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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映彤]愛情磨磨錠(愛情診療室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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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2:07 |倒序瀏覽
愛情磨磨錠【愛情診療室之四】-映彤

立即來伊莉部落格認識帥哥美女
她是真的認不出他來,
還是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再怎麼說,她至少曾經和他「同居」了十年,
她不該這麼健忘吧?
而且,他現在還頭頂著集團總裁的光環,
是個名副其實的鑽石單身漢,
她不主動「認親」,可是她的損失……

對嘛,他早猜到她肯定認得他!
以他俊逸非凡的外型、多金強勢的背景,
她不把他放在心裡,根本就說不通!
既然這樣,她早說就好,幹嘛裝陌生?
他又不會把她當成那些貪婪的拜金女,
她不必那麼緊張,
而且,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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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2:20
楔子

  晚上十點,錄音機傳來一道感性甜美的嗓音──

  「愛情診療室開張──

  診所專治:感情上的各種疑難雜症

  主治對象:失戀、單戀、多戀、失婚、陷在愛情迷霧中的各路男女。

  診所宗旨:拯救愛情受挫、婚姻失調、缺愛恐戀、對愛情過敏等,喚醒患者對愛情的知覺,使患者身心愉悅健康,以達幸福人生為目的。

  愛情處方:成分保密,劑量針對不同患者作調整。

  附注:

  1、本診所用藥溫和,絕無副作用;不刺激、不傷胃、不含阿斯匹靈、不嗜睡、不添加愛的抗生素和情的類固醇。

  2、記得復診追蹤檢查。

  諮詢電話:520-4576──我要你幸福快樂。」

  襯底音樂──我要的幸福。

  「各位聽眾,這裏是佳聲廣播電臺──3008.5兆赫,歡迎收聽愛情診療室,我是主診人:胡心儀。

  在愛情路上,你是否常常因感情而煩憂?你是否迷失了感情的方向,經常覺得旁徨無助?你是否在跌倒遭挫後,對愛情長期失去期待和希望?你是否沉陷在苦澀的愛情糾葛中,常常進退兩難,卻無人可以了解你鬱悶的心情,無人可以聽你傾訴感情的困惑和傷痛呢?

  如果你有這些愛情症狀,那麼請找愛情診療室,這裏提供感情患者宣洩受創的心情、紓發愛情痛處。心儀願領你走出愛情傷痛,幫你找到愛情的出口,重回幸福的懷抱。」

  胡心儀策畫的節目自開播以來,撫慰了許多青年男女孤寂的心靈;也讓許多怨偶在她的解惑開釋後,打開心結,進而找到理想伴侶。

  雖不是專家,但為了幫助聽眾朋友解除感情的疑難雜症,胡心儀花了許多心思,深入淺出的回答每個聽眾所提的愛情問題。

  三年來,那些坐困情城的曠男怨女中,經胡心儀的開導而速配成功的佳偶已經超過十對;等候她配對的單身男女,幾乎可集結成冊。是故,胡心儀也享有「電臺紅娘」的美譽。

  她的溫和用心、清明聰智和洞察人性的細膩,儼然成為聽眾的知心好友;因此她的聽眾遍布全臺,聽眾層級除學生、主婦、粉領族,甚至還有企業家,年齡層從十七歲到七十歲全都囊括在內;收聽率在履創新高下,被廣播界封為最有魅力的「電臺情人」。

  這項殊榮並沒有令她驕傲,反因聽眾對她與日俱增的信賴和交心,讓她決定去進修諮商心理學,以幫助更多的人找到幸福。

  「美國女作家賽珍珠說得好:『戀愛是男女一生中,最喪失理智的狀態。』人是情感的動物,當愛來臨時,凡夫俗子終將抵擋不住它的降臨。

  然愛是毒,也是藥,愛情會讓人痛苦,也能使人甜蜜……

  如果你的戀情現正如沐春風,那麼心儀誠摯的祝福你能找到真愛、獲得幸福;如果你的戀情不如意,何妨把它當成一種成長和學習。

  在感情路上,不管你是付出多,還是擁有多,只要用心去體會愛的感受,你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謝謝聽眾朋友的支持,愛情診療室不只和你分享音樂,心儀也非常樂意分享你的情事,如果聽眾朋友有任何感情上的疑難雜症,可以來電、來信或傳真,我們願意在空中接受諮詢。

  但願心儀提供的愛情偏方,可以讓各位聽眾朋友找到知己,得到幸福。

  接下來,我們來聽這首孫燕姿唱的我要的幸福。」

  為愛情付出 為活著而忙碌

  為什麼而辛苦 我仔細記錄

  用我的雙眼 在夢想裏找路

  該問路的時候 我不會裝酷

  我還不清楚 怎樣的速度

  符合這世界 變化的腳步

  生活像等待 創作的黏土

  幸福 我要的幸福 漸漸清楚

  夢想 理想 幻想 狂想 妄想

  我只想堅持每一步 該走的方向

  就算一路上 偶爾會沮喪

  生活是自己 選擇的衣裳

  幸福 我要的幸福 沒有束縛

  幸福 我要的幸福 在不遠處

  (作詞:嚴雲農)


  晚上十點正,胡心儀戴上耳機和麥克風,溫柔的嗓音旋即流洩而出──

  「各位朋友,又到了愛情診療室開放Call in的時間,如果你有感情上的疑難雜症,請來電告訴心儀,心儀將在空中問診。」

  第一通電話接通──

  「喂。」男性的低沉嗓音傳來。

  「請問你從哪裏打來?」

  「臺北。」

  「大名是……」

  「希望。」

  他低沉迷人的聲音聽來頗熟悉,令胡心儀對他產生莫名的親切感。

  「可以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對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隱藏在心中的故事──

  「我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冤家。外型甜美可愛的她,從小就懂得討長輩歡心。

  但她在長輩面前表現出的乖巧機靈,在我看來全是假仙和狡詐,所以當時我把她當成眼中釘,我們的關係亦敵亦友、撲朔迷離。

  直到上了高中,確定彼此得分開,我才發現自己早已喜歡上她。

  睽違多年,我們未曾再見,然我心中堆積的思念,卻如滾雪球般與日俱增。

  再度回到故鄉,我知道她仍單身,而且事業有成,身邊也不乏男子追求,但我懷疑她是否還記得我?

  請問心儀小姐,我是不是還有希望?」

  聽完他的故事,彷佛聽到自己的故事般,胡心儀心口一緊,頗能體會戀人別後思念的苦澀感受。

  「希望,喜歡一個人,本來是一種喜悅,但是若放在心裏多年不說,無論你喜歡得多深切、思念得多心碎,對方仍無所覺,那麼你得到的,也是一種感情上的折磨而已。

  相信我,如果你們從小是一對歡喜冤家,那麼她一定記得你的。

  既然經過那麼多年,你對她仍有好感,而她目前也單身,那為什麼要任她從你身邊溜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你懂得把握機會,仍然有機會擄獲芳心。

  心儀送你的愛情處方是──愛情磨磨錠。成分是耐心、貼心加勇氣,每天一錠,慢慢串起屬於你們的回憶,磨出真感情,如此,你的愛情一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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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2:36
第一章

  情觀.情關──一場盛大的演講會講臺上,掛著這四個大字。

  臺上的主講人胡心儀,剛剛結束兩個小時的兩性專題演講,臺下聽眾有人心動、有人心痛、有人微笑、有人流淚……

  這場發人省思的演講,指引了陷在愛情迷宮的人找到方向,也激發了緊閉心扉的聽眾重新面對感情。

  看著聽眾們感動得欲罷不能,胡心儀不禁也被感染。於是,她允許自己延長十分鐘,替現場的聽眾繼續解答愛情難題。

  坐在前排中央位置的男生,怯怯的舉手。「心儀小姐,偶素肉丸,素你最忠實的聽眾,丫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請說。」胡心儀走下臺,與聽眾們親近互動。

  為了表示對胡心儀的尊重,肉丸忙不迭地站起身。

  「偶有一個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偶們的感情很穩定,各自也有正當的工作。偶今年二十八歲,她 二十六了,兩人都到了素婚年齡,於素,偶鼓起勇氣,向她求婚兩次……

  可素,很奇怪哩!她的反應都素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偶以為她不喜歡我……但素,她還素跟以前一樣,和偶繼續保持交往聯絡,而且也常來幫偶媽揍揍家事……」

  說著臺灣國語的肉丸,表情見腆,臉上寫著猜不透女人心思的懊惱。

  「丫心儀小姐,究竟偶該這麼揍,才能讓她嫁給偶?」

  胡心儀看得出他為此困擾許久,馬上為他解答,「請坐下,肉丸。你向她求婚,她雖然生氣,卻依舊和你交往聯絡,問題可能出在你的求婚詞上。可以告訴我,你當初是怎麼向你的女朋友求婚的嗎?」

  肉丸見腆地摸摸頭,用他的臺灣國語陳述當天的求婚情形。

  「因為偶在修車廠工作,工揍服都黑麻麻的,剛巧阿娥有一次來修車廠,偶突然對她說:『阿娥,丫以後你可以幫偶洗衣服嗎?』」

  語畢,全場哄堂大笑。

  「怎麼了?難道偶說這樣不對?」他一臉困惑的表情。

  胡心儀忍住笑意,又問:「第二次呢?」

  「禮拜天,偶媽不在,她來偶家下面給偶吃,偶就忍不住又問她:『阿娥,你煮的面真好吃,以後換你幫偶媽媽煮面好不好?』」

  臺下,有人低聲竊笑、有人會心一笑、有人抱著肚子狂笑。

  「那她怎麼說?」胡心儀笑問。

  肉丸回憶當天的情景──

  「結果她就罵偶呆頭鵝,偶就回答,她才素只笨娥咧!」

  語畢,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是不是偶的臺灣國語太嚴重啦?」肉丸直率問著,一張臉因不好意思而紅通通的。

  「不是。」胡心儀臉上堆滿笑容。「肉丸,你有沒有發現,剛才你講的求婚詞,聽起來好像在徵求一個長期女傭。」

  「有……有嗎?」肉丸瞠目,無辜的抓抓頭。

  「有!」現場女性們默契十足,宏亮的聲音,足以震破會場的天花板。

  「或者像在找一個媽媽的替代品。」胡心儀又說。

  「丫可素……結婚後,女人幫男人洗衣煮飯,不素最大的幸福嗎?」他明明看到電視廣告上都是這樣說的啊?

  「不是!」會場內的女性們同仇敵愾的回答。

  為免遭會場內的女性同胞踐踏,肉丸只好垂首閉嘴。

  「肉丸,不用擔心,阿娥喜歡你,才會繼續和你保持聯絡,只要讓她了解,你是在乎她、關心她,她遲早會接受你的求婚。

  但是,千萬別一味地只想到結婚後,阿娥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你要設身處地為阿娥著想,例如:結婚後,你能幫她做什麼?」

  胡心儀的建言如一記當頭棒喝,正中肉丸的腦門。

  他仰首,原本黯淡的眼神頓時如五百瓦大燈泡般,重新亮起希望。「我努力賺錢,買她想要的減肥褲、健胸丸和豬生糖保養品……還有還有,她喜歡唱歌、喝啤酒、豬血湯……偶都會買給她吃。」

  「好……很好。愛情就像兩個人共騎一部協力車一樣,需要同步使力,掌握默契,才有幸福的可能。求婚也一樣。只要你懂她,自然能擄獲芳心。」

  「偶知道了……偶知道該怎麼揍了。」肉丸咧嘴一笑,難掩興奮,「心儀小姐,如果偶和阿娥能順利結婚,偶一定會打電話請你來喝喜酒。」

  「謝謝。」

  「解答問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各位朋友如果對愛情或婚姻還有任何疑難雜症,可以傳真或E-mail到佳聲電臺的愛情診療室,注明給心儀,我們空中再見。」

  瞬間,會場燈滅,幕落,臺下爆出如雷的掌聲。

  胡心儀深深一鞠躬,走至幕後,掌聲仍久久未止。


  「辛苦你了,心儀。」

  「學長,你怎麼來了?」她一下臺,於毅書便端起一杯溫熱的桔茶,遞到她面前。

  「謝謝。」胡心儀凝著他,接過桔茶,喝了一口。

  「我擔心你演講得太晚,所以特地來接你。」

  於毅書是佳聲電臺的臺長,也是胡心儀大學時代的學長。當初胡心儀會踏入廣播界,正是他引薦的。

  由於她的聲音感性甜美、工作態度積極敬業、節目內容能輕易走進聽眾的心靈世界,所以於毅書一直看好她。

  果不其然,胡心儀的節目開播沒多久,原本沒沒無名的佳聲電臺,在愛情診療室收聽率居高不下的情況下,從此聲名大噪。

  在於毅書的眼中,胡心儀不但是他事業上的愛將,也是他鍾情已久的追求對象。

  電臺的工作人員們,大都知道於臺長對胡心儀是「郎有情」;只可惜,胡心儀「妹無意」,對他仍保持著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沒關係,我搭捷運很快的。」成熟又理智的她,一向把工作和愛情劃分得很清楚。

  「讓、讓我送……」常常碰軟釘子的於毅書,臉紅結巴的說:「心儀,我都已經……」

  「心儀姊、心儀姊!」

  好不容易,於毅書表達愛意的話到了嘴邊,卻被一群冒失的年輕女孩打斷。

  帶頭的女孩,活潑甜美,她率先開口:「心儀小姐,我叫容容,上次很感謝你幫我解決一個難題,讓我走出愛情的陰影,所以我準備了一個禮物想送給你,另外想再請教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對不起,時間已經很晚了,如果有任何問題,請你們傳真到電臺,我們會在空中為你們答覆。」習慣挺身護花的於毅書,遇上這等陣仗,口齒很快的回復伶俐。

  「拜托、拜托啦!」女孩們一陣懇求後,索性將手中的禮物,塞到胡心儀的懷裏。

  「容容,有什麼問題盡管說,不用送我禮物。」放下杯子,退回禮物,胡心儀柔聲回應。

  突然,那群女大專生你看我,我看你,就沒半個人敢吭聲。

  「怎麼了?這道愛情習題很難解嗎?」胡心儀眼含笑意。

  她們見腆的笑著,眼光在胡心儀和身邊的於毅書流轉,臉上布滿好奇。

  容容輕輕探問:「我們只是想問心儀姊,你幫這麼多人解開愛情困惑,那麼你自己呢?」

  此言一出,胡心儀登時啞口。

  「心儀姊,你是不是有豐富的戀愛經驗,否則怎麼能很快解答那些愛情難題?」另一個女孩又冒出問題。

  面對一連串的追問,她的腦海迅速翻躍出一張俊朗的面容。

  然不到三秒,一句麻辣勁爆的話,讓她倏地回神,「心儀姊,你跟於臺長是不是一對情人?」

  沒想到聽眾會對她的愛情生活感興趣,胡心儀愣了一愣。

  「呃……」一旁的於毅書一臉憨笑,恨不得趁此機會,痛快表白。

  機警的胡心儀,很快的回答:「工作上,他是我的上司。」

  「那私底下呢?」

  「呃……」一旁猛吞口水的於毅書,試著找出最貼切的詞意來形容他們的關係,可話未出口,又被打斷。

  「朋友。」胡心儀精簡的一句話,令於毅書滿懷希望的心,瞬間碎裂。

  「是因為心儀姊另有心儀的對象嗎?」女孩們更好奇了。

  那張俊容再次浮現腦海,胡心儀的內心頓時興起一陣波動……

  但她綻出一抹笑,迅速掩飾悸動的情緒,「對不起,這個問題,必須由時間來作答。」

  由時間來作答?!

  「好深奧的一句話喔!」女孩們不懂其意。

  「這是指……現在是感情的空窗期嗎?」

  「心儀姊,你說話好溫柔,人又長得漂亮,一定很多人追吧?」

  「不,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過天生嗓音溫柔,其實說話直接又犀利。」這句話,就是那個長駐在胡心儀腦海的他,曾對她說過的話。

  「那心儀姊,你的初戀是在幾歲?」

  「距離上一段戀情,心儀姊有多久沒談戀愛了?」

  這群女孩,簡直把她當偶像般崇拜,窮追不捨的抓著她猛問。

  「不,我一直在戀愛狀態。」

  「嗄!真的,對象是……」女孩們眼光一致的往於毅書集中。

  瞬間,於毅書面露喜色。

  「我戀咖啡,愛我的貓咪。」

  胡心儀四兩撥千金,輕而易舉的轉移她們的注意力;於毅書則捧著一顆急速起伏的心,想去掛急診。

  女孩們識相的不再追問,而容容執意將禮物塞給她。

  「心儀姊,很抱歉打擾了你,我們沒有惡意,真的。這個禮物請你一定要收下,謝謝。」

  胡心儀露出溫暖的笑容,提起包包,禮貌的向他們道謝和告別,留下於毅書和女孩們慢慢解讀胡心儀所說的話。

  於毅書恍了恍神,才追出去。「心儀,等等我!」


  胡心儀不忍心讓於毅書白跑一趟,終究搭上他的車。然在回家路上,她閉目養神,噤聲不語。

  於毅書以為她太累,也不敢打擾她。

  她回想著演講會後,女孩們淘氣的問話,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說她溫柔美麗,只有外形和聲音還購得上而已;其實她骨子裏倔傲又好強,遇事從不輕易妥協,難受時,也不在人前痛哭流涕。

  造成她性格外柔內剛的原因,其一是父母離異,其二,就是那個深植在她心中的男人……

  打開那個叫容容的女孩送給她的禮物,當她注視著那盒內,立著一座金晃品種的仙人掌時──長駐在她心中的男人,影像愈漸清晰……

  距離上次的戀情,到底有多久?初戀是在幾歲?

  那是很遙遠的事了……


  七歲時,胡心儀的父母離異,母親改嫁後移居加拿大,而胡心儀的身體因無法適應當地寒冷的天氣,所以母親只好將她托給同學照顧。

  紀家家境富裕,人口簡單,男主人是個工程師,女主人則是她母親最要好的同學,此外,他們有一個大她四個月,聰明絕頂的兒子可以跟她作伴。

  紀珩希自幼長相俊逸、智商高人一等,上幼稚園後,女人緣奇佳。

  可偏偏紀珩希討厭接觸異性,除了自己的母親。他發現愛哭、愛撒嬌、愛耍賴的女生,是一種很麻煩的動物。

  從小寄人籬下的胡心儀,比一般小孩來得懂事成熟,在知道紀珩希排斥異性時,便聽從紀媽媽的話,先男扮女裝親近他。

  「珩希,從今天開始,我們家多了一個弟弟,他跟你一樣七歲,以後要住在我們家,你要幫媽媽照顧他喔。」紀媽媽笑著為他們介紹。

  胡心儀頂著一頭短發,穿著吊帶褲,頸間別上蝴蝶結,看起來的確有七分像男生。她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胡興誼。」

  她自信又親切的開場白,頗討長輩歡心,可惜那白嫩的皮膚、嬌甜的外型和稚嫩像女生的聲音,卻惹他莫名反感。

  「哥哥,我叫興誼,很高興認識你。」胡心儀好奇的伸手,主動去碰這個無尾熊哥哥。

  神經敏銳的紀珩希,經胡心儀這一碰,頓時生氣的大喊:「別……別碰我!」

  奇怪的是,幾天後,紀珩希發高燒,小水泡從頭頂長到腳底,全身奇癢難耐、食欲不佳。

  「這該怎麼辦?」從未碰過這種狀況,紀媽媽眼淚狂飆,一個禮拜以來寢食難安地陪著寶貝兒子。

  「紀媽媽,不要擔心喔!」胡心儀閃著無辜的大眼,安慰紀媽媽,「醫生有說過,長水痘會這樣是正常的。」

  「你怎麼知道?」紀媽媽不記得有帶她一起去看醫生。

  「不久前我剛長過,已經快好了啊!所以我相信珩希哥哥過幾天就沒事了。」

  是啦!醫生有說過,即使只是接觸到患者碰過的玩具,都有可能被傳染水痘,何況紀珩希還碰到水痘患者的手咧。

  貼心的胡心儀,伸出小手拭去紀媽媽的眼淚。她不忍心看紀媽媽擔心掛慮,便自告奮勇的說:「紀媽媽別擔心,這布丁和藥,我端進去給珩希哥哥吃。」

  紀媽媽反握住她的小手,讓心儀女扮男裝接近珩希,她心裏其實也很過意不去。難得這女孩不氣餒,也不嫌棄他們家傲氣的珩希,真討人歡心。

  「好,你要小心喔!」紀媽媽拍撫胡心儀的短發,對她寄予厚望。

  胡心儀微微一笑,給了她一記「交給我,你放心」的眼神。

  端著布丁和藥,她輕手輕腳的進入紀珩希的房間。

  紀珩希彷如一具臥躺在床的石膏像,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

  「珩希哥哥、珩希哥哥。」胡心儀輕聲喚著。

  魔音傳入他的耳際,紀珩希一個翻身,戒心築起。

  「別這樣嘛,以後我們要住在一起呢。」胡心儀仍端著親切笑臉,半撒嬌半安慰的哄他。

  見他不吭氣,她進一步軟言相勸,「珩希哥哥,別讓紀媽媽擔心了,你再這樣不吃不喝,很危險的 !」

  危險?!她站在這裏,比洪水侵襲和火山爆發更讓他覺得危險!

  她偷瞄他一眼,見他臉色泛綠的瞪著她,猜他一定生氣了!

  她移開視線,說話像個小大人,給他忠告,「珩希哥哥,醫生說,如果你不擦藥止癢,還抓破水痘,以後會變成麻子臉 !」

  這個討厭的女生,真不是普通的烏鴉嘴!

  紀珩希嘴巴破皮,全身難受得緊,心裏想講的話憋在喉頭,想吐又吐不出來,只能用一雙噴火的眼睛瞪著她。

  可光瞪她,仍無法制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口。

  「萬一病太久,就這樣死了,很慘咧!」她搖搖頭,表示不值得。

  這小惡魔!還不都是她主動靠近,才害他長了一身的水痘,她還敢咒他死!

  「連碰到女生都會變成這副德行,紀哥哥,你到底還能活多久?」她柔柔綿綿的語氣裏,凈是惋惜哀嘆。

  他就知道她一定是女的,爸媽竟和她聯合起來騙他!

  「閉嘴!你出去!」被激怒的他,終於吐出一句順暢的話了。

  機伶的胡心儀,乘勝追擊,「好可憐,這樣下去不餓死,也會被我整死。」最後,她還悲天憫人的給他一記同情的眼神。

  紀珩希收到她的眼神後,像受到刺激般,立刻起身反擊,「我才不會被你整死,被你整死,我就不叫紀珩希!」

  總算有反應了!胡心儀在心中鼓掌,然臉上仍不敢稍露喜色,「珩希哥哥,你知不知道世界上誰最不孝?」

  簡單!

  「面速力。」記憶力超強的他聽過這種冷笑話,不就面速力達母(打母)嘛!

  「錯,是你!」她的小食指指在他挺直的鼻端上。

  「亂講!」他張口,氣得想咬掉她的食指,恨不得馬上好起來,吸她血、啃她的骨頭。

  厚!幸虧她反應靈敏,縮得快,否則就要變成九指神女了。「不然,你每天在床上昏睡,不是打算讓紀媽媽擔心死哦!」

  「我不是,我一定會好起來!」他發誓絕不讓這小魔女……不,是小惡女給打倒!

  太好了!目的達成,胡心儀綻出一朵甜笑。

  接著,她上前,用稚嫩軟綿的聲音在他耳邊提醒:「珩希哥哥要好好保重自己哦!不然到時候,紀媽媽就變成我的媽媽了;珩希哥哥的玩具,就全都變成我的玩具羅!」

  這句話也許殘忍!不過,治好珩希哥哥的病,是她給紀媽媽的承諾。她若不提醒他,珩希哥哥是永遠不會清醒的。

  他眼眶含淚,牙一咬,告訴自己,他一定要好起來。「布丁拿來!」

  「沒問題。」胡心儀速速呈上。

  接過布丁,打開,紀珩希仰頭猛吃。

  「小心吃噢,別嗆到了。」胡心儀善意提醒,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揚。

  他瞪她一記,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好起來,絕不拱手讓出媽媽和玩具,也絕不讓這小惡女給瞧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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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3:01
第二章

  「我們珩希終於痊愈了!」紀家夫婦擁著胡心儀,喜極而泣。

  那天,心儀對寶貝兒子說過話後,他不但連吃了三個布丁,精神也特別振奮。幾天後,水痘開始慢慢結痂、消失。現在連胡心儀碰他,他也不再排斥了。

  從前紀珩希從不讓女孩接近,而這次心儀不但能接近他,還能說服他擦藥、吃布丁,也難怪紀家夫婦高興得只差沒去放一串鞭炮。

  紀珩希反倒不服氣!沒想到他一好起來,卻讓胡心儀的頂上繞了一圈榮耀的光環。爸媽似乎都忘了當初是胡心儀傳染水痘給他的。

  「心儀善良可愛、貼心又機伶,爸爸,我們珩希好幸運。」紀媽媽對胡心儀的表現稱讚不已。

  假象!爸媽都被她甜美的外表所蒙蔽。紀珩希不禁嗤之以鼻。

  「是啊,多虧有心儀,我們珩希的水痘才能完全消除。」

  真是夠了!那是因為他的病本來就快好了。

  紀家夫婦認定胡心儀是寶貝兒子的救星,除了把她當女兒寵疼外,舉凡兒子擁有的玩具、故事書、腳踏車……胡心儀一樣也沒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了!爸爸,」紀媽媽還想到一個好辦法,她俯首靠在紀爸爸耳邊建議,「不如,讓他們……」

  爸爸媽媽竟還在想新花樣設計他?!一旁的紀珩希不禁寒毛豎起。

  紀爸爸笑逐顏開,舉雙手讚同,「這個主意不錯,說不定珩希以後就能和女生們自然相處了。」

  須臾,紀家夫婦公布決議後,紀珩希大聲反駁:「不公平!」

  爸爸媽媽當胡心儀是上帝派來的天使,讓她受到公主般的待遇;而他,竟被推入地獄般,每天得和一個難纏的小惡女一起上學、一起遊戲、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洗澡……

  「紀哥哥,已經很晚了,我們一起去睡覺吧!」胡心儀軟綿綿的聲音催促他。

  「別拉我!」他是被迫的,真的!

  這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五年後的一個晚上。

  「糟了!糟了!」半夜三點,紀珩希突然在黑夜中鬼叫著。

  「什麼事啊?」一旁的胡心儀,睡得正香甜。

  「我的數學和作文都忘了寫。」品學兼優的他,難得粗心大意。

  放春假時,爸媽臨時起意帶他們到日本迪斯耐樂園玩,結果他坐雲霄飛車坐到暈頭轉向、口吐白沫、膝蓋發軟……最後,昏睡在回臺的飛機上。

  沉睡了三十七個小時的他,一覺醒來,才意識到自己的功課--都、沒、寫!

  死了、死了!春假即將結束,他的功課卻堆積如山啊!

  「噢,那你加油!」沉睡中的胡心儀,撇撇嘴,倒頭繼續睡。「我已經寫完了。」

  「喂。」這個惡女!他叫醒她又不是要問她功課寫了沒。

  「快起來。」不能讓她睡,紀珩希死命的搖她。「你不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嗎?」

  呵!要她幫忙,她就從惡魔變成天使了?揉揉眼,她問:「那天使有什麼好處?」

  「我這個月的零用錢分你。」他豪爽的說著。

  嗯!可以商量。最近她正想買一套金庸全集……嘿嘿!胡心儀瞇了瞇眼睛,感興趣的問:「多少?」

  「二八分。」

  「我八你二。」她的唇揚起。

  「不,我八你二。」他笑得可賊了。

  「那你繼續加油。」拉緊棉被,她合眼假寐。

  「喂!」這惡女還真死要錢!

  英雄走到末路,他不得低聲下氣,委屈求全,「算了,三、七。」

  「你三我七。」她的眼睛一亮。

  「不,我七你三。」

  打個哈欠,胡心儀合眼又翻身,沒得商量。「如果沒事,別再叫我,我很困。」

  紀珩希青筋浮動,氣得跳腳,「死惡女!你開個價,到底要多少?」

  「叫這麼難聽,我是很有誠意要幫你的。」胡心儀柔聲軟語的糾正他,思忖半晌後,慢條斯理的說:「我七你三好了。」

  紀珩希臉色一沉,眼睛快瞪凸了。

  「不然明天等著看有人在操場被罰青蛙跳。」她涼涼的說著。

  紀珩希的臉拉到一尺長。自尊心是他的第二生命,如果被看笑話,他寧可死!

  天殺的!這惡女老是能掌握他的心理,判斷出他的在意。並不是他真的想捍衛零用錢,而是老讓她佔上風,他氣不過!

  他心一橫,拍著桌子吼道:「成交!」

  胡心儀開心的將紀珩希的零用錢納入私囊,才下床為他代筆。

  直到淩晨四點,趕夜車的兩人,終於倒在地板上,夢周公去。

  天亮,紀媽媽進房叫他們起床,赫然發現兩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狼狽睡相。

  「哎呀!珩希、心儀,快起來,你們兩個怎睡在地板上?」

  「趕夜車啦!」紀珩希揉揉惺忪睡眼。

  「怎會……」他的寶貝兒子從未出現這種失誤,「噢……心儀也幫你寫嗎?」

  「嗯。」

  頓時,紀媽媽感動得涕淚縱橫,她抱起胡心儀:心疼的說:「心儀這孩子真難得。珩希啊!你可要對心儀好一點。」

  □!零用錢被她私吞了一半以上,我對她還不夠好嗎?紀珩希忿忿的睨她一記。

  「心儀,還是……要不要紀媽媽幫你向學校請個假?」

  「謝謝紀媽媽!不用了,我要去上課。」

  紀珩希看著她們倆又是惜惜、又是抱抱,他的雞皮疙瘩已經掉滿地。

  這惡女憑著乖巧漂亮的外型,深得他父母歡心,其實骨子裏凈是壞主意,哪天他說不定會被她吞進肚裏,屍骨無存。

  他得當心點!

  「啊!對了,媽,我以後不要跟她一起睡。」思及此,他突然想到適才抱著她睡時,感覺到她身體有「不明突出物」。

  「為什麼?」紀媽媽問。

  「她胸部鼓鼓的,好像藏了什麼暗器。」

  胡心儀白嫩的臉頰霎時變紅。

  紀媽媽立刻了然一笑,「傻孩子……」

  「紀媽媽,我也不要和珩希睡。」胡心儀咬了咬下唇,也不甘示弱。

  紀媽媽的笑容倏然停止,「怎麼了?珩希他兇你了。」

  「不是,他的睡褲裏面……好像藏了一支硬硬的鐵棍。」她的指控,讓紀珩希臉色驀地刷紅,差點沒口吐白沫!

  紀珩希嘴裏念念有詞,暗咒她是魔女來轉世。

  紀媽媽聽了呵呵大笑,決定幫他們--分房。


  說實話,他嘴裏喊她惡女,可打心底卻沒法恨她太久。

  上了中學後,洗澡、睡覺除外,每天他們依然吃、喝、玩、學在一起,上學放學也形影不離;最重要的是,除了胡心儀,他始終無法和別的女孩接觸。

  偏偏他外型俊朗、品學兼優、出身豪門,是眾多女孩趨之若騖的夢中情人。

  酷酷的他,常常莫名其妙的收到禮物,舉凡情書、巧克力、壽司便當、情人裝或項練……琳瑯滿目,讓他不勝其擾。

  不過,每每他有麻煩和困擾時,胡心儀這個能言善道、古道熱腸的小惡魔,就是他的最佳擋箭牌;幾年下來,她兼任他的愛情顧問,幫他擋住不少花癡的追求者,也成為接收他愛情禮物的回收桶。

  這是紀珩希認為她唯一可取的優點。沒有她,他的學生生活無法一帆風順。

  當然,他也沒讓她做白工,因為那些退不回的禮物,可以吃的,都進到她的肚子裏;不能吃的,也成了她的收藏和玩具。

  這天放學,跟往常一樣,兩人一道回家後,收到一件署名給紀珩希的禮物。

  不知道是哪位「行不栽路」的女孩,聽說紀珩希喜歡養仙人掌,於是她偷偷的塞給他一盆,結果,可想而知,這盆仙人掌又被轉送到胡心儀那裏。

  「還有信哩!」打開信,她朝紀珩希面前大聲朗誦:「紀珩希,聽說星期六是你的生日,我可以幫你過生日嗎?中午十二點,我們在市立圖書館集合,不見不……」

  還沒念完,紀珩希就衝口打斷,「幫我退回去!」

  又是一個還沒開始,就被判出局的可憐女孩。胡心儀不禁搖頭嘆息。

  等等,她看到信尾最後的署名--是周嘉淩!

  這女生來頭可不小,她老爸是市議員,家世顯赫,而且她人長得漂亮,功課又好,凡是正常男孩,沒道理不喜歡她。

  「你真的不喜歡她嗎?」她大膽假設,紀珩希不會例外。

  「我幹嘛要喜歡她?」他咕噥著。

  「她可是學生會長,也是儀隊隊長,人長得漂亮,功課一級棒,是許多男同學心儀的對象喔!」胡心儀好意提醒他。

  「不喜歡。」在學校,除了她,他根本無法正眼瞧其他女孩一眼,對方長啥模樣、家世如何,他也沒興趣知道。

  「既然如此,我退給她羅!」胡心儀口中漫不經心的回答,心頭卻泛起淡淡的甜意。


  星期六當天,紀珩希一家人去餐廳吃牛排大餐,胡心儀則推說學校有活動,暗中和那個周嘉淩約在圖書館會面。

  周嘉淩一見到她,臉色一沉。「怎麼會是你?」

  胡心儀的手上提著慘遭退貨的仙人掌。想必周嘉淩已猜出自己被判出局了。

  「對不起,紀珩希跟家人出去,沒法來,這禮物是他交代我送回給你的。」這是最含蓄的說法,聰明的人大都猜得出來,這是給她們臺階下的安慰詞。

  處理這種狀況她最拿手了,通常女生被拒絕後,會出現兩種反應--

  第一,害羞型的女孩,會在愣了三秒後,收下禮物,連再見也沒說,倉皇逃開。

  第二,大方型的女孩,既使內心很受傷,依然會笑一笑,努力表現出大方,就算被判出局,仍執意送出禮物。

  不過,依她判斷,以上兩種都不會是周嘉淩的反應,因為她是屬於不甘被漠視、好勝心超強的女孩,也許她的狀況會爆出冷門。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他是真的不喜歡,還是還沒收到,就被你退回來了?」

  果不其然,天之驕女的反應跟其他女孩不一樣,她出口嗆辣、目光犀利,清婉秀麗的臉上,展露深仇般的敵意。

  同是女人,她絕對可以理解她受挫的心情,「對不起,我沒權利在他還沒看過時,就退回女同學送給他的禮物。」

  「我知道你們既不是兄妹,也非親非故,憑什麼你能轉述他說的話?」她咄咄逼人,疑問句裏充滿濃濃的火藥味。

  凝著高她一個頭的周嘉淩,胡心儀在心裏嘆口氣。可惜她長了副好皮相、有個好家世,偏偏卻沒有接受挫折的勇氣。「你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

  好吧,給你梯子你不爬,這回沒臺階下,可別飆火!「他不喜歡你。這是他收到禮物後說的話。」

  周嘉淩的眼中射出激憤的火焰,她不相信紀珩希會不喜歡她,於是轉而將矛頭指向她,「我聽一些女同學說,你黏他黏得很緊。該不會是你想霸佔他,才刻意捏造這些謊言吧?」
  霸佔?!真是罪過。要不是珩希不喜歡和其他女孩打交道,這等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她以為她真愛做?

  見胡心儀沒搭腔,周嘉淩得意的揚起嘴角,又問:「你跟紀珩希到底是什麼關係?」

  「對不起,你沒權利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放下仙人掌,轉身,她邁步離開。

  像被摑了一巴掌,周嘉淩氣得頭頂冒煙。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漠視她,這個胡心儀竟向天借了膽!

  望著胡心儀離去的背影,周嘉淩氣挫挫的追著她。「胡心儀!」

  怎奈,胡心儀是個田徑好手,腳上像裝了車輪般,越跑越快,後頭那個高傲綠臉的周嘉淩,怎麼追也追不上。


  仙人掌是退給送禮人了,不過,周嘉淩這一番話,如當頭棒喝般,打醒她。回家的路上,她的腦門轟隆隆,心緒亂糟糟。

  周嘉淩的話也許尖酸犀利,可是也不無道理。她和紀珩希非親非故,她何必替他捍衛愛情、退還禮物?

  何況,紀珩希是因為從小不喜歡女生,才不想和其他女孩接觸,說不定哪天他們不再黏如橡皮糖時,他就不再習慣性的依賴她……

  也許,他們分開一段時間,他便能遇上他喜歡的女孩?

  想到此,她的胃竟泛酸。

  推開紀家大門,胡心儀發現紀家人已經回來。

  她敲門進入紀珩希的房間,他正背著她,站在窗臺前為仙人掌施肥。

  知道進來的是她,紀珩希頭也沒回,「東西退了嗎?」

  「退是退了,不過聽說胡心儀這三個字現在惡名在外,愛慕你的女同學們對我是恨之入骨。」

  「為什麼?」停下手邊的工作,紀珩希倏地抬起頭。

  「因為我黏你太近,因為你的禮物我負責退還……」因為你該死的長得帥,所以我倒楣的被嫉妒。

  他看見胡心儀的臉上似寫著--衰運降臨。轉身,他拍拍她的肩,難得地在她面前展現幽默的一面。

  「有什麼大不了的,直接告訴她們,你是我們家的童養媳,不就好了。」說完,他又轉身,將注意力放在仙人掌上。

  童養媳?!

  「什麼年代了,誰會相信這種說法?」她沒好氣的說著。

  女生真麻煩!「不用理會別人說什麼了,反正我也不會喜歡她。」他說得輕松自然,並不知情周嘉淩對她出口的尖酸刻薄。

  那些話,又剌又痛的烙印在她心底。

  理性告訴她,她不該自私的佔有他,或者她該引領他走出來,讓他接觸其他的女孩才對。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你不自己退給對方呢?」她慫恿他,要紀珩希試著當只瞎貓。

  「嘶--」食指不小心被仙人掌的剌扎到,他唉叫一聲。

  下一秒,胡心儀急忙去抓來面紙,再衝回他的面前,快速拔掉他指間的剌。

  「哇!」他慘叫,一語雙關說著:「你真狠!」

  「我不狠,能像男生一樣靠近你?能和你那麼要好嗎?」胡心儀抿唇一笑,幫他擠血、擦藥,眼底的關心溢於言表。

  十年多來,胡心儀的直言快語,對他的確有激勵的效果。只有她,個性不像女孩,不黏他、不煩他,卻又了解他的需要;所以跟她相處起來,他沒有負擔,自由自在。

  就算現在他們手交握、腿相纏,肯定也不會讓他生厭。

  腿相纏?!他想哪兒去了!

  最近他心神怎麼老是繞著她日漸鼓起的豐盈處打轉,幻想著兩情繾絆綣的畫面……

  難道他對她的感覺,不像對一般男生?

  「她還沒死心,你跟她說個明白吧。」為他貼好OK繃,推開他的手,她接上適才的話題。

  紀珩希看了她一眼,認為她在明知故問,「我不想和女生打交道。」

  「我也是女生啊。」

  「笨蛋!那些女生又不像你,個性跟男生一樣幹脆。」

  「做朋友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幹嘛硬把我往火坑推?」

  他的反應,竟讓她心裏泛起一絲絲難以言喻的甜味。她繼續探問:「可是你不覺得,那會錯過許多好女孩嗎?」

  「錯過?!我不認為。男女一旦滲入感情元素之後,就會要求我說甜言蜜語哄她!會計較我為何不送她回家?會質疑我為何沒給她電話?我沒事幹什麼搬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紀珩希說得氣呼呼,胡心儀聽了笑哈哈!

  他竟然把女人當石頭看,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不過,幸虧他沒接受她的勸告,答應試著和女孩交往,否則她心裏一定會下一場大雨,絕不是像現在笑到岔氣!

  「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被懷疑有同性戀傾向。」

  「也對!」上次有個女孩倒追他不成,惱羞成怒,還到處放話說他可能是同性戀,「不然,我們來交往看看。」

  他突來的一句話,讓胡心儀收起笑容,心跳停了一瞬!

  凝著高她十來公分的紀珩希,眼瞳閃耀著堅定的炯光,霎時,擦出一種她解讀不出的怪異火花,差點被他說服。

  不!他肯定在戲弄她。

  徹頭徹尾,他一直把她當同性看,他的提議根本不是他內心真正的需要,他要的只是一個擋箭牌。

  「別開玩笑了!我不想成為箭靶。」

  「除了你,沒有人可以代替。」

  他說得輕松自然,她聽得一肚子火!她要的是真真實實的愛情,才不是曖昧不清的代替。

  「才不要!你另找高明好了。」胡心儀噘著嘴,轉身想離去,未料……

  他突然伸手,霸道的緊攏她的腰,往他魁偉的身上貼。

  毫無預警的,她的頭被一雙強健的臂膀壓上他的胸口。「唔……」

  別的女生如果翻臉生氣,往往令他覺得做作惡心,然她噘著嘴的模樣,卻教他一陣心動。

  他喜歡她不經意流露出女人特質的一面,可她卻吝於在他面前展現。

  很難理解,從初見她的那一眼起,他便一直將她當成肉中刺,不只一次地想擺脫她……然難以控制的是,對她的熟識度愈深,醞釀在他心中的微妙情緒也就與日俱增。

  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心中早已容許她成為他生命中揮之不去、纏擾不休的唯一女子了?!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他們假戲真做。

  他的身上有一種清爽舒心的味道,一時之間,薰紅了她的臉,震蕩了她的心……

  他的呼吸自她的頭頂落下,吹在她的耳後、頸項,呵癢的酥麻感,讓她慌了陣腳。「珩希!」

  「噓!」他找到了她的唇,登時,擁抱的力氣加大。

  胡心儀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好奇妙的感覺!四片嘴唇膠合一起,她竟覺得天旋地轉、意亂情迷了……

  他的心裏似燃燒著一團火焰,情難自禁地吮著她的唇,似要她癱融在他的懷裏,臣服在這個強烈的吻中。

  良久,他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瞅著她緋紅的雙頰和陶醉的神情,他滿意的說:「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胡心儀一陣恍神,半晌才傻傻地問:「什麼?」

  「我們試著交往,可以省去多麻煩。」

  他們試著交往,只是為了省去麻煩?!

  那麼剛才那個吻,也不是出自他的真心羅?

  突然,她撤離他懷抱,跑出他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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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3:25
第三章

  幾天後,胡心儀不但不搭理紀珩希,反而躲著他。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不喜歡他?

  自尊心強烈的他,怎麼也拉不下臉去問個明白,兩人的距離便因此越拉越遠,他懊惱極了。

  而那個周嘉淩更改用電話攻勢,企圖松懈紀珩希面對女生的憎惡和壓力。

  一接到電話的紀珩希,旋即聯想到她是分化了他和心儀感情的元兇,他金口未開,便火大的掛掉周嘉淩的電話。

  他忿忿的走向客廳,不意發現地板堆著禮物。循著禮物望去,他看見一位五官精致,卻氣虛體弱的貴婦。

  「這些年,我們心儀多虧你們的照顧了。」貴婦笑容可掬的朝他的父母誠懇拜謝。

  「暖暖,都老同學了,還那麼見外,心儀住我們這兒,幫了我們珩希好大的忙,我謝謝她都來不及了。」紀家夫婦笑瞇了眼。

  原來這個女人是心儀的母親!

  「這十幾年,如果不是你們幫我照顧心儀,我怎能安心和介興到加拿大做生意?

  不過,心儀快滿十八歲了,也不好在你們這兒住下去,所以我們在加拿大幫心儀申請了一所學校,這趟來是打算把她接回去的。」

  「這……」紀家夫婦霎時一愣。他們早把心儀當自己的女兒,一聽說心儀要離開,心中突然湧現不捨,「暖暖,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心儀,真的希望她繼續住下來。」

  「巧雲,不瞞你說,三個月前,我在醫院檢查出罹患乳癌,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日子了……

  我今生最大的遺憾,是十多年來,沒有好好的照顧過心儀,所以在剩下的日子裏,我希望能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也讓心儀陪我走完最後的人生。」

  這席話如同對著紀珩希頂上丟出手榴彈般,將他的腦門炸開!


  胡心儀的母親患了不治之症的惡耗,化解了存在他們之間的芥蒂。

  紀珩希來到她的臥室,望著窗景。與平日一樣的風和日麗、一樣的鳥語花香,但卻隱隱約約可以嗅出離別的傷愁。

  雖然胡心儀和母親的感情不甚親密,但去加拿大陪母親走完人生的最後路程,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教他氣惱的是,要離開他們去大老遠的地方,她仍冷靜堅強,也不學學其他女生,伏在他肩上痛哭、撒嬌、糾纏不捨一番。

  「仙人掌性喜幹燥,生長期要充分澆水及光照,休眠期要減光、減水且力求通風,施肥過多反而容易造成根部腐爛。」胡心儀切切叮囑,要他照顧好她托付給他的仙人掌。

  「送你的這株仙人掌,可別把它養死了。」她整理好行李,僅僅留給他「多刺」的回憶。

  一想到她即將離開他,他的心似被掏空般,難受至極!

  他不曉得該勸她什麼,只知道她堅強的武裝,令他心中湧起憐惜和不捨。

  「既是人生,生有時,死有時;聚有時,離有時……難過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離開他,她始料未及,偏偏倔傲的她,習慣將傷感往肚裏吞,也不願在他面前表現離愁。

  「你應該說,我離開後,你就有機會和別的女生認識了。」

  「這是你的希望嗎?」紀珩希將她臉上偽裝的灑脫,解讀為解脫,「你早就厭煩我的存在了,是嗎?」

  「不是!」她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永遠跟隨著他……可如果離開,能讓他打開心窗,接觸其他異性,厘清他內心真正的需要,那不全然是壞事啊!

  「我們何苦分別得那麼悲傷?大學畢業後,我們還是可以相聚。」胡心儀輕扯嘴角,勸他的同時,也在勸自己。

  是啊!心儀唯一的親人即將離開她,已經夠令她悲慟了,他們短暫的分手又算得了什麼?

  抑下離愁,紀珩希拉出一只紙箱。「我不知道該送你什麼?既然你托我照顧仙人掌,我也準備了一只剛出生的小貓咪送你。」

  雖然無法陪在她左右,至少有它陪同。但,這樣的話,他還是說不出口,反而說:

  「希望下次我們見面時,你已經受到小球的薰陶,找回女人的本質。」

  送她小貓咪,是希望她找回女人該具備的溫柔本質?

  胡心儀苦笑,心在淌血,但還是抱起還瞇著眼睛,柔軟可愛的幼貓。

  「這應該不是托付,而是一種特訓吧?」

  原來他從沒注意到她也有溫婉的一面,或者,他根本從沒把她當女人看過。

  紀珩希默不作聲,拿起擱置在床邊的吉他,亂彈亂唱一番,似乎想藉此掃去心中的煩躁和紛擾。

  胡心儀甩開依依離愁,再擠出一朵微笑,半揶掄的對他說著:「你最近吉他學得很好,以後有機會,還能唱情歌給女同學聽。」

  抬眸,他瞪她一眼,偏偏那朵該死的媚笑,又重重撞痛了他的心。「是嗎?那麼你可以先借我練習練習嗎?」

  分離在即,他們都不願再加深離愁的哀痛。這一刻,他只想凝視著她,將她美麗的笑容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調好音弦,紀珩希藉「心動」一曲,將隱在心中的悸動唱出: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裏

  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著我的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的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回頭就看到你

  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白雲纏繞著藍天 如果不能夠永遠走在一起

  也至少給我們懷念的秀氣擁抱的權利

  好讓你明白 我心動 的痕跡

  (作詞:林夕)


  胡心儀看著他爾雅的俊顏,聽著他深情款款的歌聲,想像別的女孩被他吸引的畫面,陡地,心口緊窒難受。

  好想在他面前表現溫婉脆弱的一面,好想用眼淚來麻痺自己下定離去的決心……

  然,縱使心如遭利刃割劃,倔傲的她,仍強抑悲痛,臉上牽出僵硬的笑容。「如果我是你追求的女生,一定會被你感動……」

  「閉嘴!」紀珩希衝口打斷她。

  該死的!她非得在分離時,說這些話來折磨他嗎?

  他趁勢摟緊她,只想將她揉進他的懷裏,只允許她住在他的心裏--永遠。

  她也擁緊他,偷偷掩去隱在眼眶的熱意。

  終須一別的,只是這一別--是錯過,還是無盡的相守?沒人知道。


  到加拿大的魁北克約一年後,胡心儀的母親辭世。

  母親留下一筆保險金,足以供她到大學畢業之後生活無虞。然當時,繼父為了擴張公司的版圖,竟利用她上學的時間,盜領了她存在銀行裏大半的保險金。

  她發現後,立刻將剩餘的保險金轉匯進臺灣的戶頭,並計畫回臺灣完成大學學業。

  匯錢和返臺的行動,她一直都秘密進行,也不敢和紀家聯係,就怕繼父會從中攔阻。

  可思念磨人,命運更捉弄人!

  胡心儀原本慶幸回臺後,可以像從前一樣,天天和珩希見面,相互鬥嘴……只可惜,冥冥之中,他跟她似乎注定要分開--當她重回臺灣,紀家也已移民加拿大。

  紀家人在加拿大定居後,才知悉胡心儀回臺灣就學的消息。

  紀珩希極氣惱她不告訴他行蹤,便離開加拿大。

  他想從她繼父那邊打探出她的聯絡方式,但她繼父只說她無情無義,帶走保險金後就不告而別;又說她可能在臺灣有喜歡的男人,所以母親一死,就歸心似箭。

  最後,他透過臺灣的同學,才打聽到她的聯絡電話。

  「喂!」紀珩希撥了通電話到她的住處,想問她的近況。

  沒想到傳來的竟是一陣男聲--

  「喂!」

  心儀的宿捨竟有男孩?!

  紀珩希微怔半晌,才問:「心儀在嗎?」

  「噢,對不起,心儀在洗澡,請問你是哪位?」於毅書問著。

  今晚的迎新會裏,清新甜美的胡心儀,一直是男同學爭相追求的對象。但不曉得是哪個糊塗蛋,竟以濃度頗高的高梁調制雞尾酒,讓酒量不佳的心儀喝了三兩杯後,就醉了。

  於毅書好心將她送回住處,打算安置好她後,才離開。

  「高中同學。」紀珩希突地惱火,出口質問:「你是哪位?」

  口氣如此狂妄,一定是剛才跟心儀要電話的男同學!於毅書不由分說的想打退競爭者,「我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她已經交男朋友了!紀珩希的心中燃起一團火,快炸開他的胸口!

  「學長,拜托一下!」電話裏傳來胡心儀的聲音。「我的衣服……」

  如此曖昧的聲音,教他不難證實她繼父所說的話--心儀在臺灣有了喜歡的男人,所以才會歸心似箭。

  紀珩希一顆心,像被怒火燒成焦灰。

  「有什麼話,只要轉告我就行了,她現在不方便接聽。」於毅書企圖打發他。

  喀地一聲!紀珩希火大的掛掉電話。

  看來他的關心是多餘了!
  她的身邊已不乏男人照顧,他還為她擔心個什麼勁?

  她早已移情別戀?不,也許她從未喜歡過他。

  他為何還在乎她、關心她、執迷於她?

  「學長,你剛才在和誰說話?」胡心儀隱約聽見於毅書在說話。

  於毅書愣了半晌,笑著解釋:「噢,打錯電話的。」

  「謝謝學長,還讓你送我回家。」胡心儀責備自己飲酒過量,明天開始,她還得到廣播公司打工,以補貼生活費。

  「應該的。」

  「晚安。」

  之後,她打電話到加拿大,但都找不到珩希;寫信給他,他也不回。
  外國的女孩,大方熱情多了,他肯定是找到真正喜歡的女孩,所以將她忘吧?

  有了這個想法,倔傲的她,不問,也不再提。

  就這樣一恍眼,竟過了十年。

  但無法改變的是--她對他的思念,依然濃烈。


  「心儀,心儀。」

  胡心儀頓了一頓,立刻回到現實。「到家了?」

  「嗯,要不要我陪你進去?」於毅書關心的問她。

  「噢,不必了。學長,謝謝你特地載我回來。」胡心儀微微一笑,下車,向他揮手。

  「確定你平安進門,我再離開也不遲。」於毅書堅持扮演好護花使者。

  直到看見她家的燈亮起,她對他揮手以示安全,他才安心離去。

  「喵--喵--」一團毛絨絨的肉球湊到她的腳邊摩蹭。

  「小球!你想我了對不對?」許是小球寂寞難耐,已經迫不及待朝她撒嬌,索求擁抱。

  這些年來,她抱著日漸肥碩的小球,如何能忘記他?

  而他呢?他到底過得如何?為何連只字片語,都吝於給她呢?

  倒了一杯冰開水,她抱著小球坐到沙發,按下電話答錄機,一道清脆又急促的聲音,像機關槍似的劈裏啪啦響起--

  「心儀,我是寶兒啦!」

  寶兒是她在佳聲電臺內最要好的同事,她擔任業務部經理,負責承攬廣告。由於婚期敲定,她和男友忙著籌備婚事,所以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是這樣的,明天下午三點,我已經和奇技電訊公司的主管約好要簽廣告合約,可是名威電臺卻突然殺出來,有意和我們搶合約。

  這份廣告合約是我們電臺業績成敗的關鍵,偏偏這個大客戶約的時間和我拍婚紗的時間不謀而合,我擔心合約被名威簽走,斟酌了好久,決定找你代勞。」

  胡心儀頓了半晌,搖搖頭。

  「先別拒絕我!聽說奇技的總裁非常重視這次的廣告,他特地從美國趕來,指定要在你主持的時段中,包下廣告。

  我猜他肯定欣賞你主持節目的風格,所以這個簽約的人選,由你出馬一定搞定。

  拜托你了,簽約的資料都在你的信箱裏,你的大恩大德,小妹感激不盡!」

  胡心儀起身,取來信箱內的簽約資料,她的唇邊綻出一抹笑。

  這個寶兒,完全不讓她拒絕。

  看來,她不出面幫忙是不行了。


  簽約以前,胡心儀早有耳聞奇技公司是個跨國集團,首腦人物是個來自海外的東方人。外型俊逸、浪漫多金的他,一直是女人趨之若騖的鑽石單身漢。

  早年他以網路起家,目前集團旗下的事業跨足手機、家電生產和電力發展……短短幾年,奇技在他的領導下,不但打響國際知名度,也成為全球競爭力最強的電訊集團!

  盡管他的能力卓越,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然這號人物行事極為低調,除了偶爾出席國際商業活動外,身分背景和私人感情,一向處於最高機密狀態。

  被媒體封為神秘商人的他,這次到臺灣分公司親自督導業務,自然也引起了業界的關切、眾家名媛的注意和媒體的追逐。

  不過,外界對他的好奇都不是她該關心的重點,胡心儀只盼此行能順利簽下合約。

  下午兩點五十分,胡心儀拿著簽約的相關資料,提前來到奇技這棟新穎的高科技大樓。

  進入電梯,一位打扮亮麗的女子立刻上前,她打量胡心儀半晌,聲音突地拔高,「你不是胡心儀小姐嗎?怎麼也來奇技集團?」

  不等胡心儀回答,她揚起下巴,勾起油亮的紅唇,逕自揣測:「原來朱寶兒不敢獨挑大梁,特地派槍手出馬。」

  胡心儀一眼便認出這名說話刻薄的女子,是名威電臺的業務經理--甄惠婕。

  「甄經理,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在廣播界的聯誼會裏,胡心儀見過她幾次,聽說她在業界靠搶合約出名,風評不佳。

  電梯升到十二樓,門突地被打開,幾名西裝革履的男子進入,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風度翩然的男子,特別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落在兩個女子臉上時,旋即綻出一抹自信迷人的笑容。

  才照面兩秒,甄惠婕倣佛觸上高壓電,被電得七暈八素;而胡心儀頓覺空氣稀薄,她的心猛地一窒--

  還來不及細看他的五官,他已轉過身去,她的目光不由自工的流連在他寬大熟悉的背影上,揣度他便是「他」的可能。

  上前詢問他嗎?不,他的身邊圍繞著一群人。

  不問他,會不會再次錯過……

  當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他已經走出電梯。

  甄惠婕像被磁石吸引般,緊隨在後。直到俊偉男子消失在總裁辦公室,一位秘書出面擋去了她的跟進。

  盤問了半晌,秘書才領著甄惠婕到另一個辦公室。

  進門前,甄惠婕回頭,提醒還愣在電梯內的胡心儀,「胡小姐,十五樓到了,你不簽約了?」

  「噢。」胡心儀從來沒這麼失態過,她倉促的走出電梯,一時還難以平撫波動的心緒。

  也許,這是她的錯覺。

  從前,她也曾多次認錯人,何況他是奇技的總裁,怎可能會是「他」?

  她和甄惠婕分別坐在不同的辦公室裏,等候主管來和她簽約。

  十分鐘後,胡心儀的背後突然響起男主管的聲音--

  「對不起,讓朱經理久等了。」

  「沒關係,我是佳聲電臺的胡心儀,因為朱經理臨時有事無法來赴約,所以就由我來談合約……」胡心儀抬眸,赫然發現,映入眼廉的除了一名男性主管外,那張似曾相識的俊容也出現在她面前。

  「我是歐經理。」歐經理接著介紹這位風度翩然的男子,「這位是我們總裁Stanly。」

  她仔細凝著Stanly,除了發型洋派、身材健碩、全身散發了一份成熟的魅力外,那俊朗的輪廓、優雅的神態及迷人的笑容,和她腦海中記憶的「他」,幾乎重疊。

  太像了!她不禁想問他,他是否就是她日夜思念的人?

  「咳咳咳……胡小姐!」看到總裁會出現遲鈍反應的女人,歐經理早已見怪不怪,他提醒她:「請直接說明廣告計價內容。」

  「對不起……」胡心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收回視線,機伶的反問:「我是在想,總裁來自海外,是否聽得懂中文?」

  「胡小姐,你說英語也行。」Stanly綻出笑意,道出一口流利的中文。

  低沉磁性的嗓音,除了多一份沉穩外,簡直和「他」沒兩樣。

  胡心儀心中的那份疑惑持續加大,她不禁脫口問出:「冒昧的請教總裁,你是否在臺灣住過?」

  Stanly彎起嘴角,但笑不語。

  歐經理見狀,立刻挺身護主,「胡小姐,我們總裁這次來臺,關心的是分公司的廣告預算,如果價格合理,總裁會考慮向貴電臺承包廣告。至於私人問題,他不便回答。」

  如果是「他」,為何聽到她的名字會不認她?難道是她多心?

  「對不起。」胡心儀垂下眼睫,極力壓下心中的疑問,扯動略為僵硬的嘴角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總裁很像我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Stanly的眼神盯著她因情緒波動而轉換的每個表情,語出調侃道:「胡小姐年紀輕輕,就有老朋友了。」

  抬眸,胡心儀綻出一抹笑,像遇見多年的好友般,毫不避諱的將心底的話對他傾吐而出--

  「應該說,是一個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不過,成年後我們就分開了。」

  歐經理發現兩人交談已離題,唯恐再繼續下去,胡心儀會像剛才那個名威電臺的女經理,眼睛幾乎貼在總裁的身上,根本無法專心說明廣告內容。

  「咳咳……」

  空氣凝窒片刻,兩人對視的焦點立刻轉移到合約上。

  很快的,胡心儀回復一貫的專業和自信,簡單介紹廣告類型和計價方式。

  Stanly側頭撫頷,將她動人的聲調、自然的舉止和全身散發出來的美麗成熟,一一納入他的視覺和聽覺中。

  直到她的介紹結束,他終於發出讚嘆,「胡小姐的聲音很好聽。」

  他突然的讚美,令她嫩腮頓紅。「謝謝。」

  「聽說胡小姐的聽眾緣極佳,主持的電臺節目廣受任何年齡層的歡迎,所以我打算撥一部分的廣告預算,投入你所主持的節目中,可以請你介紹一下嗎?」光聽她悅耳迷人的嗓音,就是一種享受。

  「承蒙總裁的愛戴,如果是廣告主承包制,最大的優點除了免支付代理商傭金外,還能夠參與廣告制作。」她有條不紊地說明承包廣播的制作流程及付費方式。

  Stanly思忖半晌,立刻作了一個決定,「好,就這麼決定,本公司的電臺廣告,就由企宣部和胡小姐統籌制作,播出時間一年。歐經理,請直接訂檔簽約。」

  「是。」歐經理立刻拿起年歷,敲定訂檔時間。

  胡心儀聽完他如此豪爽的決定,沒有預期的高興,反而蹙眉。「總裁……」

  他彎起嘴角,進一步解釋,「胡小姐的聽眾之所以群遍布全臺,我想是因為你的親和力十足,聲音也特別吸引聽眾。如果本公司產品由你來代言,應該能充分發揮廣告的效益。」

  說完,他的黑瞳在徵詢她的同意。

  胡心儀詫異的望著他,半晌,她委婉的推辭,「承蒙總裁看得起,我深感榮幸。不過,我所主持的廣告時段中,有多家廣告主和我們有約在先,不能說改就改。」

  一旁埋頭詳讀合約的歐經理抬眸,詫異的睨她一眼。

  鮮少有人會像她這樣正面回絕總裁,看來這名典雅靈慧的女子跟名威電臺的女經理比起來,有原則、有格調多了。

  「既然如此,能不能請胡小姐和臺長溝通一下,請他為你再開辟一個新的節目,我要包下你主持的新節目時段。」

  胡心儀和他對視片刻,在他深邃的黑瞳中,她看到敏銳自信的神採,還有一絲她讀不出的神秘。

  這個酷似珩希的男子,像謎一般亂了她的心,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這……我需要和臺長溝通一下。」

  「好,那麼如果胡小姐同意代言本公司的廣告,付費方式就按貴公司的規定。至於制作方向和撰寫腳本的細節,我會請本公司的企宣人員和你做溝通,再行錄制。」

  一旁的歐經理簽好合約後,催促她:「謝謝胡小姐的配合,如果沒問題的話,麻煩先在合約上簽名。」

  簽下一年期的廣告合約,還意外獲得錄制廣告的機會,胡心儀總覺得此行順利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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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佳聲電臺的會議室內,七、八個人正沸沸揚揚的討論著新節目的定位、型態和方向。

  「奇技的老板既然這麼看好心儀,我們該為奇技制作什麼樣的節目比較合適呢?」於毅書要大家集思廣益。「心儀,你行沒有什麼好的Idea?」

  這兩天,胡心儀的思緒仍不斷繞在Stanly身上,推敲他是珩希的可能性。

  「心儀。」於毅書見她心不在焉,又問。

  回神,胡心儀立刻做出報告。

  「噢,我想奇技企業足以生產家電和手機聞名,所以我們可以針對奇技公司的消費群,來決定制播節目的方向。」

  胡心儀的提議很快獲得重視,工作同仁七嘴八舌的提出各種節目型態,最後,負責節目企畫的殷曉雲突然提出一個Idea。

  「臺長,我覺得心儀姊很得名人的賞識,不如我們為心儀姊開一個名人錄的節目,如何?」

  「名人錄的內容是什麼?」於毅書問。

  「這些名人可以是家喻戶曉的企業家、政治家、明星、運動選手等等,我們可以請心儀姊訪問名人的奮鬥歷程、討探他們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這會不會不夠大眾化?」有人持懷疑態度。

  「這些大人物,有可能是每一位民眾心目中的偶像。我們可以安排不同的偶像來參與節目,民眾會關心自己的偶像,名人的奮鬥過程也能激勵大眾的上進心,這樣一來,還能提升奇技公司的形象。」殷曉雲滔滔不絕的說著。

  「對啊!說不定哪個企業家一見到心儀,又忍不住想買下你主持的時段,叫你代言廣告。」制作部的經理笑盈盈,忙不迭的點頭回應。

  「嗯,這個Idea不錯吧!」殷曉雲為自己的提議沾沾自喜。
  於毅書蹙眉,沉著氣,壓低嗓音問胡心儀的意願,「心儀,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可行,不過還得徵得奇技總裁的同意。」胡心儀回答。

  「如果可行,誰要成為我們新節目的第一位名人?」執行經理發問。

  「當然是--」大家望向胡心儀,異口同聲的開口:「奇技的總裁!」


  奇技的辦公大樓上有一座露臺,裏面種植了三光丸、金晃、緋牡丹,紅小町……等各式各樣的仙人掌。

  全身披滿短刺的各式仙人掌,看來不易親近,但是經過多年的栽培,仙人掌開出美麗嬌傃的花朵,總讓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身材頎長的他,走向一群滿布金黃剌的仙人掌,這是他的最愛--金晃品種。

  那是他十八歲那年,她和他道別時,所送給他的仙人掌。而今,經過他多年的悉心照料,金晃不但繁衍出數代子球,還開出嬌嫩的黃花。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靠近那朵花,不意卻被刺著。

  總是這樣,當他想靠近頂端的那朵花時,總是忘了附著在它身上的是堅硬的金刺。

  如同當年,當他們搬到加拿大定居後,她又回到臺灣就學……

  她明顯是在躲他!

  難道她有了喜歡的對象後,就開始忌諱他的存在嗎?

  移民後的短短兩年,他氣惱的不回她的信、不接她的電話,他甚至離開加拿大,將大半的時間和心力轉而投注在女人和事業中,企圖以忙碌來麻痺自己對她永無休止的思念。

  幸運加上過人的智慧,讓他這幾年縱橫於事業與愛情之間,成為炙手可熱的鑽石單身漢。

  而女人,並沒有他想像的難以相處,只要擅用金錢和手腕,個個絕對對他死心塌地。

  情場經驗豐富的他,試著在其他女人身上覓得一份貼心的契合,然他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空虛和寂寞。

  不管他追尋的是一段感情,或是一份事業,她的影子總是纏繞著他,無時無刻……

  近幾年,他對她的思念愈發濃烈,即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她見面,但他仍清楚她在臺灣的動向。

  為了找回失去的愛情,他甚至請了在臺灣的外甥女--容容,帶著仙人掌去探詢她的感情世界。

  當他意外得知,於毅書在她心中只是朋友的情報時,更加深了他重新追求她的信心。最後,他決定重回臺灣,找回錯失十年的愛……

  「總裁!」秘書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他頭也不回,不疾不徐的問著:「什麼事?」
  「胡心儀小姐找你。」

  她來了!

  對工作一向熱忱又敬業的她,終於來找他了。

  解鈴還需係鈴人,他的疑惑,也只有她才能替他解答了。


  「你是說,要開的新節目就叫--風雲名人錄?」紀珩希聽完她的提議後,隨即回問。

  「是的,如果總裁覺得可行,我們想請你當本節目第一位受訪的名人。」胡心儀來此的目的,就是要將工作同仁的提議定案,順便說服他成為新節目的受訪人物。

  他綻出一抹迷人的笑靨,謙遜的表示:「我稱不上名人。」

  「總裁謙虛了。據我所知,奇技擁有最大的通訊係統和家電通路,領先的技術和品質,在國際商場上有口皆碑。光是電話網路係統,已在全球十個國家內設有上千座基地臺,國際漫遊業務已開通了全球五大洲,這樣的卓著功績,如果還稱不上名人的話,那麼還有誰稱得上名人?」

  除此,她無法深入查訪有關他身分背景的資料。

  胡心儀這一席語,道出他的豐功偉業,也充分表達對他能力的肯定,若換成一般企業家,沒有咧嘴一笑,也會暗爽在心裏。

  「你很用功。」她還是老樣子,做事的態度積極認真,不達目的,絕不罷手。不過,她對他公司的經營績效如此了解,不知道對他的人是否感興趣?

  胡心儀頷首,禮貌回應:「這是採訪者應該做的。我想本節目是貴公司獨家讚助,總裁若能在首播接受本臺的專訪,也能藉此提升貴公司的形象。」

  也許他對她的執意分離仍耿耿於懷,所以刻意以陌生人的姿態,與她保持距離。

  「提升公司形象的方法很多,不必讓我出風頭。」他的嘴角噙著笑意,似乎不讚成電臺的做法。

  雖身為傳播媒體工作者,但她並不會因為想提高電臺收聽率,而去探掘他人的隱私。但他卻推翻了她一貫的堅持,他越是低調,越是激起她的好奇。

  尤其他神秘的過去,是她極欲探訪的……

  緩緩的,她在心下決定,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說服他接受專訪。

  「我知道總裁一向行事低調,但本臺不是八卦雜志,也不是娛樂新聞,總裁對於我訪問的私人問題,有權利不回答。」

  紀珩希端視她片刻。這樣的提議是在暗示他,她並不保證不會問及私人問題羅?

  見他默不作聲,她率先妥協:「我可以把要訪問的內容先列出來,讓總裁篩選。」

  他何嘗不希望她採訪私人問題?他心裏顧忌的是,萬一他告訴她,他就是紀珩希,那麼她還有興趣採訪下去嗎?

  抑下心中的顧慮,他的眼眸躍上神秘的光採。「那豈不無趣了!」

  兩人沉默半晌,她的眼眸再度迎視他,這號人物不但行動低調,連思考都詭異神秘,讓她捉摸不定!

  不過,目標愈難達成,愈能激她突破挑戰的鬥志--就算機率是零。

  她勇於突破挑戰的特質,紀珩希再清楚不過。「既然胡小姐如此敬業,如果我再拒絕,就太不通情理了。」

  任務達成,她唇角彎起,再次確認:「這麼說,總裁是答應了。」

  他的目光閃動狡黠,「如果答應你,我有什麼好處?」這招是跟她學的。

  胡心儀被他問得一怔!胸口無法控制的劇烈起伏著。

  許久不見的悸動,竟會在他這句隱含不清的挑逗話中鼓動出期待。這不是一向冷靜自制的她,應該出現的反應。

  若在以前,她一定會懷疑廣告主厚愛她的動機。但一碰上他,她竟輕易的松動心防……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他們之間,除了一份熟悉感外,其餘還需要她細心求證……

  倏地,她壓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故作輕松道:「找不懂總裁的意思。」

  他讀到她眼中露出稀有的驚慌,旋即解釋道:「可以請心儀小姐賞個光,帶我遊覽北臺灣嗎?」

  胡心儀頓了半晌後,才松一口氣,「這是我的榮幸。」


  主持舊節目、策畫新節目、錄制奇技公司的廣告、寫雜志的專欄……胡心儀像個陀螺般,終日轉個不停。

  雖然於毅書要她暫時取消現場錄音,以舒緩近日忙碌的工作,但她仍秉持敬業的精神,堅持在現場為聽眾答題解惑。

  戴上耳機,面對發音室裏龐雜的機器,她湊上麥克風,將輕柔又不失感性的嗓音,傳送到每個聽眾的耳裏--

  「各位朋友,我是心儀。又到了愛情診療室開診的時間,今晚節目開放Call in,如果你有難以言喻的愛情難題,別忘了打這通電話:520-4576--我要你幸福快樂,心儀會盡力幫你解惑答題。」

  她接下第一通電話--

  「喂!你好。」

  「你好。」電話那端傳來低醇的男性嗓音。

  「請問你從哪裏打來?」

  「臺北。」

  由於職業的關係,她的聽覺特別敏銳,即使透過話筒,仍覺對方的聲音似曾相識。

  「你是……希望嗎?」她猜著。

  「心儀小姐的耳力極佳。」對方松了一口氣!幸虧他的發話器經過特殊處理,沒讓她認出來。

  「因為希望的聲音很好聽,所以讓我印象深刻。」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對希望的際遇,印象特別深刻。「可以告訴我,你和那個女孩見過面,表白了嗎?」

  「見面了,但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表白?」

  他的聲音聽來並不絕望,如果她猜得沒錯,「她應該還認得你吧?」

  「是的,她看起來應該認得我,不過,我還不打算告訴她我是誰。」他揚唇一笑,聲音似透著期待。

  「為什麼?」

  「我打算重新追求她。」

  「聽起來,你很有把握。」胡心儀展顏一笑,打心裏替他高興。

  「我今天打這通電話,目的足想請教心儀小姐,同樣是女人,你會希望接受什麼樣的追求?」希望非常誠懇的請教她。

  胡心儀不疑有他的認真思考,如果是她……她未必需要形式上的追求。「一句貼心的話、一份適時的關心……或者制造甜蜜的回憶。」

  希望茅塞頓開,旋即,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空中道出讚嘆及感謝,「Good Idea!謝謝心儀小姐指點迷津。」

  「哪裏,祝你好運。」

  「謝謝!」

  收線後,紀珩希揚起嘴角,豁然一笑。

  該制造什麼樣甜蜜的回憶給她?

  今晚,他可得好好的想一想。


  也許正因為本著聽眾的疑惑,就是她的疑惑;聽眾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所以她才能擁有如此廣大的聽眾群吧!

  當她在Call in的節目中,獲知聽眾們因此而找到真愛,得到幸福時,她的心情會好上一個禮拜。

  就像今天早上,她和奇技公司企宣部的人員已約好討論腳本,於是,八點半,她踩著輕快的腳步,搭上捷運,一顆心像只在天空飛揚的風箏,輕松自在。

  她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十分鐘來到奇技公司,剛上班的時段,企宣部的人員尚未到齊,只有工讀小妹和總機小姐招呼她到會議室等候。

  「對不起,胡小姐。」倒咖啡的小妹,遞給她一份腳本,「這是企宣人員寫好的腳本,管副總交代我先拿進來給你過目,她馬上過來。」

  「好的,謝謝。」胡心儀接過腳本,仔細閱讀。

  門未合緊,工讀小妹和總機小姐的交談聲,不意飄入胡心儀耳裏。

  「管副總?!你是說美國總公司那個美麗能幹,和總裁一起胼手胝足打天下的管副總也來臺灣了。」

  總機小姐激動的反應,讓胡心儀不禁放下腳本,好奇的繼續往下聽。

  「是啊。」

  「看來,總裁非常重視臺灣的市場,還特地請管副總來臺灣一趟。」

  「總裁是個浪漫多金的單身漢,管副總是個美麗多情的女子,你猜,有沒有可能是管副總被思念折騰到心慌,所以特地飛來臺灣找總裁?」

  「噓!」總機壓低嗓音,暗示工讀小妹別亂臆測,「總裁和管副總聽說是合作很久的工作夥伴了,至於他們的關係到底是不是情人?眾說紛雲,還有待觀察。」

  「如果沒有是最好,說不定英俊浪漫的總裁,有機會注意到我……」

  「你想得美!」

  「言情小說不都這麼寫的。」

  「困蒙困,麥瞑夢啦!」

  聽到這裏,胡心儀的心隱隱充塞失落。

  如果Stanly就是珩希,來來去去的女人這麼多,身邊又不乏得力的夥伴兼親密愛人,她在他眼中當然微不足道。

  胡心儀將腳本看完,工作人員也全都到齊了。

  「大家早。」一陣清亮高亢的女音響起,不用猜也知道,這位最後進入會議室的人,便是管琦真。

  她的外型的確亮麗出眾,短發俐落有型,一套黑白相間的洋裝穿在她有如模特兒的身材上,搶眼得讓人誤以為是明星登場。

  甫一開口,她從容自信的態度,便讓人印象深刻。「胡小姐,你好,我是管琦真,負責奇技公司所有的行銷廣告。謝謝你撥空加入我們的討論。」

  「管副總,你客氣了。」

  「看完我們的腳本,能不能請胡小姐提供一些意見?我們非常需要你的指教。」俐落自信的管琦真,談吐有禮,不似外表看來那般難以親近。

  胡心儀直接切入重點,「副總,這份腳本寫得很好,頗能引發聽眾的想像空間,不過,對白可以再簡單明了些。」

  對白被否決,管琦真詫異的看著她,繼而回問:「我們的廣告對白是承襲美國打廣告的風格,效果一向能深人人心。胡小姐可以說明原因嗎?」

  對於管副總實事求是的態度,胡心儀也不敢大意,「因為廣播並沒有肢體動作和畫面來輔助聲音,所以對白最好能讓聽眾一聽就懂。」

  經胡心儀一提點,一旁的企宣專員也跟著點頭附和,「是的,副總,臺灣的民情和美國不同,如果我們延用美國本土的廣告,臺灣人未必能接受。」

  這個胡心儀才一發言,馬上獲得工作同仁的認同,看來她的確有兩把刷子,否則珩希不會邀她加入研討。基於護衛地盤的心理,管琦真不禁對她提高戒心。

  半晌,管琦真才牽唇一笑。「胡小姐果然專業,一點就中。」

  「哪裏,我的意見只供參考,廣告主要還是以貴公司的訴求為主。」胡心儀此行是受Stanly所托,她只負責提點、督導電臺廣告的重點,主導權還是握在奇技公司的高層幹部手上。

  「不,立刻修,因為胡小姐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它是一個電臺廣告,有別於影視媒體。」

  管琦真一聲令下,工作人員紛紛埋首修正腳本。

  會議持續進行,工作人員和胡心儀正密切研討,如何透過廣播,發揮廣告的效果……

  時間接近中午,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管琦真一見來者,正要開口問候,卻被他伸手制止。他逕自走到會議桌的盡頭。正對管琦真的位置坐下。

  工作人員全部以注目禮問候這位擅闖者,就連頻頻藉機進來偷瞄帥哥老板的倒咖啡小妹也注意到了,只有胡心儀仍全神貫注埋首於修訂後的腳本中,渾然未覺有一雙眼睛正好整以暇的注視著她。

  陷入沉思的她,時而輕攏長發,時而抿唇托腮……這些小動作是她以前就有的習慣;只不過,現在的她,舉手投足間多了一份成熟動人的豐採,讓人不捨將目光移開。

  一旁的管琦真,也注意到紀珩希的目光在胡心儀的身上流連過久,但她仍不動聲色的觀察著。

  「副總,我想我們的腳本修到這邊,應該可以定稿了。接下來的工作,只要選對配樂,一定能將廣告發揮得淋漓盡致。」胡心儀放下腳本,朝她說著。

  管琦真並沒有立刻下決定,反而將視線移向角落那位最高領導人身上。

  胡心儀這才感覺出室內流蕩著一股不尋常的空氣,順著管琦真的視線望去,目光和他交接的瞬間,她倏然一驚,「珩……總裁!」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都沒注意到?

  「不用顧慮我,請繼續。」紀珩希看著她受驚的模樣,反而用極輕松的口吻說著。

  會議仍持續進行,但她始終可以感覺兩道炙人的視線,投射在她臉上,使她面頰發燙、無法專心……

  她是怎麼了?他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就能讓她心不在焉,哦,不!是心慌意亂。

  她是不是太在乎他的存在,反讓清明聰智的腦袋停止運作了?

  她深吸一口氣,抓回理智。

  既然奇技公司的兩位最高領導人都在現場,倒不如藉此敲定錄制廣告的時間,好縮短冗長的決議。

  「如果總裁認為沒有問題,接下來我們可以約個時間,錄制廣告了。」

  紀珩希點了點頭,肯定她的決議。

  「OK!各位辛苦了,我想腳本經由心儀小姐的指導,應該沒問題了。不過,我希望一個月內,企宣部的同仁們能配合心儀小姐,完成所有的廣告制作,讓新節目順利開播。」

  「是。」工作同仁異口同聲的回答。

  會議結束,工作人員紛紛離去,室內僅剩紀珩希、管琦真和胡心儀三人。

  「總裁,謝謝你來關心我們的會議。」管琦真率先對紀珩希打招呼。

  一旁的胡心儀吐了一口氣,揉揉太陽穴,試圖松弛緊張的神經。

  「噢,心儀小姐,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午餐?」管琦真轉而向她問著。

  我們?!

  胡心儀望向他,再看看管琦真,立刻了然。

  「對不起,總裁,副總,我十二點半還有約,快來不及了。」

  快速收起資料,背起包包,她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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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4:13
第五章

  天曉得,她哪裏有約會,只是不想當大電燈泡罷了!

  十二點正,當她走出奇技公司的大樓,伸手正要招計程車時,一部豪華的房車在她面前停定。

  車窗輕輕降下,一張攝人心魂的俊臉,旋即映入她眼廉。

  「我載你一程。」坐在後座的紀珩希邀她上車。

  乍見車內只有司機和他,胡心儀不禁錯愕又納悶。「你不是要和管副總一起去吃飯嗎?」
  方才一聽見她說快來不及赴約,紀珩希立刻請司機開車到大門口,然後搭上他專屬的快速電梯,早她一步下樓。

  「我?」他的唇勾起,眼神溫柔得令人暈迷。「不,管副總和別人有飯局,不是我。」

  就算他和管副總沒一道吃飯,也沒道理讓他送她一程。胡心儀委婉回絕,「對不起,我擔心耽誤了總裁的時間。」

  「錯過和美女相處的時光,那才叫耽誤。」這句話一語雙關,指控意味濃厚,但他猜她沒能聽出端詳。「如果你不介意時間耽誤在我身上?」

  她凝睇他一眼,呼吸亂了一瞬。沒有一個男人能輕易掌握她的心緒,除了他。

  調勻呼吸,整了整心緒,她打開車門,坐進後車座,「總裁過獎了,你身邊應該不乏美女圍繞。」

  想起今早工讀小妹和總機小姐的對話,以及會後管琦真對她宣告專有權的眼光……

  多年不再湧起的淡淡酸意,卻再度冒出!幸虧他沒聽懂她語中的玄機。

  「這個部分會列入你電臺專訪的話題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她嫣然一笑,率性的還他一記回馬槍。

  她會對他的私生活感興趣嗎?那是不是意味著魚兒上鉤了?

  「你要去哪裏?」他的眼神漾柔,語調隱約透著關心。
  收回視線,她緩緩的說:「電臺。」

  他下意識的猜著:「和臺長有約?」

  「嗯。」因為方才撒了一個小謊,她只好繼續圓謊。「臺長在等我拿回熱騰騰的腳本。」

  聽到她急著趕回電臺,只為赴於毅書的約,他的胸口陡地一緊!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紀珩希忍不住旁敲側擊,「於臺長真是個幸運的男人。」

  「怎麼說?」側頭望他,胡心儀微微一笑。

  「他擁有你這麼一個優秀又敬業的工作夥伴。」

  「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跟他……很熱?」

  抬眸望著他,胡心儀發現自己很容易應允他的邀請,更容易沉溺在他溫文的微笑中。明知這是一種警訊,然她卻抗拒不了他的魅力。

  「以前他是我的學長,現在是我的上司。」對於於毅書的提攜,她一向抱著知遇之恩。

  從這番話聽來,心儀並未將於毅書當男友看,如果他推斷的沒錯,於毅書多年前的男朋友之說,極可能是他一廂情願。

  「不過,我欠學長很多,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

  「伯樂識千裏馬。」

  但畢竟,於毅書是繼他離開她之後,和她相處最頻繁的男人。

  從大學時代一直到現在,兩人成為上司和下屬,再加上於毅書對她的提攜和照顧,很難避免心儀不對他日久生情。

  只不過這份情在她心中,是知遇恩情?是男女之情?還是純友誼?他無從得知。這也是他暫時不和她相認的原因。

  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大家都是單身,他和於毅書一樣有機會公平競爭的,不是嗎?

  「心儀小姐是個兩性專家,一定有許多戀愛經驗吧?」

  胡心儀輕笑一聲。很多人和他一樣,以為她有許多戀愛經驗,天曉得,她的戀愛次數少得可憐。

  每一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談一場戀愛,那張深刻在她心版上的俊顏,就會浮現在她的腦海,接著,她的戀愛就會像泡沫一樣,自然消失。

  「充其量只是小時候當過愛情顧問罷了。」

  「愛情顧問?!」他的聲音平板,內心卻有了一絲期待。

  「嗯,在我還小的時候,認識了一位俊秀聰明的男孩,他從小女人緣極佳,可偏偏他不喜歡女孩,更討厭主動追求他的女孩,於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我,就理所當然的成了他的愛情顧問兼禮物回收桶。」她偷瞄他一眼,判讀他的反應。

  她終於提到他了!

  他凝著她,在她澄澈晶瑩的瞳眸中,倣佛還能讀到兒時的慧黠--很難相信這雙美麗的眼睛,曾經被他痛恨過。

  想起兒時,他把她當「抓耙仔」看,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的舊事,他不禁揚起笑容。

  旋即,他斂起笑意,抑下舊日歡樂,以第三者的立場回問她:「不對,既然他不喜歡接觸女孩,他為何不怕你,反而讓你當他的愛情顧問?」

  「大概是因為他一直把我當男孩看吧!」胡心儀自我解嘲的說著,臉上的笑容未褪。

  重大發現!她竟以為他一直把她當「帶把的」看?

  他眉頭一蹙,持續追問:「怎麼說?」

  「可能我小時候長得很像男生。」她回應他,眼中閃過一絲調皮。

  騙鬼!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魔女,哪裏長得像男生?

  還有,他從來沒把她當回收桶看,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偷偷給自己冠上這個形容詞?

  「為什麼要說你是他的禮物回收桶?」

  回憶童年舊事,胡心儀語中雖自我挖苦,但臉上的笑容卻持續加深。「因為女孩送給他的禮物,可以吃的,都進了我的肚子;不能吃的,變成我的收藏。所以,我自稱是他的禮物回收桶。」

  以前,她從不曾告訴他這些;今天,意外探知她的內心,也算是一大收獲。

  「那麼,你們現在還保持聯絡嗎?」

  他問的話,勾起了她快樂的回憶,也串起她失落的記憶--倣佛多年前失去一件心愛的珍品般,在她心底烙刻著一種難以抹滅的遺憾!旋即,她收起笑容道:「我和他失去聯係了。」

  如果他想和她玩遊戲,她奉陪到底。

  望進她黯然的眸色,他探索的渴望,更為強烈。

  「如果有一天,讓你再遇上他……」你會讓友情延續?還是以愛情收場?

  他的問題尚在醞釀中,卻被她猛地打住!

  「總裁,我們好像是在提前錄制風雲名人錄的節目?」她回神,眼中閃現慧黠。「只不過角色互換了。」

  車子瞬間煞住,他們交談的話題也乍然止住。

  「喔,電臺到了。」胡心儀看向窗外,下車前,不忘禮貌的對他說:「非常謝謝你送我一程,再見。」

  「對了,下個禮拜六要做節目嗎?」

  習慣回絕邀請的胡心儀,竟脫口說出:「沒有。」

  「本公司將在風尚百貨展覽下一季的新產品,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捧場?」

  深入了解廣告主公司即將推出的產品,是她必修的功課,她沒有理由拒絕。「好啊。」

  「那麼,我們禮拜六見。」

  「再見。」下了車,胡心儀往電臺方向走去。

  他目送著她風姿綽約的背影。

  經過歲月的歷練,她更加嫵媚迷人了。他發現與她接觸愈頻繁,愈加深對她的癡執和迷戀,就像使用香水一樣,一旦鍾情了某種氣味,便難再改變。

  她那雙柔媚的眼睛、慧黠的笑語,散發出柔媚及知性,讓深沉在他心中的悸動,渴望被喚醒……這樣的反應,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有過的。

  從前,她要求分開,是為了要他去接受其他的異性。

  繞了地球一圈後,他總在許多女人身上尋找她的特質;而今,他重返她身邊,終於找到他真正要的答案了。

  為了這個答案,他錯過她十年。

  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逐漸消失,他堅定的告訴自己--

  這輩子絕不再錯過她。

  絕不!


  「如果他真的是珩希……我希望回收到的,不再是別的女孩送給他的禮物……而是他的愛情。」胡心儀喃喃念著心底的話。

  「喵--喵--喵--」回答她的卻是一只肥軟軟的貓咪。

  它對她的告解,充耳不聞,反而不斷在她耳畔發出短促的叫聲,明示她盡快幫它解決民生問題。

  「知道了,嘴饞的小球。」胡心儀抱起它,揉揉它松軟的白毛,最後才不捨的離開沙發。

  找到貓食,打開罐頭,小球一躍而下,埋頭大快朵頤。

  「該不該幫你控制一下食量?你的主人要是知道我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不知道該喜該憂?」胡心儀淘氣的掐掐它的肥背說話。

  小球倣佛是她抒發情緒的垃圾桶,當別人將失戀和苦悶和她分享時,小球卻是她唯一最安靜、最麻吉的聽眾。

  她真羨慕小球,每天慵慵懶懶的,睡覺超過十七小時,高興時玩玩毛線球、蹲蹲貓沙,生活以吃和睡為重心。

  如果他知道,自從小球受她照顧後,體重和年齡一樣直線上升,肥碩如一只小白熊,他會笑著指責她寵壞它?還是會釋然的說,這是貓該享有的特權?

  她搖頭一笑,除了女人,他對寵物和植物最溺愛了。所以喜歡他,卻不了解他的女人,包準會被他的特殊癖好給氣死!

  女人?!

  是啊!最令她好奇的是,離開他這麼久,他對女人的排斥,是否還存在?他的性向嗜好,是否有了轉變?

  根據她對Stanly的觀察,他對女人表現得紳士有禮、體貼入微,像個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女人緣不減反增。

  酸澀迅速在她心底漫開,她遺憾錯過和他相處的黃金歲月。

  身為兩性心理專家,她非常清楚該主導自己的情緒和愛情,才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幸福。

  是啊!這是她常對聽眾說的話,如果還來得及,她何不想辦法,彌補空白十年的感情?

  期待迅速取代了酸澀,她要使盡全力,讓他們的愛情起死回生。


  風尚百貨

  摩登的會場內,人潮洶湧,其中不乏商業及八卦煤體記者,為了捕捉新聞,穿梭其間。

  浪漫多金的奇技總裁,是許多人聞風而至的原因之一,也是胡心儀穿過一群淑媛時,聽到最多人討論的話題。

  「胡心儀小姐。」一道高亢的女音突地自她身後響起。

  「原來是甄經理。」驀然回首,胡心儀看到甄惠婕自人群中走出來,她禮貌的對她打招呼:「最近好嗎?」

  甄惠婕背著數位相機,手捧著筆記,對她大吐苦水:「托你的福,上次沒和奇技總裁簽到合約,我就被Fire了,現在改跑雜志新聞。」

  「跑新聞,那不就是記者羅!」那不是更好。

  「嗟!如果挖不到新聞,我就準備回家吃自己了。」她又不是科班出身,充其量不過喜歡挖八卦。

  「噢,行行出狀元,說不定,這行真的比較適合你。」胡心儀笑著。

  「嘿!你和奇技的總裁熟嗎?有沒有什麼秘辛可以透露?」胡心儀順利拿到奇技的廣告合約,又代言奇技的廣告,這讓甄惠婕不得不懷疑起兩人的關係。

  「怎麼可能?」如果甄惠婕走的是狗仔隊路線,那實在不宜和她走得太近,胡心儀直覺的想著,「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甄惠婕追上前,偷偷遞給她一張名片,「如果有什麼勁爆的消息,記得打這支電話給我,價錢包準勝過你主持兩年的廣播。」

  「謝了。」胡心儀接過名片,頭也沒回的將甄惠婕遠遠拋在腦後。

  沿著參觀路線,看完奇技展出的電訊產品,胡心儀走到會場的盡頭,只見歐經理壓低聲音朝她招呼。「心儀小姐,歡迎參觀,總裁有請。」

  歐經理領她見到充滿魅力的本尊後,便悄悄退開。

  胡心儀上前,忍不住朝俊偉傲然,卻置身隱匿處的Stanly調侃:「總裁親臨現場的魅力,似乎比科技化的產品,還要倍受矚目。」

  一見她來,紀珩希反而釋出苦笑。「別挖苦我了,我生平最怕引人注目。」

  沒想到他的行蹤保密得滴水不露,竟然還是曝光了,這教他不得不欽佩臺灣媒體的滲透力。

  「我們到貴賓室坐一坐。」紀珩希邀她到他專屬的休息室。

  當然,他保持神秘的主要原因,不為別人,只為了胡心儀。

  他掛慮的是,萬一記者挖出他的身分,胡心儀會像從前一樣,對他退避三捨……因此,唯一的辦法,便是避與媒體接觸。

  「總裁不當明星,真是可惜了。」胡心儀忍不住調侃他:「恐怕你一出道,金城武還得靠邊站。」

  他咧嘴一笑,「光鮮的生活不適合我。」倒了一杯咖啡給她,紀珩希明白表示:「畢竟外型並非我所希望惹人注意之處,千萬不要把我當電影明星看。」

  這句話是在告訴她,值得她探訪的是他的內心嗎?還是該去注意他擅於經營企業的精明腦袋?

  「不是每個企業家都像你一樣,年輕有為、英俊多金,卻又行事低調,也難怪眾人會把你當明星般仰慕了。」

  「我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明星,不需要媒體費心追逐。」

  「這是你一直想躲媒體的原因?」胡心儀推敲著他保護自己的原因,繼而追問:「但是你答應接受我的專訪了,不是嗎?」

  「因為我信任你。」對他而言,她不是媒體。

  他對她有私心?!這份特別讓她心頭泛起甜意,但她仍不忘提醒:「別把我想得太善良,我不保證不挖人隱私。」她內心的好奇因子,早已蠢蠢欲動。

  「我有權利不回答的,不是嗎?」

  「愈想保持神秘的人,愈會激起大眾的好奇。」這個大眾包括她在內。

  不想讓話題繼續,拉開羅馬廉,紀珩希俯瞰市景。

  放眼望去,幾年不見的臺北盆地,高樓櫛比鱗次及街道車水馬龍,足見臺灣十年來驚人的建設和經濟成長。

  「臺灣你熟嗎?」胡心儀與他一起面向玻璃,眺望城市。

  說不熟,敦他心虛,這塊土地有他和她共同成長的足跡,還有許多的美好回憶;說熟,又教他陌生,畢竟離開了這麼多年,在臺灣唯一教他掛記的--只有她而已!

  「臺灣對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怎麼說?」

  他沉吟一聲,「雖是個小島,卻處處潛藏商機。」

  「這是一般企業家的說法。」

  紀珩希一笑置之,「是的。我不過也是一般的企業家罷了。」

  她睇著他,和煦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畫面幾乎眩惑了她的心神。

  「顯然你對臺灣還沒有深入了解,如果可以,我樂意在今天當你的向導。」胡心儀沒忘記他那天的請求。

  紀珩希還來不及答應,門突然被敲響。

  「進來。」紀珩希說著。

  管琦真一進門,乍見胡心儀也在室內,頷首打了招呼,隨即對紀珩希說:「商業雜志的周小姐想採訪你,方便嗎?」

  紀珩希斂起笑容,一口回絕。「不方便。」

  「為什麼?」管琦真睨了胡心儀一眼,靠近他身邊,壓低嗓音進行遊說:「我想這是個免費宣傳電訊產品的機會,不是嗎?」

  「琦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廣告既然已經定案,何需我出面?」

  「因為我們好不容易來到臺灣……」

  「你說到重點了,我來臺灣的目的和你來臺灣的目的不同。」

  見兩人為公事爭辯,胡心儀知道自己應該回避,然還來不及告辭,紀珩希卻率先開了口:「我剛已經答應讓胡小姐當我的向導,我相信以你的專業,可以應付商業雜志的專訪。」

  管琦真張口想再說什麼,豈料,紀珩希已經帶著胡心儀離開。

  這是怎麼回事?她好歹也是公司的股東之一,為什麼胡心儀一出現,他就完全對她不理不睬了?


  「你確定這樣做,不會傷了她?」離開會場,胡心儀擔心得頻頻問他。

  「今天是周末,參展結束後,我應該休息。」開著車子的紀珩希,不知不覺的離開市區。

  「你是老板嗎?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她不禁回問。

  「我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管副總呢?」

  「她也是股東之一,可惜我們的經營理念無法契合。」

  管琦真是他在美國念書時的同學,她的父親則是他攻讀碩士時的指導教授。

  念在恩師和同學的情分下,紀珩希在成立公司初期,為管琦真安插了一個副總職位,讓她成為公司的小股東。

  管琦真為了得到他的肯定和青睞,特別注重公司的行銷和包裝,只要不違法,她絕不排除任何一種打廣告的手法。

  但,那違反了他低調的原則。他對管琦真的提攜,純粹是為報答師恩,絕非下屬們謠傳,有共譜戀曲之意。

  這是第一次,他對她洩露心事。然他的表情透著些許無奈,於是胡心儀識相的停止追問。

  車子像裝上衛星導航,他沿著濱海公路,一路開到山明水秀的宜蘭。

  迎著風,他們默默欣賞湛藍的海岸,靜靜體會著兩人相處的美好氣氛。

  「對不起,我說要當向導,卻讓你開車。」胡心儀打破沉默。

  「我的旅程沒有特別的定點,只要能遠離市區,洗滌疲憊。」

  「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胡心儀說,眼中漾著柔光。「我就是想帶你來這裏。」

  宜蘭是她的出生地,八歲前,她一直住在這裏。然她對宜蘭的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和珩希玩在一起的時光。

  這裏就像是他和她的秘密基地,除了他,沒人和她單獨來過這裏。而今,她只想和他來這裏,找回沉潛在心底的回憶。

  北海岸的景觀宜人,他憑著直覺開車,卻疏忽了胡心儀的反應。

  但那又何妨,她不是曾指示他,該給她制造甜美的回憶嗎?

  紀珩希牽唇一笑,從容回答:「和你在一起,只要跟著感覺走,自然而然就能心領神會的。」

  這一段路,他們十歲曾來過、十三歲來過、十八歲也來過,只不過是舊地重遊,兩人心境卻略有不同。

  「你知道嗎?這一帶的海上觀光很盛行,想不想搭船出海去。」胡心儀提議。

  「聽導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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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4:40
第六章

  湛藍的海面上,一艘白色快艇正乘風破浪往不遠處的島嶼前進。

  胡心儀和紀珩希站在甲板上,賞島、賞鯨。

  「你看,前面那座島是龜山島,因為附近海域經常出現的鯨豚群,數量多達十七種,因此,賞鯨成為東北岸海遊的重頭戲。」

  「所以我說臺灣雖小,商機無限。」連海上小島都是觀光的景點,可見得臺灣人民愈來愈注重休閒生活。

  「也不盡然。待會我帶你去玩點別的。」

  「樂意之至。」他期待著。

  船身繞島而行,陣陣硫磺味撲鼻而來。

  胡心儀指著龜首介紹著:「看這龜首經年不斷冒出硫磺氣,這就是--」

  「吞雲吐霧。」

  「不,這是著名的龜島磺煙,是龜山島的八大奇景之一。」

  話甫落下,一對海豚霎時破水而出。

  「啊--快看那邊!」胡心儀眼明手快的指著不遠處的飛濺浪花。

  一只只飛躍的海豚,身手矯健的翻濤前進,似與船競遊。遊客們都和胡心儀一樣,欣喜得齊聲驚嘆!

  「加油!」這時候的她,褪去平日的理性,目光因專心捕捉飛躍的鯨豚而閃現喜悅,看起來像個淘氣的小女孩。「你知道嗎?我自己來過幾次,但是它們都不賞臉,從沒上來跟我打過招呼。」

  當她全神貫注的望著海上嬌客時,他的注意力卻始終只放在她身上。

  海風吹拂下,她的長發芳香飄逸,和著一股屬於她獨特純凈的味道,送入他的鼻端,讓他忍不住更靠近她。「看來我今天的運氣很好。」

  「嗯,我也是托你的福,否則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看到。」她高興的說著,沒注意到他的胸幾乎貼著她的背。

  「說不定這幾只海豚都是母的,它們迫不及待跳出來看你。」胡心儀忍不住又調侃他。

  「也對,我不是來看它們的。」

  「嗯?」她不解。

  「我是來讓它們看的。」在他眼底,活躍的鯨豚和海天一色的美景,都不及她靈慧之美。

  「噢。」她了然一笑。「經你一提,我想到以前的那個害羞又自閉的朋友,他有很多和你相似的特質。」

  她又提他!他不禁揚眉,好奇追問:「噢,譬如?」

  「只要你們一出現在公共場合,所有雌性動物就會像蜜蜂看到花般趨之若騖。

  不過,珩希防禦心較強,對女人的靠近一向避如蛇蠍。他不但脾氣古怪,而且小時候是那種坐車會暈車、坐船會暈船、坐飛機會暈機、坐雲霄飛車會全身虛脫到昏睡三十七小時的特殊體質。」

  「真這麼虛!」他咧嘴一笑,雖然小時候虛弱又暴躁的缺點,一直深烙在她心底,但他仍開心能聽到她提到自己。

  遊艇返回碼頭時,已不見海豚的身影,她才注意到背後的他仍沉默不語。旋即回首,下意識的問他:「你會暈船嗎?」

  下船後,他心虛回應,「走在陸地上,感覺還像在船上,搖搖晃晃的,這算不算暈船?」

  她蹙眉,表情微慍,語氣就像在責備好友,「會暈船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難得能和你來此一遊……」他莞爾一笑,「我不想掃興。」

  「我看不看海豚都無所謂,你身體要緊。」自然發出的關心,驅使她靠近他。「要不要我去幫你買藥?」

  她把他當紙做的?!他都幾歲的人了。

  他唇邊勾起壞壞的笑容,趁勢輕抽她的腰,享受她身體的溫軟和貼心的呵護。

  「不了。吃頓飯、喝杯咖啡、泡個溫泉就恢復正常了。」

  他的提議立刻獲準。

  「好,那我換來開車。」胡心儀坐上駕駛座。「你休息一會兒。」

  坐在車內,眼前的秀麗山景填滿了他的視線,思緒不禁飄飛到從前……

  那年,他們十三歲,爸媽出國去玩,於是,他提議和她搭著火車去她的宜蘭老家冒險。

  下午抵達宜蘭,他們喝著彈珠汽水,兩人騎著一部協力車在河岸繞行。

  剛開始,他在前頭,她在後頭,兩人左搖右晃,險些跌倒。掙扎幾回,兩人終於抓到訣竅。

  但騎過一小段斜坡之後,他覺得腳酸,喘了一口氣才要回頭問她,怎料,就像有心電感應般,她竟先開口:「喂,你到底有沒有在騎?」

  嘿!做賊還喊捉賊!他咬牙切齒的回她一句:「你才偷懶!」

  「誰說的,我也踩得很辛苫。」

  她那無辜的口吻,聽在他耳裏分明就是狡辯。

  「不然換位置。」他不甘的說著。

  誰知,換她掌龍頭後,整個車身搖擺不定,轉彎時,路口突然衝出一個冒失的男孩,為了閃避男孩,她連人帶車的去撞山壁!

  男孩追球去了,而她膝蓋破皮、臉部瘀血的跌坐在地。

  這一刻,憐惜毫無預警的撞進他的心,他心焦的上前察看她的傷勢。

  而她卻拍拍兩手,率性起身,故作輕松的笑著。「沒事,只是小傷而已。」

  總是這樣,她從不在他面前表現柔弱無助,也從不掉淚、從不……有時候他真懷疑她的心是鐵做的。

  「我看看。」他伸手碰她的臉。

  「真的沒關係。」

  他氣她把他的關心當空氣、氣她受了傷還笑著說沒關係,更氣自己疏忽,沒顧慮到她的安全……萬一她撞的不是山壁,而是一部超速的大卡車,那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心口瞬間燃起一把憤焰,惹得他火大一吼:「你到底會不會騎啊?笨蛋!」

  「因為前座太高了,我的腳很難踩到底。尤其要掌握方向,又要費力踩踏板,當然會顧此失彼嘛!」

  瞅著無辜的她,他這才發現她的身高真的矮他一截了。

  從那時候起,他開始興起了對她的保護欲,也是第一次,發現對她有了心疼的念頭。

  那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原以為自己恨她入骨,可沒想到他打心裏早已包容她--包括所有他認為的惡女行徑。

  「短腿儀。」他拿起手帕,邊擦拭她的傷口,邊嘲弄她。

  「自閉希。」

  互相嘲弄對方後,兩人對視一笑。

  他拋下被她撞歪的腳踏車,堅持拉她去清洗傷口。

  然後在回來的路上,因為貪看美麗的夕景,又和她打賭找北極星,竟錯過了搭火車的時間。結果只好到溫泉旅館投宿一夜。

  那是一次很特別的經驗,他們在旅館講鬼故事比賽,最後兩人一夜沒睡,帶著黑眼圈回家。

  從那天開始,雖然表面上他對她的態度不變,但他心中隱隱潑酵的微妙感受,歷經多年,愈陳愈香……


  看過海豚後,現在他們在河岸旁共騎一部協力車,飽覽湖光山色。

  「累嗎?」他貼心問著。

  「不累。」跟她在一起,她忘了累、忘了時間匆促溜過,腦海想的都是她和他的過去。

  當時他們也曾共乘一部協力車,因為貪看夕陽,結果錯過搭火車的時間。

  而今,和他不約而同的再度騎協力單車,欣賞夕陽在河中的倒影,她竟然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運動過後,兩人汗流浹背,口又乾又渴。

  爬了坡,又騎了一段路,掌握方向的他注意到後方傳來的喘息聲加重。回頭,他停下來又問:「口渴嗎?」

  胡心儀白皙的肌膚透紅,胸部因運動而起伏,全身散溢出香汗,看得出她現在需要補充水分。

  「嗯,有一點。」她笑燦燦的回答。

  她笑容和煦,就像午後陽光,曬進他的心窩裏,暖洋洋的。紀珩希拿起手帕,下意識的為她拭去自額上滑落的汗。

  他一個不經意的親密舉動,讓她屏住呼吸,雙頰□嫣。

  抬眸,不意在他釋放溫柔的眼神中,她找到一種熟悉的悸動。

  她憶起多年前,珩希為她擦拭傷口時,眼神釋出難得的溫柔和呵護;現在他為她拭汗,眼神流露的溫柔,和當年一樣……

  剎那間,她幾乎想開口問他,珩希啊珩希,你為何要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

  「彈珠汽水!」

  不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她的目光一偏,發現涼亭那邊有人在兜售飲品,「我想我們可以休息了。」

  順著她倉皇的視線望去,紀珩希同意小憩的建議。

  看著有人手上拿著碳酸飲料自涼亭的方向而來,他們似乎想到什麼,兩人突然異口同聲的說:「要喝彈珠汽水嗎?」

  她微微一愣,臉上佯裝疑惑,「你知道彈珠汽水?」

  紀珩希點頭一笑,從容解釋,「剛才在船上,看過小朋友在喝那玩意兒。」

  「對不起,我不是個稱職的向導,沒注意到遊客的需要。」反而是他,處處對她提供關心,釋出呵護。

  「跟我客氣什麼?」紀珩希輕笑。

  「你講這句話,就像對一個熟識的友人招呼般,熱絡得讓我屢屢產生錯覺。」

  溫馨的感覺,重回他的心田。他喜歡她的錯覺,更想知道,他在她心中存在的究竟是單純的懷念?還是不捨的依戀?

  「一路上,你常常提到那個害羞又自閉的男孩,在你心目中,他似乎佔了一席之地。」他的話中有著關切,也帶著幾分試探。

  「當然,我和他共同生活、共同成長,一起分享喜怒哀樂,這些成長的點點滴滴,如果換作是你,也不可能輕易忘記。」

  這番話像一把烈火,在他胸口燃點出狂野的悸動!

  紀珩希和她慧黠的水眸對視,差點就要脫口說出他就是珩希。

  「如果把我當作他,可以讓你快樂,老實說,我很樂意。」然在還沒有確認她的感覺之前,他不敢隨意跨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她又遠離他。

  抑下心中炙熱的感情波動,兩人抵達涼亭,他遞給她兩瓶彈珠汽水,讓她暢快的解渴。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愉快過了,她愛極了這樣愜意的氛圍,時間倣佛回到從前……

  喝完飲料,他們又騎上協力車,夕陽拉長了他倆的影子,她則渴盼延長和他相處的時間。

  「你休假的時間還有多久?」她不禁問道。

  「宜蘭的落日那麼美,我還想留下來看日出。」

  他的答案和她期待的相同,胡心儀睇著他寬厚的背,心跳控制不住的失速。

  他意識到自己一心只想要她陪伴,卻沒有顧慮到她願意與否,「你呢?有趕著回家嗎?」

  胡心儀思忖,現在再開車趕回去真的太累了,可若要過夜,他們又沒預先訂房,「周末夜要找到住宿的地方恐怕很難。」

  「不找也行。」

  「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和我夜遊一晚。」當年,他們進了溫泉旅館,不也沒睡。

  「夜遊?!對不起,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敵。」

  「那好,我們找住的地方。」


  走出第五間溫泉旅館,時間已經超過八點了,然而他們還沒找到客房。

  她開始後悔把他當個影子,享受回憶;後悔答應他留在宜蘭過夜,沉溺過去,萬一他真的不是珩希,只是她的錯覺……

  最後,他帶她來到一家四星級的飯店,櫃臺小姐告訴他們,只剩下總統套房。

  「我想我們還是回臺北吧!」胡心儀終於開口。

  「你應該不是輕易妥協的人。」他挑眉,話中表達了對她的了解。

  「聰明的人應該知道什麼時候該堅持,什麼時候該妥協。」她伸手撥弄著額前的頭發,不經意的流露心中的不安。

  讀到她眼中的惶然,他笑了一笑。「你在怕我?」

  「不,繼續找下去,結果只證明了臺灣旅遊業的蓬勃發展。」她微笑否認。

  她的決定是因為不安而動搖。他嘴角一揚,目光閃現興味。「的確,不過我不打算繼續找下去。」

  她怔了半晌,回神後,屏住呼吸探問:「為什麼?」

  「除非你不信任我,不然總統套房還有個客廳,我睡客廳,你睡套房,有什麼不妥?」

  「這……」咬著下唇,她仍猶豫著。

  紀珩希沒讓她猶豫太久,他逕自決定:「小姐,就訂那間總統套房。」


  難得放自己一天假,胡心儀站在露臺上,呼吸沁涼的空氣,貪戀美麗的星空。

  下過雨的夜晚,空氣中透著微涼的溼氣。

  夜風輕拂,涼意襲身,身著單薄外衣的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正想進門--

  一件西裝外套,已披上了她的肩。

  「穿上它,免得感冒了。」

  暖意瞬問取代她周圍的涼氣,「謝謝。」回首,她看見外套的主人正站在她身後,手裏還端著一杯紅酒。

  「喝了它,身體會暖和些。」

  「謝謝。」接過紅酒,她不假思索的啜飲一口。

  他的關懷,就像這杯溫潤的紅酒,滑過喉嚨,暖進她的心窩。

  「別跟我客氣,我還要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走走。」

  他拿起了方才趁她沐浴時,外出幫她挑的幾套衣服,「流過汗,又沒衣物可以換,你一定很不舒服。」

  溫馨和感激溢滿心田,她再也忍不住好奇的探問:「你對女人一向都是那麼體貼的嗎?」

  「不。」他斂睫而笑。只有她--可以讓他捧在手心裏呵護。

  「這麼說,我是個幸運的人羅!」她嫣然一笑,芙頰生霞。

  他難道不知道,他的俊朗笑容、溫柔體貼,足以讓正常的女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是我的榮幸。」他面對她,眼中凈是柔情。

  迷蒙的燈光,映照在她弧度優美的臉龐和頸項,看來就像個天使般,令他神往。

  夜風揚起,她的幾絲長發在麗頰上舞動。

  他靠近她,拾手撥開她的秀發,欣賞那抹難得一見的紅霞。

  她的心因他一個輕柔又親密的舉動,怦然躍動。

  感覺厚實的胸膛貼近她起伏不定的心口,濃濁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潛藏在心底的期待,令她無法排拒他的繼續。

  她喪失危機感,本能的合上眼睛。

  紀珩希托起她的下巴,俯首覆上她柔軟的唇,輕柔的誘引她啟口。

  她全身輕顫,任由他溫熱的唇瓣摩擦著她,開啟她的貝齒,將美妙融入她口中,蔓延至她心底。

  因被迫仰首承接他的氣息,披在她身上外衣順勢滑落?!

  冷空氣竄入她的背脊,她的雙手本能的攀上他的肩頸,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他強壯的手臂圈住她的腰際,給她安全又溫暖的呵護,支撐著彼此享受快意的氛圍。

  縈繞在她鼻唇之間的一股熟悉清爽的陽剛味,和她記憶中的味道一樣--

  不會錯的!他是珩希!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幾乎過了一世紀之久,四片緊貼的嘴唇終於有了一絲縫隙,她再也忍不出低喚:「珩希……」

  聽到一聲微弱的呼喚,他的動作乍然而止,心坎卻湧起了奔騰澎湃的激情。

  「你是珩希!我知道你是珩希!」雖喝了紅酒,她的意識微醺,然辨識神經仍敏銳。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歷經多年,他的魅力終於在她身上找到回應了。

  他沒有否認,壓低嗓音對她說:「如果你冷,我們進去敘舊。」

  還沉陷在激情中的她,霎時被他邀請的話給驚醒!

  她嬌羞的臉頰隨即繃緊。「珩希,告訴我,真的是你嗎?」

  「是我。」他愛極了她臉上的酡紅。

  鼓起腮幫子,她生氣的質問:「你幹嘛跟我玩捉迷藏的遊戲?」

  他一雙迷人的眼睛凝著她。「你早知道了,對嗎?」

  「我不喜歡你這個遊戲。」她開始生氣,不,是非常生氣!

  紀珩希的嘴角揚起一抹興味。「我只是想試探你對我是否仍存有感覺?」

  試探?!

  「聽起來,你很擅長玩這種遊戲。說!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對女人不再排斥?」

  「我們進去聊。」他俯身拾起西裝,披在她肩上。

  「好,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對你刑求逼供。」說完,她兩手架著他的臂膀,押他入內。

  離開露臺前,他回首睨她,不意卻看到一樓暗沉沉的庭園內,閃著詭異的光束。

  紀珩希不動聲色的朝著光束一笑,進入室內,不忘關上門窗,拉下窗廉。


  這天晚上,她犯了美容大忌,一夜未合眼。

  她迫切的想知道,這些年他是如何蛻變為成熟精練的男人?是如何打造出科技王國?

  坐在床上,身體調好絕佳位置,她抱著枕頭對他追問:「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對女人已經不再反感?」

  「自從你離開以後,我對愛情和女人已不再生澀。」

  她的心陡地往下沉,「這麼說,已經十年羅?不簡單!」

  他沉吟一聲,將漫長的煎熬歲月,簡單陳述:「為了戰勝在異鄉倍受孤寂的煎熬,我時時刻刻把你的話拿來惕勵自己。」

  這些年,他努力經營事業和愛情,所以沒空跟她聯絡嗎?胡心儀不禁暗忖。

  他克服對女人的排拒,找回自己,這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可為什麼她的胸口仍隱隱泛疼?

  既然好不容易重逢,何必掀開隱藏了十年的舊疤。

  驕傲和自尊,不容許自己說出被冷落十年的窘態,於是她仍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恭喜你戰勝自己。」

  難道他擁有其他的女人,可以讓她如此喜悅?

  她當真不在乎?

  他蹙眉,進一步試探她的反應,「不過,沒有你的日子,我依然感到孤單。」

  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不一樣了,嘴巴甜滋滋,像打翻蜂蜜罐般,讓女人心花怒放。

  「你事業、情場兩得意,怎可能孤單?」胡心儀的心繃得悶痛,語中不敢透露半點寂寞和酸意。

  「我事業得意,是因為運氣好,加上有你的話當座右銘,才來得及趕搭全球科技潮流的第一班飛機。不過我的情場得不得意,還需要靠你提點。」

  「要我繼續當你的愛情顧問?」那太磨人了。

  「不,愛情就像兩個人共騎一部協力車一樣,需要同步使力,掌握默契,才有幸福的可能。」這是他聽她專題演講時,背起來的一段話。

  胡心儀的胸口一陣緊窒!她凝著他,這算是他對她的告白嗎?還是他只是想再擴充自己的愛情版圖而已?

  不!愛情走到最後只有兩種結果--不是分手,就是牽手。她不希望,到時候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緩一緩,她需要時間深入了解彼此對愛情的認知,才能確認下一步該如何走。

  「對了,紀爸爸和紀媽媽他們呢?」

  她明顯的在躲避他的問題。

  不急!面對心儀,他要比她更沉穩、更冷靜,才能擄獲芳心。

  只要她在他身邊,他有的是時間和她培養感情。

  紀珩希暫時抑下心中的期待,讓熟稔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漾開,「他們很好,而且對你念念不忘。他們知道我在臺灣停留,還要我帶你回去給他們看看。」

  想起紀爸爸和紀媽媽,胡心儀笑逐顏開,「我也很想念他們。」

  「要不要我帶你去看他們?」

  「我怕冷。」

  「夏天,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這一夜,他們不說鬼故事,但仍是一夜未眠。

  他們渴望愛情,又害怕失去愛情,於是他們說著陳年往事,談著事業觀、國際觀,可卻避開敏感的愛情話題,直到天空綻出第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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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4 00:45:06
第七章

  共度美好的假期後,胡心儀的腦袋像放了一個自動放映機,不斷播放著和紀珩希在一起的畫面,怎麼也關不掉。

  連續幾個晚上都因腦袋塞滿他的影像,惹得她輾轉難眠;重返工作崗位,看著桌上一顆長滿細刺的迷你仙人掌,又常令她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

  經過長時間的栽培,他養的仙人掌視繁衍好幾代,這顆小子球是他最珍愛的,他特別割愛給她。

  「心儀。」朱寶兒靠近她,看她凝視著仙人掌傻笑,不禁好奇發問:「這仙人掌有那麼好笑?」

  「噢,沒有。」胡心儀收起笑容,臉上幸福的紅暈未褪。

  新婚的寶兒,看著一臉春風的胡心儀,一猜即中,「你戀愛了厚?」

  胡心儀但笑不語。

  「快告訴我,對方是誰?」朱寶兒是她的閨中密友,她對胡心儀的感情世界,最清楚不過。

  見胡心儀仍賣著關子,朱寶兒腦門迅速閃過一個人,她緊張的追問:「你是不是接受了臺長的追求?」

  胡心儀搖搖頭。

  愈得不到答案,朱寶兒愈不放棄。「那是有了新的對象?」

  「是他。」胡心儀眼睛定在迷你仙人掌上,算是給她一點提示。

  「他?!」朱寶兒盯著仙人掌愣了五秒,須臾,如大夢初醒,大聲嚷著:「你是說一去不返的他回來了?!」

  「誰回來了?」於毅書進門,一聽見朱寶兒高分貝的叫嚷,隨即探問。

  「噢,沒啦,臺長,我是說我那個……」為免聽到臺長心碎的聲音,朱寶兒立刻機伶的回應:「我大姨媽來了。」

  於毅書尷尬回應:「這……這樣啊。」

  旋即,他拿出一個信封袋,一臉期待的朝心儀說:「心儀,銅門劇團的團長免費提供了幾張票要我們幫忙宣傳,我想你做節目用得到。」

  他知道胡心儀最喜歡看舞臺劇,特地保留兩張票,希望能和她一起去。

  「銅門劇團?!我最愛看他們的舞臺劇了。臺長,有沒有多兩張?」朱寶兒一聽銅門劇團有舞臺劇推出,搶著要票。

  於毅書睨著礙眼的朱寶兒一記,耳提面命的說:「寶兒,你早上不是和客戶有約,怎麼還在這裏?」

  自從胡心儀代她去簽下奇技的合約後,於毅書就沒給她好臉色看過。

  「噢,好啦,我馬上去。」朱寶兒摸了摸鼻子,識相離去。

  休息室內僅剩他和心儀兩人,於毅書見腆的問:「心儀,銅門劇團的團長多送我兩張票,星期天我們一起去看吧!」

  「呃……」胡心儀猶疑了半晌,不敢答應。

  「這個主題和愛情有關,也許你會有興趣。」擔心被拒絕,於毅書趕緊補了一句。

  「跟愛情有關?」她拉出信封袋內的票,讀出舞臺劇表演的主題,「回收的愛情。」

  這太重要了!她一定要去看。

  「這次首演,他們耗費一番苦心,團長希望媒體界的朋友能前來觀賞,這樣才能詳細的為大眾介紹。」

  「學長,我跟你去。」

  於毅書愣了一愣,以為自己聽錯,「真的?那好,我星期天下午去接你。」


  為了打進臺灣的網路市場,紀珩希網羅了國內頂尖的網路工程師,在飯店餐敘,並研討未來科技的發展趨勢。

  餐後,紀珩希走出飯店。大街上各式各色的霓虹燈,已將城市粧點得璀璨亮麗。

  在臺灣停留的這段時間,公事繁忙得讓他抽不開身,他希望多爭取一些時間和心儀聚一眾,頓時腳步加快。

  「等等我,珩希。」管琦真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紀珩希停步,回首,聲音平板,「什麼事?」

  「我們什麼時候回美國?」管琦真氣喘吁吁的追到他身邊。

  「不急。」

  「我爹地想介紹幾位網路工程師給你認識。」

  「美國總公司那邊如果有缺工程師,你應該可以先處理。」美國總公司早已上軌道,網羅工程師的工作,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事有蹊蹺。珩希向來重視她父親的意見,這回怎會不理不睬?管琦真猜測著。「如果是這樣,臺灣這區區一個小島,值得你親自領導坐鎮嗎?」

  「我們不能輕視任何一個市場的發展潛力。」

  這和平常的他不一樣,就算分公司初成立,他也不可能滯留太久。

  思及此,她憶起那天中午開完會,本想和他共進午餐,沒想到他竟不搭理她,特意送胡心儀一程。

  展覽會後,她一人疲於應付記者,他卻跟著胡心儀去遊山玩水。

  據她了解,珩希從未主動追求過女人,就算有戀情發生,每一段他都未曾認真過。

  然他對胡心儀的態度卻不同,究竟她有什麼魅力,能特別引起珩希的注意?

  「我知道你留下來的原因,不只為公事。」管琦真犀利的下結論。

  見紀珩希默不作聲,管琦真一顆心陡地提了上來,她不禁緊張的追問:「我說對了嗎?」

  「你先回去。」紀珩希緊繃的臉上,惱怒顯現。

  管琦真喜歡黏著他,從大學時代一直到她成為公司的股東,只要不造成困擾,他從不和她計較。

  然近幾年,她黏他黏得更緊,他前腳到臺灣,她後腳就跟著來,不但有意讓員工誤解他們之間有曖昧關係,還幹涉起他的私生活。

  「不,我跟你去。」在臺灣,她人生地不熟,更是可以理所當然的賴上他。「我在臺灣也沒別的朋友,如果你有朋友,為什麼不帶我認識一下?」

  紀珩希拉下臉,厲聲警告,「琦真,我不認為我們之間熟到可以讓你幹涉我的私生活。」

  珩希從未對她說過重話,更未曾讓她羞的無地自容。然這番話,管琦真覺得就像被紀珩希摑了一記耳光,她臉色丕變,僵在原地。

  她愣了好久,找不到話可以下臺階,惱羞成怒之下,正想掉頭,不意看見對面一對男女的身影。

  那女的看來面熟極了!管琦真不禁將視線定在女人身上。

  認出對方後,登時,她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珩希,看看那個女人是誰?」

  紀珩希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他發現不遠處有一對男女,正有說有笑地從文藝中心走出來。

  是心儀!

  紀珩希的胸口突地一窒。如果他猜得沒錯,她身邊的男人應該就是於毅書。

  「她跟那人似乎挺要好的,珩希,要不要我幫你去跟她打招呼?」管琦真自作聰明的表示。

  「她跟誰要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請你管好自己。」說完,紀珩希快速的鑽入車內,留下一臉鐵青的管琦真。

  管琦真橫眉倒豎,全身氣到發顫。

  「胡心儀,我們的仇結定了!」


  看完舞臺劇,於毅書開車送胡心儀回家。

  「謝謝學長,我今晚很開心。」她是個舞臺劇迷,因為看劇時可以跟著演員哭、跟著演員笑,情緒完全融入劇情中。

  整晚,於毅書的情緒也隨她波動起伏,「是啊,我也很開心。」他搔搔頭,說話開始結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他們的關係一直停留在朋友和同事之間,於毅書想跨越這道藩籬,卻一直被排拒在外。

  雖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但只要有機會,他永不放棄。

  我可以進去喝杯茶嗎?亍毅書口裏含著這句話,不料--

  話未出口,又讓胡心儀搶先說:「學長,很晚了,我們明天見。」

  「噢,好,那……我們明天見。」於毅書只好打消念頭,接著和往常一樣,確定她安全進門後,才依依不捨的驅車離開。

  胡心儀進入室內不到三分鐘,門鈴響起。

  以為是於毅書踅回,她開口直呼:「學長……」

  乍見來人,她的心跳不禁快了半拍。「珩希!」

  「舞臺劇好看嗎?」紀珩希冷硬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

  沒料到他會突然來訪,不等她開口請他入內,他已經大剌剌的走進客廳。

  他和於毅書不同,想進門就直接進門,完全不問主人的意願。

  胡心儀也無從拒絕,一合上門,她問著:「你怎麼知道我去看舞臺劇?」

  來她家的路上,他希望是自己認錯人,然一抵達她家後,看見她和於毅書的表情彷如陷入戀愛的喜悅中,頓時,他的心痛如針扎。

  該死的!她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牽動他的喜怒哀樂。

  這輩子,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擺脫不了她的影子。然她的心到底遺落在誰身上……是於毅書嗎?

  「剛才我在這裏等你。」

  「你……等很久了?」胡心儀感到詫異。

  他的聲音如悶雷般響起,「嗯。」他的心為她空出位置十年,這還不算久嗎?

  咖啡香飄散在室內,她手執咖啡壺,走出廚房。

  坐上沙發後,她倒出兩杯濃黑的咖啡,找了一個最舒服的位子,端起熱呼呼的咖啡一邊喝著,一邊和他閒聊。

  「學長知道我喜歡看舞臺劇,所以特地要了兩張票,不看可惜。」

  這番話,讓他抑下惱怒。喝了一口黑咖啡,苦澀漫進他的心裏。「你喜歡看舞臺劇?」

  「是啊,銅門這場舞臺劇很精採,座無虛席。」

  記憶中,她有一雙慧黠的眼睛、愛笑的表情、犀利的表達和堅如鐵石的心……分離後,她還有哪些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願意加速填補他們空白的十年。

  「喵--喵--」睡醒的小肥貓跑出來,抬頭豎尾,一副饞相。

  「小球……」胡心儀伸手要接小球,未料,它卻跳到紀珩希懷裏。

  小球除了她,向來不主動投懷送抱,如今它卻窩在珩希的懷裏,打個哈欠,幸福的瞇起雙眼。

  「它真的是小球嗎?」紀珩希抱著碩大的肥貓,難以想像它就是當年的小球。

  「當然。」

  「小球被你養成肥球,那表示你一直在乎我的叮嚀,珍視我的托付。」衝著這點,足以讓他重振士氣。他不禁揉揉它的軟毛,像寵疼自己的寶貝。

  她沒有否認,卻也不敢承認。

  「連小球都能主動對你投懷送抱,我真的佩服你無遠弗屆的女人緣。」瞧他摟著小球,一副呵護備至的模樣,竟讓她妒嫉起小球了。

  「知道該珍惜我了嗎?」他的眉一揚,嘴角泛起笑意。

  像被猜中心事,胡心儀的雙頰倏地泛紅。

  他直勾勾的盯視著她,熾熱的黑瞳像在對她說,幸好小球瓜分了她談戀愛的時間和精神,幫他的愛情預先佔住空位。

  「它能吃能喝又能睡,也很懂得享受寂寞。」胡心儀輕描淡寫的說著,心卻撲通撲通的狂跳。

  為了緩和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她開口追問她交給他的使命:「仙人掌呢?它還在嗎?」

  「你交給我的仙人掌,你知道是什麼品種嗎?」

  「這很重要嗎?」重要的應該是,它是否還存在。

  「當然,知道品種,才能知道它的特性。」

  「那它有什麼特性?」

  「它叫金晃,它的子球繁衍了好幾代,開出來的花,嬌傃動人,讓我被刺了好幾次。」說著說著,那株金晃倣佛是她的化身,他忍不住觸摸曾經被針扎的指頭。

  「真的?」想起他被仙人掌扎到時,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她笑彎了眉,晶燦的眼底有了期待。「我從來沒看過開花的仙人掌。」

  她無瑕白凈的臉蛋,綻出如花般的笑容,就像仙人掌上的花般嬌媚,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她,伸手輕撫她的臉。

  「雖然仙人掌很好養,但要讓它們開花可不容易,有些品種甚至要花上二十年。」

  「真看不出來,你那麼有耐心。」她半揶掄他,嘴唇彎起,眼睛在笑,神經一松弛,身體不禁也癱軟在沙發上。

  「你交代的仙人掌,我怎敢大意?」他喝完咖啡,逕自舉起她的杯子啜飲。

  「嘿!這是我的咖啡。」胡心儀來不及糾正他。

  「以前我們不都是這樣。」可以共飲一杯飲料、可以毫無性別之分,天南地北的聊一個晚上……

  他們聊了好多,笑鬧依舊,熟稔回籠。

  空氣中,逸散著笑意和咖啡香;腦海裏,滿足美麗的回憶。

  良久,小球的棲息地已被她佔領,她的頭毫無拘束的枕在他的大腿上,就像回到從前。「改天,你要帶我去看仙人掌。」

  「行。」他輕撫她松軟的頭發,興起捉弄的念頭。「但是,你要怎麼感謝我這個費了十年苦心的園丁?」

  「我把小球養成肥球,並沒有對你索求任何東西。」胡心儀嘟起嘴抗議。

  他愛極了她撒嬌不依的模樣、愛極了和她靠近親膩,倏地,他的眼睛瞇起,呼吸在她耳畔呵出熱氣。「不過我現在已經想出來了。」

  「什麼?」她眼睛半瞇,防禦暫時失靈,微敞的前襟裏,白皙的渾圓因呼吸而微微顫動……

  魂縈夢牽了三千六百多個日子裏,他無時無刻希望她能重回他的懷抱,如今她性感的模樣當前,他再難壓抑那份思慕的渴望。


  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珍視重逢後的每分每秒,努力彌補十年的空白感情。

  淡水河、新開發的信義計畫區、回復繁景的西門盯、士林夜市和陽明山國家公園……全都留下他們的足跡。

  「換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紀珩希說著。

  「什麼地方?」再怎麼說,臺灣她也比他熟。

  「先保密。」他神秘一笑。

  「搞神秘!」

  他們像情侶般攜手遊街,這種感覺就像沐浴在春風中,讓她甜蜜又滿足。

  來到他的辦公大樓,她忍俊不住的發笑,「這地方你當然熟。」

  周日,只有守衛和幾個值班的職員在辦公大樓,室內顯得冷清極了。

  紀珩希要求她:「閉上眼睛。」

  她照做,心中期待著他即將給她的驚喜。

  他牽著她的手,她可以感覺電梯送他們上樓,他領她拐了好幾個彎後,停下腳步。

  空氣中,有著清新的味道,她感覺不像在辦公室內。

  「睜開眼睛。」

  她睜眼,驚呼:「哇--」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仙人掌。

  置身在帶著堅韌銳刺的各式仙人掌中,她眼花撩亂,早已認不出原來那棵迷你的金晃,長大後變成了什麼模樣?

  是左邊這株樹型?右邊的圓柱型?中間短柱型?還是後面這種扁圓型?繞場一圈,她還是找不著,「我的金晃呢?」

  「你猜?」

  「太難了!」她送他的時候,還是一顆小圓球。

  「我能找到你的小球,你不用心找怎麼找得到?」

  胡心儀睨他一記,小球再胖,在她家也僅有一只,他當然不會認錯。

  「不公平!我只負責養你一只小球,而你卻養這麼多仙人掌品種。」這教她從何找起?她嘟起嘴抗議:「提示。」

  湊上她嘟起的唇,竊走她甜密的芬芳,他才甘心提示:「它有著金黃色的刺,小時候是個小圓球,長大植株後會變成圓柱體。」

  「我知道了。」胡心儀興高採烈的去認養擁有金黃色堅剌的仙人掌,「是它們。」

  「聰明。」

  「上頭開出嬌嫩的黃花,真讓人難以相信,它們是仙人掌花。」她不禁懷疑上面的花是不是假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養仙人掌嗎?」站在她身後,紀珩希愛憐的環住她的腰。

  「為什麼?」溫暖的胸膛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好希望可以永遠這樣窩在他懷裏。

  「因為它好養,性喜陽光,對環境的適應很強,只要沒有結霜或下雪的氣候,它都能在戶外生長。」

  他形容仙人掌的特性,彷如在描述她的個性似的。

  「它的刺雖犀利,但只要主人細心栽培,終有一天可以看見它開出美麗的花朵。」

  這番話一字一句的落入她心坎,霎時,感動和心動在她心口交替著。

  「你知道我在說誰嗎?」一開始他喜歡仙人掌,只是因為它好養,養久了,發現它們的特性簡直是她的翻版。

  他才知道,原來早在青春年少時,他已戀上她。

  「你是說我犀利、怕冷、個性倔強,對不對?」她淘氣的問著,心卻滑過一絲甜蜜。

  「不,我說你堅韌、喜歡陽光、有個性。」

  在仙人掌的背景裏,她的笑容燦爛絢麗,他忍不住摟緊她,吞沒她的抗議。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癡迷與戀棧。可能是一個人、一種食物、一種植物、一種香味……久了成癮,就再也戒不掉了。

  他對她,亦然。


  愛情,讓她有了重生的喜悅。

  她的自信提升,心情隨時在開朗狀態,工作起來也特別得心應手,就連聽眾似乎只對她報喜不報憂。

  「愛情診療室不只和你分享音樂,還要和你分享心情……」胡心儀話一落下,電話即佔滿線。「別忘了撥--我要你,幸福快樂520-4576的專線,心儀等你來電。」

  「喂,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臺北的希望。」

  「希望!」胡心儀辨識出他的聲音,心情特別好,「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最近好嗎?」

  「我很好。」

  「重新追求她的過程順利嗎?」

  他應該感謝她主持了這個節目,讓他順利找回失去的愛情。

  「托心儀小姐的福,我們的感情一直持續加溫。」多虧了她的提點,回憶--對他們而言,是最珍貴的資產了。

  「真的?!」沒想到她的愛情順利,聽眾的愛情也跟著順利,「恭喜希望找回愛情。如果有任何問題,別忘了來電。」

  紀珩希沉吟一聲,他可不希望,他們的愛情再出現問題了。

  不過如果他們結婚,偶有意見不合時,他應該可以如法炮制,以第三者的立場再度向她討教。

  「我會的。」掛上手機,紀珩希的嘴唇滿足地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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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天,胡心儀回電臺錄制廣告時,男同事紛紛對她投以曖昧的眼色,女同事們則對她釋出羨慕的目光。

  她不以為意,仍積極投入工作,直到廣告錄制完成後,朱寶兒和於毅書終於按捺不住地邀她到電臺附近的餐廳吃中飯。

  「心儀,你最近有去哪兒玩嗎?」於毅書探問。

  「有啊!宜蘭……」她坦率以告。「還有市區。」

  聞言,於毅書額際冒汗,語中透出不安。「你……一個人去?」

  「不,和Stanly。」

  於毅書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那個星期天晚上,我們看完舞臺劇回來,你是不是還有訪客?」

  「學長怎會知道?」胡心儀兩腮酡紅,神情像墜入情網般喜悅。

  於毅書的臉色一黯,一顆心陡地沉到谷底。

  朱寶兒反而面露欣喜,讚羨之餘不忘提出忠告:「心儀,你現在恐怕是單身女性的頭號公敵了!」

  「有那麼嚴重嗎?」她率性一笑,臉上綻出的朵朵幸福笑容,是陷入熱戀的最好證明。

  「心儀,我們都是好朋友,犯不著和我們打馬虎眼。」於毅書正色道。

  看著臉色凝重的於毅書,胡心儀不明所以,「怎麼了?」

  「心儀,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朱寶兒從提袋內拿出一本新出刊的八卦雜志,封面是她和Stanly擁吻的畫面,鬥大的標題登著--

  神秘商人Stanly戀情曝光,親密愛人就是電臺知名主持人--胡心儀。

  她頓時一怔!

  原來這些天,同事們對她露出曖昧又羨慕的眼光,全都是因為……

  「勁爆新聞才出刊兩天,已如旋風般席卷全臺,而你竟一無所知?」朱寶兒詫異的問她。

  「心儀,你才認識他鄉久,怎麼就……」於毅書扼腕著,本以為心儀會否認一切,然一經求證後,心如刀割!

  「我們……」胡心儀本想解釋他們不是剛認識,然一想到自己的確沉溺在愛情中,她一時語塞。

  她伸手翻開雜志,裏面刊登著她和珩希走出碼頭,身體貼近的照片、在大飯店的露臺上熱烈擁吻、還有他夜訪她家,滯留到天亮才依依不捨離開的畫面。

  所有和他親密的照片全都明確的標上時間、日期和地點。深覺隱私權被嚴重侵犯,她全身不禁打了寒顫!

  而最令她生氣的是,連於毅書送她回家,也被刊登出--

  電臺情人胡心儀腳踏兩條船,悠遊於愛情和事業間。

  言下之意是在影射--她同時和兩個男人交往。

  胡心儀不屑八卦雜志對她負面的報導,她的私人感情,犯不著向眾人解釋。

  然教她掛心擔憂的是,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恐怕已經中傷珩希在商界建立的優良形象了。

  還有於毅書,她一直視他為兄長和上司,私下保持著友好關係,絕無腳踏兩條船之意。

  「學長,如果傷了你,我向你道歉,不過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胡心儀誠心道歉,希望無辜的於毅書所受的傷害能降到最低。

  「我沒有關係。」於毅書揮手,心口又添一道傷疤。

  「是啊,這樣一來,臺長也躍升為名人了。」朱寶兒反而樂觀得很。「這不全然是壞事啦!」

  於毅書瞪她一記,暗示她閉嘴。「最讓我掛心的是,再過幾天風雲名人錄開播,Stanly要上電臺接受你的專訪,我們正在考慮要不要抽換名人?或撤換主持人?」

  於毅書本來看好Stanly接受專訪後,可能會帶來的商業效益,但事出突然,現在要心儀親自上陣,他掛慮她將承受雙重的壓力,也擔心節目推出後,反而會帶來負面的效果。

  「為什麼抽換他?學長,如果我給他帶來困擾,那不正是給他澄清的機會?」胡心儀立刻作出理性回應。

  「心儀……」於毅書沒料到,在這當口,心儀不顧自己的名譽是否受到傷害,反而還處處替Stanly設想。

  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

  他追心儀多年,也不曾讓心儀為他費心掛慮,然這家夥才和心儀照面過幾回,心儀竟已將身體和心靈都交給他了。

  「心儀說得有道理。臺長,按照與廣告廠商的合約,我們不能隨意撤換主持人;而且如果心儀沒有造成Stanly的困擾,那麼男未婚、女未嫁,戀情公開,豈不皆大歡喜。」朱寶兒也跳出來幫腔。

  「你還敢搭腔!」於毅書瞪著多事的朱寶兒,將滿腔的怨怒趁勢飆出,「當初要不是你要心儀去幫你簽約,今天心儀也不會被八卦雜志……」

  朱寶兒見他發飆,舉手作投降狀,無辜的說:「我不敢了啦!臺長。人家下次不會再去拍婚紗了。」

  胡心儀臉上笑容輕綻,心口卻像懸了千斤頂,沉甸甸的,怎麼也難以放松。

  登時,她突然想到該做的事,「對不起,學長、寶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用。」


  這麼會這樣?

  管琦真瞪著八卦雜志封面上的胡心儀,兩手氣到微微發顫!

  那晚和珩希翻臉後,她一時氣憤,刻意打電話給八卦雜志,透露胡心儀腳踏兩條船的秘辛。本想藉此打擊胡心儀,並消減珩希對她的好感。沒想到,八卦雜志早盯上他們。

  讓她料想不到的是,才幾天的工夫,胡心儀已經勾引珩希上了她的床。

  這女人根本就是假愛情顧問之名,行誘媚男人之實!

  管琦真氣憤的走進紀珩希的辦公室。

  秘書注意到她臉色泛青,怯怯的朝她打招呼:「管副總好。」

  「總裁呢?」

  「總裁外出。」

  「去哪?」

  「對不起,總裁沒交代。」

  「如果有總裁的電話,轉進來讓我處理。」

  「是。」

  雖然珩希不承認他們之間存有愛情,然只要股東關係存在,她相信要搶回他不難。

  進入他的辦公室,管琦真陰沉的瞇起雙眼。她不相信,沒法剔除胡心儀這個眼中釘。


  進車內,胡心儀拿起手機,撥電話到他的公司,秘書將電話轉進辦公室。

  「總裁嗎?」

  「我不是總裁。」

  是管琦真的聲音門她怎會在他的辦公室裏?胡心儀暗忖。

  「對不起,請問你是哪位?」管琦真的聲音嚴厲,把關意味濃厚。

  在這敏感的當口,她怎能說她是胡心儀?他現在也許在躲媒體,也許也在避她吧!「對不起,打擾了。」

  「等等。你是胡小姐嗎?」

  「是的。」她沒有否認。

  「胡心儀,我尊重你,是因為Stanly器重你,沒想到你心機如此重,頂著愛情專家的頭啣為人解惑,私生活卻跟娼妓沒什麼兩樣。」管琦真一開口,便毫不留情的中傷她、指責她。

  胡心儀氣結,但仍沉著應對。「管琦真,我和你說話也是基於你是珩希的屬下,所以也請你說話尊重點。」

  「八卦雜志上的消息不會作假,你賣弄色相來換取事業和金錢,不覺得太丟女人的臉?」管琦真的口氣像捉姦在床的老婆般質問她。

  「我不認為我的私生活需要向你交代。」盡管怒氣升騰,胡心儀說話仍保持自信和理智。

  「你……」管琦真登時啞口。

  看來她得換個方式逼退她。於是,管琦真立刻放低姿態,軟言相勸:「胡小姐,也許你不知道他在臺灣為何行事低調?」

  胡心儀噤聲不語,靜靜聽著。

  「他一定從沒告訴你這些吧!」

  胡心儀微怔一晌。是的,他從沒告訴她這些。他和她分享快樂,卻不讓她分擔愁苦。難道她在他心中,仍微不足道?

  管琦真見她不回應,逕自說著:「這也難怪,幾年前他花名在外,同行間因競爭激烈,還密報狗仔隊跟蹤他、中傷他,當時公司的股價重挫,差點讓他一蹶不振。所以我請你別讓事情越演越烈,否則有損他在臺灣企業界建立的良好形象。」

  「唉!身為兩性心理專家,你應該知道肉體的滿足和感情的歸屬,對男人而言是兩回事。如果你另擇一條愛情路,可能會走得坦蕩順利些。」

  管琦真的話,彷如一記突來的利刀,擊中她的心臟,一時之間,她痛得叫不出聲!

  如果他真正的感情歸屬是管琦真,那麼,情況豈不復雜了?

  思及此,她的心有一種被掏空的悵然。

  然自尊卻不允許她低頭,沉默了片刻,她才反擊回去:「某些事不了解就下判斷,是不科學的;如果不了解一個人就下判斷,那是既不科學又不道德的。至於我的感情路,不勞費心,謝謝。」

  收線後,她驅車回家。一路上,罪惡感、失落感讓她胃部翻攪出苦味。

  十年前的往事又重演了,只不過立場不同,現在為珩希挺身而出的人,不再是她了。

  管琦真的個性也許犀利強悍,但她的話聽來不像在欺騙她,何況珩希的確承認他曾經為了突破心理障礙,流連在女人堆裏……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自顧自的感受。如果他曾經遭流言中傷,那麼她現在想的,應該是如何消弭流言、如何扼制外界對他可能產生的負面評價才是。

  腦中竄過許多法子,然仍理不出一個頭緒,漫無止盡的擔心,讓她一刻也難以平靜。

  她好想找他問個明白,但他究竟在哪裏?

  車子開到家,她發現門口立著一個偉岸的身影,定睛一看--就是珩希。

  他頭戴鴨舌帽,身穿休閒服,一派輕松優閒的模樣,像是剛從高爾夫球場回來。

  車子熄火,胡心儀正準備下車,然一想到媒體可能在她家附近埋伏,她倉促的東張西望後,仍不敢輕舉妄動。

  「心儀,你還好吧?」一見到她,他毫無顧忌地上前和她打招呼。

  他怎敢明目張瞻來她家等她?焦慮倏地漫進她的心裏。「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他早知道狗仔隊在跟蹤他們,但他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好。他們的戀情公開,反而有助於彼此的關係白熱化,不是嗎?

  他率性一笑,眼裏盛滿暖意,「我不在乎。」

  他的語氣完全沒有她想像的沉重,沉著自若的態勢使人折服,胡心儀恍了恍神,以為自己看錯、聽錯。

  「我在乎。」我在乎你的感情歸屬、在乎你是否在和我玩愛情遊戲?

  他斂起笑容,腦海立刻浮出另一個男人的影像。

  她在乎的是於毅書嗎?

  「我給你帶來困擾了?」

  胡心儀瞅緊他,話到口中,卻沒有勇氣說出來。生怕一旦知道她只是他遊戲中的女主角之一,她會無法承受。

  當前,還是杜絕緋聞蔓延要緊。

  「我只知道媒體可以讓沒沒無聞的人成名、成功,也可以讓飛黃騰達的人在一夕之間身敗名裂。」胡心儀催促他,「你先回去吧!」

  「你是擔心我?」恍然大悟後,他反而輕松一笑。

  「那些八卦消息恐怕有損你的企業形象,我打算在你接受專訪時,把別人對我們的誤會解釋清楚。」

  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怎會是一場誤會?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說過,我……」

  「你回去吧!求你。」她需要冷靜,相信他也需要平靜。

  看著她憔悴落寞的神情,他的心中不免起了臆測。

  是不是他表白得不夠清楚?還是她顧慮的是另有其人?

  「你心裏有別人?」

  他的瞳中有認真、有癡執,還有一絲不容回絕的深情。然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擔心再次沉淪在他的柔情裏。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告訴我!」他抓住她的肩,神情凝肅。

  重逢後,他可以感受到彼此心靈的交融,可以體驗相知相契的情動,他怎能任她再從他身邊溜走?

  「我只是不想給你造成負擔。」她的表情堅毅,水眸漾著不安。

  憐惜和牽掛,再次撞進他心坎。

  一定是八卦消息來得突然,給她帶來太多的衝擊和傷害了。

  「不會的,你只要相信我。」見她因他而驚慌不安,他一把摟緊她,給她溫暖的擁抱。「別想太多了,安心睡個覺,後天見。」

  專訪節目後,他會給她一個安全的保證,將她心中的不安和焦慮,一並消除。


  節目開播前三十分鐘,紀珩希來到佳聲電臺。

  在播音室做準備的胡心儀,隔著玻璃看他。真的不誇張,他受歡迎的程度,不輸當紅的偶像明星。

  他那與生俱來的俊卓氣質,令許多女同事爭相目睹他的風採,直嚷說他本人比雜志上帥,還要他的簽名和合照。

  她的心竟浮起一陣難抑的酸味!

  這些天,陷在愛情的十字路口中,沒有人可以為她指引方向。她開始思考她和珩希的關係,從友情跨越到愛情,會不會是一種錯誤?

  在難以確認他的愛情歸屬以前,她一顆心經常在愛或不愛間拔河。

  她害怕知道答案,又害怕失去他!反覆矛盾的心情,折騰得她好苦。

  「心儀,再過五分鐘,風雲名人錄節目就要開播了,你可以嗎?」於毅書在一切準備就緒後,不忘關心的問她。

  「沒問題的,學長。」胡心儀幽然一笑,感激他的體恤。「謝謝你沒換掉我們。」

  於毅書對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因為我同意你的看法,如果你們之間另有隱情,趁這個機會昭告大眾,也許能還你一個清白。」他相信心儀只是一時迷惑,成熟練達的她應該看得出來,鋒芒畢露的Stanly,其實並不適合她。

  透過玻璃,紀珩希的目光捕捉到胡心儀和於毅書談笑風生,下意識的,他輕輕推開簇擁在他身旁的女工作人員,進入播音室。

  這是他第一次和於毅書面對面,但卻不是第一次交談了。

  他禮貌的打招呼,銳眸卻掠過一絲警告。「你好,於臺長。」

  空氣霎時凝窒,在場的工作同仁紛紛屏氣凝神,注視著兩個男人,唯恐煙硝味在播音室中漫開。

  「總裁親臨本電臺,是我們的榮幸,節目就快開始了,總裁請就位。」於毅書看得出他射出的銳光所代表的含義,說完客套話後,他很快的退出播音室,命令工作人員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工作人員立刻作鳥獸散,室內僅剩他和胡心儀。他坐在她身旁,看著她熟練的操控播音室的儀器,問著:「我應該注意什麼?」

  「戴上耳機和麥克風,待會我問你話時,請真實的說出你的理念和感受。」她冷靜的提點他。「盡量放輕松。」

  「沒問題。」他照做。

  調好耳機和麥克風,時間一到,胡心儀立即播放預先錄好的開場音樂,輕柔的聲音旋即流洩而出:

  「親愛的聽眾朋友,午安。歡迎收聽由心儀主持的風雲名人錄。今天是風雲名人錄開播的第一天,我們很榮幸能邀請到一位名揚四海的成功企業家來上我們的節目,這位名人就是奇技電訊的總裁--Stanly。」

  胡心儀對他使個眼色,要他問候聽眾。

  「聽眾朋友午安,我是Stanly。」他的嗓音低醇迷人,溫柔又不失穩重,讓人很快的沉醉其中。「承蒙心儀看得起我,其實我稱不上名人。」

  心儀?!他竟然在播音現場直呼她心儀!

  不行,為了維護他的名聲和事業,她今天得和他劃清界線。

  「總裁謙虛了,總裁今天大駕光臨,本電臺蓬壁生輝!方才我們工作人員們一見你來,紛紛蜂擁而上,甚至要找你簽名合照,你的知名度已遍及全臺,說不定哪天就有人要找你代言廣告了。」

  胡心儀仍尊稱他總裁,似乎有意疏離他,但紀珩希反而開懷一笑,「我不知道除了心儀外,還有人對我崇拜、青睞。」

  胡心儀心跳快了半拍,她凝他一記,暗示他別亂說話。

  「言歸正傳。我們來談談,總裁當初是以什麼樣的理念,開創出奇技電訊王國,打造傲人的企業成績和國際知名形象?」

  「科技,是為了滿足人類所有的欲望;而我,則是為了證明自己有滿定人類欲望的能力。」他的話輕松簡潔,眼中卻散發出自信和熱情。

  「你認為成功秘訣是什麼?」

  「肯定自己、充實自己,把握每個梢縱即逝的機會,才能握有勝利的籌碼。」他回答後,對她揚唇一笑。

  事業如此,那麼對待感情的態度呢?她會是他手上握有的勝利籌碼之一嗎?

  回神,胡心儀看著自己擬好的稿子,她一面記下他的回答,準備適時切入問題核心。「總裁說得容易,其實做起來很難吧?」

  「就像追求愛情一樣,只要有目標、有熱情,從錯誤中不斷修正自己,那麼離成功就不遠了。」

  「總裁的意思是說,如果把追求事業當成追求愛情,而且懂得在每一次的挫折中找到方法,其實成功很容易。」這就是他的愛情觀嗎?愈難追求的目標,愈能激起他的鬥志和挑戰。

  「沒錯。」他答道。

  胡心儀的心不禁往下沉!

  「總裁的人緣是眾所皆知的,走到哪裏都有貴人相助,但你認為這一生中影響你最深遠的人是誰?」

  「一個女人。」他不假思索的回應。

  胡心儀屏氣,心陡地又提了上來!

  「女人?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問得直接。

  他思索著,該不該在此時此地,向她告白?

  「總裁。」她催促他,視線和他相對。

  紀珩希跌進她盈滿期待的水眸中,潛藏多年的情愫再難沉滯心底。

  「她是一個知情識趣,言之有物的女人。

  在我面臨困境時,是她拉我一把,激勵我面對現實;在我心煩氣躁時,她是我的情緒垃圾桶,供應無限量的包容和關心。

  她是唯一能牽動我喜怒哀樂的女人。唯有她和我一起分享成功,我才能感受喜樂和滿足。」

  靜靜聆聽他至情至真的告白,胡心儀的腦海中意識的竄進和他共同創業、分享成功的管琦真。

  沉痛像噬人獸般侵蝕著她堅韌的神經,剎那間,她竟然有落淚的衝動。

  明知道今天提起勇氣上節目的原意,是想澄清八卦雜志的不實報導,然當她聽到他道出自己真正的感情歸屬時,她的心卻晦暗得徹底!

  幸而及時進入廣告,讓她失落的情緒暫時得以平緩。

  「我表現得還可以嗎?」看著她突然噤聲不語,他開口問著。

  「很好。」她告訴自己,千萬別洩露悵然的心緒。「繼續保持下去。」

  「沒問題。」

  不一會兒,助理倉皇的跑了進來,偷偷遞給胡心儀一些字條,「心儀姊,這些都是聽眾們在節目進行中打電話進來問的問題,你看有沒有需要在廣告後,回答聽眾。」

  「我會斟酌的,謝謝。」胡心儀接過紙條,上面寫著--

  請問,Stanly的中文那麼好,是不是美國華裔?

  方才Stanly所說,影響他一生最深遠的女人,是不是就是胡心儀小姐?

  Stanly在電臺對心儀姊公開告白愛意,好浪漫。

  「聽眾怎會有這樣的聯想?完全被誤導了……」胡心儀喃喃自語。事實並非如此啊……

  紀珩希的感受和她回異,因為這就是他要的結果,絕不是誤導。「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胡心儀頭疼的警告他,「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以上言論,都是肺腑之言。」

  胡心儀眉心一擰。他再說下去,她不但會胃痛、頭痛,還會心痛……

  廣告後,節目繼續進行。

  「許多聽眾都很好奇,總裁的中文說得很好,是不是華裔?」胡心儀的聲音平板漠然,倣佛對空氣說話。

  「我是加拿大籍。十八歲那年,因為一個女孩而移民加拿大。」他不諱言。

  「你在十八歲那年因為一個女孩移民加拿大?」她停筆,睇他一記。

  難道他是為了她移民?

  「是的,很可惜,她還是選擇離開我。」

  胡心儀一怔,心口一悚!為什麼他從不告訴她這些?

  望著他的笑容和熾熱的眼神,胡心儀有一秒鐘以為方才他所說的女人是自己。

  不對!除了友情上的激勵,她從未幫他什麼。充其量,她只是曾經讓他在意的女子。她在他心中,永遠不及對他深具影響力的女人。

  她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希望能熬到節目結束。「我們先聽一首歌好了,總裁想聽什麼歌呢?」

  「心動。」

  這首歌,她一直視為是兩人的愛情序曲;而今,她覺得自己像被他當傻瓜看,心中湧現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心情。

  「對不起,現在可能找不到心動這首曲子……」胡心儀強抑自己激動的情緒,「我們聽點別的。」

  「這首歌裏寫的都是我對你的情意。」紀珩希的眼神堅定,不容質疑。

  他的話雖輕,可每一句都炸得她頭昏眼花!

  天啊!這是廣播節目□,他怎麼在廣大的聽眾前再開她玩笑?

  「心儀姊,喏。」不知情的助理,熱心的將CD交給她。

  任憑胡心儀再心慌意亂,也只能無奈的將音樂播出--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裏

  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著我的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列你的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回頭就看到你

  總是想再見你還試著打探你消息

  原來你就住在我的身體守護我的回憶

  (作詞:林夕)

  動聽的旋律依舊,胡心儀閉上眼睛,回想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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