架？

　　還是她真的以為他仍是當年的塗浩程？

　　一股奇妙的感覺從他胸口蔓延開來，他轉頭面對她，從容地向後跑。一雙眼睛定在她微紅急喘的臉蛋上。他本來就知道魏瓊安很可愛，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蛋，怎麼看怎麼惹人憐愛，但他也知道她骨子裡不像外表那麼甜美動人，甚至還有點嗆辣好強，他越是知道，就越覺得有股熱氣往上竄……他知道她真正可愛的地方不是在外表的亮麗，而是內心那股直率與積極。

　　這傢伙是怎樣？他想證明自己就連向後慢慢跑，也能跑贏她嗎？魏瓊安眼睛一瞇，突然間加快速度，一把衝上前去拉住他。

　　「我贏……啊……」

　　沒料到她會突然撲到他懷中，塗浩程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原本下意識的動作是摟著她，穩住她的重心，但當他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經意碰觸到她的柔軟，立刻反射性的彈跳開來，原本半倒在他懷中的魏瓊安就這樣撲倒在跑道上。

　　噢！是怎樣啊！這傢伙怎麼這麼壞心，故意讓她跌個狗吃屎嗎？

　　「抱歉。」一看她跌倒在地上，塗浩程心頭一驚，馬上扶她起來。

　　察覺到她身子微微一顫，他彎下腰，擔心地問：「哪裡受傷了嗎？」

　　「膝蓋……好像有點擦傷。」她彎身，還來不及揉揉傷口，就被他一把撥開手。

　　「別碰。」他蹲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褲管，當看到她的膝蓋滲出一絲血滴與些許擦傷時，他倒抽一口氣。

　　「哎呀！真的流血了。」魏瓊安才想回樹蔭下拿面紙，卻突然被他打橫抱起，一瞬間便倒在他懷中。「你做什麼啊？」

　　她掙扎著想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在他懷中，好小好小，就連力氣，也好小好小……

　　「別亂動！」他抱著她迅速往一棟建築物快跑。「我帶妳去擦藥。」

　　「不用啦！只是小傷口而已。」他是沒看到旁邊一群學生已經在起哄了嗎？天啊，誰給她一條毛巾，她要把臉遮起來。

　　他沒再說話，但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塗浩程抱著她走進保健室，他非常熟練地搜羅所有需要的藥品，堆在她的腳邊。

　　「要用那麼多東西嗎？」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怕什麼萬一啊？只見塗浩程輕輕地幫她脫掉鞋子，將她的腳放在自己大腿上，讓受傷的膝蓋微微隆起，接著他用生理食鹽水替她消毒，他認真專注的模樣和剛剛在球場上的熱血沸騰不太一樣，但她還是忍不住看呆了。

　　這傢伙，如果穿件白袍，叫他來拍支藥品廣告也很OK啊！

　　「我運動，我，用X牌紫藥水。」

　　魏瓊安忍著笑。每次看到他，她腦子裡總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點子。沒辦法！是他太適合拍廣告了，什麼都適合他！

　　他動作溫柔仔細，力道輕得像是在掏耳朵似的，癢得她有點麻麻的。

　　「嘻嘻，很癢耶！」

　　她扭扭身子，不自覺地動動腳指頭，沒想到，塗浩程的動作卻突然頓住，雖然沒直接看她，但室內光線充足，她不用細看也知道他臉紅了。

　　他臉紅？他幹嘛臉紅？

　　該不會……他對Mimi的胸部和Jill的腰身沒興趣，是因為他有戀腿癖？

　　「我換一下棉花。」他輕輕放下她的腳，接著背對著她，在推車台旁重重喘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抱著她，那軟綿綿的身軀與嬌小的身材已經讓他夠心猿意馬了，多虧他平時的修養才忍住胡思亂想，現在兩人獨處一室，她全身散發出的誘人香氣就近在鼻前，小巧嬌嫩的腳掌與白皙勻稱的小腿就在他雙腿之間，加上她的腳指頭還不時在他大腿上輕壓亂點，這教他……他怎麼坐懷不亂？

　　平常他不會這樣啊！他也幫不少女同學、女同事上過藥，明明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地點，為什麼他對魏瓊安就這麼不純潔？

　　不行，一定得冷靜下來，一、二、三……深呼吸、吐氣。

　　趁他轉過身，魏瓊安偷偷聞一下自己的襪子。還好，不臭。她趁機脫掉襪子，再把褲管略略撩高一點──就假設他有戀腿癖好了，反正她已經死馬當活馬醫了。

　　等他背對她，大致上已經恢復平靜，他冷靜地替她清潔、消毒、上藥、包紮。

　　魏瓊安看著膝蓋上的一大包，忍不住向他抱怨，「有那麼嚴重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骨折了。」

　　擦傷而已，幹嘛把她的膝蓋整個包起來？

　　「這樣才好得快。」

　　他扶著她走回球場，說他還得回隊上吩咐一些事。

　　「你不是主修游泳嗎？為什麼你踢球也這麼開心？」

　　「妳不知道嗎？我本來是主修足球的。」他燦爛一笑。「我兩樣都很喜歡，只是……」

　　「只是怎樣？因為你的腳傷嗎？」根據資料，他大三時在一次比賽中傷到右腳膝蓋。

　　他搖頭，「傷已經好了，只是……」他欲言又止。「團體運動畢竟還是有很多問題，一個運動員不是光比速度、技巧和力量就能獲勝，有很多人在競賽中，為求勝利，不擇手段，這種情形在團體運動中尤其常見……和你同隊的，有時候不見得是你的朋友。」

　　「你的傷……是隊友造成的？」

　　「說法有很多。」他保守地說：「那是其中一種。」

　　「所以你才轉換跑道，轉向主修一個人就能完成競賽的游泳？」

　　「可以那麼說。」

　　既然都開口了，魏瓊安乾脆一古腦的問下去，「如果你喜歡游泳，那你在拿下亞運金牌後，為什麼不繼續比下去？」

　　「為什麼要一直比下去？」他無所謂地攤攤手，「有時候，證明自己有能力就夠了，不是嗎？」

　　該說他知足常樂，還是胸無大志呢？

　　「我喜歡運動、喜歡競賽，可是，有時從競賽中衍生出來的許多問題……會傷害到許多人。」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其實在那場賽事前，我曾被下藥。」

　　「下藥？」她驚訝大叫。

　　「運動員在比賽前必須接受體檢，但在比賽過程中，如果對自己的隊友太掉以輕心，以為他鐵定會幫你，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說得很保守，但魏瓊安已經能猜想一二了「那、那不是會被禁賽嗎？」

　　「禁賽事小，毀了一個運動員事大，我花了兩個晚上喝水、排毒，才在體檢之前調整回來。」

　　魏瓊安沉默。

　　「有時候，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不是非要事事爭第一，不是嗎？」

　　「所以，你在那之後，才決定不再參加比賽？」

　　「我不是比賽機器。」

　　「所以你也不愛成名。」她皺起眉，「這就是為什麼你不答應拍我們公司廣告的原因？」

　　「也許是吧！」他苦笑，「有句話叫「人怕出名，豬怕肥」，你不覺得，一個人出了名，往後有許多時間和空間都不再屬於自己嗎？」

　　所以他寧願拿那些時間和空間來運動，做自己的事。

　　好和平的人喔！

　　＊＊＊＊＊＊

　　身為業務員的趙鈞武，當然得常常找時間去拜訪客戶嘍！

　　塗家一家五口是他的忠實客戶，塗爸爸不用說，他的賬戶都是塗媽媽在管的，還有塗家三個兒子，不管玩大玩小，已經算是他的大戶了，這一切多少都得歸功他的好朋友塗浩程。

　　禮拜天早上，他知道塗浩程都很早起，有時候中午過後，就溜到球場打球，所以，他逮人得趁早。

　　一進塗家，塗家老大塗浩儒正在花園澆花──那是他每天的功課之一，見到趙鈞武，他並不訝異，指指後頭游泳池，說塗浩程在游泳。

　　「浩平呢？上次他說有款遊戲很想買，我剛好有看到，就幫他買來了。他在家嗎？」趙鈞武順勢問起塗家老二，他們幾個年紀相近，平時也滿談得來的。

　　「在睡覺。」

　　「現在？」趙鈞武一看表，「九點多了，他平常不會睡那麼晚吧！」

　　塗家上下全都是健康乖寶寶，十一點前上床睡覺，早上六七點起床，週末頂多睡到八點。

　　「還不是浩程害的！」塗浩儒從泥土堆中抬起頭，指指自己的黑眼圈。「那傢伙最近半夜老是跑去游泳，我們兄弟倆的房間靠近游泳池，倒楣死了！」

　　「他幹嘛半夜去游泳？」

　　「誰知道？」塗浩儒撇撇嘴，「早上也是，他從六點游到現在……吃過早餐後又繼續游，你說他是不是快瘋了？」

　　趙鈞武傻眼，「他要拼奧運嗎？」

　　「不太像，跟他在拼亞運時，感覺不太一樣。」

　　半夜游，白天也游，在學校游不夠，回家又繼續游嗎？真是太奇怪了。

　　趙鈞武到後院游泳池找他，正巧他剛從泳池裡爬出來，身上套了件T恤，頭髮擦得半乾，正在喝水，看來已經游完了。

　　「聽說你最近老是在游泳。」

　　「沒事不能游嗎？」

　　當然可以，泳池是他家的，他想怎麼游就怎麼游，只是，次數這麼頻繁，有點奇怪吧！趙鈞武看他因最近勤奮練泳而鍛煉出來的腰身與二頭肌，比兩個多禮拜前還要壯碩。

　　「次數那麼頻繁，你要參加下一屆奧運喔！」

　　「目前沒那個打算。」

　　「那你在幹嘛？」他現在的身材，幾乎和他參加亞運時的身體狀況有得比，這是運動員的巔峰狀態，若不是要參加比賽，就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他自己也是體院出身的，自然看得出來。

　　「沒有啊！」他心虛地往旁邊張望。

　　「少來，有秘密喔。」

　　「哪有什麼秘密？我只是……」

　　「我知道了！」趙鈞武賊兮兮地笑起來，「是上次那個送早餐的女學生對不對？想吃又不能吃的痛苦我知道，畢竟人家還是學生嘛！忍著點，等她畢業就行了。」

　　塗浩程一臉同情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師生戀嘛！我了、我了，我高中的時候，也跟我們社團的指導老師……」

　　鈴鈴～～泳池旁的電話響起，塗浩程沒再理他，飛快地接起電話，彷彿早就知道打來的是誰。

　　「喂，你醒了沒？」

　　「早就醒了。」

　　「醒了就來陪我吃早午餐。」魏瓊安打了一個呵欠，「我昨天經過一間活力熊早餐店，裡面裝潢好可愛喔！」

　　「會不會很油膩啊！太油膩對健康不好。」她老愛吃薯條和喝咖啡，他叮嚀過好幾次，不知道她有沒有乖乖聽話。

　　「沒吃過我怎麼會知道？」她說得理所當然。「你要過來嗎？」

　　他低吟了一下，「我等一下過去，如果早餐太油膩，妳今天還是得去游泳。」

　　「游泳？」魏瓊安哀嚎，「不要啦！」

　　「不行，妳太愛吃那種油膩又不健康的東西，一定得多運動才行。」

　　「……一定得游泳嗎？」

　　「對。」對付她怕曬黑又怕流汗的絕佳罩門，就是拉她去游泳。

　　她搔搔頭，「那我只好塞棉條了。」

　　什麼？她說什麼？塗浩程倒抽一口氣。女性游泳員都不見得有勇氣說出口了，為什麼魏瓊安這麼……

　　「你都不知道，用棉條超痛！真希望台灣有進口導管式的。」她小小抱怨一下。

　　「……我們去健身房吧！」他的聲音有點僵硬。「那裡有冷氣，曬不到太陽，運動完可以馬上洗澡。」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好。」

　　掛上電話的同時，塗浩程歎口氣，脫掉身上的T恤，撲通一聲又跳進泳池裡。

　　「唉唷！你幹嘛啦！」趙鈞武被他濺起的水花噴到。

　　「再游四圈！」

　　「你等一下不是要出去嗎？」

　　……就是因為要跟魏瓊安出門，他才要先多游幾圈！

　　男人真命苦啊！

第六章

　　最近Jeter覺得，魏瓊安越來越奇怪。

　　雖然活力充沛早就是她的代名詞，但最近她的創作量真的不是蓋的，不管接來什麼案子，常常不用花太多時間就擬好一份廣告企劃，這個月接的廣告業績，已經超過Jutiy組。

　　不只如此，她最近真是超級忙碌，除了該交的企劃案之外，每天一到下班時間，能閃多快就有多快，而且常常一溜煙就不見人影，週末假日想約她更是難上加難，每次都說有事。

　　真是太奇怪了！

　　禮拜三，終於逮到魏瓊安有空的日子，Jeter和Billy拎了啤酒、滷味、披薩和爆米花到她家集合。

　　當Jeter看到她那組快搜集完成的同學會文具公仔，還有情境教室組，他開心地大叫，吵著跟她要小丸子公仔。

　　「反正妳那麼多隻，少一隻也不會死。」他說：「我看妳還少丸尾膠台，我剛抽到，我用丸尾跟妳交換小丸子！」

　　「不要。」

　　「為什麼？」Jeter哀嚎，他抽了兩個，就是沒抽到小丸子，嘔得要死。「妳不是說妳討厭這個廣告嗎？」

　　「不要就是不要。」那是塗浩程送她的耶！她才不要給他。

　　耍賴無效，Jeter只好一個人躲到一旁喝悶酒。

　　「真神奇。」Billy問起，「聽說妳一個禮拜不用加班，就趕得出三份廣告企劃，妳是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她攤手，「靈感就這樣咱的一聲跑進來了，我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歸檔整理成一份企劃書，效果好像都不錯的樣子。」

　　「靈感咱的一聲跑進來了……」Jeter羨慕地說：「好好喔！我也要……」

　　這一個月來，包括兩支洗面乳廣告，還有幾支運動飲料、保健食品和眼鏡廣告，都是她負責企劃的，天曉得她現在是創作的巔峰時期，靈感層出不窮，是怎麼一回事，她也很想知道。

　　只是，每當她接下Case時，腦子裡，非常自然地會浮現塗浩程的身影，她老是在想，如果是他，會怎麼用這項產品、會說什麼話……一想到他，她腦子彷彿自然而然就有對白與影像，這真是太神奇了。

　　「她一定是談戀愛了啦！」Jeter撇嘴，對著Billy說：「你看你看，她又在神遊了，你不覺得，她最近神遊的次數增加了嗎？」

　　神遊還能衝業績，而且還不用熬夜加班，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好的事！

　　「我哪有？」趕緊回神的她為自己叫屈。

　　「哪沒有？」Jeter大力吐槽，「最近週末找妳，妳都沒空，不是去約會是什麼？」

　　「我去工作好不好？」她回得非常理直氣壯。「是你們要我去接近塗浩程的耶！我幾乎每個禮拜都跟他耗在一起，他老拖我去運動，超累的好不好！」

　　那傢伙，為什麼不是約她打球跑步，就是游泳登山啊？去百貨公司吹吹冷氣，優雅的逛街吃飯不是很好嗎？害她每次都累得氣喘噓噓，有時候甚至忘記去找他的最終目的……呃，是什麼？噢，對，是要他答應簽約！該死，這個月Case太多，忙起來幾乎忘記這件事，還傻傻地跟他一起去運動，真是虧死了！

　　「床上運動？」Jeter馬上問。

　　「你白癡啊！」一桶爆米花飛過去。「是爬山游泳、打球跑步。」

　　原來是那種運動啊！

　　「那廣告模特兒的事到底是有成果了沒？」

　　「呃，沒有。」她心虛地招了。

　　「妳很遜耶！什麼都沒套到。」

　　「我也是有成果的好不好？」她不甘示弱。「我拍了很多照片啊！而且他提供我很多靈感，不然我哪生得出那麼多企劃案？」

　　光看照片就生得出企劃案？這麼神？

　　「照片在哪？拿來我看看，搞不好我也會有靈感。」

　　「好啊，我……」一個轉身，她下意識要找自己的蘋果筆電，但馬上她又頓住了。她電腦裡的照片，除了他在球場上熱血奔騰的帥勁，還有他在游泳時，露出的結實肌肉，這麼養眼的鏡頭，怎麼可以隨便和人分享呢？

　　「我為什麼要拿給你們看？」

　　此話一出，Jeter馬上笑倒在地，爆米花飛滿天。

　　「幹嘛呀？」

　　「魏瓊安，妳談戀愛了妳知不知道！」

　　「啥？」

　　Jeter拉過她，幫她分析情況。「妳跟塗先生一個禮拜見幾次面？」

　　「至少三、四次吧！」

　　「妳跟普通好朋友，一個禮拜會見三次面嗎？不會吧！」

　　「是你們叫我主動去接近他的啊！」

　　「可我看妳一點也沒有委屈的樣子，而且應該每次見面都很開心吧！」

　　很開心？有嗎？她只是會稍微打扮一下，要不就是會提早下班去找他……咳咳，反正能早點結束的工作就早點弄完，幹嘛拖拖拉拉啊。

　　「妳會不會……每次想到他，就面帶微笑，心情很好，要是待會跟他有約，就會開心得像只小鳥，只想趕快把事情做完，早點跟他在一起？」

　　開心得像小鳥？她有點想反駁這種說法，不過，就如Jeter所說，她總是很期待跟他的約會……

　　「也沒有開心得……像只小鳥啦。」她彆扭的回答。

　　「那妳有沒有老是想碰碰他的手，搭搭他的肩啊？」

　　說到這，她就有氣。

　　上個禮拜，他們剛從泳池館出來，碰上大雨，身邊只有一把傘，塗浩程很紳士地替她撐傘，剛開始，她還很期待兩人在不經意間的肢體碰觸，她偷拉過他的手臂、偷碰過他的肩膀，可是他的胸膛呢，之前在球場的公主抱讓她回家後回味好久，她很想再找機會偷吃……咳咳，是回味一下，可是，總找不到合適的時間點，現在，這場雨來得正好！

　　沒想到，塗浩程這個笨蛋，傻傻地替她撐傘，幾乎整把傘都罩在她頭上，他卻淋得渾身濕透，儘管她提議兩人靠近點，這個二愣子還是堅持用離她比較遠的手替她撐傘，而靠近她的另一隻手──他則緊緊縮在背後，一點豆腐都不敢吃。

　　是她太主動，還是他完全沒那個意思？

　　看著魏瓊安臉上表情的變化，一直沉默的Billy也開口了，「瓊安，妳談戀愛了。」

　　這就是戀愛嗎？怎麼跟Jeter那時候不太一樣？

　　「那、那個小丸子，不會也是他送妳的吧！」Jeter突然大叫，看她一臉漲紅，他瞭解了。「可惡，我就知道，妳的個性怎麼可能去搜集那種公仔娃娃，一定是別人送妳的。」

　　「我也覺得我不太像會搜集那種東西，可是，我看他送得很開心，所以……」

　　沒錯，這就是戀愛。

　　Jeter搭搭她的肩，「魏瓊安，身為妳前男友兼死黨，既然那個塗浩程一方面帶給妳這麼多靈感，又給妳那麼大的歡樂與滿足，我看妳，還是假戲真作，把他吃了吧！」

　　她推開，「什麼假戲真作，把他吃了？你當我是獅子老虎啊？」

　　「像他這麼體貼、溫柔又紳士的猛男，妳要是再裹足不前，就要被人搶去吃了！」

　　「又不是我不吃，問題是，他又不像那種隨隨便便的人，根本讓人無從開動！」

　　「加把勁倒追他？」

　　「倒追？」她的嘴角隱隱抽搐，「我魏瓊安真的只有倒追人的命嗎？」

　　「不是這樣的。」Billy放下手中的啤酒罐。「瓊安，妳特別。」

　　Jeter和魏瓊安同時轉頭看他。

　　「妳和一般女生不一親，就是因為太特別了，所以太平凡的人不懂妳。其實妳很可愛，只是一直找不到懂得欣賞妳的對象……」他看向Jeter，「因為特別，所以更要好好把握得來不易的感情。」

　　一席話，讓魏瓊安動搖了。

　　她知道Billy的意思，一路看著他和Jeter走來，因為和一般不一樣，所以他們必須更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為的就是維持彼此間的感情，已經過了相信真愛是唯一的年紀的他們不會輕易說分手，但也知道，要再找到比對方更適合自己的人，是非常困難的。

　　Jeter清楚他所指為何，一隻手繞到桌子後牽住他的，接著他的話，繼續對魏瓊安說：「對啊，瓊安，妳是魏女王耶！倒追一個男人而已，拿出妳以前倒追我的魄力不就結了？」

　　「不是啊！可是……」她嘟起嘴，「我怕會把他嚇跑！」

　　「還沒開始就怕他跑掉啦？」Jeter哈哈大笑，「妳這次真的有點認真了。」

　　Billy繼續說：「如果他因為瞭解真正的妳就跑掉，也好，那不過證明他只是另外一個平凡不過的男人而已，如果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妳就鼓起勇氣追求自己的愛情吧！」

　　說得好美！Billy真不愧是報社編輯，就會說好聽話慫恿人。

　　「可、可是……」她招認了，「我不知道怎麼做……」

　　以前會跟Jeter在一起，也是大家在一旁敲邊鼓，加上Jeter好像有點意思，她才敢放膽去追。

　　哪像現在她都不斷製造機會了，那根大木頭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怕什麼？」Jeter很夠朋友的搭搭她的肩。「別忘了妳有兩個超強軍師！」

　　「誰？」

　　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和親親愛人。

　　「哪裡強了？」兩人的血淚戀愛史她已經聽到不想再聽了。

　　「對付男人……我們超強！」

　　對啕！魏瓊安這才想到，有對Gay好友，對自己的感情還真有幫助。雖然Gay是女人公敵，但當他們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則是女人的最佳戰友！

*****

雖然魏瓊安放話要倒追塗浩程，第一步就是要主動邀約，不過，他們見面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手中叉著現做熏雞蛋沙拉，旁邊是一大杯塗浩程特製豆漿，小桌歷上寫的日期顯示今天是週末，眼前是他在她家廚房忙碌的背影，她覺得，倒追……真的有必要嗎？

　　他老是拖她出去運動，看她飲食不正常還會主動洗手做羹湯，幫她準備營養均衡又健康的餐點，他還會一次多做幾份放在冰箱，可以讓她當早餐，當冰箱快空了，也是他該來的時候。

　　塗浩程在追她嗎？NO，因為沒有鮮花巧克力，只有水果蛋沙拉，他也沒有每天照三餐打來問候她，接送──更不必，因為她自己有輛小麻雀，到哪都方便，只是偶爾兩人若要去爬山，他會來接她，因為身長一九0的塗浩程塞不進她的小麻雀。

　　可是，兩人見面的次數，卻又頻繁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們在交往嗎？

　　NO，因為他們沒有牽手，也沒有接吻，更別提噁心巴拉的簡訊問候了──幸好他沒那樣做，因為她對噁心簡訊十分倒彈！

　　有時候，她也覺得兩人這樣的相處很自然很舒服，他們都單身，她指使他，沒有人會說什麼，反正一個願打──她，一個願願挨──他，而且塗浩程一點怨言也沒有耶！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氣和方式，早就逃之夭夭了，不會還老跟她耗在一起。

　　這樣她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嗯，人嘛！總是要力求進步、力求改變啊！雖然對現狀沒什麼不滿，可是，若能更親近點就更好了。

　　所以她才要倒追啊！

　　怎麼倒追？根據兩位狗頭軍師的建議，要她裝可愛、裝迷糊、裝柔弱絕對無比噁心，而且塗浩程似乎也不吃這一套，所以結論還是做她自己就好。

　　這是什麼建議，有說等於沒說嘛！

　　不過，像他這種性感又溫柔，體貼又有幫妻運──幫她製造靈感……的男人，還會下廚耶！這樣她要是還不懂好好把握，她真的是蠢蛋！因為她的廚藝──不差，只不過會把冬瓜煮得跟蘿蔔一樣硬而已。

　　像他這種好男人，天生是要給女人倒追的啊！

　　一邊用手把玩著桌上的永澤釘書機，一邊想著，這是他今天早上拿來給她的小玩具，這些小玩具單獨看時沒什麼特別，但當她將它們一字排開，現加上他上個月拿給她的教室情境組，讓同學們排排座坐好，那感覺又不一樣了，真教人有搜集的慾望。

　　魏瓊安用手推推他的頭。這才想到現在是八月，是不是早就過了兌換公仔的時間啦？

　　才想抬頭問他，等他一轉身，先遞一碗到她面前。「豆漿做好了。試試看甜度，不喜歡再跟我說。」

　　魏瓊安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抬頭看他，發現他嘴角有一點豆漿渣。

　　她伸手揩去他嘴角的湯漬，放到嘴巴裡，接著漾開一抹笑。

　　「味道一樣耶！」

　　塗浩程的眼睛從原本的笑瞇瞇倏然睜開，接著，從衣領下方竄起一股暗紅色，然後，暗紅色慢慢往上爬，爬爬爬……爬滿他整顆頭，連耳朵後都沒放過。

　　他不發一語地慢慢轉身，雙手撐在流理台上，偷偷喘一口氣，似乎也知道魏瓊安正盯著自己看，他勉強自己開口道：「呃，那……妳覺得味道怎樣？」

　　他臉紅了？害羞了？奏效了？魏瓊安不敢相信自己臨時起意居然有用！她本來還想直接去舔掉耶！

　　她走到他身後，將他輕輕轉過來，意猶未盡地盯著他的唇瓣，再用手指點點他。「這個比較好喝。」

　　跟他近在咫尺，她能察覺他的心跳正加速……運動員的心臟真有力，震得隔著一具肉身的她也開始心跳加速，他倒抽一口氣，但也沒躲開。

　　她將雙臂輕輕攀上他脖子，讓他微微彎腰……嗯，他真的很高，有塗浩程在眼前，除了他之外，她什麼也看不到。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會推開她吧！以他的體型、力氣和身手，把她踹到牆壁上簡直是易如反掌，但為了避免誤會，她還是問一下好了。

　　「你不躲開，我就當做你默許嘍！」

　　聲音之低，就連魏瓊安本人也嚇一跳。那乾渴低沉的聲音是她自己的嗎？

　　「那我們……算是在交往嗎？」他的聲音低啞，雙眼盯著她嫩紅的唇瓣，似乎還在等她的答案。

　　魏瓊安楞了一下。這種問題他居然還問她？

　　「因為……我只吻我喜歡的女人……」

　　「那你喜歡我嗎？」

　　他點頭。

　　她立刻遞上自己的唇瓣，塗浩程的反應也沒讓她失望，他彎身立刻吻住她，並將兩人的身軀緊緊貼合……他強碩的臂膀緊緊環繞住處她，將她牢牢桎梏在懷裡，他極高的體溫與強大的力量讓她忍不住嬌喘一聲，這讓塗浩程嚇得連忙跳離她。

　　「怎麼了？」他緊張地盯著她，「我弄痛妳了嗎？」

　　魏瓊安很想笑，但看他非常認真的樣子，又笑不太出來。他弄痛她？一點也不會，他難道分不出來，那是舒服的聲音嗎？

　　多說無益，咬咬下唇，她一把拉過他的衣領，重新將他拉近，窩在他懷中，將小臉埋在他胸膛上撒嬌。

　　「笨蛋，那是喜歡的意思啦！」

　　「妳、妳喜歡啊！」他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了，我擔心剛剛弄傷妳了。」

　　「那再來一個。」她嘟起唇來索吻。

　　塗浩程盯著她鮮嫩的雙唇，想起方纔的觸感，沒來由地下腹一陣騷動，他深吸幾口氣想恢復鎮定，但沒想到鼻息間儘是她髮香的味道，他輕輕推開她，老實說：「我怕我會把持不住。」

　　那就不要把持啊！魏瓊安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對他吶喊，不過，她的腦細胞還是努力恢復理智。

　　就算她再怎麼開放，也總不好在交往的第一天，就從堅揮到全壘打吧！

　　知道他珍惜她，這小小滿足了她被疼愛的感覺，魏瓊安重新將臉埋在他懷中，但只是純粹的撒嬌。

　　「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來妳家之前，在我家游泳池游了十幾圈……」

　　「十幾圈？那你不就是很早起床？」他七點半到她家，在那之前，他已經晨泳過了，真是超級健康寶寶。「你習慣晨泳？」

　　「是最近養成的習慣……」他很老實地招認，但仍不敢看她，「不過，我晚上也會夜泳，反正是自己家泳池嘛！隨時都可以游……」

　　「好好喔，自己家裡就有游泳池。」她靈機一動。「那我們下次去你家游泳就好啦！」

　　塗浩程臉色微變，不過沒讓她看出端倪。「不好吧！」

　　「為什麼不好？」她眨著大眼睛，臉上表情無比無辜。「你看公用泳池每天那麼多人下去游泳，多不衛生啊！你家應該平常只有你在用吧！多乾淨啊！」

　　真的是因為去他家比較乾淨的關係嗎？

　　「再說啦！」

　　「還要說什麼？」真是不乾脆，魏瓊安忍不住K他一記。

　　「瓊安，妳知道來我家代表什麼嗎？」

　　「代表什麼？」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裝傻到底──去他家游泳，唉唷！真令人害羞，還問她代表什麼，當然是……

　　「我和家人同住。」他的聲音平穩但堅定。

　　「嗯……」對喔，這樣兩人倒是沒法心情享樂。

　　「而且，我從來沒帶過女孩子回家。」他聲音有些僵直，可聽得出他還是很努力說出口。「對我來說，帶女孩子回家，等於是要接見家人了，妳……做好準備了嗎？」

　　啊？她？她也很認真啊！她從不劈腿，更不會玩弄人家感情的喔！

　　「我當然也是。」

　　聞言，塗浩程一笑。「那好，既然如此。找個週末，我先跟妳母親見個面吧！」

　　「我媽？」魏瓊安一楞。「為什麼？」

　　「我是男方，當然得先做自我介紹啊！哪有先讓妳來見我家人的道理？」

　　嗄？只不過要去他家游個泳，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見我媽做什麼？」

　　「至少讓長輩知道，現在跟妳交往的人是誰吧！」他認真地點點頭，「這是做妳男朋友最基本的禮貌。」

　　禮貌？哇塞，他還真講究！不過，如果他堅持，她也不會反對。

　　反正只要能去他家游泳，會見雙方家人這種事，隨時都可以的。

　　＊＊＊＊＊＊

　　雖然魏瓊安不喜歡回老家，但偶爾還是得回去看看，母親常說，生她跟生個兒子差不多，魏瓊安知道自己不夠乖巧、不夠貼心，不過誰規定女兒就得比較乖巧貼心啊！相較起來，弟弟魏瓊忘比她還常待在家裡。

　　「妳最近怎麼那麼少回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啊！」一邊幫母親選豆子，她狀似不在意地問起：「媽，如果最近方便……妳下週末有空嗎？」

　　「下個週末妳二叔一家子說要到花蓮玩，經過宜蘭要待一個晚上，我得招待他們，怎麼了嗎？」

　　魏瓊安皺眉，「那下下禮拜呢？」

　　「下下禮拜妳小姑姑要來宜蘭玩，說想省錢不找民宿，也要留一個晚上。」

　　「那就讓他們來吧！媽，妳也不必老替他們打理啊！肚子餓的自己到外頭找飯吃，睡覺的自己鑽進來，反正他們在這裡住那麼久，都知道東西放在哪裡，幹嘛要勞煩妳跟前跟後做那麼多？」

　　「不行啦，我要是不留在家裡，人家會說閒話的。」

　　魏瓊安忍不住翻白眼，「什麼閒話啊！媽，妳就是太在意別人說什麼，自然做自己不是很快樂嗎？」

　　魏家是一個大家族，所謂的大家族，不過就是二十多年前，有塊自己的地，兄弟姐妹全和高堂父母住在一起，什麼大伯嬸婆、叔公舅媽的，說熱鬧很熱鬧，但是非也很多。

　　最近幾年，分家的分家，搬離的搬離，還守在祖屋的，只剩下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和魏瓊安的母親。

　　「我這樣很快樂啊！」

　　「我就不信，老是跟前跟後，做東做西，這樣妳會很快樂？」

　　「妳個性就跟妳爸一個樣子，老不愛聽人家勸。」

　　魏瓊安其實是比較像她父親，父親做人海派豪邁，思想也算開明，不像是一般農家出身的子弟會重男輕女，在她還小的時候，就要她學跆拳道自保。當她和一堆男生打架打贏了，他在人前打她一頓屁股，之後卻買冰棒給她，拍拍她的頭說好棒……她和父親感情很好，因為他真的懂她，可惜在她小學畢業的前夕，父親跌入魚池發生意外，從此和她天人永隔……

　　「媽。」想起父親，她心軟了，她也知道母親這些年來為了他們姐弟有多辛苦。「下禮拜六，我來接妳啦！」

　　「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會撒嬌丫？」魏母笑罵，「我就不信妳這麼野，這禮拜回家，下禮拜也會回家。」

　　「是真的。」好強如魏瓊安，這時候也忍不住臉紅。「我想介紹個人給妳認識。」

　　魏母本來還剝著豆子，突然間，豆子掉下去了。

　　「男朋友？」

　　她搔搔頭，「對啦！」

　　真沒想到，真的有人喜歡上她家的野丫頭了！她原本還以為瓊安到了這個年紀，還交不到男朋友，準備當敗犬女王了，幸好幸好……

　　別看魏母只是個傳統的家庭主婦，她平時最喜歡的休閒活動就是看日劇和偶像劇，所以現在年輕人的流行用語，她大概略知一二。

　　「他叫什麼名字？在哪做事？住哪裡？今年幾歲？」

　　「媽，妳一次問那麼多，我要回答哪一個啦！」

　　「這次真難得，妳會自己說要帶回來給我看。」Jeter那次就算了，第二任男朋友那次，是她自己看出來的，如果不是發現女兒形跡詭異，週末回家，也盯著電腦看，看沒多久又朝電腦大吼大叫，差點沒摔主機洩憤，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女兒又交男朋友了。

　　「那是他自己說的……」魏瓊安堆起滿臉不爽。「我不過要去他家游泳，他就支支吾吾不讓我去，在我逼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覺得讓我見他家人前，他得先見過女方家人，這樣我才不會吃虧……喔，怎麼這麼娘啊！我都沒計較了，他想那麼多做什麼？」

　　魏母眼睛閃閃發亮。「他想得很周全，是個很好的男生啊！」

　　「屁啦！」她毫不避諱地在母親面前譙髒話，「媽，妳也見過他，妳還記得以前常來我們家，跟妳學烤蛋糕和點心的男生嗎？妳那時候還抱著他，說希望他當妳乾女兒的那個小男生啊！對啦！就是塗浩程！男生以前都叫他衰人，因為他又瘦又小，記得嗎？」

　　「……」

　　「怎樣？」接收到母親怪異的眼神，她忍不住問。

　　「繼Gay和宅男之後，妳這次看上了草食男嗎？」

　　「……」

第七章

　　魏母驚訝地發現，小時候那個瘦小貼心的小男生，如今居然長得這麼高壯！

　　「魏阿姨好。」

　　雖然外表有了一百八十度大改變，但他的體貼與溫柔似乎不減當年，甚至還有加重的趨勢……小男生的體貼溫柔會被當成娘娘腔，但高大男人的體貼溫柔可是大大加分，簡直是新好男人吶！

　　從她和瓊安落坐開始，除了上洗手間以外，她們幾乎不用站起來走動，包括取餐、拿開水、換餐具，塗浩程都會主動替她做好，光是瓊安一記眼神，他就知道她需要什麼。

　　看，現在兩杯冰涼的開水又被斟滿了。

　　她原本以為這是他為了在她面前表現自己最好一面的假象，可瓊安似乎對這樣的尊寵習以為常，絲毫沒有一點不自在的模樣。

　　「瓊安，他平常都幫妳準備那麼多東西嗎？」趁塗浩程到停車場開車的空檔，魏母趁機問女兒。

　　「那麼多？有嗎？」

　　「還說沒有？」魏母把塗浩程剛剛默默為她做的事，一一告訴女兒，聽得魏瓊安直點頭。

　　「難怪我一直覺得怎麼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真是太神奇了！」

　　魏母臉上三條線。她這個女兒，果真粗線條到這種地步。

　　「妳該不會還讓他打掃妳那間狗窩吧？」瓊安的閨房可是出了名的亂七八糟，她不喜歡臭味，所以不會把食物留在房間，但衣服不太會發出臭味，包包也是，雜誌書本也是……她不是不整理，只是太忙，沒時間。

　　「反正他很愛做啊！又做的比我好，那就全給他做嘛！」

　　他偶爾會來她家，每次看到她那散落一地的衣物與書本，便自動自發的幫她收拾整齊。

　　魏母用一種近乎審判的眼神盯著她，「妳別跟我說你們現在在同居。」

　　男女關係發展到穩定程度，男方會幫女方煮飯整理家務，打死她也不相信兩人是清白的。

　　魏瓊安翻了一個大白眼。

　　「媽，妳想到哪裡去了？我們兩個禮拜前才開始交往耶，他只是偶爾會來我家幫我整理，還有煮點東西，我們之間，還是……」她一雙手胡亂揮，「妳知道的……」

　　啥米！明明什麼都沒吃到，還被潑得一身腥！夠冤的！

　　聽了女兒的回答，教人寬慰不少。

　　「我本來以為像他條件那麼好的男生，一定很花心，沒過多久就把女孩子騙上床，沒想到，他還挺把持得住嘛！」

　　這點魏瓊安就很不滿啦！一般猴急的不都是男方嗎？怎麼塗浩程這麼客氣呢？

　　要說主動摟腰搭肩的幾乎都是她！好像她在吃他豆腐一樣……私底下他雖然很熱情，可總點到為止，每次都說怕自己把持不住……

　　那就不要把持啊！她都沒在跟他客氣了，他在客氣什麼？

　　「我倒希望他不要把持得那麼完美。」

　　魏母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忍不住敲她一記。「妳喔……難得遇上這麼一個好男人，要好好把握。」

　　是她難得遇上適合的，還是這世界的好男人太少？

　　魏瓊安承認，自己除了外表像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之外，徹頭徹尾就是一個大女人，感情上當然也是如此，她比誰都要來得主動強悍。她常想，如果自己在感情上可以溫柔、柔軟些，是不是會更輕鬆些？

　　想歸想，可她就是沒辦法啊！Jeter說她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溫柔婉約的樣子，可能有點太誇張，她也會有想對人撒嬌的時候呀！強悍的女人沒春天啊！

　　而塗浩程，真的是一個非常奇妙的人，他的外表陽剛英挺，剛開始她真的以為他是個花心壞男人，可是，意外的，他比任何人都溫柔體貼，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包容她。

　　待在她身邊，他不會要她該有什麼樣子，她只要做她自己，而做自己，在談感情時，通常是最難的。

　　她想凶狠的時候凶狠，想耍賴的時候耍賴，想撒嬌的時候撒嬌，想任性的時候任性，他會等她發完脾氣，才用理性分析是非利弊，讓她羞得無地自容。

　　但誰都知道，他在包容她。

　　「我這不就把握得很好嗎？」她還倒追他耶！

　　「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噗……魏瓊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媽，我們才剛交往沒多久。」

　　「我知道，但你們完全沒談過這件事嗎？比方說交往個兩年，等妳升上主任，還是他升副教授什麼的，這種人生大事總要有個計劃吧！你們都不小了，現在談感情，可跟從前遊戲人間不一樣，得認真對待。」

　　認真？這下糗了，對於塗浩程，她總是主動出擊的一方，步調由她走，規矩讓她定，塗浩程則是很體貼地配合她的一切，她想，如果她還沒想要結婚，他應該也還不急才是。

　　既然他不急，那大家就慢慢來吧！

　　晚上，塗浩程送魏母回宜蘭，再開車送女友回台北住處。回程的路上，魏瓊安忍不住問他，「你現在也看過我媽了，這樣該滿意了吧！」

　　塗浩程順從地點點頭……呃，可是他有點不懂自己應該滿意什麼。

　　「那下次我可以去你家游泳了吧！」

　　什麼？塗浩程臉色微變。原來她這麼簡單就答應讓他見伯母，是因為這個！

　　「妳一定要來？」

　　「當然啊！」

　　他搔搔頭，「如果妳那麼想游泳，那去健身房附近的游泳池也可以啊！那裡還有蒸氣室跟SPA，比我家好太多了。」

　　這傢伙是真呆還是裝傻？她想去他家，想跟他拉近距離，這樣很困難嗎？為什麼她已經這麼主動了，這傢伙還老是慢半拍？

　　既然如此，她不得不出絕招了。

　　「可是，我想去你家看看嘛！」拉著他的手，她朝他眨眨眼。「而且，你不是說你會夜游？我還沒有在月光下游泳的經驗呢！」

　　月光下游泳？他一個大男人偶爾在晚上游泳都覺得無比浪漫了，何況是和她一起？塗浩程腦中有了無數綺麗幻想。

　　看他不說話，魏瓊安又加把勁，「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可是……妳還沒見過我爸媽……」

　　對喔！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凡事都要講順序的，既然他堅持得見過雙方家長才能去他家游泳，那就速戰速決！

　　「我們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你家吧！」

　　「今天？」

　　「對啊，還是有哪裡不方便呢？」車上的時鐘指著晚上六點半，不算晚。

　　「我爸媽可能不在家……」

　　那更好！魏瓊安在心中偷偷笑著。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一時拗不過她，塗浩程乖乖地將車子開回家。當他停到花園車庫時，往裡頭張望一下。

　　「我爸媽好像出門了，改天再來吧！」

　　她按住他的手，努努下巴，指著一旁的轎車。「不是有人在家嗎？」

　　「那是我哥。」

　　「噢，那打聲招呼總可以吧！」

　　是沒什麼不可以，只是他從來沒帶女孩子進自己家，免不了有些緊張。

　　「小心，花園有點暗。」塗浩程體貼地挽著她，怕她因不熟悉地地形而絆跤。

　　「你家好漂亮……」她注意到花園裡的花花草草，還有整齊的草坪與庭院造景。

　　「那是我大哥負責的，他念景觀設計。」他指指房子後頭。「後頭的游泳池也是他後來幫我弄上去的，他說這樣我晚上游泳比較方便。」

　　他帶她繞到後院的泳池，雖然是晚上，但泳池底部仍有燈光，映得池面波光粼粼，葫蘆形的泳池優雅又浪漫，魏瓊安蹲在一旁，用手撥撥池裡的水。

　　「你喜歡晚上游泳，那冬天怎麼辦？」

　　「我沒說我喜歡晚上游泳啊！」那是折磨好不好。

　　「可是你常游，不是嗎？」

　　「常游不表示喜歡……有必要才游。」

　　「什麼必要？」

　　抿抿唇，塗浩程平靜地說：「這是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啊！」天啊，這傢伙在吊她胃口嗎？她好想知道喔！「就連我也不能說嗎？」

　　「以後再告訴妳。」

　　將他轉向自己，她非得問個明白不可。「是什麼天大的事嗎？」

　　「不，只是小事……」有時候，塗浩程真的不太喜歡自己太老實的個性。

　　她倚向他，柔軟的身子靠在他懷中，一雙手輕輕搔著他的脖子。「既然是小事，就跟我說嘛……」

　　「瓊安……」噢，他現在就想去游泳了。

　　「嗯？」

　　四下無人，氣氛又好，他將她一把摟在懷中，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住她。

　　「咳咳……老弟，有人在旁邊。」

　　兩人在瞬間跳開，接著慌張地看向一旁──

　　老二塗浩平懷中也有一個比基尼辣妹，他上身套件沒扣扣子的襯衫，露出性感好身材，下身是件休閒短褲，而辣妹正大剌剌趴在他懷中，頭髮凌亂，臉色潮紅，從姿勢來看，不難想像剛剛兩人在做什麼。

　　「你！」塗浩程簡直不敢相信，二哥居然在家裡做這種事！

　　他不怕老爸發飆嗎？

　　塗浩平慢條斯理的拉好衣服，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打量著弟弟身旁的可愛女孩。浩程是個乖乖牌，不像他，趁爸媽不在偷帶女朋友回家親熱簡直是家常便飯，他從來沒看過弟弟帶女孩子回家過，更遑論看到他主動親女孩子了。

　　「你幹嘛啦！」注意到他的視線在魏瓊安身上打量，塗浩程主動站到女友前方，毫不客氣地嗆一聲。

　　「她是……」

　　「我女朋友。」

　　「噢！」塗浩平挑眉，一臉瞭解。

　　為了禮貌，塗浩程客氣地問向二哥身旁的女子，「那這位是？」

　　「我炮友。」

　　「……」

　　魏瓊安拉拉塗浩程，輕聲問他，「他是塗浩儒還是塗浩平？」

　　塗家兄弟以前都長得瘦瘦小小的，跟現在完全不同，小時候她常和他們三兄弟玩在一起，塗浩儒較成熟，鮮少跟他們一塊打鬧，倒是老二塗浩平，跟她打架從來沒贏過。

　　「是我二哥。」

　　魏瓊安咧嘴一笑，「那個腿很短的啊！」

　　那時塗浩平學了一點跆拳道，便老想抬腿踢她，但，她也學過啊！於是，她便經常以人高馬大，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誰腿短啊！」

　　魏瓊安巧笑倩兮地望向他，「還記得我嗎？我是魏瓊安啊！」

　　塗浩平原本還一臉輕佻不甚在意，當下愣了愣，總覺得這三個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女巨人！」

　　「就是我。」

　　不、不是吧！女巨人魏瓊安現在變這樣子了？那一臉俏麗可愛是怎樣？還有小鳥依人的身高？怎麼看都是個迷人又時尚的女孩子啊！

　　好吧！女大十八變，就算她真的是魏瓊安好了，她來這裡做什麼？剛剛還跟浩程接吻，所以，他們是……

　　原來是這種關係。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要轉大人了。」

　　塗浩程一臉欲哭無淚。他溫吞的個性在三兄弟之間最為吃虧，從小到大他也習慣了，現在居然還在女友面前調侃他，真是……

　　「好吧，為了慶祝我們塗家小弟要轉大人。」塗浩平騷包十足地戴上墨鏡，摟著身旁辣妹。「今天爸陪媽回娘家，下禮拜二才回來，浩儒去開會，明天下午才會回來，房子交給你們啦！要顧家喔！」

　　「喂！」真是太失禮了，塗浩程連忙制止二哥說出這種暗示性十足的話。

　　「謝啦！」魏瓊安拉住不滿的男友，笑瞇瞇的朝塗家老二揮揮手。

　　塗浩平雖說閱人無數，對魏瓊安的主動積極還是有些訝異。也許個性溫吞的弟弟就是需要一個這樣的妻子吧！他朝她比了個讚賞的手勢，才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摟著辣妹離開。

　　等他離開，塗浩程才慌慌張張的解釋,「妳別理我二哥，他有時候說話總是胡言亂語的。」

　　「哈！可以想見你小時候過得很辛苦呢！」有這種三三八八的哥哥，不喜歡和人起爭執的塗浩程小時候恐怕常被壓著走。

　　「可不是嗎？」他悶笑幾聲。「凡事以和為貴，家人嘛！如果只是小事，當然就忍一忍，退一步海闊天空……」

　　魏瓊安大眼骨碌碌轉了幾圈，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你脾氣那麼好，那不管我做什麼，你應該都不會生氣嘍！」

　　塗浩程有點不安。他的脾氣雖然好，但難保鬼靈精的魏瓊安不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挑戰他的極限。「妳會做什麼讓我生氣的事嗎？」

　　她歪著頭，「打破你家花瓶？」

　　他失笑，「妳打吧！不過生氣的可能是我媽。」

　　「弄亂你的房間？」

　　「我再收拾好就行了。」

　　「把你的電腦硬碟格式化？」

　　「……我平常都有備份的習慣。」

　　「你人真好，這樣都不會生氣……」她笑瞇瞇拉起他的兩隻手，趁機往前靠一步。「那如果我說……我只是想游泳呢？」

　　「游泳？」他一愣，「可是，妳不是沒帶泳衣嗎？」

　　咬咬下唇，她燦爛一笑。「誰說的？」

　　轉身面向泳池，「刷」的一聲，她褪下襯衫與長裙，剩下內衣與內褲。

　　雖然魏瓊安背對著他，但光是她的裸背，就夠他震撅了！

　　她、她想幹嘛？塗浩程只覺得呼吸急促，一把火從下腹竄竄竄……竄到喉頭，喉間灼熱得讓他發不出聲，也幾乎無法動彈。

　　魏瓊安最後再卸下頭上的髮束，讓一頭長髮率性地披散在背後。接著，她微轉過頭，朝他嫣然一笑。

　　「我可以下去游泳吧！」

　　塗浩程緊抿著唇，他努力逼自己想像她穿的不是內衣褲，而是布料比較少的泳衣……可是美食當前，尤其在他眼前的，是他最愛的女人，他的理智與慾望正在腦中拔河……

　　「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嘍！」看出他的緊張，她忍不住笑出聲，接著面向泳池，撲通一聲跳下水。

　　「瓊安！」

　　「呼！」魏瓊安從水面探出頭，撥撥額前的瀏海與長髮，她朝岸上的塗浩程笑了笑。「好舒服喔！」

　　月光照在粼粼水面上，將她白嫩的肌膚照得像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他強力壓下喉間的渴望，深深吸一口氣。

　　「你也下來游泳嘛！」

　　他不說話。在這種情況下，他到底是下去好，還是不下去好……

　　魏瓊安嘟起嘴，「我也沒要你做什麼，只是陪我游個泳也不願意嗎？好吧！那就算了，我自己游吧！」

　　一個潛水，她像一條美人魚般游向另一頭，優遊自在的模樣，讓他沒來由的一陣火熱……不，是火大！她怎麼可以這樣？一下把自己脫個精光，再撲通一聲跳下水，將他逗得全身火熱，卻一個人自在地在泳池裡游泳，而且在炎熱的夏天，她所散發出的清涼暢快更是處處在勾引他……

　　腦中最後一絲理智這樣說服他：好吧！如果只是玩個水，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火速褪下襯衫與長褲，他以最標準利落的姿勢跳下泳池，正在水裡飄來飄去的魏瓊安只聽見撲通一聲，等她回過頭看去，這才發現岸上一個人也沒有。

　　「啊！」驚覺到腳底下有人在拉她，她驚叫一聲，馬上聯想到是塗浩程，他潛在水底捉弄她。

　　塗浩程從水中冒出頭，魏瓊安這才發現，以自己的身高，能在泳池內冒出一顆頭呼吸，已經是極限，可泳池的深度，對高大的塗浩程來說，水面幾乎只到他的腹部。

　　他皺眉，摸摸她的頭。

　　「瓊安，妳在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

　　「快站起來啦！妳只露出一顆頭呼吸，看起來好辛苦。」

　　魏瓊安一愣，這才發現他原來是在嘲笑她！

　　「塗浩程！」

　　他一個轉身，游得老遠，留下短手短腳的魏瓊安還在掙扎著追上他。

　　「不公平！」論速度，她贏不了，比力氣，更不用說，拼技巧，她又怎麼贏得過拿下亞運金牌的游泳選手？

　　「不是我太矮，你根本是半身獸！」什麼都贏不了，她只好逞口舌之快。

　　此時，半身獸一個潛水，又不見人影，魏瓊安一怔，四處梭巡還是不曉得他在哪裡，等到驚覺自己腳下有股強勁的水流通過，她才低頭──

　　「啊……」她尖叫，因為塗浩程一把抓住她的雙腳，還沒回過神，她已經被他架到肩上，扛得半天高。

　　「這樣妳就比我高了吧！」

　　魏瓊安這輩子沒有過這麼高的視角，忍不住讚歎一聲。「原來上面的空氣這麼新鮮。」

　　塗浩程低笑一聲，立刻又潛到水裡，一邊緊抓著她的腳，一邊快速游過水面，惹得她開心大叫。

　　「好快喔！好像在騎海豚，我這輩子沒有游這麼快過！」

　　一個轉彎，她重心不穩，從他肩上掉了下去，儘管如此，她還是很開心，一把抓住他，才想要再來一次，沒想到他撲了過來，一雙火熱的眸子直盯著她，在她意識到他眼神中閃爍著火辣辣的慾望時，他的雙唇已經壓了上來。

　　她雙腿懸空，攀著他厚實的臂膀，以防自己往下掉，這麼一來，兩人的身子貼得更近。

　　「瓊安……」他短暫地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低喃，慾望灼熱而強烈，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頭一次兵敗如山倒地瓦解。

　　大腿間感覺他的火熱，魏瓊安全身一震，僵硬了半晌，突然發出悶哼。

　　「嗚……」

　　她痛苦地彎下身，塗浩程嚇了一跳，連忙抱住她。

　　「怎麼了？」

　　「我……我腳……抽筋。」

第八章

　　糗死了，這下真的糗死了！

　　坐在床沿，魏瓊安右腿擱在塗浩程手上，他正一手握著她的纖足，一手撐在她膝蓋上，以規律而輕柔的力道，幫她小腿拉筋。

　　她本來就是要勾引他的，沒想到在千鈞一髮之際，她因為發現到他的反應，一時間太開心，開心到全身緊繃，結果小腿在瞬間抽筋。

　　塗浩程二話不說便抱她上岸，火速把襯衫套在她身上，再將她抱到房間。

　　嗚嗚嗚，她好想哭。

　　「好點了嗎？」

　　她點點頭。

　　只聽他鬆了一口氣，「那好，我去浴室幫妳拿熱毛巾，熱敷一下，妳會更舒服。」

　　趁他離開，魏瓊安捏捏自己的小腿肌肉，還是有點酸麻，她試著站起，在地板上跳一跳……呃，還是算了。

　　等塗浩程回來，他的上半身已經套了一件T恤，穿上一件休閒短褲。

　　「敷一下妳會比較舒服。」他拉過她的右腿，將毛巾敷在她的小腿肚上。

　　「抱歉……」她意有所指，「你……還好嗎？」

　　「不會。」他溫和地笑笑，「已經沒事了。」

　　真的假的？幾分鐘而已耶！這樣就沒事嘍！魏瓊安有點失望……呃，不是，這樣也好，感覺起來比較沒那麼傷身。

　　她順著這個姿勢躺臥在他的大床上，深藍色的水床非常舒服，她仰躺成大字形，一邊享受著他手上的力道，一邊發出舒服的嚶嚀聲。

　　「對，再上面一點……那裡那裡……」後來，她直接縮回右腿，正當塗浩程以為她已經不需要他的服務時，她另外一條腿又跨了上來。

　　「換左腳。」

　　他默默地照著魏女王的指示移動左右手，一點怨言也沒有，只是他一句話都不說，久了，讓魏瓊安也覺得有些古怪。

　　她側著頭看他，他的五官本來就端正斯文，如果不是因為常在太陽底下運動，曬得他的膚色偏深，還有身上結實的肌肉，她真的會很喜歡很喜歡他那秀氣的長相。

　　不過，沒辦法，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情人，對吧？

　　他正專注地低頭替她按摩，一直沒抬頭看她。哎呀！他也太專心了吧！她想跟他說說話，想看看他的眼睛嘛！猛然想起方才在泳池內，他那雙帶著渴切慾望的火熱眼睛。

　　魏瓊安吞了口口水。這是他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麼想要她的表情，那種渴切，讓他忘了平時的禮教，一句話都沒說就會過來吻她。

　　它的短髮末梢微濕，可額頭卻排了一整排豆大的汗珠……他很熱嗎？她感受一下週遭的氣溫。他的房間通風良好，夏天的晚上根本就涼爽宜人，他熱屁啊！

　　「你流好多汗喔！」

　　她的手下意識便往他臉上一探，碰上他的臉頰時，她這才發現他的肩膀在發抖！

　　塗浩程巧妙的閃開，並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一抬頭，與她對上眼，一雙如火的眸子像是燒過幾百遍，比方纔的慾望還要濃烈、還要痛苦。

　　這下她呆了，終於發現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為了顧及她，他從剛剛就這樣忍著，而她還任性的指使他按這按那，更不顧他的感受在床上滾來滾去……

　　塗浩程知道自己要是一開始就不會停下來了，所以趁還有一絲理智──

　　「抱歉。」將她的小腿挪開，並飛快地起身。「我去冷靜一下。」

　　他無法再與她待在同一個房間內，光是她身上的香味，就夠他分神了，再加上她嬌小的身軀在他的那張大床上滾來滾去……還有，她身上那件寬大襯衫也是他的，襯衫裡，是一件幾乎濕透的內衣，而她的雙腿，正毫無防備的在他手上、大腿間晃來晃去……

　　「浩程……」她起身拉住他的手，上身的襯衫因方纔的仰躺而凌亂，露出若隱若現的玲瓏身段。

　　塗浩程再也受不了，理智「咱」的一聲斷裂，他一個順勢壓上她，熱切而飢渴的狂吻。

　　當他以全身的重量壓上她時，忍不住悶哼一聲。她比他想像的還要柔軟、還要嬌小，而從她檀口中發出的呻吟，簡直就是人間天籟。

　　魏瓊安還處於錯愕的狀態，不，她簡直就是震驚。他為什麼要忍得那麼辛苦？

　　他大可開口說他想要她不是嗎？他是這麼的珍惜她嗎？

　　胸口有一股暖流流過。是的，她是主動，但並不表示她不想要被珍惜……

　　她回吻他，雙臂熱情地給予環抱，換來他更熱切的擁吻。他一隻手扶著她的翹臀，往自己慾望按壓，這讓她驚歎出聲，下腹因他的火熱而燃燒，她拱起身子，將雙腿圈在他的腰間，鼓勵他的深入。

　　塗浩程悶哼一聲，加重了雙臂的力道，將她壓得更深……

　　「呃，浩程……好重……」胸腔彷彿被壓得喘不過氣，現在不是浪漫到極致的時候，他將近190的身高與體重，要是發起狠來真的會把她壓死！

　　猛然一驚，塗浩程跳離她好幾公尺遠，看著床上衣著凌亂，眼神迷離的魏瓊安，他懊惱的爬爬頭髮。

　　「該死，我在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他們不是在做愛做的事嗎？

　　看他又要跑開，魏瓊安一急，也跳下床抓住他。「站住，你要去哪？」

　　「我要去冷靜一下，妳……我……」

　　搞什麼？他想冷靜，可她不想啊！

　　「不准走。」她一邊命令一邊動作，「你給我躺下！」

　　沒料到她會將他推回床上，塗浩程一愣，接著再看她飛快地衝到門口，「叩」的一聲把房門上鎖。

　　「不、不要過來！」他緊抓著被子，用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放聲大叫。

　　居然叫她不要過來？是誰先親誰的啊？把她弄得全身火熱，事情都進展到這種地步了，她怎麼可能不過去？

　　魏瓊安半瞇起眼，直接跳到床上去，看他被子抓得更緊，她的壞心眼徹底被喚醒。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些變態在欺負弱小時，對方尖叫得越大聲，變態們越興奮了。

　　「你叫吧！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順勢舔一下嘴唇，她扯扯他的被子，以為他只是在裝害羞，但其實並不是，他將被揪得死緊，完全不給她半點機會。

　　是怎樣啊？這年頭的男人流行矜持嗎？那不就更顯得她沒節操？

　　不過，一想到Jeter老是叫她主動撲過去，她就更不能退縮了。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問一下好了，「你是Gay？」

　　「不是！」漲紅了臉，塗浩程用力否認。

　　不是？那她這麼努力，為什麼他卻報以如此令人失望的反應？

　　她垂頭喪氣地跌坐到床上。

　　「但你對我完全沒興趣。」

　　「不是！」更加用力否認，看見她懊惱的模樣，塗浩程一時心軟，鬆開緊抓著被子的手，身子略微往前傾。「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妳，我只是……」

　　趁他分神，「刷」的一聲，魏瓊安一把拉開他的被子，正要撲上前去時，瞄到他身下的反應，不禁瞠目結舌。

　　「嘴巴說不要，身體卻很老實嘛！」她賊笑兩聲，說出她不知道從哪一本小說看來的對話。

　　自己的慾望被發現，塗浩程低吼一聲，迅速抓起旁邊薄被蓋住重要部位，連滾帶爬地跳下床。

　　真是令人難過的反應，魏瓊安心更寒了。

　　「你、你不愛我……」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他拒絕她的理由。

　　「不！我愛妳！」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她從腦中努力擠出一個適當的字眼。「親熱？」

　　「我……」他連耳根都紅了，「我跟自己發過誓，在結婚之前，我不會和其他女人做這種事。」

　　「其他女人？」

　　「我只會跟我的妻子親熱！」

　　魏瓊安慢慢抬起頭，剛開始還有些迷惑，接著她睜大眼睛，用非常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他。

　　「所以你……還是……處……處男？」

　　塗浩程緊抿著唇，默認，努力維持表情的冷靜。

　　他是處男！這個擁有黃金比例的陽光猛男居然是處男！

　　眼前彷彿出現一片處女林，裡頭儘是生物百科中沒出現的珍禽異獸，還有一大片完全不受人工污染的自然草原，而她是第一個登陸的冒險者……

　　怎麼辦？她好想走進去盡情蹂躪，不，是盡情探索一番。

　　不過，要探索，也要兩情相悅才行。

　　魏瓊安輕咳兩聲，努力表現出冷靜的樣子，她慢條斯理地坐到他身邊，溫柔地問：「為什麼你要發這種誓？是宗教因素嗎？」

　　「因為……」她雖然來到他身邊，但看起來似乎冷靜不少，而且也不像剛剛一古腦想往他身上撲，塗浩程吞了口口水，慢慢說：「我從以前就認為，為未來的另一半守貞是應該的，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後來，就是上次的同學會，那枚時空膠囊，記得嗎？那封信，讓我想起自己從前發的誓……除了妳之外，我不會跟別的女性親親抱抱……因為那時候，我把妳當做未來結婚對象，所以我……」

　　魏瓊安點點頭，一臉恍然大悟，一對大眼睛仍盯著他不放。

　　他又急忙解釋，「當然，我不會強求妳一定要嫁給我……但對我來說，這種事情，一定得在結婚後才能做的！」

　　「婚前守貞是很教人感動。」她壓抑住喉間的一把火，不疾不徐地輕搭上他的手。「原來你是因為我才發這樣的誓，謝謝，我好感動。」

　　這麼說來，她能理解嘍？塗浩程鬆了一口氣。

　　「不過。」看他終於卸下心防，魏瓊安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不對，是一抹善解人意的微笑。「我覺得婚後守貞，比婚前守貞要來得重要呢！你不認為嗎？」

　　「呃？」

　　「你想想，現在外遇、偷吃事件頻傳，最後傷害的不只是自己最愛的人，還會造成家庭的破碎，所以啊！其實，婚後守貞比婚前守貞重要呢！你不這麼認為嗎？」

　　他認同地點點頭。

　　「所以，答應我，結婚後，除了妻子以外，不准和其他女人做這種事情。」她慎重的要求。

　　「我答應妳。」

　　「發誓。」

　　「好，我發誓。」

　　非常好。魏瓊安開始剝他身上的衣服。

　　「妳、妳在做什麼？」

　　「你說呢？」剝得差不多了，她將他連拖帶拉地拖回床上。

　　「等、等一下。」他又拉來被子，遮住自己蠢蠢欲動的下半身。「我以為妳能理解的！」

　　「我是可以理解啊。」她大叫，「但我不能等待！」

　　「這是什麼借口？」

　　沒想到這個溫和的男人，在這種地方特別堅持，精蟲沖腦的魏瓊安，嗯，不對，她沒有小蟲蟲好沖……總之，被情慾沖昏頭的魏瓊安也大聲堅持，「是你自己認同婚後守貞比婚前守貞重要嘛！既然如此，那在結婚之後，對自己的妻子忠貞不二，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呢？

　　「所以，就婚後守貞吧！至於結婚前。」她吞一大口口水。「要用過，才知道能不能用。」

　　「當然可以用啊！」居然怕他不能用？這真是奇恥大辱！

　　「那就來用用看啊！」

　　「妳想用，可以。」看她猴急的樣子，他何嘗不是忍著腹部一把火在燒？相信他，男人大多數的時候，比女人還想要。他從床頭翻出一張紙，遞給她。「我們各退一步，只要妳在上面簽名蓋章，就給妳用。」

　　「真的？」

　　「真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把抓來，簽上「魏瓊安」三個字，塗浩程趁她還來不及往後一丟，眼明手快地搶過來，塞到抽屜去。

　　「來，給妳「用」吧！」

　　倒在床上，塗浩程躺成大字形，讓魏女王慢慢享用……

　　＊＊＊＊＊＊

　　魏瓊安後悔了。

　　他不是說要給她用嗎？對啦！剛開始他是乖乖被她「用」一下，可是，為什麼演變到最後，是她在給他「用」呢？

　　她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眨眨眼睛，看著眼前人，她枕在塗浩程的長臂上，這個男人呈大字形躺在床上，連條被子也不蓋，他正心滿意足地熟睡著。

　　美酒越陳越香，陳了二十八年的處男果然不同凡響，嘗到情慾的趣味之後，這傢伙便追著她一試再試、一二三四……從前她以為一個晚上三次就很了不起了，沒想到「一夜七次郎」這種可怕生物真的存在。

　　她被翻來翻去、滾來滾去、親來親去、舔來舔去，各種奇怪的姿勢他都試圖嘗試，她的筋骨不夠柔軟之處，不要緊，讓他來，體貼的塗浩程會補齊她的不是……

　　可是，他再怎麼體貼，還是忽略了，人體都是有其極限的……尤其兩人身高體型的差距，肌耐力十足的他，在嘗到甜頭後，更是以驚人的耐力戰勝剛開始聲勢驚人的她，沒三兩下，她就昏死過去，後半段，她幾乎像塊抹布一樣癱死在他身下，任他擺佈。

　　兩人昨天奮戰一整晚，全身口水、汗水和……唉，總之，還是去洗個澡吧！撐起酸軟的身子想起身，一頭長髮都還沒離開枕頭，一股強大的力量便壓了上來，緊緊貼著她的背脊，光溜溜的臀部立刻感受到他勃發的慾望，她哀叫一聲。

　　塗浩程悶悶笑了一聲，眼睛還沒睜開。

　　「好用嗎？」

　　她沒說話，他又貼近她。「不說話，我當妳承認好用嘍！」

　　她還是沒說話。

　　他笑瞇瞇的往後稍退，長臂一伸，從抽屜掏出一張有點皺巴巴的紙，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公證啊？」

　　「啥？」

　　「妳什麼時候要嫁給我？」他把結婚公證書放到她面前。

　　魏瓊安一個翻身跳起來，瞪大眼睛。「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昨天啊！妳不是要我發誓，我婚後必定對妻子忠貞不二嗎？我打算這輩子只和自己的妻子親熱，那婚前婚後只是順序而已，妳又那麼急著想知道我能不能「用」……那我就給妳用用看，既然妳覺得我滿好用的，那我們可以找時間去公證吧！」

　　哪呢？用他一次，就要結婚？

　　「你都隨身帶著這張紙？」

　　「是我爸給我的！」他說：「我們三兄弟滿十八歲的時候，他就拿這個給我們，對我們說，我們的第一個女人，也是最後一個女人，必須在這張紙上簽名，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於負責！」

　　但她沒要他負責啊！

　　這下魏瓊安臉真的綠了一半。塗老爸啊塗老爸，兒子十八歲生日你不給他保險套，幹嘛給他結婚公證書咧？

　　「既然我們有夫妻之實了，妳什麼時候要嫁給我？」

　　她搔搔頭，「這個時候，一定要說這麼掃興的話嗎？」

　　原本興致勃勃拿著公證書的塗浩程愣了愣，接著慢慢問：「那……我什麼時候問比較好？」

　　「嗯……」她想了想，突然肚子叫了起來。「我們先吃早餐好不好？」

　　他斂了斂眼眉，把公證書對齊摺好。

　　「好，妳想吃什麼？」

　　翻身下床，他撿起自己的褲子套上去。

　　「你做的特製蛋餅。」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涎著一張臉看向他。「裡面要加生菜、起司和培根，蛋皮七分熟，邊緣要有點焦焦的。」

　　「飲料呢？」

　　「你做的特製豆漿。」她想到昨天冰箱似乎只剩一點點。「不過好像都被我喝完了，你還有嗎？」

　　塗浩程睜大眼睛看向她，臉部表情扭曲不自然。他在昨天之前雖然還是處男，但並不表示男生間的黃色笑話他都不懂！

　　「妳……」

　　「怎樣？」她以為他做的豆漿沒了，表情才會這麼奇怪。「沒有豆漿也可以啦！那就喝牛奶吧！」

　　豆漿和牛奶……

　　她話才說完，塗浩程又脫掉褲子撲上來。

　　「你、你又要做什麼？」她尖叫。

　　「妳不是要喝豆漿嗎？」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喃喃響起，「那就都給妳吧！」

　　什麼啊？身心俱疲的魏瓊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對於他的再次進攻，她只能尖叫，「不不……我不要豆漿，我、我喝牛奶就好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她想要什麼，就都給她吧！

　　＊＊＊＊＊＊

　　「妳什麼時候要嫁給我？」

　　魏瓊安從沙拉盤中抬起頭。真好吃，他做的和風沙拉，雖然加了洋蔥，但卻一點刺鼻味也沒有。

　　用一雙眼睛無神地盯著他好一陣子，看他的眼神非常認真，似乎一直在等著她的答案，她眨眨眼，低頭繼續撈沙拉盤中的煙熏鮭魚。

　　「魏、瓊、安……」他晃晃她的肩膀，「回答我！」

　　「唉唷，一定要這樣嗎？現在快快樂樂在一起不好嗎？我們都還年輕，沒必要馬上就談論婚事吧！」

　　塗浩程抿抿唇，似乎發現她打的鬼主意。「這麼說，妳只是玩玩的嘍？」

　　魏瓊安聽出他的不悅。這傢伙，平時不是不生氣的好好先生嗎？怎麼沉下聲音後，這麼讓人害怕？

　　「別這麼說嘛！你看我是那種人嗎？」

　　她不是嗎？話一出口，自己都有些心虛了。

　　「妳想說話不算話？」他一雙眼睛直盯著她，看得魏瓊安全身發毛。

　　「我不是說話不算話，而是……」她有點慌亂地擺動雙手，「你不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嗎？哪有人在床上求婚的？會不會是一時沖昏頭？」

　　塗浩程緩慢卻堅定地說：「如果我沒有結婚的覺悟，不會和妳發生關係。」

　　這麼說來，沒有心理準備的人是她嘍！

　　「給我一點時間。」

　　「妳要多久？」

　　這傢伙，怎麼什麼東西不堅持，這種事情追根究底成這副德行！

　　「三天……不，五天……呃，還是十天好了……嗯，這是十五……」

　　「我給妳一個禮拜。」拋出這句話後，他默默收起結婚公證書，摺好放回自己口袋。「一個禮拜後，我想從妳口中聽見肯定的答案。」

　　魏瓊安覺得自己現在是騎虎難下。肯定的答案，意思就是他想聽到她願意嫁給他嘍！

　　「如果答案……不是肯定的呢？」

　　塗浩程的臉色從一開始就沒有好看過，一聽見她這句話，更是凝重得生人勿近，魏瓊安突然倒抽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他什麼都可以讓她，唯獨這件事情，沒得妥協。她現在只想呼自己一巴掌，並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所知道的魏瓊安，是一個對感情負責任的人。」他低聲說：「所以，別讓我失望。」

第九章

　　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塗浩程非常沉得住氣。

　　約定的一個禮拜，他沒有再打電話給她，也沒有來找她，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能冷靜思考才這樣做，可是，對她來說，他一通電話、一聲問候也沒有的日子，真的太難熬了。

　　不，說難熬還太輕鬆，這簡直就是煎熬，魏瓊安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把他看得這麼重要。現在兩隻手撐在太陽穴旁的她，正趴在桌上，兩隻眼睛死命的盯著手機看。

　　他什麼時候打電話來？他現在在做什麼？等一下她回家，他會不會已經在她家樓下等她？

　　光是這件事，就佔據她整個腦袋，她完全無法思考到底要不要嫁給他。

　　Jill體貼地端著今天第三杯咖啡進來。「妳臉色好差，還好嗎？」

　　安姐最近狀況不太好，跟先前神采奕奕、工作效率超群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常獨自陷入沉思，有時會開到一半還會恍神，交廣告企劃案的速度也不再神速……

　　經過大嘴巴Jeter廣播，大家都知道她最近談戀愛，對像便是那個陽光猛男塗浩程，大家雖然驚訝但也祝福他們，畢竟誰也沒想到，辦公室裡兩台頭號發電機都電不到的塗浩程，最後看上的居然是男人婆魏瓊安……

　　她從前談戀愛不會這樣的啊！魏瓊安也很懊惱。主導權常都操縱在她手上，偶爾也許情況不佳，但她都會保持一定的水準，不像這次，心情總是隨著某人大起大落，這樣很不像她。她自己清楚，這次小男人塗浩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沒給他一個答案，他是不會理她的。

　　可惡，只不過是感情，有那麼困難嗎？她是女強人魏瓊安，不是一個為了感情就想不開，事情都做不好的小女人。

　　「嗯……」

　　她勉強自己振作起來，喝了半杯咖啡後。Jill才問：「安姐，便利商店的廣告企劃，妳看過了嗎？廠商問妳修改得怎樣，他們準備要開始籌備選角事宜了。」

　　「啊……」她撫著額頭呻吟一聲，「我下午把修改過的企劃拿給妳。」

　　「還有……上次運動飲料的廣告，台詞妳要選誰的？」

　　「什麼台詞？」她怎麼腦袋一片空白？

　　「呃，就是……小郭他們的台詞，跟Mimi他們想的台詞，妳說，妳要再斟酌一下……」

　　有這回事嗎？她怎麼全忘了？

　　魏瓊安抓抓頭皮，頂著髮漩對著Jill，真可憐啊，她連這點小事也失憶了……

　　「我去拿開會記錄給妳。」Jill體貼的說。

　　她火速改了幾項盲點，交給助理處理，接著將心思放回運動飲料上，但當她一看到企劃，又愣住了。

　　他喜歡喝這個牌子的運動飲料。

　　她不只一次在腦中幻想，浩程在汗流浹背運動完後，一把抓起冰鎮過的運動飲料，邊擺出帥氣有型的姿勢，邊幫飲料打廣告。如果他真的答應她的提案，肯定迷倒一大票小女生……不只運動飲料，還有男性沐浴乳、洗面乳、男用面膜，和……

　　他是她的繆思男神，平時只要一想到他，她的靈感立刻源源不絕地湧現，就算心情不好，一想到他，不悅的程度也會降低不少，可是，現在她腦海中，只剩下那天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所知道的魏瓊安，是一個對感情負責任的人。

　　她不負責嗎？她是最認真負責的人啊，也許她吃了他，不，是和他有更深入的認識，可這是每對情侶必經的過程不是嗎？她從來不認為發生過關係就非得結婚不可，甚至認為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守舊到不行，但，這一切都是「她認為」。

　　浩程一直以來都很疼她，總是順著她，她想要什麼只要一記眼神，他都會懂，主導一切的一直都是她，是她先告白、先吻她、先撲上去的……他總是默默配合。

　　她以為自己能佔盡所有便宜、所有優勢，可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他對她好，她懂，而今，她卻連一個他想要的愛情也無法給予……也許對她來說，發生過關係並不一定非得結婚不可，但對浩程來說是！如果她連這點都沒辦法為他著想，那她要用什麼來愛他？

　　可是，要讓自己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就一腳踏進婚姻的墳墓，她不甘心吶……

　　隔天，便是約定到期日，她非常焦躁不安，拎了一打啤酒窩進Jeter家。既然兩人當初都豪氣干雲的說要當她的狗頭軍師，現在女王有難，他們自當兩肋插刀，在所不惜，犧牲區區的睡眠時間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不想那麼早結婚。我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

　　「對於婚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做好所有準備的。」

　　「可是，我的個性……」她懊惱地抓抓頭髮。「你們看，我這種個性，要跟人磨合已經很難了，何況是生活在一起！我不夠溫柔、不夠有包容力，要是和浩程打起來怎麼辦？我怕失去他，可也怕永遠失去他……」

　　「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我不答應結婚，我會失去他……也許我們還是朋友，但不會是情人的那種失去，但要是婚後發現我們根本不合，衝突會更大，到時候就是真正的失去了！」

　　「妳才知道！」Jeter一貫的吐槽，接著一隻空罐子飛了過去。

　　Billy低吟，「如果你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那還是早點做個了結吧！」

　　「追求什麼？」

　　「妳追求的只不過是一段感情，可是那男的，想要的是一段更穩定的感情，甚至是婚姻吧！如果妳無法給他想要的，那就及早分手，省得耽誤人家。」

　　分手？

　　「不要！」她大叫。

　　Jeter與Billy互望一眼，Jeter哼一聲，「不想分手，那就答應他吧！妳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耶，我跟Billy想結婚想得要死，妳卻溜得比什麼都快。」

　　「可是……我……」

　　「瓊安，如果妳真的不想結婚，對方愛妳的話，他不會逼妳太緊，也許妳需要一點時間，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不要一味的認為自己不適合婚姻，也許你們很適合彼此也不一定。」

　　「對啊。」Jeter也開始幫腔。「妳明明長得嬌小可愛，不說清大家會以為妳是個氣質小公主，骨子裡卻是個活生生的男人，塗浩程外表是個陽光猛男，帥氣身材又好，簡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連我這個Gay看到都忍不住撲過去，但個性卻溫吞到不行，拜託，天底下找不到幾對這種絕配好不好？」

　　「瓊安，妳很特別，雖然在感情路上會比較辛苦，但如果兩人真的適合彼此，就要好好把握。」

　　因為她喝了點酒，有些醉意，Jeter開車送她回家。

　　魏瓊安想了一整個晚上，她實在沒有理由再拒絕塗浩程，唯一的理由大概就只是她的自尊心作祟。

　　為了自己的自尊心，她要傷害浩程嗎？她在瞬間心軟下來。和自己愛的人比起來，一點自尊心算什麼？

　　可是，要她說結婚就結婚嗎？一想起老家婆婆媽媽們那些巴不得她趕緊嫁掉的嘴臉，她又覺得一陣反胃。

　　他會向她求婚，難道就因為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嘛？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他都是這樣物色對象的嗎？男人的意志力一向薄弱，今天換做是別人，強硬的和他發生關係，他也同樣那麼堅持嗎？

　　煩惱了一整晚，就連遠邊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也不察，早晨七點多，週末還是補眠的好日子，她惱得有些煩悶，起床想喝杯水，床頭的手機便響了──

　　她迅速接起，一看來電：塗浩程。

　　「喂？」

　　「浩程……」終於聽到他的聲音，魏瓊安雙手死命的抓著手機，生怕錯過他任何一句話。

　　「妳醒了嗎？」

　　「嗯……」她不敢說自己沒睡。

　　「我一個鐘頭後到妳家，想吃什麼早餐？」

　　魏瓊安扁著嘴，差點哭出聲。她這才發現自己很餓、很累、很狼狽。她一整個禮拜沒好好吃東西、沒好好睡覺，也沒好好思考，一聽見他的聲音，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了。

　　「浩程，我好想你……」她不習慣示弱，但此時，她卻再自然不過地向他撒嬌。

　　「……吃蛋餅好不好？」

　　「我那時候應該認真聽你說話的，對不起……」

　　好吧！就吃起司蛋餅吧！

　　「豆漿要熱的還是冰的？」

　　「你、你是不是在生氣？不然為什麼都不回答我的話？」

　　「……」算了，給她熱豆漿好了。

　　塗浩程歎口氣。兩人就算在雞同鴨講，他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沒在生氣。」他的聲音還是和從前一樣，低沉而溫柔。「我只是怕妳餓著。」

　　聞言，魏瓊安直接大哭出聲。

　　他好好、好貼心喔！為什麼讓一個這麼好的人愛上她呢？

　　「噓，別哭。」他的聲音聽得出有些緊張。「別再哭了，好嗎？」

　　「嗚嗚……我只是太感動了……」

　　「我知道，可是……聽到妳哭，我會慌……」

　　魏瓊安抹抹淚水。她平常不容易掉眼淚，太感動才會這樣，不過既然他說他會慌張，那就表示她又有籌碼了。

　　「要我不哭可以，限你十秒內出現在我面前。」

　　「十秒？」

　　「對啊。」她奸詐地笑笑，「要馬上砰一聲出現在我面前喔！不然，我、我……要繼續哭……」

　　說著，又裝腔作勢地「哇」的一聲，假哭起來。

　　塗浩程在電話那頭沒說話，沒過多久，魏瓊安家的門鈴響了──

　　她下意識跳下床跑去開門，從門上的貓眼瞄一眼，她驚呼一聲，飛快地打開門，塗浩程高大的身軀就站在她面前。

　　「我出現了。」他攤攤手，「但是沒帶早餐，還是我等一下……」

　　魏瓊安「哇」的一聲撲上前去，將臉埋在他懷中，塗浩程楞了一下，但還是將她輕摟在懷中。

　　「不是說好，不哭的嗎？」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早就到了，我想，妳可能需要點時間準備一下，所以就在門口等妳，準備等一下去買早餐……」

　　塗浩程，就是這樣的男人，永遠以她為重，永遠知道她要什麼。

　　眼淚又開始一滴滴掉下來，她感動，也明白他的心意。就是他了，在這個當下，魏瓊安突然無比確定，就是他了。

　　被她緊緊抱著，塗浩程只好抱著她進屋，等她哭夠，冷靜了，他到浴室擰了條毛巾給她，魏瓊安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因為宿醉而精神不濟不說，一夜沒睡讓她眼睛佈滿血絲，氣色也不太好。

　　她接過毛巾在臉上抹了抹，塗浩程趁這個空檔，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玩具，將它放在櫃子上，和其他小玩具團圓。

　　她這才注意到，他替她搜集了全套的小丸子公仔。

　　「這下就圓滿了。」他逗逗每隻小公仔，震得它們每顆頭晃來晃去。

　　魏瓊安突然想到什麼，輕聲問他，「今天幾號？」

　　「今天九月一號。」

　　「那個廣告，不是早就結束了？」

　　塗浩程一楞，抿唇苦笑一聲，「被妳發現了。」

　　這個阿呆！居然為了這點小東西，默默搜集了這麼久，萬一她完全沒注意到怎麼辦？

　　「所以，你也不是每次都這麼巧，抽中它們的吧！」她趁機瞄他一眼，「而且都沒有重複。」

　　「重複好多次了。」他招認，「可是我不死心，非得搜集到全套不可。」

　　「為什麼？」

　　「就因為妳一句……我最喜歡。」

　　魏瓊安咬咬唇，努力遏止浮上心頭的飄飄然……他寵她，她很幸福，可是，她還是要把所有事情弄個明白。

　　「給我一個，非嫁你不可的理由。」

　　「因為我想要妳。」

　　「不是因為我是你第一個女人？」

　　「……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當我第一個女人，如果我不愛，當我最後一個女人也沒用。」

　　這句話，打動了魏瓊安，也擊潰了她最後一道心牆。

　　從前，她視婚姻為蛇蠍，在遇上浩程前，她幾乎打算抱著獨身主義過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很自在，也很快樂，可是，她有點措手不及，要一個單身至上的人，突然間開始準備結婚，任誰都會慌的啊！

　　她知道浩程對她很認真，但沒想到一發生關係，他就急著把她拖進禮堂。誰說他溫吞的？這點他可堅持得很！

　　如果是過去的她寧願分手，也絕不可能妥協。

　　可是，習慣了他的溫柔對待，她簡直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如果沒有他，人生是不是就得自己一個人這樣下去？沒有人可以撒嬌、分享心事，也沒有人會像他這麼擔心自己、在意自己……

　　此生她可以獨身逍遙過，也可以和某個男人悲歡與共，她知道以自己的個性很難再與他人分享愛情，如果有個人能在她偶爾疲累時，轉個頭，發現他還在身邊，那麼，也就夠了。

　　「好，我答應。」

　　沒料到她這麼快便答應了，塗浩程開心地盯著她，正想抱住她時，她卻伸出一隻手擋住他的意圖。

　　「我答應跟你結婚，但是你得給我一點時間。」她老實說：「一直以來，我總以為自己不會結婚，現在遇到你，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可是……長久以來的想法一時要改變不是那麼容易，不是我說嫁就能嫁，你……願意等我嗎？」

　　「等妳什麼？」

　　「等我適應「結婚」這件事。」

　　「好，妳需要多久？」

　　聞言，她鬆了一口氣。至少，他接受了不是嗎？

　　「一年。」

　　見塗浩程臉色一變，連忙壓住他的手。

　　「聽我說，我魏瓊安，簽了名的證書，就一定會負責到底，但是，我必須學會適應兩人生活。和你在一起很自在，可那和共度一生的覺悟不一樣，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

　　塗浩程低吟。他剛開始不能接受，但仔細一想，既然她都願意開出期限，為什麼他不能接受？

　　「好，就等妳一年。」

　　如此一來，事情看似和平解決了，魏瓊安開心地摟住他，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

　　「你對我最好了。」

　　說著說著，她一雙手開始不規矩起來。

　　「喂喂！」徐浩程又覺得自己像好吃的甜點了。

　　「有什麼關係？人家都答應你要結婚了嘛！」

　　他倒抽一口氣，「妳跟我結婚，難道是因為……這個？」

　　「怎麼會是呢？」她為自己辯駁，但為了讓理由聽起來更充分點，她繼續補充，「那只是順帶附加的優惠條件而已。」

　　塗浩程皺起眉來深思，過一會還是搖搖頭。「還是算了，我們等結婚後更進一步吧！這樣總覺得我在佔妳便宜……」

　　「你的意思，不會是要我再等一年吧！」

　　他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真是太純情了……純情到她真的很想一把把他掐死。

　　「好。」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公證。」

　　「什麼？」

　　「反正早嫁、晚嫁，都要嫁，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現在先去公證，再去戶政事務所登記，但是……我們先分開住，維持和從前相同的生活模式。這樣總可以了吧！」

　　塗浩程用一種非常奇特的眼神看著她。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沒料到她有時候會這麼好拐……

　　「好。」明白這是她的底線，他自然不再多說什麼，起身摟住她。「不過，要去公證之前，先填飽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