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茜茜]對不起，砸到你！[全文完]

Finmy妃

【內容簡介】

孫偉丞很忙，他是律師，每天忙案子忙不完，
言詞犀利是他的風格，分點詳述是改不掉的職業病，
也因此，辛聿凡才會被他氣到！
她堂堂義式餐館的小老闆竟被誤會製造假車禍，
可她不過是去買蛋被狗追，結果導致蛋砸車的意外，
BMW車主竟自以為是，硬質疑她是詐騙集團？！
她一肚子鳥氣卻又辯不過律師，真是好冤啊 ~  ~  
孫偉丞很不懂，這女生為何不去找份正當工作？
挑選百萬名車下手有膽識，但自己暴衝也太誇張！
破綻百出死不認錯，愛狡辯的小混混他看多了，
今天心情正不好，索性大發善心做做好事──
不提告不求償，只要她洗車打蠟兼聽他說教；
相信她可以體會腳踏實地、回歸正途的快樂 ~  ~

Finmy妃

第一章

　　孫偉丞駕著銀色BMW一路開往戲院。

　　電影快開演了，現在時間是下午五點二十分，離開演時間只剩十分鐘，但是他離戲院大約還有五公里的路程，看來是趕不及了，除非他時速飆到八十以上，但是這不可能，車水馬龍，又遇上下班車潮，時速有四十就要偷笑了。

　　今天免不了又是一頓架好吵了。

　　果然，手機來電鈴聲響起，孫偉丞按下免持聽筒擴音鍵，車廂內立即響起莊心芸不悅的聲音——

　　「偉丞，你怎麼還沒到？我等好久了。」

　　「路上塞車。」他看著車窗外緩慢移動的車流，如實回答。

　　「塞車？電影都要開始了！」

　　孫偉丞不禁擰眉，但仍耐著性子回答：「我大概還要二十分鐘，你可以先進場，我到了再找你。」

　　沒辦法，他真的太忙了，身為律師，一旦開始忙案子，不分平日、假日，根本很難抽出時間約會，就像今天，好好的一個星期日，他忙著撰狀、與當事人開會瞭解案情、做答辯預習，東奔西跑的，忙到剛剛才告一個段落，匆匆趕出門約會。

　　OK！沒辦法提早出門接女友看電影是他的不體貼，所以他已經在先前的電話中承諾，看完電影后會陪她去百貨公司挑一個名牌包當賠償。

　　不是他喜歡用金錢來安撫女友，而是他和莊心芸交往兩個月下來，發現她對名牌包嚴重的迷戀，送她包包，可以省得她吵鬧耍脾氣，但現在她老毛病又犯了——

　　「我才不要！」莊心芸在電話那頭髮難，嚷著：「你根本就不重視我，沒來接我還遲到，又要我自己先進去！」

　　孫偉丞凜容，心裡有把火在燒，頭頂冒煙。

　　他真的很不喜歡她歇斯底裡的脾氣，當初他幫莊心芸的父親打商標侵權官司，去過莊家幾次，官司打完後，客戶直說他女兒很欣賞他，硬是在慶祝官司成功的酒會中介紹他們認識。

　　莊心芸毫不掩飾對他的崇拜與愛慕，主動噓寒問暖，單身的他想說交往看看也無妨。但是交往不到一個月，莊心芸原形畢露，驕縱胡鬧、任性而為，完全是一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

　　這段感情已經產生危機，但是莊心芸似乎還沒有感覺到，依然時不時大耍千金小姐脾氣。

　　等他手上這件案子忙完後，該好好跟她談一談了。

　　★★★

　　同樣的黃昏時段，一頭削薄小男生髮型的辛聿凡，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短褲，腳上踩著一雙羅馬涼鞋，剛從黃昏市場採買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裡的土雞蛋，粉色的唇瓣碎碎念：「厚！雞蛋就雞蛋，幹麼一定要土雞蛋，不都一樣嗎？龜毛阿標！」

　　辛聿凡是「卡裡義式餐廳」的小老闆，她嘴裡的阿標正是餐廳裡的廚師。

　　她家的餐廳在上班族之間頗有名氣，最具特色的莫過於他們的招牌獨門醬汁，口味正統又道地，不少顧客把餐廳PO到部落格上做介紹，也因此餐廳的生意與風評很不錯。

　　餐廳是父母親聯手創立的，話說六年前父親任職的公司因為金融風暴垮台了，所幸家裡沒負債、沒貸款，而且還有一點積蓄，豁達的父親乾脆用遣散費帶著她和母親一家三口去義大利玩。

　　結果這一玩，父女倆一起迷上了義大利料理，辛聿凡本身就讀國內餐飲學院，對餐廳經營有莫大興趣，做爸爸的全力支持女兒學以致用，於是開了義式餐廳，家人一條心，生意經營得挺不錯。四年前，辛聿凡畢業後，兩個老人家也決定退休，正式將餐廳交由女兒接手管理。

　　俗話說，帶人要帶心。

　　餐廳裡有一個大廚、一個二廚、一個學徒、七個服務生，為了和這班團隊培養工作默契，辛聿凡常常待在店裡和員工博感情，不只是坐在櫃台涼涼等著收錢而已，所有的雜事包括端盤子、打掃、採買，到廚房幫忙洗菜、切菜，她全都跟著一起做。

　　所以她刻意削短髮、穿牛仔褲，做事方便俐落嘛！

　　大廚阿標因為要定期設計新料理，偶發奇想有新創意，下午時間辛聿凡剛好要去郵局寄餐廳優惠券給老顧客，只好順便幫阿標買他指定的土雞蛋。

　　為了這袋土雞蛋，她還特地繞到黃昏市場去，嘴裡雖然嫌阿標龜毛，但研發新菜單是大事，就算阿標叫她去弄鱷魚肉來，她嘴裡念歸念，還是得去找來給他。

　　提著土雞蛋，辛聿凡悠閒地走在人行道上，準備回餐廳。

　　就在這時，她看到前方有兩條黑色野狗正在追逐互咬，直覺靠外側一點繞過這團混亂，沒想到走到一半，兩隻狗忽地停下互咬的動作，同時轉頭，齜牙咧嘴地朝她咆吼。

　　她嚇了一跳拔腿就跑，野狗尾隨其後追逐。

　　「啊～～」莫名其妙成為野狗獵物，尖叫聲自辛聿凡嘴裡逸出。

　　眼看著野狗就要咬到她了，她逼不得已改變方向，跑到馬路邊想衝到對面去。

　　「叭——」車子的喇叭聲在她身旁長鳴。

　　辛聿凡抬眼一看，一輛銀色BMW直直朝她撞來。「啊——」她摔倒在地，手上的東西飛了出去，她雙手抱住頭，不敢看車子朝她撞來的畫面。

　　「軋——」好長、好尖銳的煞車聲響起。

　　再接著，「啪！」有東西砸在車子擋風玻璃上。

　　然後，「嗷嗚……」野狗被嚇跑了。

　　好一會兒後，辛聿凡慢慢放開抱住頭的手，手抖個不停、臉色刷白，心悸地看向緊急煞車的銀色車子。

　　車門開了，一個身形頎長高大的男子下了車，朝她走了過來，他濃眉挺鼻，薄唇微抿，視線銳利地掃過她。

　　辛聿凡怯怯地定睛瞧他，對方穿了黑色襯衫、黑色西裝褲、黑皮鞋，整個人一團黑，被他這樣看著，她有一種錯覺，彷彿正在通過機場的安檢門。

　　「你為什麼突然衝到馬路上？」「一團黑」開口了，聲音沙啞有磁性，但是也隱含了怒氣。

　　孫偉丞當然生氣，這個女人分明有病，突然衝出來，他差點就撞到她了！

　　辛聿凡神遊的心回到現實，意識到是眼前這個男人緊急煞車救了她。

　　「對不起，因為我在躲狗，才不小心衝到馬路上，謝……」她正要開口表達謝意時，「一團黑」忽地揚手制止她。

　　辛聿凡一愣，忽然聽見手機的來電鈴聲，原來是「一團黑」的手機在響。

　　孫偉丞皺眉拿出手機接聽。「喂。」

　　他沉默聽對方說了一些話後，臉色變得更陰沉。

　　辛聿凡道謝道到一半，只好乖乖等他講完電話再繼續，聽見他對話筒沉聲說——

　　「心芸，我剛剛並不是發脾氣掛你電話，因為我這邊臨時有事發生，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衝到我的車子前，我差點就出車禍了，我必須處理一下……」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一團黑」深呼吸，又接著解釋：「是真的！不是藉口……你不要大叫……我先把事情處理好，今天的電影我就不看了，明天請你吃飯補償你，到時再跟你說清楚。」

　　孫偉丞帶著怒火掛了電話，視線回到面前這冒失的女孩身上。

　　女友疑心重，懷疑他刻意找藉口不赴約。他很不爽，討厭這樣被人質疑，雖然他終於可以不用赴約，但是愛車遇上這個風波，他也不可能高興到哪兒去。

　　他不想聽辛聿凡說廢話，指了指愛車的擋風玻璃，辛聿凡順著他的手看過去——

　　只見原本光潔發亮的擋風玻璃，此刻覆蓋著破碎的蛋殼、流著黃澄澄的黏稠蛋液……

　　辛聿凡心裡暗叫一聲糟，瞧那輛銀色BMW，看起來就是貴、貴、貴，她害人家的車子搞成這樣，怪不得車主那麼生氣。

　　「那個……」她正想道歉，忽然感覺膝蓋一痛，低頭一看，原來方才跌倒時，她膝蓋擦破皮流血了，現下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痛。

　　「啊！我的膝蓋……」

　　孫偉丞瞇眼看著她檢查傷口，律師本能敏感地覺得情況不對勁。

　　他上禮拜才幫客戶處理過一件假車禍詐財案，難不成今天自己也遇到了？

　　根據警方描述，假車禍詐財案件會有幾個特徵：第一、挑百萬名車下手。第二、以極誇張不合常理的方式主動衝到車子前。第三、車子沒撞到，人就先假裝跌倒。第四、對微乎其微的傷口誇張反應。

　　最終目的就是利用被害者慌亂不安的情緒獅子大開口，索討一大筆醫藥費，搞不好連雞蛋錢都硬要他賠？

　　嘖嘖，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居然是詐騙集團？！

　　她挑錯人下手了，活該遇上律師，而且他今天剛好被莊心芸弄得火氣很大，這時候來惹他，分明找死！

　　孫偉丞不屑地瞄她，從口袋裡掏出名片，遞到辛聿凡面前。

　　「我的名片！」

　　「嗄？」

　　辛聿凡抬頭，看著「一團黑」遞給她的名片，納悶地接過手，看到上面的簡介——

　　孫偉丞律師、開誠法律事務所……

　　「你是律師？」難怪開好車，看起來又光鮮體面。

　　基於禮尚往來，她也報上名字。「我叫辛聿凡，真不好意思，我沒帶名片。」

　　「對！我是律師，怕了吧？」孫偉丞沒管她說什麼，依然冷硬著臉，自說自話。「你很衰，挑錯人下手了。」

　　「嗄？」辛聿凡聽得很困惑。

　　「假車禍、真斂財。」他冷著聲音指控。

　　「什麼？！我、我、你說我……我是詐騙集團，製造假車禍來敲詐你？！」辛聿凡嘴巴張得好大，表情像活見鬼似的。

　　孫偉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輕蔑。「不是嗎？」

　　「當然不是！」辛聿凡好冤枉，她只是被野狗追咬的無辜受害者好嗎？

　　孫偉丞聳肩，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講。「很正常，不會有人傻到當場承認自己有罪，總是得揪到警察局去才嚇得討饒。」

　　士可殺、不可辱，辛聿凡火了，雙手插腰、抬頭挺胸，氣勢逼人地瞪他。

　　「你少亂指控，我是有正當職業的善良百姓，剛剛我是真的情況危急才會衝到馬路上……」她把前因後果說給他聽，證明自己不是壞人。

　　原本以為對方會懂，但是那個「一團黑」的表情始終不以為然。

　　孫偉丞不多說廢話，簡潔扼要地說明自己的觀點。「一、你挑名車下手；二、自己衝到車前；三、沒被撞到還假裝跌倒；四、明明只是小擦傷卻誇大傷勢。以上這四點你怎麼解釋？等一下就是要跟我索討醫藥費了吧？」

　　哇哩咧，硬要誤解她就對了！果然是當律師的，完全自以為是，不聽別人說話，還列舉一、二、三、四咧！

　　「喂！這位孫先生，雖然我受了傷，但是可沒打算跟你要醫藥費，你怕什麼？算了算了，我現在就離開，這樣你相信了吧？」算她倒霉，雞蛋砸破，再買就是了；膝蓋擦傷，回家搽藥就好了，懶得跟這種人爭辯，反正憑她的口才也一定爭不過律師。

　　辛聿凡轉頭就想走，決定先衝到廟裡拜拜，希望以後別再無緣無故遇上這種鳥事。

　　「等等！」孫偉丞開口制止她，認定她是因為把戲被拆穿了就想逃之夭夭。

　　辛聿凡轉過身面對他，沒好氣地露出一副「又有何貴幹？」的表情。

　　她的不屑太明顯，惹毛了孫偉丞。

　　現在的詐騙集團真是囂張得可以了，他決定給她一點教訓。

　　他指著他的車窗玻璃，冷哼道︰「不是你不跟我索討醫藥費就沒事，你看，我的車子昨天才剛送去美容的。」

　　「所以？」辛聿凡瞇眼，有預感他要敲詐她。

　　「看你是要去警局報到，還是幫我把車子洗乾淨？二選一。」

　　「什麼？！」辛聿凡張口結舌，眼睛瞪得快要掉到地上去了。「我、我可以出車子送洗費用。」

　　「不！」孫偉丞露出微笑，而且是一個冷冷的、得意的笑，他說：「我要你親自幫我把車洗乾淨。」

　　十分鐘後，在一座加油站旁，辛聿凡一手握著加油站的投幣式水槍，一手拿著黃色海綿，很氣憤地刷洗車子擋風玻璃上的蛋液。

　　而車主孫偉丞則是在旁邊的露天咖啡座悠閒地等著，只見他長腿交疊，一邊悠哉地喝著咖啡，一邊翻閱晚報，偶爾抬起頭來，確認洗車進度。

　　他就是故意想刁難她。

　　看見她不懂得珍惜自己，靠耍小手段來詐財，被逮到了，還一副叛逆倔傲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教訓她，也算是做好事。

　　希望她能從這次事件中得點教訓，以後回歸正途，好好找個工作做，別再這樣混下去。

　　辛聿凡快被氣死了。

　　她不想進警局，雖然說她是善良老百姓沒有什麼好怕的，但對方是律師，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算了！懶得跟那個偏執的律師羅哩叭嗦那麼多，要洗車就洗車，十幾分鐘就解決了，洗完後她就閃人，閃得遠遠的！

　　於是十分鐘前，她不情願地接下洗車的任務，剛好路旁就有加油站，她買了洗車票，要孫偉丞將車子開進那座大型的洗車機器裡。

　　原以為事情就這麼解決了，結果那個機車的律師居然搖頭拒絕。「我的車子不能用這種機器洗，會傷到烤漆，要手工洗才行，還要手工打蠟。」

　　辛聿凡當場感覺烏雲罩頂，人家她開的小March都嘛是機器水洗，烤漆也都好好的啊！他分明是故意刁難！

　　好！她就看他到底能機車到什麼程度！

　　就這樣，辛聿凡撩落去，親手刷洗這機車男的百萬名車。

　　她先打通電話回餐廳交代有事耽擱了暫時不回餐廳，要他們自個兒機靈一點。

　　然後她再去加油站附設的超商買來貼膝蓋傷口的OK繃和洗車的黃海綿，準備妥當後，開始奮力地刷洗，巴不得把車子的烤漆都刷爛。

　　「哼！怕傷烤漆是吧？看我的。」她不只把蛋液刷得一乾二淨，還趁著刷洗的同時，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鑰匙，在較不容易被瞧見的車腹處，狠狠地刮了幾下。

　　看著那幾道刮痕，她總算有種報了「老鼠冤」的快感。

　　她偷覷了那個一派輕鬆的孫偉丞一眼，可惡！他在那邊納涼喝咖啡，她卻在這邊熱得流汗，身上的衣物被噴得半濕，頭髮還亂糟糟地貼在臉上，好狼狽。

　　彷彿是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似的，孫偉丞抬眸，視線剛好與辛聿凡碰上，一道怨怒的視線與一道看好戲的視線交纏著，迸出火花。

　　不是激情的火花喔！要辛聿凡說的話，她會說是怨妒的鬼火。

　　孫偉丞忽然覺得她好有種，脾氣嗆得很，像極了憤怒的野貓，拱起背脊、豎起毛、目光灼灼，彷彿隨時要向他撲過來，用她銳利的爪子抓花他的臉。

　　她的衣服濕貼在身上，顯露出曼妙的曲線，呼～～老實說，會讓人很想對她吹口哨，再往下看，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白皙的美腿往下滑，畫面挺養眼的。

　　「哼！」辛聿凡撇嘴，轉回頭，放下水槍開始擦車子。

　　她個兒約莫一百六十公分，以女生來說不算矮，但是要洗車、擦車還是得踮腳尖、彎腰趴在引擎蓋上，才有辦法擦得到全部。

　　孫偉丞無法移開視線，看著她彎腰、趴下、翹臀，身體竟然不自覺地有點躁熱，他暗惱自己的反應，也暗惱此刻的她在他眼中看起來挺……性感的。

　　「搞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欠教訓的騙子罷了，幹麼盯著她瞧？」他喃喃自語，撇開視線，忽然看見加油站的員工以及客人，也目不轉睛地盯著辛聿凡。

　　他霍地站起身，快步走向辛聿凡，高大的身影擋在她旁邊，擋去所有色迷迷的眼光。

　　「幹麼？」嚇！辛聿凡猛地被嚇到。

　　「洗好了？」他沉聲問。

　　「對啦！洗好了！正在擦乾，等一下要打蠟，怎樣？該不會要說洗得不夠乾淨吧？」辛聿凡柳眉怒揚，覺得他很有可能再挑剔。

　　「不是！」孫偉丞哼笑，看她氣得咬牙的表情，他心情居然輕快了不少。

　　「那請問你又有什麼事？」沒事就快滾，別在她旁邊礙事。

　　「我是來告訴你，不用打蠟了，這樣就好。」這教訓對她來說應該夠了。

　　「這樣就好？！」辛聿凡擰眉反問：「這麼好心？」

　　孫偉丞不理會她的揶揄，自以為是地循循善誘。「今天給你一點教訓就好，我不會真的把你扭去警局，你還那麼年輕，別這樣糟蹋自己，該去找份正當的工作來做。」

　　「我——」莫名其妙！辛聿凡一口氣憋在胸口提不上來，機車男這樣跟她說話，好像訓導主任在開導叛逆少女似的。

　　算了！隨便他怎麼想，反正他跟她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事實上，孫偉丞也沒空聽她辯解，他開了車門，從車後座拿出一件備用薄外套，遞給辛聿凡。

　　「幹麼？」辛聿凡沒好氣地瞪他。

　　「給你披著。」孫偉丞把薄外套塞給她。

　　「我為什麼要穿敵人的衣服！」辛聿凡雙手交叉環胸，很有骨氣。

　　孫偉丞倒是笑了。

　　「敵人？」這女人還真是完全不掩飾她臉上的厭惡啊！

　　他繼續說：「這件外套就送給你，不用還我，要不要穿隨便你，不過別說我沒提醒你，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有點……服貼。」他上下打量著她，近看更發現她的身材玲瓏有致。

　　「啊！」辛聿凡後知後覺地尖叫一聲，趕緊穿上孫偉丞的薄外套，拉妥拉鏈。

　　孫偉丞語氣涼涼地諷刺她。「不是說不穿敵人的衣服嗎？」

　　說完，他瀟灑地坐上車，發動車子，準備離開前，他按下車窗，好心地問：「那要不要搭敵人的車子去最近的捷運站啊？」

　　「不必！」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辛聿凡的嘴裡飆出的。

　　意料中的答案，孫偉丞聳肩，關上車窗，把車子開走了。

　　至於辛聿凡則是在原地踱步，氣呼呼地飆罵：「馬的！機車、自以為是！最好路上拋錨、輪胎爆胎、烤漆被刮花！」

　　她這表情被孫偉丞從後視鏡看到了，他先是悶笑，愈笑愈覺得有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

　　晚上六點多，辛聿凡一臉狼狽地回家，她沒力氣再繞去餐廳了，她手酸、腳酸、腰酸，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心裡，一座火山正爆發猛噴巖漿中。

　　她先氣沖沖地進浴室洗澡。

　　當她沐浴完出來時，母親已經煮好一桌豐盛的晚餐，辛聿凡坐下來，邊吃邊向父母述說她今天遇到的倒霉事……

　　「爸！你說，這夠不夠衰？是不是大白天活見鬼？」

　　辛父評論道：「那個人確實是太無理了，不過，你也不該刮花人家車子啊！要是被他發現了，你可是要賠人家的，烤漆的錢可比手工洗車貴得多了。」

　　「爸！」辛聿凡忿忿不平。「是那個人太過分了好嗎？哼！律師有什麼了不起的！」

　　辛母倒了一杯冰水給女兒滅火，安撫著：「好了，吃飯的時候不要火氣那麼大，你的性子老是這麼沖，媽真擔心你這樣出國留學時怎麼照顧自己。」

　　女兒要出國讀書圓夢她絕對支持，但身為母親，還是難免擔心。

　　「媽，你不要瞎操心，我只是去澳洲兩年而已，又不是定居，況且我寄過去的申請文件都還沒有回應，搞不好人家不收我。不過如果申請成功的話，爸、媽，你們就要重出江湖去店裡頭坐鎮喔，沒問題吧？」

　　辛聿凡學以致用投入家裡的事業，但仍未放棄再進修的想法，一心想去著名的澳洲藍帶餐飲學院留學，充電一陣子再回來，把家裡的餐廳經營得更有聲有色，如果經濟許可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再開幾家分店。

　　辛父點頭保證。「沒問題！我們身體都還很健康，再說店裡你管理得很好，我跟你媽就算重出江湖也沒什麼好操煩的，等收到入學許可後，你就放心地出國吧！」

　　「嗯！老爸，謝謝你。」辛聿凡終於笑了，一掃方才的悶氣。

　　她衷心期待著，申請入學的文件已經寄出一個月了，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再過幾個月她就可以出國了。

Finmy妃

第二章

　　一大早，辛聿凡開著她的紅色小March出門，先繞到傳統市場買了土雞蛋，然後才去餐廳。

　　憋不住話的辛聿凡一上班就把昨天的倒霉事全告訴員工，還很兄弟地捶阿標的肩膀吩咐道：「阿標師傅，你最好是用這些土雞蛋給我變出夢幻美食，否則就枉費了我昨天所受到的污辱！」

　　「小凡，沒問題！看我的，今天的午餐就用土雞蛋變出咖啡烤布蕾，還有牛肝菌菇義大利麵，你嘗嘗看，看可不可以列在新菜單上。」阿標哈哈大笑，反手拍著辛聿凡的肩膀，他手臂粗壯，手勁又大，辛聿凡懷疑自己會被拍到得內傷。

　　辛聿凡向來沒老闆的架子，所以大家都不喚她老闆，而是直接叫她「小凡」。

　　「好！那我等著吃，老樣子，為了開發新菜單，我會評得很嚴格，你可別因為我太毒舌而發脾氣喔！」

　　雖然跟員工相處如兄弟，但是談到料理專業，她便會化身為史上最嚴厲的美食評論家，吹毛求疵，務求餐廳推出的商品十全十美。

　　阿標佩服她要求完美的個性，也很信任她的專業，因為她的嘴很刁，對料理見解犀利，一道新菜能否受顧客歡迎，視覺上如何擺盤、怎樣搭配，她都能一一做出精密分析，點出他疏忽的地方。

　　接下來，忙碌的餐廳工作開始了，辛聿凡和所有員工忙進忙出，一直到午餐尖峰時段過後，一伙人才有空喘息，趁這時間品嚐阿標的新料理，分別提出試吃的心得。

　　約莫到了下午三點鐘左右，餐廳裡開始出現來喝下午茶的客人。

　　今天下午茶外場當班的是兩名工讀生和辛聿凡本人，她堅持自己也必須跟著排一些班，這樣才能清楚各個環節的問題，也能與客戶做第一線的接觸。

　　兩名工讀生都去服務客人了，這時，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辛聿凡趕緊拿著菜單，笑臉迎人地上前招呼。

　　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僵住了，因為她認出來客其中那個男人很眼熟。

　　「嘖！怎麼是他？」辛聿凡停住動作，暗咒一聲。

　　那個身穿筆挺黑西裝的挺拔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昨天逼她手工洗車的機車男是也！

　　他叫什麼來著？孫偉丞是吧！她要回去翻農民歷，她這個月八成跟姓孫的以及穿黑衣服的人對沖。

　　辛聿凡拉低戴在頭上的黑頭巾，不想被他認出來，一路低著頭領著孫偉丞和他的女伴入座。

　　才一坐下，她遞上菜單，孫偉丞的女伴突然任性地質問：「偉丞，你昨天真的有發生車禍嗎？為什麼你的車子一點狀況都沒有？」

　　說話的人是莊心芸，孫偉丞才交往兩個月的女友。

　　廢話，那是因為我幫他把車子洗乾淨了，當然看不出狀況！辛聿凡聽了，在一旁內心OS。

　　「真的！」孫偉丞簡短回答，似乎不是很想回應女伴的問題。

　　「可是怎麼可能連一點刮傷都沒有，你老實說，是不是故意放我鴿子，車禍只是你的藉口？」

　　怎麼會沒刮痕，我明明用鑰匙刮了三道痕跡！辛聿凡再度內心OS。

　　她偷瞟了一眼那女人，哇！不是蓋的，長得挺漂亮的嘛！波浪長髮，明眸皓齒，堪稱大美人，只是，看起來很驕縱的樣子。

　　不過無所謂，反正受罪的是孫偉丞，不是她，與她無關。

　　唯一與她有關的是……她的菜單遞到一半，手還懸在半空中，但大美人好像在鬧脾氣耶！害她拿著菜單站在旁邊有點尷尬。

　　「心芸，別鬧了。」孫偉丞沉聲說道，她的疑心病讓他很反感，這份感情真該攤牌了，再僵持下去沒有意義。

　　「我哪裡鬧了？本來就是你不對，丟我一個人在電影院，你該不會是揹著我劈腿吧？」莊心芸嘟唇質問。

　　「點餐吧！不是說想吃甜點？」孫偉丞深呼吸，要自己別在這兒發火，等會兒吃完東西離開餐廳後，就好好跟她說清楚，分手之後大家都愉快。

　　他伸出手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不想再談的態度十分明顯。

　　辛聿凡在一旁冷眼旁觀，活該！機車男碰上嬌嬌女，他自找的。

　　孫偉丞低頭，隨意翻著菜單，心不在焉。

　　莊心芸也接過菜單，唰唰唰，賭氣地翻閱，男友連哄她一下都不肯，她大小姐脾氣一來，發飆警告。「孫偉丞，我要走了。」

　　孫偉丞無動於衷，繼續看菜單。

　　「我真的走了！」莊心芸很嘔，撂下了話，故意遺留包包沒帶走，起身就走人，她就不信男友不會追出來哄她回去，這一招向來很有用的。

　　結果，她當真走了，像只發怒的孔雀那樣踩著喀喀作響的高跟鞋，推門離開餐廳。

　　孫偉丞倒是無所謂，還暫時鬆了一口氣，完全沒有追出去哄女友的想法。

　　他不想做那種事，這種交往模式太幼稚了！

　　他不理不睬，反倒是一旁的辛聿凡很雞婆，故意提醒他：「先生，那個……小姐的皮包……」

　　話一出，原本在看菜單的孫偉丞冷冷看向她，一瞬間，辛聿凡頭皮發麻、背脊發寒，趕緊將頭垂得更低了。

　　「你……」他瞇眼打量她，疑惑地問︰「聲音好耳熟，人也很眼熟。」

　　辛聿凡不敢說話了，但是孫偉丞不放棄，瞧見黑頭巾底下的俐落短髮，再對照那身形與刻意低垂的頭，馬上認出她是誰。

　　「我們昨天才見過面而已，對吧？」

　　辛聿凡拚命搖頭。

　　「別否認了！」孫偉丞冷哼一聲，職業病又發作，開始舉證分析：「從以下四點原因，就可以證明你在隱瞞。一、你遇到我畏畏縮縮的，分明就是怕被我認出來。二、你那一頭短髮，很難錯認。三、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四、昨天幫我洗車，你今天肯定腰酸背痛。瞧，你背都挺不直，應該很酸痛吧？」

　　辛聿凡忍不住翻白眼，心直口快地反駁：「一、我沒有畏畏縮縮，我只是低調。二、我的短髮是時尚，請不要當成認人的記號。三、我長得那麼人見人愛，當然容易讓人過目不忘，跟你的本事沒關係。四、腰酸背痛都是你害的，你還敢講！」

　　孫偉丞聽她這麼對話，先是一愣，繼而笑了出來。

　　「你很有膽量，還沒有人敢這樣跟我回話。」

　　「哈哈！」辛聿凡誇張地乾笑兩聲。「好說、好說！也沒有人敢像你一樣這樣跟我說話。」

　　孫偉丞上下打量她，點頭稱道。「好好工作，腳踏實地賺取應得的報酬，是不是覺得心裡比較快樂？」

　　辛聿凡聽了差點吐血。

　　她送他一枚白眼，順便糾正他。「抱歉！我從頭到尾都不是詐騙集團，事實上，我是這家餐廳的老闆，昨天砸在你擋風玻璃上的土雞蛋正是敝店的食材。」

　　「你是老闆？」孫偉丞難以置信，她看起來還像個大學生而已，怎麼可能是老闆？他看人很少會看錯。

　　「嗯哼！」辛聿凡點頭。「不信的話你隨便找一個員工問就知道了，我是老闆，千真萬確。」

　　瞧她說得胸有成竹，難道他真的誤會她，也低估她了？

　　「你昨天怎麼不說清楚？」

　　「拜託！」辛聿凡像烤熟的栗子一樣爆跳起來。「你有給我機會說話嗎？」

　　孫偉丞回想昨天的情景，當時全程都是他單方面直接指控，確實好像太獨斷了點……

　　他歉然道：「呃……好像真的沒有，抱歉。」

　　是自己錯就該道歉，他不會死撐著不認錯。

　　辛聿凡乘機抱怨，表情誇張地形容：「天啊！你知道洗你的車子有多累嗎？我昨天真的夠倒霉的……」

　　孫偉丞被她誇張抱怨的模樣逗得失笑。

　　此時，莊心芸夾著怒火回到餐廳。可惡！她嘔死了，孫偉丞竟然沒追出來！害她在外面人行道上等了又等，等到一肚子火，最後只好自己回來。

　　她一回來，正好看到男友和服務生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得起勁，對照他方才冷漠的模樣，令她火上加火，回到位子上，動作頗大地拉開椅子坐下，順便狠瞪了辛聿凡一眼。

　　孫偉丞和辛聿凡錯愕地看著她。

　　她自找台階下，若無其事地說：「偉丞，我想過了，難得今天你有空陪我，我們就好好約個會，我原諒你，不跟你吵架了。」

　　說著，也不理會孫偉丞是否同意，逕自翻著菜單。

　　「小姐，你們這家店怎麼沒有黑森林蛋糕？」她故意找服務生麻煩。

　　辛聿凡看也知道這位小姐火氣很大，小心回答：「很抱歉，我們沒有黑森林蛋糕，如果小姐想吃巧克力類的甜點，可以點提拉米蘇或是巧克力鍋，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連黑森林蛋糕都沒有，真是差勁，我不想吃了啦！」莊心芸大發小姐脾氣，把菜單甩在辛聿凡身上。

　　辛聿凡被砸得莫名其妙，差點破口大罵，但礙於服務業以客為尊，自己又是老闆，要以身作則，只能暫且先忍耐，默默蹲下身撿菜單。

　　只是——另一個人似乎無法忍。

　　孫偉丞目光冷峻，沉聲命令：「道歉！」

　　莊心芸傲然地仰高下巴，不妥協。

　　忽然，孫偉丞冷淡地開口：「很好，我們分手吧！」一刻鐘也忍不住了，他現在就想跟她分手！

　　他是用命令句，而不是詢問句。

　　「你說什麼？！」莊心芸驚呼出聲，瞪著孫偉丞，紅了眼眶。

　　辛聿凡也嚇到了，這、這是什麼情形？

　　她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那個……其實我沒關係啦！她不用跟我道歉，真的……」

　　「你不要鬧得太過分了！」孫偉丞完全沒理她，直接警告莊心芸。

　　莊心芸生氣地質問：「你昨天放我鴿子該不會就是因為跟她在一起吧？孫偉丞，你有沒有搞錯？你要劈腿也挑個像樣一點的！」

　　辛聿凡站在旁邊有夠尷尬的，這下誤會大了，但是……她到底是哪裡不像樣了？

　　「夠了！你沒資格評論她，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孫偉丞面罩寒霜，她的無理取鬧令他厭煩。

　　「啊～～」莊心芸氣得尖叫，冷不防拿起水杯，洩憤地往辛聿凡臉上一潑！

　　嚇……餐廳裡的抽氣聲此起彼落，所有人都在注意他們這邊的騷動，連內場的員工都跑出來了。

　　辛聿凡慘白著臉，滿臉濕淋淋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身上、地板上，她一時還傻愣地反應不過來。

　　「辛小姐！你還好吧？」孫偉丞趕緊起身，拿餐巾布為她擦拭，語氣充滿了歉意。

　　死忠的員工們見到小老闆被欺負，哪還管得了「顧客至上」的箴言，一擁而上想幫忙——

　　「發生什麼事？這女人幹麼亂潑水？」

　　「小凡，你沒事吧？」

　　「有沒有怎樣？」

　　有人趕緊拿來乾毛巾，一群員工團團護住老闆。

　　「辛小姐，真的很抱歉。」孫偉丞感到很愧疚。

　　莊心芸憤怒地跺腳，不甘心地質問：「你幹麼這麼關心她？你心疼她嗎？你們真的在一起？」

　　「你鬧夠了吧！」孫偉丞氣得甩開她的手，受夠了她的胡鬧。

　　莊心芸氣極了，拎起包包警告：「孫偉丞，你好樣的，你會後悔的！」說完，還故意撞他一下洩憤，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無視於莊心芸走人，孫偉丞只想穿越人牆去關心辛聿凡。

　　「幹什麼？離我們老闆遠一點。」

　　一排人火氣很沖地硬是擋住他。

　　氣氛不太妙，辛聿凡連忙喝止：「我沒事，不要亂來。」

　　餐廳形象很重要，旁邊還有客人在看，她若處理不當，一旦被PO上網，傷害必定很大，她必須維護好秩序。

　　員工擔心地問：「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只是一點小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你們趕快回去做事，別圍在這裡。」辛聿凡趕緊緩頰，表示只是小誤會。

　　一伙人只好聽從老闆的命令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留下辛聿凡與孫偉丞對望。

　　「抱歉！你有沒有事？」孫偉丞愧疚到一個不行。

　　辛聿凡搖搖頭，顧忌有其他顧客在場，壓低音量說：「我沒事，不過我必須跟你說很抱歉，我的餐廳隨時歡迎客人上門，但是你已經造成餐廳其他顧客的困擾了，如果方便的話，是否下次再光臨，屆時我會免費招待你用餐。」

　　言下之意是，麻煩請你離開，你影響到我們做生意了。

　　這算是破天荒第一次，辛聿凡請客人離開。

　　孫偉丞懂她的意思，他和莊心芸引起的風波已經影響到餐廳做生意，他若是繼續待著，就算沒再鬧事，也會使得其他客人躁動不安。

　　他點頭。「我瞭解，對不起，那……我先告辭了。」

　　他往門口走去，其他員工一見他走，趕快簇擁過來關心辛聿凡。

　　孫偉丞不斷回頭看她，見她一身狼狽，卻還得笑著安撫身旁那些氣憤難平的員工，歉意排山倒海湧上胸口。

　　★★★

　　經過前天下午在餐廳的事之後，孫偉丞和莊心芸正式破局分手。

　　他沒再找莊心芸，但是莊心芸倒是自己打電話來又吵又鬧，他重申分手的意思，莊心芸則在電話那頭嗆聲說她不信他不會回頭求她。

　　孫偉丞歎氣，覺得她無藥可救，掛了電話之後，再也不接她的電話。

　　這兩天，他心浮氣躁、坐立難安，但不是因為莊心芸，而是因為辛聿凡。

　　已經晚上八點鐘了，律師事務所的員工都已下班，他吃過便當後，自己一個人留在辦公室加班，但是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辛聿凡的臉已經浮現他腦海三、四次。

　　他放下手頭的卷宗，決定不再徒勞無功地跟工作奮戰，而是改將雙手挪到電腦鍵盤上，輸入搜尋字：「卡裡」。

　　很快的，電腦螢幕上跳出許多專門寫食記的部落格，內容幾乎都是讚譽有加，稱讚餐點、員工態度、管理細節、令人感動的服務、老闆的熱情爽朗……

　　他一一細看，透過網路，重新認識了辛聿凡。

　　想到那天因他而引起的騷動，他實在很過意不去，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她道歉，就算是讓她痛罵一頓也好。

　　孫偉丞又煩又躁，猶豫了半晌後，忽然啪地一聲蓋上文件，起身，抓了車鑰匙離開事務所。

　　無論如何他都得再見她一面，否則良心難安，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八點半，車子到達餐廳，孫偉丞沒有馬上下車，先待在車上，從餐廳的透明玻璃看進去。

　　他看見辛聿凡忙碌地在櫃台與餐桌之間穿梭，笑容燦爛，眉飛色舞地和席間的客人對話，看來似乎很熱衷這份工作，也很用心在經營這家店。

　　孫偉丞在外頭等到晚上九點多，餐廳忙完晚餐人潮，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後，他才推門進入餐廳。

　　「不好意思，我們的營業時間已經……」

　　外場服務生的聲音在發現來者何人之後停住，頓時，氣氛變得很緊張，店內的背景音樂彷彿換成了荒野大鏢客的配樂。

　　孫偉丞往前走一步，眾員工也跟著逼近一步。

　　辛聿凡原本在櫃台裡準備結帳，抬頭一看到孫偉丞出現在餐廳裡，驚訝地站起來。

　　他怎麼突然來了？

　　「我是來找你們老闆的。」孫偉丞態度誠懇地說。

　　辛聿凡走出櫃台，撥開人牆，來到他面前。「找我？」

　　「嗯！能私下談談嗎？」他凝眸看她，抱定來賠罪的心態，所以刻意在餐廳快打烊時才進來，這樣辛聿凡就不必顧忌客人，要發飆就發飆，他已做好心理準備來承接她的怒氣。

　　「不行！」老闆還沒回答，眾員工已經喊出，開玩笑，把小老闆交給他，太危險了。

　　孫偉丞自知理虧，只能苦笑。「你的員工好像很恨我？」他很難不感覺到那股殺氣。

　　「嗯哼！」辛聿凡雙手交叉環胸，邊點頭邊說：「因為他們知道你就是刁難我洗車的人，所以他們很為我抱不平。」

　　孫偉丞了然地點頭，舊恨加新仇，難怪他們這麼火大。

　　他原本是想私下跟辛聿凡道歉，既然現在有這麼多人幫她出頭，他必須先平息眾怒。

　　「我是來道歉的。」他態度認真無比地對大家說：「之前我把你們的小老闆誤當成詐騙集團，無理地刁難她，我深感抱歉，前天又害她被我的女伴潑水，引發那麼大的風波，我更是愧疚。我想向你們的小老闆道歉，那天害得各位不開心，我也向你們道歉。」

　　就算辛聿凡原本還有氣，現在聽到他不卑不亢地道歉，她也完完全全原諒他了。

　　她本來就不是愛記恨的人，再說，前天下午的事也不全是他的錯，是他那個女友太不可理喻，而她又太衰了，才會受到波及。

　　只不過他也真奇怪，那女人看起來就跟他很不配，兩人怎麼會兜在一塊兒？這下分了也好。

　　「好了好了！」她揮揮手把員工趕回去。「圍成這樣是要打架嗎？趕快去把東西整理好，該收的收好，不要耽誤了打烊的時間，動作慢的自己留下來加班，我不等人的喔！」

　　她拉開一張椅子，招呼孫偉丞過來坐。

　　「坐啊！他們故意嚇你的，別介意。還有，姑娘我寬宏大量，已經不生氣了，你也別放在心上了。」他敢單槍匹馬來道歉，算他有種，她佩服。

　　孫偉丞終於安心地笑了，她率直沒心機，很難能可貴。

　　但是她好說話，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是，當孫偉丞往餐桌椅走去時，一個員工突然伸出腳故意想絆倒他。

　　孫偉丞踉蹌了一下，穩住沒跌倒，但是大腿撞到了桌角。

　　「喂！」辛聿凡怒吼：「幹麼故意害他，很幼稚耶！」

　　她瞪了那個搞小動作的員工一眼，表明她不欣賞這種行為，那員工立刻知錯地摸摸鼻子走開。

　　辛聿凡乾脆領著孫偉丞來到員工休息室，私下跟他談話。

　　兩人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她率先開口：「真抱歉，剛剛那個意外你別計較啊！千萬別拿律師那一套來告我的員工，雖然他是故意的，但他只是單純想幫我出頭，我幫他跟你道歉。」

　　她不喜歡員工搞這些小動作，但也不希望員工因為她而得罪律師，他們都是辛苦賺錢的小老百姓，一旦惹上什麼麻煩，很有可能就會影響生計。

　　孫偉丞聽出她言詞中對員工的關心與相挺，有點懂了，這些員工是自願為她打抱不平的，因為她是這個團體的核心，有自成一格的魅力，讓人甘願為她拚命。

　　「當然，我沒放在心上，也不會跟他計較，倒是你，又不是你做的，你幹麼道歉？」

　　辛聿凡笑著學他說話。「那又不是你拿菜單丟我，也不是你拿水潑我，你不也是來道歉了？」

　　孫偉丞笑著點點頭，不得不稱讚她：「我很訝異，你很大器，輕易泯恩仇。可是我道歉的不只是在餐廳發生的事，還有之前誤會你要你洗車的那件事，要特別謝謝你的原諒。」

　　他一笑，臉上的線條瞬間柔和，與之前看到的冷漠撲克臉判若兩人，教辛聿凡看得出神了。

　　不笑的他有一種沉穩冷峻的氣勢，笑起來的他則多了一分斯文爾雅，兩種面貌都俊得讓人心慌。

　　「不客氣啦！」她呆呆地回答。「其實你也不算太壞，後來給了我一件外套遮住濕掉的衣服，還不算泯滅人性，啊！對了，那件衣服還在我家，改天你再過來一趟，我把衣服帶出來還你。」

　　聽到她約他再過來一趟，雖然只是為了還衣服，不知為何，孫偉丞竟覺得挺期待的。

　　辛聿凡逗趣地說：「我這是傚法蔣公，以德報怨，你可別太感動喔！」

　　孫偉丞沒感動，他只是關心地問：「你之前不是跌倒了，膝蓋傷口如何？」

　　他當時誤以為她是故意演戲誇大傷勢，現在想來，他自責得很。

　　「哦！」辛聿凡揮手。「沒事了，只是小擦傷。」

　　「真的？可不要發炎了，柏油路上沙子多，傷口要是有沙子殘留，很容易發炎，有沒有去醫院打破傷風？」

　　「破傷風？不用了，我們做餐廳生意的，難免都會受傷，不是被油鍋燙傷，就是打破杯盤割傷，要是這樣就去打破傷風，醫生會被我煩死的。」辛聿凡邊說邊俏皮地吐舌頭。

　　孫偉丞看了，覺得她這模樣很可愛，也忍不住欣賞她堅強的個性。

　　她身為一家餐廳的老闆，可是卻吃苦耐勞，沒有一點老闆的驕氣，前天下午也是她親力親為來點餐。然而她不在意小傷，他可不能當真漠不關心。

　　「褲管掀起來給我看一下傷口。」孫偉丞說著，已經屈膝蹲下，準備觀察她膝蓋的傷口。「要是害你留下疤痕就不好了，我有認識的醫生朋友是整型美容權威，有需要的話可以帶你去找他，保證還你原本光滑的皮膚。」

　　「喂！」辛聿凡啼笑皆非地雙手插腰。「哪有人這樣叫我掀褲管的？我好歹也是個淑女。」

　　雖然她不至於因此扭捏臉紅，但是跟他還不太熟，當他的面掀褲管，挺怪的。

　　孫偉丞正想再說什麼的時候，一名服務生慌慌張張地開門而入。

　　「小凡，不好了！」

　　辛聿凡看著衝進來的工讀生問：「什麼事不好？」

　　「外頭來了兩個人，說是、說是要收保護費！」

Finmy妃

第三章

　　孫偉丞和辛聿凡走出員工休息室，看到餐廳門口兩個不認識的人一副「艋舺」的裝扮，腳很囂張地踩在椅子上，吊兒郎當地晃啊晃。

　　廚師阿標出來坐鎮，露出粗壯手臂上一條龍的刺青，眼神很酷地瞪著對方。

　　「我是店長，請問兩位有什麼事嗎？」辛聿凡趕緊上前問明狀況。

　　其中一個小混混態度很跩地嗆道：「不怎麼樣，聽說你們生意很好，我們是專程來關照幫忙的，順便收點照顧的手續費。」

　　「照顧的手續費？」辛聿凡點點頭，在腦海中迅速推演出一套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的處理方法。

　　她以前也遇過一次這種情況，自那次之後，餐廳裡便裝有監視器以及與警局勤務中心連線的緊急求救按鈕，她可以趁對方沒發現時按求救鈕報警。

　　「很抱歉，臨時沒有什麼準備，不如兩位請坐一下，我先請服務生去幫你們弄點冷飲喝，你們等等我，我去準備一下要讓兩位帶走的東西。」她虛與委蛇地應付對方，並交代其中一名服務生：「你帶兩位大哥入座，再問他們想喝點什麼，好好招待我們的貴客。」

　　辛聿凡裝出要走到櫃台收銀機取款的姿態。

　　「小凡？」阿標師傅擰著眉靠近她，小聲質疑她。「真的要給他們？」他懂這些人，很容易食髓知味，一旦給了一次，下一次還會再來，沒完沒了。

　　辛聿凡朝他擠眉弄眼，同樣壓低音量說：「我有分寸。」

　　她態度從容地走進櫃台，不動聲色地按下求救鈕，在心裡祈禱警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孫偉丞忽然開口。

　　「兩位。」他出聲吸引那兩名小混混的注意。

　　辛聿凡倒抽一口氣，替孫偉丞捏把冷汗，她知道他是律師，唇槍舌戰很厲害，但他不是警察，要是對方一個不爽被激怒了，亮傢伙動粗，難保他不會受傷。

　　「喂！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好嗎？」她跑到他身邊拉他手臂。

　　孫偉丞毫無懼色地對她眨眨眼安撫她，將她往後拉擋在後面。

　　他從容不迫地對那兩名小混混說：「很抱歉我必須告訴兩位，根據刑法第三百零五條，恐嚇罪的定義，只要以加害生命、身體、自由、名譽、財產之事，恐嚇他人致發生危害於安全者，一旦確定判刑，可以處兩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兩位真的很會選，選了一家有二十四小時監視錄影的店來索討保護費，這家餐廳的監視系統與警察局的網路相連，你們大剌剌地走進來，長相特徵恐怕已經被監視器拍得一清二楚，你們確定還要繼續勒索保護費嗎？」

　　他是有看見天花板上的監視器，但不確定店裡是否有與警局連線，但不論有沒有，他聲明在前，多少有一點嚇阻作用。

　　小混混一聽，神色有些慌張，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有些猶豫，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孫偉丞繼續嚇他們，叫道︰「小凡。」他聽見餐廳裡的人都這樣叫她。

　　「什麼事？」辛聿凡立即上前助陣。

　　「你還記不記得，上個月也有兩個人傻傻搞不清楚狀況來要錢的，結果那兩個人後來怎麼了？」他略微側身，使眼色暗示她配合。

　　「記得！」辛聿凡反應很快，猛點頭瞎掰道：「警察對照監視器的畫面，沒兩天就抓到他們了，聽說他們在警察局被整得很慘。」

　　「哦！不會吧？那是私刑耶！怎麼能這樣？」孫偉丞滿意地點點頭，她果然很聰明，一點就通。

　　「安啦！這邊分局的警官是我們餐廳的常客，行俠仗義沒人會去密告，事後我還送義大利麵去警局請警官吃，謝謝他們這麼罩著我們餐廳呢！」

　　看那兩個小混混愈聽臉色愈沉重，所以辛聿凡愈掰愈開心。

　　孫偉丞聽了微笑點頭。

　　其中一名小混混仰高下巴吼著：「X！少唬恁北，恁北進來吃飯消費不行喔？你別再羅嗦，快把錢拿出來！」

　　孫偉丞睨他，冷聲警告：「很不幸，我剛好是律師，幫人辯護脫罪很在行，扣人家罪名也挺拿手的，你不妨試試。」

　　「律師？！」對方一聽，臉色大變。這家店是怎樣？又有警官撐腰、又有律師坐鎮。

　　像是呼應他們的緊張，這時，警車鳴笛聲由遠而近，而且有愈來愈逼近的趨勢。

　　兩名混混瞪著辛聿凡問：「你這臭女人報警了？」

　　「對！」辛聿凡點頭，又說：「剛剛律師不是都說了，店裡的監視器與警局有連線，警察就快到了。」

　　「X！我們走。」兩個小混混怕被逮去警局吃牢飯，連忙落荒而逃。

　　鬧事的兩人剛走沒多久，警方便到達現場，問明了狀況，做了筆錄，又調閱店裡的監視錄影帶做備份，完成一些備案程序後才離去。

　　當整個事件落幕後，全部人都將崇拜的目光鎖定在孫偉丞身上，十分敬佩他冷靜的處理能力。

　　連辛聿凡也忍不住問他︰「天啊！你怎麼知道店裡的監視器與警局連線？」

　　「我不知道，我是唬他們的，那兩個人一看就知道只是小混混，還不太難處理。」

　　其實他也很少這麼主動雞婆的，但有關她的事，他也沒想太多便往自己身上攬了。

　　「你也太神了吧？不用動手動腳，沒有砸壞任何東西，只憑一張嘴就把他們嚇得一愣一愣的，真有你的！」

　　「好說、好說，你也不賴，反應很快，配合得很好，能言善道，挺有當律師的潛質。」很少有女人跟他默契這麼好，他使個眼色，她便知道要怎麼配合。

　　「呵呵。」被他稱讚，辛聿凡有點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

　　一旁，阿標師傅伸手拍孫偉丞的手臂，也誇獎道：「喂！你真的很不賴哦！我欣賞你，面對那兩個『俗辣』卻臨危不亂，有種！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走！我請你去附近的大排檔吃宵夜，我們好好喝一杯。」

　　「阿標師傅。」辛聿凡插嘴建議。「要吃宵夜不如大家一起吃，乾脆麻煩你下廚，看廚房裡有什麼好料盡管用，全部人一起留下來吃。」

　　「好啊！那我就用現成的食材弄一些熱炒宵夜給你們吃。」

　　辛聿凡轉頭問孫偉丞：「如何？你可以留下來吃嗎？阿標師傅廚藝很好，你很有口福喔！」

　　孫偉丞當然願意，事實上他求之不得，這間餐廳裡每個人都很熱情真誠，使得這裡充滿了生命力，他很喜歡。

　　「阿標師傅要下廚，我當然要留下來吃。」

　　難得遇上一個有膽量、有義氣的勇士，阿標師傅熱情招呼。「不不不，不只要吃，還要陪我喝酒，吃熱炒一定要配啤酒才過癮！」

　　說完，他突然想到什麼，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老闆一眼。

　　辛聿凡微笑點點頭，都已經是打烊時間了，她不反對大伙兒偶爾輕鬆一下。

　　「那你等等，我去街頭的便利商店買一手啤酒回來。」阿標師傅重新笑開懷，豪邁的準備出去買酒。

　　孫偉丞拉住他。「不！阿標師傅，我去買就好，下酒菜給你準備，啤酒我來買。」

　　「嘿嘿！小子，你上道喔！那就麻煩你了。」說完，又重重地拍了孫偉丞的肩膀一下。

　　「喂！」辛聿凡在一旁笑咪咪地開口。「我陪你去吧！」

　　孫偉丞偏頭，看見辛聿凡笑瞇了眼，心猛地一震，好像……有什麼東西輕輕撫過心口似的。

　　「好啊！」他微笑。

　　於是，孫偉丞和辛聿凡並肩散步走在夏夜的街頭，在暈黃的路燈投射下，往便利商店的路上沒什麼行人。

　　他和她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路旁有兩隻野貓在追逐打架，其中一隻打輸後發出尖銳的哀嚎聲，飛奔衝過他們面前，嚇到默默走路的辛聿凡。

　　「啊——」她下意識尖叫，原本前進的腳步驚跳了一下。

　　「小心！」孫偉丞立即拉住她的手臂，讓她穩住身子。

　　他驚訝於她的手臂很細，他一個手掌就能整個圈住，這麼瘦，卻活力十足，不是病懨懨的病美人。

　　對！她是美人兒，他不否認，從第一次見面時便覺得她長相甜美出色，但當時他以為她是詐騙集團，沒刻意把心思放在這上頭，可是現在，他卻一直注意到這件事。

　　「呼～～」辛聿凡瞪眼看著那只逃之夭夭的野貓，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嘴巴喃喃說：「我最近大概跟動物不對盤，先是被野狗追，現在又被野貓嚇。」

　　孫偉丞聳肩鬆開她的手臂，一鬆手，手掌中細柔的觸感不見了，他竟覺得有點小小的失落。

　　他忽略心中那抹失落，若無其事的問：「野狗？」

　　「對！就是野狗，你忘了嗎？那天就是因為野狗追我，我才會衝到馬路上，還把雞蛋砸在你的擋風玻璃上，總之過程就是……」她邊說邊比手畫腳，唱作俱佳、活靈活現地把那天被狗追的情況演一遍，演完，還順便小小抱怨一下。「我當時要跟你解釋，你好固執，完全聽不進去。」

　　「哈……我當時以為那是一個很爛的藉口。」他忍不住笑出聲，因為她把當時的情況演得很搞笑。

　　「你還笑？」辛聿凡兩手插腰瞪著他。「我當時覺得你機車到不行。」

　　「那現在呢？」他的下屬有時也說他很機車，尤其是在挑他們撰寫答辯狀的問題點時格外機車，不過聽他們說是一回事，聽她說又是一回事，他居然有點在意起她對他的看法。

　　「現在？還好啦！一點點。」辛聿凡故意開玩笑，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點點的小縫，形容道：「已經從重型機車變形為小綿羊機車了。」

　　其實經過今晚的事，她早就不覺得他機車了，他敢單槍匹馬來賠罪，又運用機智冷靜地唬退小混混，現在，她反而還覺得他挺酷的。

　　孫偉丞挑眉。「所以還是機車等級的？」好吧！他不奢求，至少有進步。

　　辛聿凡立即笑笑接口。「不錯了～～至少有進步嘛！」

　　她話一出，他一愣。她怎麼接得那麼順？順得跟他心裡的想法一樣……

　　「喂！你怎麼了？」辛聿凡以為他太正經，開不得玩笑，趕緊改口。「沒有啦！跟你鬧著玩的，其實你今晚表現得很酷、很帥，一點都不機車，真的！」

　　「你覺得我很酷、很帥？」他揚眉，語調拉高，深邃如潭的眼眸在路燈的照射下熠熠發光，看著她，表情似笑非笑。

　　辛聿凡咬著下唇，有點尷尬，好像稱讚得太直接了厚？他該不會暗爽在心裡吧？他認真看人的眼神，挺……挺讓人心跳加快的。

　　還好他們已經走到便利商店門口了，自動門叮噹一聲，開了，辛聿凡沒回應他的問題，先一步溜進店裡吹冷氣。

　　孫偉丞跟著走進便利商店，腦海裡還想著她的讚美。

　　他很酷？很帥？嗯……他還挺喜歡從她嘴裡聽見這樣的讚美。

　　然後，很酷又很帥的孫偉丞伸手接過辛聿凡所拿的東西，包括一打冰啤酒、魷魚絲、牛肉乾、花生米等下酒的零食，並且理所當然地不讓她付帳，理所當然地接手購物袋。

　　當他們一起走回餐廳的路上，辛聿凡心跳沒那麼快了，決定好好跟他道謝。

　　「那個……我剛剛說你很帥、很酷的意思其實是想要表達，今天真是謝謝你幫忙，你很冷靜聰明，也真的很會說話，不愧是律師。」

　　「不用謝，我們這種律師也只能耍耍嘴皮子，毫無用武之地。」

　　「不不不，你很厲害，真的！連阿標師傅都願意為你炒下酒菜，你就知道大家有多佩服你了。」

　　「那是他太熱情了，事實上，我覺得你們店裡的人都很熱情，包括你，雖然我今天才認識你們餐廳，但是我發現『卡裡』有一種魅力，待在這裡，會讓人心情很自在放鬆，不由得喜歡上這個環境。」喜歡上你。

　　一開始純粹是為了道歉才來這一趟，來了之後才發現她真的挺特別的。

　　他以為她會百般刁難他，但是她沒有，個性出乎意料的豁達好相處，不只如此，頭腦還挺機靈的。今晚如果沒有他在場，他相信辛聿凡也能把這危機處理得相當好，若要說酷，她也挺酷的啊！

　　雖然認識還不久，但他感覺她不像時下女孩子那般虛榮，這一點從她的衣著和打扮可窺見一二，這三次碰面，她都是以清爽俐落的裝扮為主，或許是為了工作方便，但是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首飾，也不搽指甲油，秀氣的臉沒有上妝抹粉的跡象，整個人很清爽自然。

　　但這都不是他覺得她特別的地方，最讓他在意的是，她跟他的默契。

　　在面對索討保護費的小混混時，她看得懂他眼神的暗示，適時配合他演出嚇唬對方的戲碼，還有，她能恰巧說中他心裡想的事，這感覺……怪怪的。

　　不知他心裡正在想什麼的辛聿凡，一聽見他稱讚自家餐廳，開心接口。

　　「真的嗎？」她興奮地張大眼。「你喜歡『卡裡』？這家餐廳是我父母創立的，後來我才接手，在經營管理上我下了很多功夫，稱讚餐廳就好像是在稱讚我，真是與有榮焉呢！」

　　一聊到餐廳開疆闢土與如何守成、持續創新的經歷，她興奮得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孫偉丞很認真地聽著，慢慢瞭解到，辛聿凡確實不是泛泛之輩，她有抱負、有目標，不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大小姐，很認真在規劃餐廳事業。

　　他欣賞她對工作的敬業態度，這一點跟他挺像的。

　　他們在融洽的氣氛中回到餐廳，這時阿標師傅已經炒好一些下酒菜、又烤了椒鹽田螺，等著他們回來吃宵夜，其他的學徒和工讀生都已準備好要開動了。

　　孫偉丞加入這個歡樂的聚會裡，輕鬆地扯開領帶，解開前襟的扣子，捲起袖子，與大家把酒言歡。

　　他喝著啤酒，吃著美味的下酒菜，耳朵聽阿標師傅誇張地述說他少年時代的勇猛事跡，眼睛則是——

　　看著辛聿凡嘻嘻笑的表情。

　　辛聿凡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捏著牛肉乾往嘴裡塞，她很配合，阿標師傅說了一堆有的沒的醉話、工讀生搞笑說的冷笑話，她都捧場地哈哈大笑。

　　就連孫偉丞隨便說個幾句，她也笑得開懷，害他亂有成就感。

　　就這樣，一伙人吃吃喝喝，毫無距離地笑鬧著，等他們把桌上的食物和啤酒全解決光，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夜已深，一伙人一同走出餐廳等車，因為大家都喝了酒，不方便開車或騎車，所以決定把車子留著，打電話叫了兩輛無線計程車，這會兒正等著小黃來接人。

　　一會兒後，第一輛小黃來了，阿標師傅和其他員工因為住處在同一方向，所以一起搭同一部計程車離開。

　　而孫偉丞和辛聿凡的方向恰巧一致，於是一起站在店門口，等待另一輛計程車的到來。

　　等待的時候，夜風吹來，辛聿凡忍不住揉揉眼睛，已感覺到困意。

　　孫偉丞看著她，感覺她像只慵懶的小貓般可愛。

　　他訝異於自己心情的轉變，幾天前還跟她兵戎相對，現在卻跟她一起站在路燈下等車子，等一下還要坐同一輛計程車離開，這轉變還真是奇妙。

　　三分鐘後，第二輛計程車來了，孫偉丞開車門讓她先上車，自己才坐上車，要司機先送辛聿凡回家。

　　車子往辛家的方向開，一路上，辛聿凡眼神迷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辛聿凡微偏頭，發現他在看她，趕緊掩嘴遮住嘴巴。

　　他笑問：「醉了？」

　　辛聿凡搖搖頭，朝他綻出慵懶的微笑。「沒有，我只有喝一小杯啤酒，沒醉，只是有點累。」

　　今天她幫一個員工代班，從早到晚整整上了十二個小時的班，又跟著大家吃宵夜鬧到現在，眼皮很沉重。

　　他點點頭，一個年輕女人要撐一家店，體力上是挺吃不消的，他突然想給她鼓勵一下。

　　「對了，有一句話我剛才忘了跟你說。」

　　「唔？」

　　「你其實也很酷。」他借用她剛剛的稱讚，反過來稱讚她。

　　「嗄？哪裡酷？」形容她酷？不會是拐著彎說她沒女人味吧？

　　他正經地說：「你對工作的態度、和員工之間的感情交流、還有不記仇的豁達個性，每一樣都很酷。」

　　辛聿凡臉微紅，被他稱讚得飄飄然的，連車子已經停在她家門前了都還沒發覺。

　　「小姐，到了喔！」前座的司機提醒她。

　　「哦！」辛聿凡恍惚回神，快快開車門下車。

　　「再見。」車上的孫偉丞向她道別。

　　「再……再見。」

　　她下車後彎腰揮手道再見，動作有點不自然，向來大剌剌的她，在他這麼正經認真的稱讚之後，居然手足無措了起來。

　　然後，計程車載走了孫偉丞，辛聿凡看著車子駛離，忽然笑出聲來。

　　很酷？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形容。

　　酷～～她喜歡！

Finmy妃

第四章

　　農曆七夕情人節，是情侶熱烈慶祝的日子，也是餐廳業者忙翻的日子。

　　卡裡義式餐廳同樣一整天座無虛席，一對對情侶甜蜜溫馨地共度愛戀時光，餐廳的氣氛在晚上一位男客演出求婚戲碼時被炒熱到最高點。

　　老闆辛聿凡和員工竭盡所能地配合客戶的要求，幫他們保留獨立空間的貴賓席，並在香檳杯裡放入求婚戒，當女主角點頭接受男主角的求婚時，立即有人獻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

　　熱鬧的氛圍持續不散，一直到打烊時間，客人都離開了，員工都還興奮地討論這件事。

　　晚上十點三十分，辛聿凡清點完帳目，鎖進保險櫃，和員工一起下班，按下鐵卷門的按鈕，然後和員工道再見。

　　女員工很快就等到男朋友騎機車來接了，也有男員工急著去接女朋友趕午夜場電影，就連阿標師傅也有約會要赴，一伙人下了班後情緒更高昂。

　　等大家紛紛走光了，辛聿凡一個人站在店門口，前一刻還沸騰熱鬧的情緒忽然被迫冷靜下來，月明星稀，害她驀地多愁善感起來，一點點惆悵自心中升起。

　　想想自從接手餐廳之後，她就一直忙於工作，感情生活除了在學校的那幾年比較豐富之外，這些年都交了白卷。

　　倒不是說沒有人追，她長相甜美、個性又好相處，有些男客知道她單身之後展開熱烈追求，但她總是不來電，沒有讓她心頭小鹿怦怦跳的不要，抱怨她整天在餐廳沾染一身油煙味的不要，嫌她把餐廳事業看得太重的也不要。

　　刪來刪去，她依舊是一個人。

　　一個人很好，真的！她夠獨立，本來就不是那種成天都要黏著男友的女人，但是在情人節這種特別的節日，她很難不意識到自己的孤獨。

　　她聳肩吐氣，決定回家前先開車繞去麥當勞吃冰旋風，用美味的甜食填飽肚子，可是擊退落寞感的最佳良方啊！

　　半小時後，辛聿凡坐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裡吃冰旋風，這時間速食店裡客人不多，年輕情侶大概都一窩蜂地跑去汽車旅館報到了。

　　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心情慵懶又放鬆，發著呆，一個人享受自由無拘束的情人節夜晚。

　　忽然，眼角餘光瞧見一輛銀色BMW開往麥當勞的得來速，那是一輛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錯認的車子，因為她親手洗過那輛車！

　　從車窗看進去，裡頭只有駕駛一個人的身影，她玩心一起，開始低頭翻找包包裡的手機和名片本……

　　這一天孫偉丞簡直是忙翻了！

　　是不是情人節都與他無關，他一整天忙得團團轉，某個案子的當事人臨時出了點狀況，脾氣火爆的大地主與建商之間有合約糾紛，一言不合起了衝突，雙雙掛彩送進醫院，他趕過去處理安撫。

　　這一忙，弄到現在才告一段落，他晚餐完全沒空吃，看見路旁速食店的黃色大招牌，方向盤一轉，就駛進了得來速。

　　由於家人都在國外，他一個人獨居台灣，如果不吃麥當勞的話，他就得回家吃微波食品，但今晚他懶得再吃那種東西，雖然比起來那些速食也沒好吃到哪兒去。

　　如果可以選擇，他比較想吃「卡裡」的宵夜，自從上星期在餐廳和那群熱情的人一起吃過宵夜後，這幾天一個人吃飯的感覺顯得格外淒涼。

　　他想念那種氣氛，想念阿標師傅的手藝，想念辛聿凡毫無心機的燦爛笑容……

　　挺奇怪的感覺，他跟辛聿凡的關係僅止於朋友，但這些天她的身影晃過腦海的頻率還挺高的。

　　車子剛開進得來速，還沒靠近點餐的對講機窗口，忽然，手機鈴聲搶先響起……

　　他接通藍芽耳機，一個爽快清亮的女聲傳來。「你肚子餓了對不對？」

　　莫名其妙的開頭，他微愣，一會兒後才認出那聲音。「辛聿凡？！」

　　「哈哈哈……」她得意地笑了三聲。「對啊！是我。」

　　孫偉丞嘴角揚起，真巧！正想到她，她就打電話來。

　　他方向盤一轉，將車子改停到得來速後方的停車格裡，好方便跟她講電話。

　　「你怎麼有我的電話？」

　　「你忘了？差點被你車子撞到那天，你很囂張地把名片遞到我面前來，名片上有你的電話。」

　　「喔，那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也太厲害了吧？

　　「我會掐指算啊！而且我還知道，你想吃什麼東西。」

　　「哦？是嗎？我想吃什麼東西？」

　　「麥當勞。」她毫不費力地道出答案。

　　孫偉丞一愣，還真的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

　　「我在跟蹤你。」她故意開玩笑。

　　孫偉丞笑了出來，才不相信她會跟蹤他。

　　他想了想，推斷出一個可能性，問：「你該不會剛好在麥當勞裡面吧？」

　　「咦？」她驚訝大叫。「好厲害！這麼快就猜到了。」

　　她自個兒公佈答案，他馬上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麼巧？」偶爾吃一次速食也能遇上她？

　　「對啊！真巧。」

　　「方便嗎？我進去找你。」這個突如其來的巧合，讓他改變心意，不想獨自吃晚餐。

　　「方便啊！」她回應得很爽快。

　　「那好，我馬上進去。」

　　孫偉丞笑著掛了電話，下車往明亮的店面走進去。

　　他很快在靠窗區找到辛聿凡，她穿著白色一字領的雪紡紗上衣，因為坐在靠窗高腳椅上的關係，他清楚瞧見她下半身搭配緊身七分牛仔褲，露出一小截白皙腳踝，腳下是綁帶式的白色涼鞋，這樣的搭配使得她的腿看起來修長又性感。

　　「嗨！」他走過去跟她打招呼，聲音不自覺地竟有點小雀躍。

　　辛聿凡抬頭迎視他，一見面便抗議：「喂，你怎麼這麼厲害猜到我在店裡，我還以為你會被我騙耶！」

　　他輕易就猜到，害她亂沒整人的成就感。

　　孫偉丞在她身旁坐下，為了給她一點成就感，配合著說：「有啦有啦，一開始我有被騙到。」

　　不管有沒有受騙，他都很開心在疲憊了一天之後能接到她的電話，她的聲音活力充沛，有加持的力量。

　　「只有一開始？」她雙手一攤，聳肩認了。「好吧！算你厲害。」

　　「你這時間在這裡做什麼？」雖然他不過情人節，但拜車上的廣播之賜，也知道今天是情人節，這種特殊節日，她一個人獨坐在麥當勞？

　　辛聿凡直說：「我在慶祝一個人的情人節。」

　　單身無所謂，一個人也不奇怪，情人節一個人慶祝有何不可？

　　她的言論很特別，他激賞地看著她，光線映照在她毫不做作的笑臉上，他幾乎看得癡了。

　　「慶祝一個人的情人節？」她的答案竟讓他感到有些……慶幸。

　　這種慶祝方式也挺適合他的，但是現在，他們巧合相遇，一加一等於二，情人節還沒過完，他們已注定不會一個人過節。

　　他問：「不介意多一個人陪你慶祝吧？」

　　「兩個人一起慶祝一個人的情人節？」她揚眉，對這個提議感到有趣。「挺妙的，歡迎之至，但是……」辛聿凡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問：「你不用陪女朋友嗎？」情人節耶！真的不用陪他那個嗆辣女友嗎？

　　「不用！」孫偉丞忽然凜容，並且糾正她。「正確來說，是前女友。」

　　「所以那天你提出分手不是一時的氣話？不過她看起來不像是願意分手的樣子。」

　　至少就她的觀察是這樣沒錯，否則她也不會掃到颱風尾巴，被那位小姐潑水。

　　「是啊！她並不想分手，但是，我不想繼續下去。」

　　「那當初又為何跟人家在一起？」

　　「感覺錯誤吧！」他簡單回答。

　　「嗄？」她皺眉，聽不懂。

　　「她是我一個老客戶的女兒，一開始認識時，我不知道她的個性這麼驕縱任性，交往沒多久，她的脾氣就完全顯露了，再加上她是無所事事的千金女，我的生活則是把工作擺第一，兩人的觀念與溝通出了問題，感情愈走愈變調，我不喜歡拖泥帶水的，既然感覺不對了，該斷就斷，不該眷戀拖累彼此。」

　　聽了他的感情觀，辛聿凡忍不住好奇的問：「你做事向來都這麼果決的嗎？」

　　「大部分。」

　　「連愛情也是嗎？說斷就斷，這麼阿莎力，當你的女朋友好可憐喔。」她心直口快，才說完，便發現孫偉丞表情有變，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好像太多嘴了，那是你的感情觀，不是我的，我無權評論。」

　　孫偉丞搖頭，並不在意，他其實滿欣賞她有話直說的個性，只是他不想再將話題圍繞在莊心芸身上，決定換個話題。

　　他說：「不用對不起，只是因為以下幾個原因，我有點失神了。一、我今天忙到翻，都晚上十一點了，我卻連晚餐都還沒吃。二、已經過去的感情我不想再談論。三、我真的快餓扁了，快陪我好好吃一頓，就當慶祝我恢復一個人的自在才是真的。」

　　「對！」他列舉式的說話方式讓辛聿凡笑開，挺懷念聽見這種說話方式的。「一個人的情人節最值得慶祝了，你運氣好，碰上一個不節食的女人，好！我就陪你大吃一頓。」

　　孫偉丞笑了，他欣賞好胃口的女人，不會隨便嚷嚷節食減肥，和這種女人吃飯最沒壓力了。

　　他問明她還想吃什麼，請她在位子上等，然後他去櫃台點了兩份餐端回來。

　　他和辛聿凡一邊吃一邊又聊了彼此的生活，他這才知道她是家裡的獨生女，有些意外，因為他在她身上沒感覺到獨生女的嬌氣，相反的，她對周遭的人很熱情，對工作也很認真，甚至還準備申請到澳洲就讀餐飲學院。

　　辛聿凡也在聊天中知道他是家中獨生子，大學畢業後便與家人分居兩地，家人都在澳洲定居，而他則為了經營自己創立的事務所獨居台灣，經常一天當兩天用，是個超級工作狂。

　　他們在聊天中更進一步認識彼此，桌上的食物也隨著他們的吃喝減少，辛聿凡邊吃邊認真聽他講話，說到好笑逗趣的地方，她怡然自得，自在地哈哈笑著。

　　孫偉丞動作較快，已經吃完了漢堡，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拿著倒散在餐盤上的薯條吃。

　　他邊吃心裡邊疑惑，是自己太久沒吃炸薯條了嗎？怎麼今天的薯條很不一樣，吃起來格外香脆爽口？總之，他覺得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很稱心如意。

　　因為這時間店內客人稀少的關係，從孫偉丞所坐的方位可以很輕易瞧見辛聿凡後方不遠的座位區，坐著一對高中生，一副親密小情侶的模樣，男的手上拿著薯條，自己咬一邊，另一邊喂女朋友吃，然後，兩人的嘴巴愈靠愈近……

　　孫偉丞表情微微尷尬，趕緊收回眼神，正巧對上辛聿凡的臉蛋，看見她也在吃薯條。

　　她咬著薯條的唇看起來水潤光澤，要命的性感，對照著她後方那對熱吻的小情侶，忽然，他的喉嚨不自在地緊縮了起來。

　　「你怎麼了？」辛聿凡發現他的表情怪怪的。

　　「沒事……」他搖頭淺笑。

　　沒事才怪！辛聿凡倏地轉頭，瞧見那對小情侶旁若無人地在熱吻……

　　她尷尬地轉回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超敢的。

　　「年輕人嘛……」她澀笑兩聲。

　　「對啊，年輕人……」他附和她，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曖昧。

　　「薯條很好吃厚……」她胡亂找話題講。

　　不知為什麼，剛剛一起聊天的氣氛明明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好像有點變天了？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傾向，像是在醞釀什麼似的，她明顯感覺到一股張力存在。

　　「對！薯條很好吃……」他也說，但說這話時，眼睛看的不是餐盤上錯落的薯條，而是她的唇。

　　「那就快吃，軟掉就不好吃了。」

　　說著，她伸手欲拿薯條，孫偉丞也伸手拿，恰巧，兩人很有默契地拿了同一根薯條，一扯，一根薯條斷成兩半，他和她各執一半。

　　辛聿凡看著他，這下子笑得更尷尬了。

　　孫偉丞吃著斷了一半的薯條，眼神如鷹地看著她。

　　辛聿凡裝沒事地將薯條送到嘴裡咬著，只是這味道……突然變得很複雜！而且這裡……好熱啊！

　　她低頭迴避他火熱的視線，他深邃的眼眸像是兩泓深潭，讓她有種想縱身往下跳的衝動，心口隱隱抽動，感覺心牆正在崩塌。

　　覺得薯條味道變複雜的不單單隻有她而已，孫偉丞默默吃著薯條，身體逐漸發熱，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燙著，室內的冷氣突然變得不夠冷。

　　他不明白，這種胸口熱燙的感覺代表什麼？又為何，他不曾在任何一任女友身上嘗到過？

Finmy妃

第五章

　　因為辛聿凡，這個星期以來，孫偉丞天天中午都到麥當勞報到，同樣坐在靠窗的位子吃薯條，薯條還是很好吃，但是味道不夠「複雜」，跟那一天的滋味不一樣。

　　身為律師，喜歡追根究柢的職業病，讓他很想再一次確認那種心口發燙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是一時錯覺？是情人節的氣氛導致？是受旁人親熱影響？

　　都是？或者都不是？

　　晚上十點，全事務所的人都下班走光了，他還坐在辦公桌前撰寫訴訟書。

　　半小時後，他完成工作，閉著酸澀的眼，靠在椅背上休息，這時辛聿凡的身影又躍上腦海，他的心口又莫名燙了起來。

　　這時候她在做什麼？

　　嘖！孫偉丞搖頭，覺得自己對她的在意程度有點超過了，這實在不像一向工作第一的自己。

　　他睜開眼睛，拿來手機想撥電話通知助理，明天記得將他剛剛撰寫的資料建檔備份。

　　他習慣性地按了手機裡的電話簿，撥出電話，電話一接起，聲音沙啞地交代著：「小陳，林先生那份訴訟書我擬好傳到你的信箱了，你把資料整理好，明天一早馬上影印裝訂，早上晨會的時候就要用，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打電話問我。」

　　在這時間打擾助理他覺得很抱歉，但這是身為這一行從業人員必備的認知，有很多要緊事等不得上班時間才處理，所以助理的薪資也挺優渥，以補償他的隨時Call in。

　　交代完後，他等著小陳回應，但是小陳沒說話，他反而聽見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

　　「那個……我是真的有很多點不懂，第一、什麼訴訟書？我不了喔！第二、我沒收到什麼資料，也沒打算明天跟你開會。第三、我不姓陳，我姓辛，你確定找對人？」來電顯示明明是孫偉丞，可是說的內容卻讓她聽得霧煞煞。

　　孫偉丞驚訝睜眼，會這樣模仿他說話的人只有一個。

　　他立即察看手機螢幕上的撥號顯示，果然是辛聿凡，他竟然迷迷糊糊按到了她的電話！

　　「呃——」他失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心情大好倒是真的。

　　她在電話那頭問：「喂！你沒事吧？」

　　「沒、沒事。」他笑著說：「抱歉，我在公司加班，為了擬一份訴訟書弄到現在。本來是打電話要交代助理一些事情，結果沒看清楚，撥成你的電話，有打擾到你嗎？你在幹什麼？」

　　「我在吃炸——」話到一半，辛聿凡突然咬住嘴唇噤口不語。

　　她其實人在上次他們碰面的那間麥當勞，坐在同樣的位置吃薯條，但說出來太糗了，因為這一個星期以來，她不斷回到這裡，試圖重溫那一夜的浪漫感覺。

　　她隨口胡謅：「我在吃炸油條配豆漿。」

　　「很好啊！聽起來很好吃。」他也很想陪不用節食的她一起吃油條配豆漿。「還是一個人吃？」

　　「嗯哼！」

　　「今天是為了慶祝一個人的什麼嗎？也許我也剛好有同樣的事可以慶祝。」不管要慶祝什麼，他都有興趣奉陪。

　　說完，他緊繃地等著她的回應。

　　但是話筒那頭沒有回應，只有辛聿凡微微的呼吸聲。

　　好一會兒後，她才說：「沒特別要慶祝什麼，就是……純粹打牙祭。」

　　「哦……」他盡量讓語氣顯得很平穩，沒洩漏出過多的失望。

　　她說：「我快吃完了。」

　　「嗯。」

　　「等一下就要回家了。」她又補了一句。

　　「那……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他說得平靜，心卻不平靜。

　　孫偉丞聽懂了，她對他沒那種感覺，否則以她的聰穎、兩人之間微妙的默契，她不可能聽不懂他的暗示，這結論令他頗為受挫。

　　「嗯！那……晚安。」她的聲音有點小小遲疑。

　　「晚安。」

　　他的心悶悶的，無奈地掛斷手機。

　　★★★

　　「天啊！差點穿幫。」

　　結束與孫偉丞的通話後，辛聿凡手捂著亂跳一通的胸口不停深呼吸。

　　她差點就要說出實話，告訴他她在麥當勞吃薯條了。

　　自情人節那一夜之後，這些天她忍不住一直想他。

　　那一晚孫偉丞盯著她看的那一幕老是不經意浮現腦海，令她臉紅心跳。她並不是沒談過戀愛，所以大概知道這感覺有點接近戀愛症候群。

　　戀愛？

　　她真的喜歡上他了嗎？

　　這下可好，為了厘清自己真正的心思，每天餐廳打烊後，她索性重回案發現場麥當勞「實地考察」。

　　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吃薯條、發呆、想清楚她對孫偉丞的感覺，當然她並不知道，每天中午時分，孫偉丞就坐在同樣的位子上，與她有著同樣的心思。

　　現在，那個讓她把薯條當宵夜的男人打電話來了，她聽得出他言語間的暗示，內心雀躍不已，可是她偏偏得拒絕他。

　　因為她說自己在豆漿店吃油條！

　　媽啊！這附近哪裡有豆漿店啊？他人在公司加班，離這邊不遠，十分鐘的車程便能到達這裡，這麼短的時間，她要去哪裡找一間豆漿店來圓謊？

　　如果他問她為何在麥當勞，她要怎麼回答才不會太糗？

　　難道要老實說，因為天天想著那晚與他共吃薯條的記憶，所以一直重回現場尋找感覺？

　　天啊！這種話若是說出口，她自己都覺得丟人。

　　就因為面子問題，所以她不能說實話，但偏偏她的心……就是悶悶的。

　　「唉～～」

　　辛聿凡歎口氣，像洩了氣的氣球，起身離開靠窗的高腳椅，收了桌上的餐盤準備離開。

　　她走出麥當勞，往前方的停車格走去，走到車旁正要開車門時卻發現——

　　車子的右前輪不知何時沒氣了，車子因此微微傾斜。

　　她的臉垮了，有沒有這麼衰啊？

　　OK！放輕鬆點，還好這裡不是空無一人的荒郊野外，就算她沒力氣自己更換備胎也沒關係，她可以打電話給修車廠叫人來拖吊……但是十一點多了，修車廠早應該休息了！

　　算了，她直接叫小黃載她回家好了，明天再請修車廠來拖吊。

　　她掏出手機撥電話，可是卻沒有撥給無線電計程車行，而是下意識按了回撥鍵，撥給了孫偉丞——

　　「喂！」

　　等到孫偉丞沙啞的嗓音在話筒裡響起來，她才驀地回神，驚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喂……」她聲音很尷尬。

　　「怎麼了？有事？」他關心探問，她的聲音不對勁。

　　辛聿凡騎虎難下，牙一咬，決定豁出去，算了，反正打都打了。

　　「一點點小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幫忙，就是我吃完宵夜正要離開，卻發現我的車……」她大概說了一下車子的狀況。

　　立即，孫偉丞回應：「你在哪裡？」

　　辛聿凡說了一個路名。

　　「OK！那裡離我很近，我馬上到，你在原處等我，別亂跑。」

　　「我知道。」

　　辛聿凡掛斷電話後，一顆心忐忑不安，站在車子旁，掏出隨身小鏡子照著，開始練習等一下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孫偉丞，希望自己最好能自然一點……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孫偉丞的車子便已到達辛聿凡指定的路邊。

　　他心情雀躍，很高興她有事情時會想到他，第一個請他幫忙。

　　一看見辛聿凡站在車子旁等著，他心口再次發熱，同時間，他也看見那個大大的黃色的招牌，他將車子停好，疑惑地看著麥當勞。

　　她在這裡幹什麼？不是說在豆漿店吃油條嗎？

　　他下車，走到她身邊，率先跟她打招呼。

　　「嗨！」

　　「嗨！」辛聿凡故作若無其事地對他笑。

　　「哪個車輪破了？」孫偉丞沒問她為何會在這裡，先按兵不動默默觀察她。

　　「右前輪。」她指給他看，又開了後車廂說：「我這邊有備胎，也有千斤頂，但是我不會換，不好意思喔！這麼晚了還麻煩你跑這一趟。」

　　她說得客套又有禮，這是剛剛練習過的成果，希望不會太不自然。

　　「沒關係。」孫偉丞狐疑地看她一眼，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他解開領帶，塞在西裝褲的口袋裡，然後捲起襯衫袖子，露出精壯黝黑的手臂，單手從後車廂取出輪胎。

　　辛聿凡在一旁看著，明顯感受到男女的差異，他的力氣大到不行，拿輪胎像拿玩具那麼輕鬆，表情嚴肅又認真，超有男人味。

　　孫偉丞檢視了備胎之後，搖搖頭，說道：「不行，這個備胎不能用，胎紋不夠深，抓地力不夠強，要是緊急煞車或飆高速的時候會很危險，這備胎買多久了？」

　　辛聿凡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到備胎上，愣愣回想。「不確定，很久了，我不懂車，是維修廠幫我選的，但是這是新的，沒用過。」

　　「錯！這是二手的，不是新的。很多不肖的維修廠會騙你們這種不懂車的女人，把二手輪胎當成全新的來販賣圖利，我之前有打過類似的官司，一個客戶因為使用二手輪胎而爆胎出車禍，向維修廠索賠。」他不會幫她換這種備胎，太危險了。

　　「那……現在怎麼辦？」

　　「你把車子鎖好，先停在這兒一晚，等明天一早我請認識的維修廠來幫忙拖吊，那也是我的客戶之一，對方做生意很實在，除了換輪胎外還可以順便幫你的車子保養檢查，你不用擔心會被坑，如何？」

　　「可以啊！」他介紹的維修廠她很放心。

　　「那好，上車吧！」

　　「上車？」

　　「對，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家。」

　　他想送她回家，順便弄清楚她是怎麼回事，先是冷淡拒絕他前來共吃宵夜的提議，結果人卻在麥當勞前，而且附近根本沒豆漿店，她又是一副刻意裝自然的模樣，一整個詭異。

　　「哦……」她點頭。

　　「先等我一下。」孫偉丞揚起手說：「我去麥當勞裡頭把手洗乾淨，你想要順便吃點什麼嗎？我幫你買，咖啡？紅茶？還是……薯條？」

　　辛聿凡心直口快地拒絕。「不用了，我剛剛才吃過薯條——」

　　話一出口，她驚愣住，意識到自己穿幫了！

　　看她一臉懊惱，孫偉丞霎時全懂了，原來她從頭到尾都在這間速食餐廳裡。

　　他用一種了然於心的眼神看她，心情不由自主愉悅起來，沒說什麼，只是帶著笑意走進速食餐廳。

　　★★★

　　在開車前往辛聿凡家的一路上，孫偉丞嘴邊的笑容始終未減，他心情很好，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會跟著車上音響播放的音樂打拍子。

　　兩旁的路燈倒影映在車窗上，像是光之舞似的，令人看了心飛揚，雖然是再平常不過的夜晚街景，但是此刻，他卻覺得一切都很美。

　　就算夜空因為光害而灰蒙一片也好，反正他身旁載著一個比星月更亮眼的女人。

　　只是，這個女人現在渾身不自在，表情又糗又窘，引人發噱。

　　車子在辛聿凡家門前停下，孫偉丞熄了火，轉頭，俊魅的黑眸炯然有神地凝視她，笑問：「我不知道原來麥當勞現在也有在賣豆漿和油條。」

　　辛聿凡臉色糗到爆。

　　「我……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沒有去豆漿店，你打電話來的當下，我其實在麥當勞裡頭吃薯條。」

　　「為什麼要故意說謊騙我？」他大略猜得到原因，但還是想聽她親口證實。

　　「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很困擾。」

　　「困擾什麼？」

　　「困擾……情人節那晚的曖昧氣氛。」既然決定要弄清楚，她就全部坦白。「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每天餐廳打烊後，就忍不住開車到那家麥當勞，回憶那天和你一起慶祝單身情人節的情形。」

　　車子裡頭的冷氣空調明明還在運轉，但她卻覺得好熱，愈說臉愈紅，害羞到不行。

　　說完，她忍不住罵他：「你想笑就大聲笑，不必沿路憋著偷笑，這樣我很尷尬耶！」

　　他反問：「我要笑你什麼？」

　　她這麼坦白，他開心都來不及了，哪會笑她？

　　她瞪他一眼。「笑我蠢啊！為了你天天吃薯條。」

　　孫偉丞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覺得她傻氣得好可愛，安撫她說：「如果我說我也天天去吃薯條，這樣有沒有讓你心裡好過一些？有沒有讓你覺得自己不蠢，不但不蠢，而且還很可愛？」

　　「嗄？！」辛聿凡瞪大眼，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你也天天……」

　　「嗯！」他點頭。

　　「為什麼？」她不懂。

　　「因為你。」他目光鎖住她。

　　「因為我……」那眼神太認真，害她心跳瘋狂加速。

　　「對！因為你，我天天中午都去麥當勞報到，同樣坐靠窗的位置，邊吃薯條邊想你，想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你？為什麼你會讓我心裡這麼不平靜？」

　　他越說越靠近她，身上的熱氣襲向她，令她臉紅心跳，每一個細胞都躁動不安。

　　「那……」她緊繃地抿著唇，小心翼翼問：「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了嗎？」

　　他靜靜看著她，像在催眠似地說：「我想是因為你已經闖進我心裡了，小凡，我很喜歡你，你呢？」

　　自從情人節那一晚的交談後，他知道她很有想法，不是一個只會傻傻等著別人來給予幸福的人，她甚至還懂得慶祝一個人的情人節，她的豁達開朗為她帶來閃亮光芒，襯得她耀眼動人，他非常欣賞這樣的她。

　　孫偉丞等著，忐忑的心情與她不相上下。

　　「我……」她心臟怦怦怦地跳得很大聲，被他過分灼熱的眼神看得快融化，只能點點頭，當作是回答。

　　她一點頭，孫偉丞瞬間鬆了一口氣，揚起笑容看著她，下一瞬間，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粗粗的掌紋輕輕摩挲過她的頰畔，為那份細嫩的觸感心醉。

　　他好想吻她……

　　「我、我要回去了。」車上的熱度好高、氣氛好魅惑，要是再不下車，她懷疑自己真的會融化。

　　魔法空間瞬間被打破，他一笑，點點頭。

　　「明天可以再見面吧？你的車子要送維修廠，不如我晚上下班後先去車廠幫你把車子開回餐廳，然後……如果下班後你不會很累的話，願意陪我吃宵夜嗎？」

　　「當然沒問題。」辛聿凡毫不猶豫地答應。

　　她喜歡他，既然確定了就該給彼此機會，愛情可以不必是生命中的全部，但也不必刻意閃躲逃避，她可以樂在工作、享受生活，當然也可以盡情談戀愛。

　　兩人敲定好碰面時間後，辛聿凡開車門準備下車。

　　「那、晚安。」

　　孫偉丞忽然拉住她的手。

　　「唔？」辛聿凡回頭，以為他有事要交代。

　　結果他把她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吻的同時，那深邃如海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辛聿凡全身震顫，雖然只是一個掌心之吻，但是兼具柔情與挑逗，讓她悸動到血脈沸騰。

　　「晚安！」孫偉丞鬆開手，薄唇勾笑。

　　「晚安……」她依依不捨地看著他。

　　他眼神含笑，目送她下車走向家門。

　　辛聿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裡的，當她回到房間，關上房門那一剎那，手撫著胸口，不爭氣的心臟正怦怦亂跳一通，感覺頭暈目眩，但同時又感覺到一絲甜蜜籠罩……

Finmy妃

第六章

　　第二天晚上，餐廳打烊後，孫偉丞開著辛聿凡的車子出現，他剛停妥車就搖下車窗朝辛聿凡揮手，辛聿凡笑容彆扭地點頭回應。

　　哇～～大伙兒很詫異，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們倆。

　　阿標師傅靠近辛聿凡身邊，悄聲問：「你們兩個人怪怪的喔！」

　　辛聿凡支支吾吾地否認。「哪、哪有怪？昨晚我的車子出了問題，恰巧遇到他，他有認識的維修廠，幫我聯絡送修而已。」

　　不是她不想明說，只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清楚她和孫偉丞之間的感情變化。

　　「幫你聯絡維修廠是還滿正常的，但是還幫你把修好的車子開過來？」阿標師傅糗她。「很熱心的律師嘛！」

　　辛聿凡紅透了臉，橫了阿標師傅一眼。「改天再跟你說，再見。」說完，往孫偉丞等著的方向走去。

　　「再見！好好約會啊！」阿標師傅搖頭笑了，一臉樂觀其成的表情。

　　其他員工湊過去七嘴八舌，好奇地詢問阿標師傅剛剛探聽到的最新消息。

　　辛聿凡很窘的速速走到車旁，開車門上車。

　　然而當她一上車，羞窘的臉更紅了，因為孫偉丞火熱的視線，她更加抵擋不住。

　　孫偉丞看得出來她今天不太一樣，不是前幾次看到的那種牛仔褲的率性打扮，而是粉色洋裝、楔型涼鞋，似乎刻意打扮過，是為了他嗎？

　　因為這個猜想的念頭，他心情很愉悅，一直目光灼熱地欣賞她，就連吃宵夜時也是，眼光不在食物上，全在她身上，害她吃得很不自在。

　　吃完宵夜後，由辛聿凡負責開車，因為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為了安全問題，孫偉丞堅持要陪她回家，然後再自己搭計程車回去。

　　回程的路上，辛聿凡被他看得很彆扭，終於受不了了。

　　不自然的紅暈染上她的臉頰，她忍不住開口：「那個……」

　　「唔？」孫偉丞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

　　「你不要一直看著我笑好不好？」她眼波流轉，回瞪著他。

　　「為什麼？」他仍是不停笑，看著她嬌俏的臉，那臉蛋粉嫩嫩的，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我會不知道該怎麼開車。」這簡直比考駕照還緊張。

　　「為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影響力這麼大？

　　辛聿凡翻了個白眼，打方向燈，將車子停靠在路旁，決定跟他說明白。

　　她停妥車，轉身瞋瞪著他，控訴道：「你一整個晚上這樣看我，看得我很慌。」

　　其實真正的情緒是慌亂又矛盾，刻意打扮就是希望吸引他的目光，偏偏被他這麼火熱的眼注視著，她臉紅心跳，都快心臟病發了。

　　孫偉丞故意逗她。「你今晚這麼美，為什麼不給看？」

　　一句話讓辛聿凡臉紅指數破表，他看到她害羞的可愛模樣，心動地一把摟住她。

　　身體與身體的擁抱如此舒服，如此令人感動，只是姿勢太親密了，害辛聿凡害羞到不敢亂動。

　　他溫潤沙啞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你這樣很好，事實上我覺得不管是穿牛仔褲的帥氣模樣，還是穿裙子的小女人樣，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他看得出她的難為情，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剌剌的她這麼容易害羞，而且那羞澀的模樣如此迷人。

　　孫偉丞額頭抵住她的，然後微偏頭烙下深情的吻，同時將她摟得更緊些，胸膛貼著胸膛，剛硬貼著柔軟。

　　「唔……」四片唇瓣相貼的剎那，熱潮襲來，辛聿凡感覺全身發軟無力，無意識地逸出細細小小的聲音。

　　那聲音催化著孫偉丞的征服欲，她的唇甜美軟嫩，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多。

　　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由淺嘗輕探，到激烈狂吻，與她唇舌相交，給她最繾綣的一記深吻。

　　辛聿凡被電得茫酥酥，懷疑他是故意的，等深吻過後，她緩緩睜眼，頭暈腳軟，眼神迷離，更添柔媚風采，小女人嬌態盡現。

　　孫偉丞欣賞地看著她，手指眷戀地摸著她的唇，輕輕摩挲著，那唇被他吻得水嫩潤澤，格外引人遐思。

　　「害羞了？」天啊！他真喜歡看她這表情，紅艷艷的嘴唇、水汪汪的勾魂雙眼、因激吻而被他揉亂的頭髮，這模樣，好迷人……

　　「可惡！你害我腳軟。」她的聲音因情慾而顯得沙啞，埋怨的話聽起來反倒像是在撒嬌。

　　孫偉丞聽了，摟著她哈哈朗笑，又低頭啄吻了她一下。

　　「謝謝你的稱讚，這是我的榮幸。」

　　★★★

　　辛聿凡和孫偉丞開始談戀愛了。

　　這件事辛聿凡已經向爸媽報告了，她與父母之間無話不談，包括男友的家世背景、個性職業、吸引她的原因，她全無保留。

　　餐廳員工對於他們的感情也很祝福，冷靜律師配上勇往直前的小老闆，挺速配的。

　　因為戀愛順利，所以這陣子她更是常常一整天都樂陶陶的，要不就是偶爾失神傻笑，標準的戀愛症候群患者。

　　就連在研發新菜單時也發作，例如幫新飲料取名時，想到的總是那些浪漫唯美的名字，例如——

　　「心悸之吻」——新鮮草莓加上雪碧打成冰沙。

　　「巧克力戀人」——Oreo餅乾加椰乳打成冰沙。

　　「濃情密意」——熱可可加威士忌。

　　因為平日他們各自忙於工作，約會的時間並不多，所以當孫偉丞知道辛聿凡固定會在星期一晚上去試吃其他餐廳菜色、做商業調查時，他自告奮勇提議陪她去，也算是另類的約會。

　　這樣的約會模式持續了一個月。

　　這個星期一，晚上七點，孫偉丞照例開車到餐廳門口接女友。

　　辛聿凡一上車，發現他正低頭在看手機，臉色不是挺好看，好像有點生氣。

　　糟！會不會是等她等太久了？她剛剛在餐廳裡頭交代服務生事情，害他晾在外頭等了十幾分鐘。

　　她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臨時有些事要交代，害你餓著肚子等。」

　　「我有吃下午茶，不餓，沒關係！」

　　他明白女友對餐廳的用心，認真工作的女人最美，再說他以往也常常忙到晚上八、九點才吃晚餐，一點也不覺得等待辛苦。

　　「嗯！謝謝你。」看到男友的笑容，辛聿凡釋懷了。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這個女朋友做得很失敗，她跟他忙碌的情況有得拚，兩人交往至今一個月，除了固定每週一去外頭餐廳試吃新菜色的約會外，他們也才約會過三、四次。

　　因為當孫偉丞休假有空時，通常都是餐廳最忙的時間，而當早上、下午時段，她較有空閒時，通常是孫偉丞開會、跑客戶、跑法院的時候。

　　所幸他們個性都夠獨立，感情觀也有共識，認為沒必要時時刻刻黏著彼此，雖然時間配合不來，但步調和理念卻很合。

　　假日，只要孫偉丞沒公事要忙，他會拎著筆電到女友的餐廳一角窩著，兀自上網不搭理人，一邊陪女友上班，一邊享受女友為他準備的下午茶。

　　平日下午，辛聿凡偶爾也會準備店裡的鬆餅和咖啡送到男友公司，陪他一起享用下午茶。他們兩人都挺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各有自己的空間，但心裡都有彼此存在。

　　辛聿凡頭靠著車窗，想著兩人的相處模式，想著想著，再加上車廂搖搖晃晃，一會兒後居然睡著了。

　　等她悠悠醒來時，她一陣迷糊，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耳畔響起了孫偉丞好聽的嗓音。「醒了？」

　　「嗯？」她轉頭，看見男友對她露出微笑，寵溺地摸摸她的發，幫她把落在額前的劉海塞到耳後。

　　「怎麼不叫我？」她伸了個懶腰，像小貓咪那樣，半瞇著惺忪睡眼，往孫偉丞擱在她耳畔的手掌蹭去。

　　她發現自己還是在車上，但是車子沒在移動，從車窗往外看，剛好瞧見他們預定要去試吃的那間餐廳。

　　「沒關係，累了就睡一會兒。」

　　當車子開到餐廳，辛聿凡已經睡熟了，他看著她嬌憨的睡顏，不忍心叫醒她，幫她鬆開安全帶、放倒椅背，就這樣在一旁看著她，讓她安穩地睡了大約一個小時。

　　孫偉丞目光繾綣地看著她，心頭騷動，傾身吻她，像是品嚐上等甜點那般，細細舔吻著她的唇。

　　辛聿凡嚶嚀一聲，閉上眼，配合他的節奏，手勾上他的脖子，回應他的吻。

　　他的唇探索她的每一分甜美，吻她小巧的鼻尖，吻她漂亮的蘋果肌，吻她柔嫩的唇瓣，吻她敏感怕癢的脖子。

　　「哈……」辛聿凡癢得哈哈笑，縮脖子，報復性地回吻孫偉丞的下巴，吻他的喉結。

　　孫偉丞聲音沙啞，含笑地警告：「小凡，你在玩火喔！」

　　他雙手握住她的腰，猛一拉提，讓辛聿凡跨坐到自己身上，清楚地感覺到他腿間勃發的反應。

　　「嗯？」他抵著她的唇瓣，語氣低喃壓抑。「如何？還敢再玩下去嗎？我隨時奉陪。」

　　「哦喔！」辛聿凡傻笑著，顧左右而言他。「我才不跟你玩咧！對了，你一定餓壞了吧？現在幾點了？我們趕快去吃飯吧！」

　　孫偉丞深呼吸幾次，壓下躁熱的慾望，決定暫時先放過她。

　　「已經九點了。」他伸手比了比車子前方的餐廳。「這家餐廳只營業到十點，這時間廚房應該已經熄火了，還是別出去吃了，我隨便弄點簡單的東西給你吃吧！」

　　「你？！」辛聿凡吃驚地問：「你要煮給我吃？你會煮？」

　　孫偉丞得意地點頭。「我一個人住，多少會煮一些，只是要花點時間，你乾脆先打電話回去跟家人說一聲，省得他們擔心。」

　　「嗯！好。」

　　他設想周到，辛聿凡立即掏出手機撥電話跟母親說會晚點回家。

　　結束通話後，她收妥手機，問：「去哪兒煮？」

　　「我家！」說著，孫偉丞發動車子，往他家的方向開去。

　　十幾分鐘後，車子在一間獨棟別墅前停下，孫偉丞按了遙控鎖開車庫門，將車子開進自家車庫停妥。

　　他下車，繞到車子另一邊幫女友開門，很紳士地對她伸出邀請的手，辛聿凡牽著他的手下車，隨著他進入屋內。

　　一進入他家，她首先看見客廳的一大片落地窗，以及白色ｌ形超大沙發，沙發下是同色系的長毛地毯，客廳角落有一座峇裡島風格的小吧台，另一邊是開放式的歐式廚房，廚房旁是一張中式木雕餐桌，這裡頭壓根兒沒有專屬的風格可言，若硬要說，只能說是混搭風，但是，混得太有個性了，她喜歡。

　　她看了孫偉丞一眼。「你家超有型的，太棒了！」

　　「真的？」孫偉丞鬆了一口氣。「我還怕你覺得沒格調，這都是我父母的傑作，我母親偏愛亞洲風，我父親偏愛歐洲風，兩個人對室內裝潢的意見各有主張，結果就把家裡搞成這樣。」

　　「你父母？我記得你說過他們在澳洲。」

　　「對！他們大約一年才會回台灣一次，澳洲的家也一樣被他們佈置得風格很雜亂，現在整間屋裡大概就數我的房間最正常，等會兒再帶你參觀一下，現在先讓你填飽肚子。」

　　孫偉丞放下東西，脫去西裝外套，挽高襯衫袖子，往廚房走去。

　　辛聿凡坐在沙發上等待，想到男友父母在澳洲，不禁也想起前陣子寄去澳洲藍帶餐飲學院的申請書，不知下文如何？

　　之前她萬分期待核准申請快點寄來，不過現在她卻希望能慢點收到，因為此時此刻正在熱戀中的她真的有點捨不得與男友分隔兩地，何況這一去就是兩年，光想到她就心揪疼。

　　孫偉丞走出廚房，發現她在發呆，好奇地問：「在想什麼？」

　　「沒有啊！」她趕緊微笑搖頭，現在氣氛那麼好，沒必要提這件事來破壞氣氛。

　　孫偉丞猜測：「沒有嗎？是不是想到留學的事，你的入學許可收到了嗎？」

　　「還沒。」

　　孫偉丞不像女友那樣避談分隔兩地的事，反而主動問：「如果你去澳洲讀書要住哪兒？寄宿家庭嗎？」

　　「應該是。」她上網查過，一般留學生都是住在與學校配合的寄宿家庭裡。

　　「據我所知，等入學申請通過後，學校會輔導學生申請寄宿家庭，但是我在想，你要不要住到我家去比較方便？你知道嗎？我家離藍帶的南澳校區開車約一小時就可以到，我家很大、很寬敞，而我在澳洲的房間和車子都可以給你用。」他支持她的留學計劃，只是支持歸支持，擔心還是難免的，所以他私心地希望她能接受建議，住到他家去，有他父母幫忙關照，他也比較安心。

　　「可以嗎？」辛聿凡訝異地問。「你父母那邊OK？」

　　孫偉丞笑睨她。「雖然我還沒跟他們正式提過，不過依我對他們的瞭解，我想他們不只是OK，還會欣喜歡迎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去陪他們住，尤其那個女孩還是他們兒子的女朋友。」

　　「嗯，好，那等我收到入學許可，再跟你說嘍！」看他對雙方關係如此明確肯定，辛聿凡心雀躍，笑開來，覺得出國留學這事似乎真的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影響，心情也跟著大好。

　　她起身跟著走進廚房想幫忙。「行不行啊？要不要我這個專家來親自指導啊！」

　　正要料理東西的孫偉丞轉身彈她的額頭，把她請了出去。「不用！我應付得來，你是客人，就乖乖地去沙發上坐著等吃好料，要不，你去吧台那邊，想喝什麼飲料自己來。」

　　「好！我去看看，順便找找有沒有材料，餐廳裡最近研發了幾款新飲料，我弄給你喝。」

　　辛聿凡跑到小吧台裡東摸摸西看看，看見裡頭有一瓶威士忌，櫃子裡也有一盒瑞士可可粉。

　　太好了，她可以調「濃情密意」給親親男友喝！

　　她找出兩個馬克杯，加入熱水調勻可可粉，試喝一口，嗯！味道很甜，這時候就要換威士忌出馬了，讓威士忌的濃烈微辣口感來緩和這份甜膩。

　　她打開威士忌瓶蓋，因為找不到量杯器，所以憑感覺加，結果——

　　「啊！慘了！」她慌叫一聲，因為手勁沒拿捏好，不小心倒入太多比例的威士忌。

　　此時孫偉丞剛好端了兩盤食物走出來，關心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辛聿凡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對不起，我不小心倒太多酒了，我重新再調。」

　　「沒關係，我先試試看口味。」孫偉丞當場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讚道：「很香醇啊！酒加多一點還挺好喝的，不用重調了，快端上桌，我們邊吃邊喝。」

　　既然他不介意，她端著自己的飲料也跟著往餐桌處走去，一走近，才看到桌上已擺了兩盤色澤鮮艷的番茄義大利麵。

　　她驚訝地問︰「你也會煮義大利麵？」

　　「當然！」孫偉丞伸手捏她的鼻子，笑說：「煮義大利麵不是只有你才會，我煮得也很不錯，請你這個餐廳老闆來吃吃看，評論一下。」

　　他幫她拉椅子，請她入座，然後在她身旁的椅子落坐，下巴努了努，示意她先開動。

　　辛聿凡眉開眼笑，手裡握著叉子，在餐盤上轉啊轉，轉了一團義大利麵，舉起來，笑說：「那我就不客氣，要吃了喔！」

　　「請！」孫偉丞伸出手，比了個請的動作。

　　辛聿凡很捧場，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口面含入嘴裡，咬了咬。

　　「怎樣？」孫偉丞等著聽她的評價。

　　辛聿凡嘴裡的義大利麵還沒完全吞下，只能嗯嗯啊啊的說：「嗯、嗯、嗯……不錯耶！」

　　除了麵條口感有點失色之外，口味已經算是挺不錯的了，而且他煮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好奇地問：「你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弄好義大利麵？」

　　孫偉丞挑眉，神秘地笑著賣關子。「秘密！」

　　「拜託～～告訴我。」辛聿凡趕緊雙手合十求他，真的好想知道啊！

　　「好！等你全部乖乖吃完後，我自然會告訴你，好嗎？」

　　孫偉丞手掌撐著臉頰，用寵溺的眸光看著她，他想要看她把食物吃光光，喜歡享受那種把她餵飽的成就感。

　　「你說的喔！」

　　辛聿凡拿起叉子，繼續進攻那盤義大利麵，邊吃邊搭配剛剛特調的熱可可。

　　她喝一口，皺眉、吐舌，叫了一聲。「哇～～好濃喔！你確定真的不需要我再重新調嗎？這酒味好重喔！」

　　「真的不用重調，我覺得很好喝，不過，如果你喝不習慣就別勉強，我去幫你倒杯冰水。」說著，孫偉丞已經準備要從椅子上起身。他本來就習慣喝烈酒，不覺得濃，只是對他OK，可能對她不見得適合。

　　「不用、不用！」辛聿凡連忙搖手，逞強說：「那我也可以，我酒量也不差的。」

　　「那就好！」孫偉丞還真信了，好奇地問：「對了，你說這是新飲料，商品名叫什麼？」

　　「嘿嘿！」辛聿凡一臉得意，宣佈：「叫『濃情密意』，怎麼樣？適合嗎？」

　　「適合。」孫偉丞含笑看她。「就像你跟我的寫照，是我給你的靈感嗎？」

　　辛聿凡臉頰浮上兩朵紅霞，不好意思地說：「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當初想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也被員工虧說我在談戀愛，是不是這個名字太噁心了？你不覺得很適合熱戀中的情侶來喝嗎？明天就要請印刷廠印新菜單了，難道要再改名？」

　　最後一句她是在自言自語，說完，她又兀自回答：「算了！是他們那群人不懂戀愛甜蜜才這麼說，還是不要改好了。」

　　孫偉丞附和。「既然決定了就不要改了，也許會很受歡迎也說不定。」

　　「就是說啊！」辛聿凡聽了，更加有信心，舉起馬克杯又喝了好大一口。

　　半個鐘頭後，兩人盤底朝天，飲料也喝光了，那個剛剛誇口說自己酒量不差的人開始眼神朦朧，水嫩的紅唇勾起，噙著一抹性感慵懶的微笑，直衝著孫偉丞發笑。

　　「偉丞～～」辛聿凡連聲音都變得嬌媚，外帶一點大舌頭。

　　「嗯？」孫偉丞看得出女友已有幾分醉意。

　　她那紅通通的臉頰、迷離的眼眸，以及毫無防備、傻乎乎的笑好迷人，害他捨不得移開眼。

　　「我……吃完了，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剛剛……你是怎麼、怎麼煮義大利麵的？」辛聿凡覺得自己的舌頭不太聽使喚，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我去廚房拿給你看，你坐好，別晃得摔下去了。」

　　孫偉丞先交代著，然後才起身往廚房走去，當他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兩個塑膠空盒。

　　「你看！這就是秘密武器。」

　　辛聿凡仔細一瞧，哇啦大叫。「什麼嘛！原來是微波食品！」

　　天啊！都怪她從不吃微波麵條，否則光是從麵條的Q度和煮的時間她就該想到的！

　　「沒錯！」孫偉丞得意笑說：「就是超市賣的冷凍義大利麵，我把麵條微波好裝盤，然後再擺上一些綠色花椰菜、撒上起司粉，如何？很美味、很聰明吧？」

　　辛聿凡不服氣地嘟唇。「虧我還以為你真的會煮，人家還吃得好高興，原來你搞小動作……哪個牌子的？我看看……」

　　說著，她起身要拿他手裡的塑膠盒，但腳步踉蹌了一下，東西沒拿到，倒是很粗魯地撲往他的懷裡。

　　「喂！」孫偉丞嚇到，趕緊穩穩地抱住她，怕她身體更往下滑。「你小心點，站好。」

　　辛聿凡才剛被孫偉丞扶正，不到一秒，又癱軟地靠在他身上，並且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繼續性感又無辜的白癡傻笑。

　　笑完後，她將臉蹭著他的胸口，懶懶地說：「唔……頭好暈，腳好軟，站、不、住、了～～」

　　「好！我抱你。」說著，孫偉丞腰一彎，將她打橫抱起，往樓梯口走去。

　　辛聿凡好舒服地窩在孫偉丞懷裡，問：「要抱我去哪裡？」

　　孫偉丞低頭，吻她的眉心，告訴她：「去參觀我的房間。」

　　孫偉丞將女友抱進他位於二樓的房間，將軟綿綿的她放在大床上，自己則是坐在床沿陪她。

　　辛聿凡一躺下，淘氣地翻了一圈，接著四肢伸展成大字形，喟歎著：「你的床好大、好軟、好舒服哦～～」

　　語畢，又再一次衝著他笑咪咪。

　　「小凡。」孫偉丞竭力壓下想擁有她的渴望，手指頭憐惜地撫過她的眉、她小巧的鼻，說著：「你好像有點醉了，睡一下好嗎？」

　　「嗯……好啊……」

　　她乖乖閉上眼，因為頭真的有點暈，是該睡一下比較好。

　　孫偉丞幫她拉來薄被蓋住肚子，準備起身離開時，辛聿凡居然整個人攀住他的身體，像只無尾熊一樣，四肢並用，緊緊的勾摟住他，不讓他走。

　　「小凡？」孫偉丞心口一窒。

　　「陪人家睡嘛～～」她依然閉眼，嘴巴呢喃著。

　　「你……確定？」他已經那麼努力地抑制慾望了，她還這樣纏抱著他，想不出事都很難。

　　是在挑逗暗示他可以為所欲為嗎？他蠢蠢欲動，下腹掀起狂野欲焰。

　　「嗯、嗯、嗯！」

　　她連點了三個頭，半張著迷離眼眸，又一次笑了，然後再一次閉眼，像摟著大抱枕似的摟著他……入睡去了。

　　「小凡？」他輕喚她。

　　有沒有搞錯？真的睡了？

　　「小凡？你睡著了嗎？」

　　他問，回應他的是無意識的咕噥聲音。

　　「小凡？」

　　他又問，還輕輕搖了搖她，結果這次完全沒回應，睡得很舒服放鬆。

　　孫偉丞一臉挫敗地瞪著天花板。

　　原來她喝茫了會變得這麼黏人，不過他愛她黏人的樣子，但是，也挺痛苦的。

　　因為抱得著、吃不著，他忍耐得身體都要痛了。

　　交往一個月來，他不是沒幻想過兩人更進一步的銷魂滋味，但是他不心急，順其自然，等她準備好再說，剛剛……他差點以為她已經準備好了說。

　　「你這個磨人精……」他笑著用手輕點她鼻尖一下，認了，抱著她，忍受慾望的煎熬，陪她一起閉眼入睡。

Finmy妃

第七章

　　深夜兩點半，孫偉丞忽然被掛在腰間的手機嗶嗶聲給吵醒，他掏出手機查看，一看之下，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收到了一通簡訊，上頭寫著——

　　你當真不主動找我？我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氣，我不信有我要不到的東西！

　　傳送簡訊的人是莊心芸，這一週來，她已經傳了三通簡訊給他，稍早之前，他去接聿凡時，在車上也接到一通她的簡訊，也是類似的內容，顯示她對於分手很不甘心。

　　他開始覺得莊心芸對意圖掌握的人事物有嚴重的偏執，雖然他們只交往過短短兩個月，但他見識過她一旦看上眼就非要擁有不可的脾氣，但擁有之後又漠不關心，好比名牌包、名牌表……

　　她是否認為感情也可以像名牌包一樣輕易得到？

　　孫偉丞歎了口氣，某些方面他覺得莊心芸挺可憐又可悲的。

　　他刪掉簡訊，關了手機不理會，準備繼續閉眼睡覺，但在他身旁的辛聿凡卻在此時睜眼。

　　「偉丞……」她嚶嚀一聲，醒了。「你在幹什麼？」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繼續睡吧！」他拍拍她的背，哄她繼續睡。

　　辛聿凡睡了一覺，酒已經退了，她看看四周，愕然發現自己躺在孫偉丞床上，而他就側躺在她身邊，手還摟著她的腰，不禁想起昨晚喝酒頭暈，她鬧著要他陪睡的畫面。

　　她臉色有點小尷尬，心裡同時也慶幸他挺正直的，沒有趁當下對她胡來。

　　就優秀體貼、尊重隱私的這一點來評分，他是個得分非常高的男友。

　　唉～～還真是辛苦他了，被她這樣像無尾熊一樣纏抱著，卻只能純陪睡。

　　「幾點了？」

　　「才兩點，還沒早上，你安心睡吧！等天亮我會叫你，再送你回家換衣服、送你去餐廳上班。」

　　「哦……」

　　辛聿凡咬唇沉吟，父母那邊因為已經報備過，所以不用怕他們擔心等門，她與父母的互動向來是互信原則，他們相信她有能力掌控自己，所以給她絕對的自由空間，比較麻煩的是——

　　她不是在普通女性朋友家過夜耶！

　　而是在她男朋友家過夜，躺在他的床上，享受他結實的胸膛與溫熱的懷抱，這……留下過夜好嗎？那好像代表某種程度的應允，應允可以發生什麼事似的。

　　她現在腦子很清醒，心情很掙扎，這問題值得好好考量。

　　「我口好渴，想喝水。」她舔了舔唇。

　　睡前喝的酒讓她口乾舌燥，現在他們躺在床上曖昧糾纏的姿勢也讓她羞得口乾舌燥。

　　「嗯！我幫你倒。」說著，孫偉丞已經準備要下床了。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

　　辛聿凡不好意思躺在床上當大小姐，趁他鬆開摟在她腰上的手，趕緊自個兒跳下床，快快走出房外，掩飾心慌意亂的表情，趕緊往一樓走去。

　　下了樓，她打開廚房的小燈，靠在流理台旁喝水。

　　她端著水杯喝著，心裡天人交戰，要留下來過夜，讓兩情相悅的事順其自然發生嗎？還是要在半夜兩點叫孫偉丞開車送她回家？

　　Well～～她是成年人了，懂得會發生什麼事，只是……難免緊張。

　　孫偉丞跟在後面下樓，一眼瞧見辛聿凡又是皺眉、又是猶豫、又是思考的表情。

　　「我家的水很難喝嗎？」他取笑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

　　「啊！」辛聿凡回神，撞見孫偉丞雙手交叉環胸，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她很糗，像是做壞事被逮著的現行犯，嚇了一跳，猛一鬆手，水杯滑落掉到地上，碎掉的玻璃彈起劃傷她腳踝。

　　「嘶～～」她吃痛咬唇。

　　「小凡！」孫偉丞臉色倏地緊張，不敢取笑了，連忙上前一把抱起她，將她抱到客廳沙發上坐好。「等等！不要亂動，我去拿醫藥箱。」

　　他取來醫藥箱，蹲在沙發旁幫她檢視傷口，略微粗糙的手指摸著她的腳踝，眼神無比認真，還輕輕地把她受傷的那只腳捧到他膝蓋上——

　　他那認真的姿態擄住了她的目光，使她深深沉溺，陷入脫韁的想像，想像他溫柔的撫觸。

　　她的腳踝因為他的碰觸而異常敏感了起來，身體裡彷彿有什麼被喚醒了似的，一股電流由腳踝竄至四肢……

　　「還好，只是小割傷，我沒有看到玻璃碎片卡在裡頭，很痛嗎？」他抬眸看她。

　　辛聿凡搖頭。「還好。」

　　「那就好。」

　　他先幫她消毒傷口、貼上紗布，然後收好醫藥箱，順便收妥廚房裡的碎玻璃，接著走回客廳，停在她身邊，這才又心疼又氣地問——

　　「你剛剛在發什麼呆？我嚇著你了是不是？」他揉亂她的發。

　　「也還好啦！是我太不小心了，大概是還沒睡醒吧！有點迷迷糊糊的。」她不好意思地吐舌笑笑。

　　「走吧！」他忽然伸出手要牽她。

　　「走去哪兒？」

　　「上樓睡覺。」他拉著她走，說得很自然，像是兩人一起上樓睡覺是天經地義的事。

　　「喂喂喂！」辛聿凡臉爆紅，邊跟著他走上樓梯邊急叫，人家她還沒做好準備啦！可是，要怎麼跟他說哩？

　　孫偉丞牽著滿臉通紅的辛聿凡來到房間，彎腰挪好枕頭位置、掀開棉被、拍拍床舖，聲音性感地說——

　　「上床吧！」

　　「偉丞……」她心悸又心慌，既害羞又怦然心動。

　　他扶著她上床，接著讓她躺下，他側躺在她身邊低頭看她，黑眸裡跳躍著兩簇火焰。

　　辛聿凡被他的眸吸住，移不開視線，緊張的同時又帶著小小期待，然後——

　　他輕輕移動位置，幫她蓋上被子，而後下床離開。

　　蓋被子？！

　　辛聿凡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用那麼熾熱灼人的目光看著她，看到她幾乎快窒息了，卻只是幫她蓋被子？

　　「孫偉丞！」她驚訝地喚他。

　　孫偉丞已經走到門口。「唔？」他回頭，表情很忍耐。

　　「你要去哪兒？」

　　「我去另一個房間睡覺。」

　　「嗄？」那A按捏？

　　孫偉丞力持君子風範，微笑站在門邊說：「我怕我睡在你旁邊，你會太緊張睡不著。我去另一個房間睡，你就安心在我房間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

　　他對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挺有信心，當然看得出來女友在擔心緊張什麼，才會在廚房恍神，他是精力充沛的正常男人，其實很想更進一步，但是他也尊重她。

　　不過尊重並不表示他要繼續自虐一整晚，若是與她同睡一床，看得到、摸得到、抱得到，卻要不到，挺辛苦的。

　　而且拜託，剛剛她躺在床上凝望他時那迷離的眼神，幾乎燒燬他竭力忍耐的慾望。

　　他還是去另一個房間冷靜，讓女友安心睡覺，讓自己沉澱一下比較好。

　　辛聿凡明白他的包容與尊重，他的體貼讓她很窩心，一窩心便覺得心軟，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晚安。」孫偉丞道了晚安，伸手準備關燈。

　　「等一下！」她忽然制止。

　　「嗯？」

　　「那個……」

　　「怎樣？」他挑眉。

　　「我、我希望有人可以陪我。」天啊！她說出口了！

　　孫偉丞一愣，然後眉眼帶笑。

　　他走回床邊，在床沿坐下，延續先前的動作，傾俯上半身，手撐在她頭兩側，看著她，唇上漾開好看的弧度。

　　辛聿凡感到難為情，跟著澀笑，笑得渾身發汗。

　　現在這氣氛、這姿勢、這空氣燥熱又尷尬，彷彿只要一點火，就會整個大爆炸似的。

　　而偏偏有人就是要點火。

　　孫偉丞低頭，兩人臉龐近在咫尺，鼻尖相碰，他停住笑，聲音沙啞地開口：「你想要有人陪？嗯！我喜歡這個理由。小凡，先前你有些醉了，我若是亂來對你不公平，現在不一樣，你醒了，你……準備好了嗎？」

　　辛聿凡心跳如擂鼓。「我……」

　　她微乎其微地點頭，深吸口氣，口很乾，才一開口舔一下唇，唇瓣馬上被他狂野地吻去。

　　「唔……」她承接他的吻，激情猛烈，不像前幾次吻她的方式，這一次，他像是忍耐很久、很饑渴似的。

　　他的手探向她的衣服下擺，撩高，帶點粗糙的手指撫摸過她細嫩誘人的肌膚，停留在她豐滿的胸脯上。

　　他熱燙的唇舌在她嘴裡吸吮翻攪，她覺得很刺激，連皮膚都泛起疙瘩。

　　慾火燎原，兩個人都忍不住渴望對方，渴望擁有更多、更深入。

　　再一次，辛聿凡茫酥酥地枕在孫偉丞的臂彎裡，嘴角噙著甜蜜的笑意，與他相擁而眠。

　　★★★

　　隔天一早，孫偉丞先醒來。

　　他躺在床上，看著枕在他胸前的女人，雖然睡顏嬌憨，但畫面卻讓他著迷地移不開眼。

　　清晨的微光從窗外透入，窗戶沒關，微風吹動薄紗窗簾，光線也隨著窗簾飄動閃爍照進屋裡。

　　猶然沉睡中的辛聿凡微微蹙眉，嚶嚀了一聲，更往他懷裡蹭去，同時也讓原本蓋在他們身上的被子滑到腰間，露出令人目眩的嬌美同體。

　　孫偉丞被她這舉動逗笑了，伸出手指，親暱地點她的鼻尖。

　　因為枕在孫偉丞身上的關係，辛聿凡被他輕笑時胸膛的震動給喚醒，睜開惺忪睡眼，他的笑臉近在咫尺。

　　她慢半拍地發現他深幽的目光停在她胸口處，而且胸口微涼，頓時清醒，慌慌張張地拉著薄被包住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

　　「你可不可以先去浴室？」她包得只露出一顆小頭顱，央求道。

　　「為什麼？」孫偉丞坐起身，欣賞她羞窘的表情以及露在薄被之外的肩膀，上頭有淡淡的吻痕，很好！那是他昨晚的戰績。

　　「因為我沒有穿衣服，你先進去浴室，讓我起來穿衣服。」

　　雖然昨夜已有肌膚之親，但現在大白天的，要她當著他的面穿衣服，還是很害羞耶！

　　「如果我不肯呢？」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不想錯過任何養眼的美好畫面。

　　「喂！」辛聿凡鼓頰瞪他。

　　孫偉丞提醒她：「反正我昨天都看過、摸過、親過了，現在為什麼不能看？」

　　「我……」她語塞，因為他說的沒錯，都讓他吃乾抹淨了，現在扭扭捏捏的顯得很好笑。

　　可是，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偏偏他似乎不想退讓。

　　可惡！

　　她再問一次。「你真的不肯配合？」

　　孫偉丞笑而不答，一副看你怎麼辦的玩笑表情。

　　不是他太壞心不配合，而是她太美了，睡眼惺忪、頭髮微翹、神情嬌憨，真是可愛到不行，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

　　「好！」辛聿凡仰高下巴，豁出去。「算了！不求你，等一下你就不要求我開門。」

　　「什麼意思？」孫偉丞聽不懂。

　　結果，辛聿凡沒回答，而是倏地站起身，放開裹住身體的薄被。

　　被子瞬間滑落，展露出她勻稱美麗的雪白同體，然後，她一反剛才的侷促扭捏，落落大方地下床，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往房間裡頭的浴室走去。

　　孫偉丞看得目眩神迷，昨晚纏綿的回憶舖天蓋地而來，令他身體躁熱蠢動。

　　辛聿凡當然知道他在看她，她故意在進浴室之前，轉過頭看他，眼波嬌媚，朱唇輕啟，手指頭挑逗地朝他勾了勾。

　　孫偉丞立即衝下床，準備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一大早誘惑男人的後果是如何。

　　但是，辛聿凡眼明手快，趕在他接近之前一閃身躲進浴室，鎖住門。

　　「小凡！」孫偉丞用力敲門。

　　「幹麼？」浴室裡傳來她得意的聲音。

　　「開門。」他催促。

　　「我不要！」聲音高揚，顯示她很高興。

　　「為什麼？」

　　「你剛剛也不肯配合我啊！叫你先進浴室，你不肯，只好我先進來嘍！這樣也不行？」

　　「你……」換他語塞，沒錯！剛才是他自己不進浴室的。

　　他緩言道：「我現在後悔了，我也需要梳洗一下，你把門打開。」

　　「這也要跟我搶？你家裡應該不是只有一間浴室吧？你去別間啦！」

　　「辛、聿、凡！」他在門外沉聲喊她。

　　「又怎麼了？」她聲音含笑，可以想見他的臉色有多緊繃。

　　「你嘴巴很利嘛！沒錯！我家確實不只一間浴室，但是你好像也忘了一件事，這是我家，我會沒有辦法開這個門嗎？」

　　「嗄？」對厚！她沒想到。

　　「聽著，我給你十秒鐘的時間，當我數到十的時候你就把門打開，否則我自己開門進去，開始，一、二……」這次換他的聲音含笑，可以想像她的氣急敗壞。

　　「哪有人這樣的？不公平！你很過分！」辛聿凡在浴室裡頭飛快地穿衣服，被他一威脅，她沒空梳洗，先穿好衣服再說。

　　結果她愈慌愈穿不好，手腳亂成一團。

　　「八、九，只剩下一秒，十！」

　　「啪！」門開了，辛聿凡嘟唇、瞪他、跺腳。

　　她身上衣衫不整，內衣是穿上了，但是襯衫扣子沒扣上，敞露出誘人的風景。

　　孫偉丞佔上風地笑著，走進浴室，低頭吻她翹得高高的唇瓣。

　　他拉她一起進入浴缸，脫去她剛剛才穿上的衣服，打開蓮蓬頭，水花落下，他和她裸體交纏，在浴缸裡上演另一出激情戲碼。

Finmy妃

第八章

　　孫偉丞和辛聿凡在八點半的時候一起手牽手出門。

　　急性子的辛聿凡，催促他走快一點。

　　「快啦！先送我回去換衣服，我不能跟昨天穿一樣，脖子上的吻痕也要用粉餅蓋一下才能出門，都是你啦！要是被餐廳裡的那些人看出來，我會被他們笑好久的。」

　　「有什麼關係？」

　　孫偉丞無所謂，事實上，他覺得她脖子上的吻痕還不夠深，最好是深到用粉餅也蓋不住，讓她身旁的男人全都知道，這個女人名花有主，閒人勿近！

　　「你當然無所謂，又不是你被笑。」辛聿凡握拳捶他手臂一下，張牙舞爪地威脅他：「下次換我做記號，看你會不會被人笑！」

　　他聳肩。「我OK啊！」

　　「少說大話，我就不信，你事務所那些下屬看慣了你嚴肅的樣子，突然在你的脖子上發現不明痕跡不會躲在背後偷笑。」

　　想不到他還是說：「我真的沒關係，反正他們沒那個膽當面笑，既然聽不到，又有什麼關係？輿論那一套對我沒用，我很早就學會了，拒絕受輿論與流言蜚語的壓力，當然嘍！與你之間的關係不是無根據的流言，既然不是流言，那更不必在意，甚至，我很歡迎他們討論。」

　　他的一番論點讓辛聿凡聽得心花怒放，講白話一點就是，他不管別人怎麼講，他們只管相愛就好。

　　見她笑盈盈，孫偉丞伸手捏她的鼻子一下，辛聿凡則是作勢要咬他的手，兩人就這樣笑笑鬧鬧地坐進車子裡，開車離開。

　　他們太過專注在彼此身上，感覺身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以至於沒發現，在孫家外面停著一輛未曾熄火的紅色房車。

　　房車裡坐著一個女人，正是莊心芸！

　　她正用不甘心的眼神掃射他們倆的親密動作，表情陰鬱，身子感覺冰冷地顫抖著，氣得雙手握拳，漂亮的水晶指甲刺入手掌裡。

　　她快氣瘋了，自從孫偉丞提出分手後，她先是驕傲地按兵不動，認為孫偉丞也會跟其他那些男人一樣，回過頭來哀求她復合，她對自己的美貌與家世一向很有信心。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孫偉丞卻不如她所料，一通電話都沒有，她心慌了，發了幾封簡訊警告他，還是沒得到回應。

　　昨天深夜，她愈想愈氣不過，直接撥打孫偉丞的手機，沒想到他居然關機！

　　她早上直接開車殺來孫家，想找孫偉丞大吵一架，結果卻看到這一幕……

　　她認出他的女伴是那天那家義式餐廳裡的服務生，天啊！想不到孫偉丞居然真的跟那個看起來像小男生的女人在一起！

　　那女人身材沒她好，氣質沒她高貴，舉止沒她優雅，家世沒她雄厚，五官沒她美，憑什麼搶她男朋友？！

　　今天一早，那女人還和孫偉丞一起走出家門，這表示他們一起過夜？

　　這怎麼行！她無法忍受失去，無法想像不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人事物，人生如果無法佔有什麼，那就……太空虛了……

　　★★★

　　辛聿凡沒料到自己會有機會再遇到莊心芸，其實不能說是遇到，而是下午莊心芸主動打電話來餐廳，假借大學同學的名義找她。

　　辛聿凡不疑有他，按了保留鍵接起電話，卻不意聽見陌生的聲音。

　　電話那頭的人嗆明：「辛小姐，我是莊心芸，我們見過面的，上次我跟偉丞去過你店裡。」

　　「呃……」辛聿凡微愣，她當然記得她，但她忽然找她做什麼？「莊小姐找我有事？」

　　「我想跟你談談我和偉丞的事，可以碰個面嗎？」

　　「你和偉丞的事？」辛聿凡很好奇，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怎麼還會有他們之間的事好談？

　　一股好奇心使她想赴約瞭解。

　　「好，那就……下午三點可以嗎？等餐廳比較不忙後，我們再碰面。」

　　「OK！就下午三點。」

　　下午三點，辛聿凡和莊心芸在餐廳附近的咖啡廳碰面。

　　辛聿凡依舊是一身短T恤、牛仔褲的輕便打扮，而坐在對面的莊心芸，則是浪漫的波浪長髮，外加一身紅色削肩小洋裝，配上紅色高跟鞋，整個人很高調亮眼。

　　辛聿凡同樣真心覺得她長得很美，可惜高傲的表情卻不怎麼美。

　　雖然她不是神經敏銳纖細之人，但是也沒有遲鈍到感覺不出莊心芸的敵意，從一開始，這氣氛就好像在談判似的。

　　她沒有跟孫偉丞講莊心芸約她見面之事，她記得孫偉丞提過今天有件棘手的案子要處理，她不打算拿這種事去煩他，況且，莊心芸是指名要找她。

　　「莊小姐找我有事？」她也不拐彎抹角，盡管莊心芸一副要談判的樣子，但她不想隨之起舞，只想弄清楚事情。

　　結果莊心芸還當真不跟她客氣，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跟偉丞在一起，請你馬上離開他，他是我男朋友。」

　　辛聿凡終於懂了，原來是來宣告主權的，但——孫偉丞明明就已經跟她分手了啊！

　　她疑惑地問︰「那個……莊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個多月前，偉丞當著你的面，在我的餐廳裡跟你提出分手了不是嗎？當時我也在場的，就是你拿水潑我的那一次啊！你忘了？」

　　莊心芸臉色一陣難堪，回嗆：「那不算！」

　　辛聿凡傻眼，不知該怎麼說了，這還可以不算的喔！

　　莊心芸堅持著把話挑明。「偉丞還是愛著我的，他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他一樣，總之我不會和偉丞分手的，他只是說說氣話而已，你休想乘虛而入，他是我男朋友。」

　　辛聿凡並沒有被她這幾句話影響心情，因為莊心芸看起來有點不清醒，她搞不懂到底是孫偉丞斷得不夠乾淨，還是莊心芸自個兒想不開不能接受？

　　如果是莊心芸自己不能接受，那她就不該因此錯怪了自己的男友，指責他花心劈腿。

　　辛聿凡不想爭辯誰才是正牌女友的問題，盡量說之以理。「莊小姐，我確實和偉丞在熱戀中，這是不需隱瞞的事實，至於你和他的關係，我相信偉丞已經做了決定，你來找我也沒有用，偉丞自己懂得他要什麼，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而且我個人認為，真心相愛的愛情裡沒有退讓這種事。」

　　「你！」

　　莊心芸柳眉倒豎，難以置信。她以為辛聿凡看見她這般耀眼美麗，應該自慚形穢，摸著鼻子退出才對的。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很抱歉我得先離開了。」

　　無視於莊心芸的激動，辛聿凡禮貌地點了個頭，起身離開了。

　　「你給我坐下，我話還沒有說完！」

　　莊心芸氣急敗壞地嬌斥，但辛聿凡依舊頭也不回地離去，令她氣得牙癢癢的。

　　怎麼會這樣？她不甘心……

　　因為家世富裕的關係，莊心芸向來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而她也熱衷於那種「獲得」的滿足感，偏偏孫偉丞的冷漠疏離、辛聿凡的自信宣言，屢次讓她倍感挫敗。

　　她輕易就能擁有任何奢華精品，也在擁有的同時得到滿足與心靈慰藉，但是那慰藉很快便退去，變得無趣。

　　於是，她老是重複於搜尋、擁有、滿足，然後棄之不顧的過程，精品是這樣、感情也是這樣。

　　她美麗受寵，她的人生向來要風得風，偏偏這次的孫偉丞不如她願，這份無法捉摸的感情激起她的不安全感，她亟欲抓在手上。

　　她永遠都記得，十五歲那一年，母親因為父親外遇而自殺，她躺在慘白擔架上，那張臉毫無血色……

　　從那時她便懂了，不論是什麼，只要緊緊抓住，就不會錯。

　　莊心芸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來電者是伯父家的堂妹，她慌亂無章，忍不住把感情上的事情全跟從小一起玩的堂妹說了——

　　電話那頭，堂妹提了一些建議。

　　莊心芸聽完，露出不是很確定的表情。「這樣真的可行嗎？」

　　堂妹說：「可以啦！他也一定會幫你的，咱們自家人當然是要為自家人出頭嘍！」

　　「但是不見得這樣做，他就一定會回頭……。」或許她該直接去找孫偉丞求和。

　　「但至少是一個機會吧！離間他們的感情，等他跟那個女人產生裂縫，不就是你的機會了？」

　　「……」莊心芸沉吟不語。

　　堂妹說的也沒錯，如果孫偉丞和辛聿凡感情失和，確實會是她與偉丞復合的好時機。

　　她心裡燃起一線希望，急急說：「我知道了，就試試看這方法吧，我馬上打電話給他。」

　　★★★

　　忙碌的星期天，卡裡義式餐廳照樣忙得人仰馬翻，生意太好了，讓辛聿凡確定得增加人手，多請一個假日工讀生。

　　徵人廣告才貼出，第二天就有一些人來面試，辛聿凡對其中一名叫莊凱的男孩子印象特別深刻。

　　他才二十一歲，是大三學生，約莫一百八十公分，挺鼻深目，很是俊俏，頗有韓國藝人韓庚的fu，而且他態度很積極，一副非要這份工作不可的姿態。

　　辛聿凡向來欣賞積極追求的人，決定給他機會，因此，莊凱便成了餐廳的一員，而莊凱確實也很努力，學得很快，一個星期後已經能獨立作業，幫忙分擔大家的工作。

　　而且他很機靈，常主動問辛聿凡需不需要幫忙，看見她手上拿著重物，也會立即上前幫她拿。

　　甚至有一回廠商送貨來，搬運工人下貨時沒注意到，將貨物堆疊過高，上層的貨物差點砸到去倉庫拿東西的辛聿凡，幸好他剛好經過，眼明手快地衝上前護住她，展現英雄救美之姿。

　　總之，莊凱的積極表現讓員工和老闆都很滿意。

　　星期一晚上，孫偉丞按照慣例來接女友去試吃新菜色。

　　外頭下著毛毛雨，孫偉丞的車子才剛停妥，辛聿凡看見了，臉上掛起笑容，拎著背包和同事道了再見就要往外跑。

　　反正雨勢不大，她懶得撐傘，小碎步跑到餐廳門口，開心地朝男友揮手，準備一鼓作氣衝過去。

　　孫偉丞不忍她淋雨，正要開車門撐傘去接她過來，但就在同時間，辛聿凡身後的玻璃門打開，一個男子叫住她，她的頭頂上方多了一把傘。

　　辛聿凡微訝，轉頭對上莊凱充滿關心的眼眸。

　　「別淋雨，雨勢雖然不大，但還是要小心酸雨會讓你變成禿頭醜女喔！」

　　「哈！你講話方式很老派耶！擔心的事可真多，明明我比你大了六歲。」辛聿凡噗哧一笑，隨著他的腳步一起走入雨中。

　　莊凱神情認真誠懇地對上她的眼。「我只是關心你，你對我很照顧，我當然也想對你好。」

　　說著，他還把手搭上辛聿凡的肩，怕她肩膀淋濕，兩人更靠近了一些。

　　辛聿凡笑了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也沒刻意去解讀他體貼行為的動機，對她而言，莊凱只是個聰明且處處都表現得挺不錯的弟弟。

　　坐在車上的孫偉丞冷眼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表情不太愉快。

　　他不喜歡那個男人搶了他的工作，不喜歡他們同撐一把傘，更不喜歡他搭著小凡的肩膀，他們倆也靠得太近了吧？

　　還有，他也不喜歡小凡對那個男人笑，雖然在車內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內容，但是辛聿凡確實因為那男人說了一些話而笑開懷。

　　孫偉丞下車，迎上前去，直接將女朋友從那個男人的身邊拉進自己懷裡，拉開西裝外套為她遮雨。

　　「謝謝你的幫忙，我來幫她擋雨就好。」

　　他客套地對莊凱點頭，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年輕的男孩子，頂多二十出頭，比較特殊的是，他感覺得出來那年輕人對小凡的態度很呵護，眼神不像外表那麼單純，似乎有些挑釁的意味？

　　「謝謝，你快進去裡面吃飯吧！」辛聿凡沒察覺兩個男人之間的較勁，縮在孫偉丞的大外套和他的胸膛之間，朝莊凱揮揮手。

　　莊凱乖乖地點點頭，返回餐廳，一放好雨傘，便直往廁所走去。

　　來到男廁，關上門後，他收起剛才面對辛聿凡時的誠懇關心表情，唇角邪邪地勾起，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壓低聲音通電話。

　　「喂！他們剛出去……聽說每週一晚上固定約會……你確定她真的耍賤招搶你男朋友……可是，我覺得她不太像那種人……好吧！有最新狀況我會跟你說的……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把妹的功力你是知道的，我會假裝把她追到手，然後等你那邊復合後，我再甩了她……」

　　沒錯，他是有目的地進入這家餐廳、接近辛聿凡的。

　　他正是莊心芸的堂弟，也是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一名，長相俊美卻風流花心，是個情場高手，奉命要幫堂姊討回公道。

　　只是他有些疑惑，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覺得辛聿凡的個性直率好相處，沒有堂姊說的那麼壞，甚至有時當她拍著他的肩膀，讚賞他的表現時，他真的覺得很開心，好像真的被人肯定了一樣。

　　這樣的辛聿凡在愛情路上有那麼強悍嗎？

　　掛了電話，莊凱走出廁所，來到員工休息室。

　　休息室的桌上擺著一個盤子，盤子裡裝了一隻烤雞腿。

　　這隻雞腿是阿標師傅烤的普羅旺斯香草春雞，那是辛聿凡要廚房烤給大伙兒今天晚餐加菜的。

　　辛聿凡怕他這個初來的菜鳥不好意思跟大伙兒搶食，特意先幫他留一隻肉質最Q的雞腿，並且仔細蓋上保鮮膜，等他有空檔的時候再吃。

　　在他眼裡看來，辛聿凡挺吸引人的，其實根本不需要假意追求，不用假意……

　　★★★

　　孫偉丞開著車子上路後，深呼吸幾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麼妒意橫生。

　　「他是誰？我沒看過，新來的嗎？」

　　「哦！是這樣的……」辛聿凡把任用莊凱當工讀生的過程說了一遍，邊說邊狐疑地看看男友的表情。「他上星期才來，只在假日排班，今天是因為臨時有人請假，他來代班的。」

　　孫偉丞沒再說什麼，他總覺得，莊凱的眼神很具侵略性。

　　他忍不住提醒她：「你不要跟他太親近，以後也別讓他幫你撐傘、摟你的肩膀了。」

　　可是，辛聿凡卻不以為然。「他只是比較貼心一點，幫我撐傘沒什麼吧！再說他是我的員工耶！我覺得他人不錯啊！」

　　她個性大方，不像謹慎的男友習慣想那麼多。

　　孫偉丞擰眉，表情微慍。

　　聽女友的語氣似乎很挺莊凱，他不喜歡她這樣，偏偏沒有具體證據，他也不該多說什麼，否則很容易引起爭執。

　　辛聿凡發現他臉色不是挺好看，心裡也不禁燒起一把火。

　　他因為一個莊凱而不高興，那麼她呢？她也可以因為莊心芸而不高興吧！

　　上星期莊心芸找過她的事，她一直沒有機會跟他談，她不認為莊心芸說的是事實，如果她真的拿這件事去煩他，那表示她的不信任與不成熟。

　　孫偉丞是怎麼待她的，她心裡清楚，就是因為信任原則，所以她沒任性地質疑他，想說等今晚再好好溝通。

　　結果呢？還沒溝通便因為莊凱而把氣氛鬧得有些僵。

　　他們彼此沉默著，都怕在情緒不佳的時候開口會無意傷到對方。

　　車子在幾個迴轉之後到達預定要去試吃的餐廳，孫偉丞停妥車，開門、下車，帶女友進去用餐。

　　辛聿凡如往常一樣，對著餐點和餐廳環境拍照，寫筆記記錄用餐心得，只是這一餐的氣氛不如以往開心，以往她會聒噪地和孫偉丞討論餐點的優缺點，並且詢問他的意見，但今天兩人都特別沉默。

　　用完餐後，孫偉丞開車送女友回餐廳，她得回餐廳結帳，今天又是月底，她要結算員工薪資，而且她的車子也還停在自家餐廳外頭。

　　路上，原本的毛毛細雨逐漸加大，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來回刷著，辛聿凡看著忙碌的雨刷刷去玻璃上的雨，刷得她心裡煩躁不已。

　　她憋不住，決定說清楚。「上星期莊心芸來找過我。」

　　孫偉丞一怔，偏頭看她。

　　「她找你什麼事？」他擔心，希望莊心芸沒有刁難或傷害她。

　　「她說你還愛她，你們並沒有分手。」她悶悶地轉述莊心芸說的重點。

　　孫偉丞臉色鐵青，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相信她？」

　　「雖然我不相信，但是我也不高興。」辛聿凡雙手交叉環胸瞪著他，誠實坦白自己的情緒。雖然她是不相信莊心芸，但是心情卻也因此大受影響。

　　孫偉丞鬆了一口氣，點點頭，表示瞭解她的心情。

　　「小凡，謝謝你，也對不起。」他不再像進餐廳前那般冷漠，眼下莊凱的事先放到一邊去，他必須先處理莊心芸的事。

　　他把車子停到路邊，伸手握住女友的手，誠懇地說——

　　「謝謝你的信任，也抱歉害你被莊心芸騷擾，我會找機會跟她溝通清楚，事實上我跟她交往的時間只有兩個月，當時還處在磨合期，沒有深刻到濃情密意的階段，我以為分手後她可以很快釋懷，但是沒想到她這麼執著，分手後還不斷傳簡訊給我……」他說出莊心芸的簡訊留言內容。

　　「你沒有告訴過我。」辛聿凡很驚訝。

　　「我怕影響你的心情，之前收到簡訊時，我都沒回應，怕隨之起舞反而讓她抱著一絲期望。但現在我會主動約她出來談清楚，你相信我。」握著她的手勁加重了些。

　　辛聿凡明白他是擔心她誤會、擔心她想歪了。

　　雖然她不確定他能否將莊心芸的事圓滿解決，但她相信他有解決的誠意，不會跟舊愛糾纏不清。

　　她看著他，緩緩地說：「那你也該相信我。」

　　「什麼？」

　　「相信我不會對莊凱有感覺。」她道出孫偉丞心中介意的事。

　　孫偉丞輕笑，拍了拍她的手，點點頭，他相信她，她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人。

　　「我相信。另外，等莊心芸的事處理妥當之後，找個時間我想去拜訪伯父、伯母，可以嗎？」

　　「嗯……」辛聿凡微笑，用力點頭。

　　他主動說要去拜訪她父母，那代表了他對這份感情的認真程度。

　　車子重新發動上路，回程的車廂裡，氣氛沒那麼沉悶了，雜沓落下的雨滴也顯得不那麼令人厭煩。

　　十點二十分，兩人回到餐廳前，孫偉丞和女友吻別，然後下車為她撐傘，把她好好地護送回餐廳，接著開車離去。

　　一路上，孫偉丞都在想著莊心芸的問題。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她心甘情願放下，不再執著於他？他必須創造一個三贏的局面，一個對小凡、對他、對莊心芸都好的局面……

　　思索間，手機鈴聲響起，孫偉丞接通藍芽，來電的湊巧是莊心芸。

　　「偉丞，你很沒良心！」莊心芸一開口便是指控他。「我傳了那麼多通簡訊你都不理，你當真說分手就分手？這麼多天你也該氣消了吧？不要利用別的女人來氣我，我們也該復合了吧？」

　　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想維持高姿態，她不懂得妥協與退讓，即便這是一通測試孫偉丞有多少復合可能的電話。

　　孫偉丞歎一口氣，對她理所當然的態度很頭痛。

　　「我正想找你。」

　　他語氣很冷靜，不跟她惡言相向，也不責怪她找小凡的麻煩，他只想跟她溝通清楚，如果可以的話，開導她，讓她認清楚愛情的真面目並不是拚命得到、把持。

　　就像他愛小凡，就希望她照她原本的方式去生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她要出國唸書，他全力支持。

　　捨不得是一定會的，但他還是支持，為什麼不呢？當初他愛上的不就是那個認真生活，為自己所喜愛的事物而發光發熱的女人？既然如此，就該成全支持。

　　「真的？」他突然變了態度，莊心芸反而慌了，不知該怎麼反應。

　　「明天你方便嗎？我午休的時間可以出來吃飯，約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店可以吧？」

　　「可以……可是，是為了什麼事？」電話中莊心芸的聲音有一絲緊張。

　　「明天見面再談。」孫偉丞不認為這件事一時半刻在電話中能說得清楚，明天當面談比較好掌控。

　　敲定時間後，他掛了電話，突然覺得心情很浮躁，車廂內的空氣變得悶悶的，很有壓迫感。

　　從天上狂肆落下的大雨，狠狠地擊在窗玻璃上，擊出狂亂的節奏，那節奏彷彿在呼應他煩亂的心情……

　　★★★

　　莊心芸待在自己的臥房裡，她剛掛了電話，接著陷入一連串的猜測當中，坐立難安。

　　孫偉丞要找她，是什麼事？他語氣很平靜，居然沒生氣？她還以為他會罵她去找辛聿凡的麻煩。

　　他太平靜了，她反而害怕，沒辦法靜下心來等待明天。

　　她起身，抓了車鑰匙，直接開車前往孫偉丞家——

Finmy妃

第九章

　　卡裡義式餐廳這邊，打烊狀態一如往常。

　　辛聿凡結完帳，大伙兒也都打了卡準備下班，十點半一到，關鐵門，員工正要離開時，她才猛然想起手機擱在櫃台上忘了拿，只好要大家先走別等她，她一個人回餐廳拿。

　　「小凡，我等你。」莊凱自告奮勇陪她。

　　「不用了。」辛聿凡不想麻煩他。

　　「沒關係，我不趕時間。」

　　其他人看到莊凱願意留下來陪辛聿凡，很放心地揮手道再見。

　　一瞬間，餐廳門口只剩辛聿凡和莊凱兩個人。

　　辛聿凡拗不過莊凱的堅持，答應讓他站在門外的騎樓底下邊躲雨邊等她，速速按了鐵門開關，開門走進餐廳，捻亮櫃台小燈，找到她的手機。

　　她拿了手機，關電燈，關鐵門，猛一轉身，撞上莊凱的身子。

　　「嚇我一跳！」她拍撫胸口，意外於莊凱何時站到跟她如此貼近的距離。

　　「小凡……」莊凱的聲音不太對勁。

　　辛聿凡心驚，稍早男友提醒過她的話浮現腦海。

　　「我、我好了，可以走了。」

　　她隱約覺得莊凱的呼息有些急促，令她敏感地察覺不妙。

　　「等等！」莊凱擋住她，雙手撐在鐵門上，將她困在門與他的手臂之間。「我有話要說。」

　　「可是我急著要走。」辛聿凡渾身僵硬，背脊冒汗，感覺很不舒服，想逃。

　　莊凱不依，收緊手臂，執意說出：「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應當是預設中的台詞，照理說，他應該說得毫無感情才對，可是……說出口的同時，他也疑惑，自己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自然？

　　辛聿凡一愣，懊悔自己沒聽男友的勸。

　　「莊凱，你聽我說，不該是這樣的，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只把你當弟弟看。」她趕緊撇清立場，想推開他，但是力量懸殊，推不動。

　　「我不在乎……」

　　莊凱不理會，他伸手捧住辛聿凡的臉，猝不及防地吻了她。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辛聿凡呆若木雞無法反應，頭腦當機了三秒鐘，杏眼圓瞠地看著莊凱的臉在她眼前放大，等她反應過來時，一個巴掌隨之落在莊凱臉上。

　　莊凱震住，鬆開手，挫敗地看著她。

　　辛聿凡也很震驚，她被莊凱荒唐的行徑嚇到，也被自己動手打人的行為嚇到。

　　趁他鬆手之際，她不顧雨勢強勁，轉身就逃，冒著雨跑向停車場，著急地掏出車鑰匙，直到安全上了車，她兩手都還在發抖，發動車子的動作一整個混亂，開車離開後還不斷看著後視鏡。

　　她看見莊凱愣站在原地，朝她離去的方向看著……

　　辛聿凡忐忑慌亂，沒立即回家，怕父母看出她一身濕透且臉色驚嚇的異樣而擔心。

　　她開著車子到處亂晃，此刻情緒很亂、心狂跳，而車窗外狂落的雨擾得她更加心煩，她冷得直髮顫，只想投入男友懷裡尋求慰藉。

　　心隨意轉，她將車子的方向盤轉了又轉，下意識地將車子開往孫家的方向……

　　★★★

　　十一點多，孫偉丞回到家，按遙控器開車庫鐵卷門，車子駛進庭院車庫，才剛停妥，下了車，還沒來得及讓車庫的鐵卷門關好，便看見莊心芸開著紅色轎車不請自來。

　　「偉丞！」莊心芸停妥車，撐著傘跑到孫偉丞身邊。

　　「你怎麼來了？」

　　孫偉丞很訝異，不是說好明天再當面談的嗎？

　　「不要！我們現在就談。」她現在就想談清楚，她討厭忍受猜測的煎熬。

　　孫偉丞歎一口氣，妥協。「好，現在談，心芸，你知道我跟小凡在交往的事吧？」

　　他停下關車庫鐵門的動作，也不請她進屋，為了避嫌，不想製造他們兩人獨處的環境，就這樣站在車庫門口說話，車庫與主屋相連的上方有採光罩，採光罩擋住雨滴，也遮蓋他們。

　　「我知道，你是為了氣我所以才提出分手，而她剛好乘虛而入，偉丞，我保證，我變乖了，我們不要分手，我很愛你，你不要為了氣我故意跟那個女人交往。」

　　「不是這樣！」孫偉丞斬釘截鐵否認。

　　「不是嗎？」她努力收斂大小姐脾氣，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當然不是！」孫偉丞以冷靜平穩的態度對她分析。「第一、我不需要為了氣誰而跟誰交往，我向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第二、小凡沒有乘虛而入，在跟她交往之前，我已經有了跟你分手的打算，所以你不要怪罪在她身上，進而遷怒找她麻煩。第三、我和她的默契理念一致，我們彼此尊重對方的立場與理想，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們互相配合協調，而不是遷就勉強，這樣的愛情才是我要的，才走得長久。

　　「第四、我和你確實已經分手了，我喜歡的人是辛聿凡，這件事不會因為你做了什麼或改變什麼而動搖。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心芸……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什麼便擁有什麼，我也看得出來你從佔有當中獲得成就與快樂，但我認為你該學著放手，有時候緊緊握在手中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你懂我說的這些嗎？」

　　說到這裡，他停住，靜靜觀察莊心芸的反應。

　　他不確定這位大小姐懂不懂他說的這番道理，但是他期望她懂，尤其是第五點，因為無論他愛上誰或不愛誰，若是她不能懂得適時放手的道理，那麼她自己將會繼續痛苦，並且會將這份痛苦加諸在旁人身上。

　　「我……」莊心芸很震驚地看著孫偉丞，剛才開車來的沿路上，她猜測孫偉丞會跟她談什麼。是責罵她找辛聿凡麻煩？或是警告她若再傳簡訊糾纏便訴諸法律之類的？

　　結果，他居然對她說教，而且……他一針見血，直接說中她的心理問題。

　　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沒有人！

　　對！她等待別人給予幸福，她緊緊握住，那又怎樣呢？

　　他不曾失去過，他懂什麼啊？

　　雨還是下著，卻澆不熄她心中那份被人剖開分析的羞窘，她惱羞成怒，身體因此而顫抖。

　　孫偉丞見她不太對勁，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還好吧？」

　　車庫外頭鐵門還沒關上，兩道車燈投射過來，然後車燈熄了，一直站在車庫對話的莊心芸與孫偉丞同時轉頭看去。

　　車庫對面，有個人停了車下車，撐著傘小跑步奔了過來，孫偉丞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辛聿凡！

　　辛聿凡開車來到孫家時，看到車庫大門敞開，而且車庫外擋著另一輛紅色轎車，她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停好車走進來察看。

　　當她撐傘走到車庫入口，卻驚見莊心芸也在場，她一臉詫異，不是很瞭解眼前的狀況，卻敏感地注意到孫偉丞的手搭在莊心芸的肩膀上？

　　「小凡？」孫偉丞正要邁步朝她走去。

　　莊心芸率先反應過來，突然衝進孫偉丞懷裡，摟住他的脖子，當著辛聿凡的面吻了他。

　　辛聿凡胸口一窒，心很刺痛，急急撇開眼，雙腳顫抖地轉身就走。

　　她覺得自己像傻瓜，被莊凱失常的行為嚇到六神無主，也不管適不適當，開著車就來找孫偉丞，結果居然目睹這一幕！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晚上？

　　莊凱吻她！而莊心芸吻孫偉丞！

　　怎麼情況會這麼亂，亂得讓她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

　　「小凡！」孫偉丞氣急敗壞地推開莊心芸，奔入雨中，追了出去。

　　辛聿凡不敢再回頭看他們，急急往車子的方向跑去，亟欲逃離這一切。

　　「小凡，聽我說！」

　　孫偉丞追過來，在路中央拽住她，不願這樣放她走。她看起來很不對勁，他要跟她解釋，不要她帶著誤解離開。

　　「放開！」辛聿凡聲音發抖，不只如此，她全身都在發抖。

　　「小凡，發生了什麼事？你身上怎麼這麼濕……」孫偉丞一摸到她才發現，雖然撐著傘，但是她身上的衣物是濕的。

　　「孫偉丞，你放手！」辛聿凡心亂如麻，聽不見他言語裡的擔心與著急。

　　「不放！」他緊拽著她，怕一放手便喚不回她。「你先進來，聽我說，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辛聿凡掙扎，手上的雨傘掉了，兩個人都一身濕，雨仍下個不停，她在雨中恨恨地瞪他。

　　後方，一輛轎車逼近，車速極快，沒有要煞車的跡象，顯然並沒有看見他們。

　　孫偉丞反應過來，拉著她欲閃開，但是慢了，那輛在雨夜中行駛的車子瞬間逼近——

　　他唯一來得及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辛聿凡推開。

　　一剎那間，撞擊聲與煞車聲同時響起。

　　被猛烈推倒在地的辛聿凡一陣頭暈，她甩甩頭，定睛看，看見孫偉丞倒在地上，那輛肇事的車子加快車速逃逸。

　　「偉丞！」她嚇壞了，奔過去，跪在孫偉丞身邊。

　　孫偉丞一動也不動，她激動嘶喊，俯身抱住他，眼淚氾濫，跟著落在臉上的雨水和在一起。

　　「偉丞，拜託……不要這樣嚇我……」

　　莊心芸跑了過來，驚惶地瞪大眼，胸口急促喘息，原先的氣惱與怨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懼。

　　孫偉丞被車撞倒的畫面，讓她聯想起十五歲那一年，她費盡力氣也叫不醒某個人……

　　暗夜，滂沱大雨，加上孫家不是位於鬧區，這裡沒有圍觀車禍的人潮，馬路上只有他們三人。

　　辛聿凡拉住莊心芸的手，又哭又吼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莊心芸腳軟地跌坐在地，呆愣著沒反應，渾身顫抖。

　　辛聿凡只能力持最後一絲冷靜，掏出手機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

　　「偉丞，你給我撐住！」

　　盡管他聽不見，她仍歇斯底裡吼他，她不能失去他，絕對不能，她痛哭失聲，緊緊摟住他。

　　在等待救護車來的每一秒，煎熬如地獄，救護車令人心慌的鳴笛聲由遠而近傳來，最後停在他們身旁，毫無動靜的孫偉丞被以擔架抬上救護車。

　　辛聿凡立即跟著上車，而莊心芸不敢上車，哭著轉身跑走。

　　★★★

　　孫偉丞由急診室轉往手術室。

　　醫師說他是肋骨骨折，折斷的肋骨向內凹插入肺部，使得肺臟嚴重內出血，引起休克昏迷，他們幫他輸了好幾袋的血，還要動手術把肋骨復位，同時修補肺臟破洞。

　　手術室外，辛聿凡縮在等候椅上發抖，她眼眶紅腫，身上仍是那件淋濕的衣服，頭髮亂糟糟地貼在頰畔，憔悴又狼狽，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樣子。

　　但是她沒有，為了孫偉丞，她努力撐著，用他的手機聯絡到他在澳洲的父母，然後守候在手術室外，等醫師出來宣佈他沒事的消息。

　　辛家父母聽說女兒男友車禍重傷的消息，連忙趕往醫院，看到女兒濕著衣裳頹然失魂的模樣，心疼不已。

　　辛父趕快脫下外套，包住女兒發抖的身體。

　　「爸先載你回去洗澡換衣服，你這樣會感冒的。」他怕女兒的身體會撐不住，醫院裡的冷氣冷得凍人。

　　「我不要，我要等他。」盡管已經冷到嘴唇發白，辛聿凡仍固執堅持。

　　「我們把聯絡電話留給醫院，讓他們隨時找得到人，手術完他們會聯絡，爸再載你過來。」

　　「不要……我要在這邊等，我要留在他身邊。」辛聿凡眼神木然，搖頭拒絕。

　　辛母懂得女兒的固執，她坐到女兒身邊，摩擦女兒的手臂幫她取暖，並對辛父使了臉色，交代道：「你回去拿她的衣服過來，還有厚一點的外套。」

　　辛父點頭離開，辛母抱住女兒，讓女兒的頭靠在她肩上，安慰她：「沒關係，媽陪你等。」

　　辛聿凡崩潰地俯在母親肩上痛哭失聲，自責道：「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沒關係、沒關係……」辛母摸她的頭，展現母親的溫柔。「他不會怪你的，他會沒事的。」

　　孩子在感情路上是否遭受什麼挫折，她沒多問，當父母的這時候能做的就只是靜靜陪伴她。

　　三個小時過去了，已經是凌晨三點多，手術持續進行著，沒有人出來通知任何進展。

　　辛父帶來辛聿凡的衣服，催促她去換上，她在廁所裡更衣完，洗把臉，如槁木一般地走出來，坐回原位，蜷縮著瘦弱的身子，盯著手術房出入口。

　　她疲憊不堪，眼睛佈滿血絲，身體已經不冷了，但是心卻冷到極點，她整副心思全繫在孫偉丞身上，這樣揪心等待著未知的結果，讓她累慘了，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祈禱著，祈禱他平安無事。

　　辛父先送辛母回家休息，又返回來陪她，順便買了一瓶熱牛奶給女兒。

　　辛聿凡接過，她沒胃口，喝不下，將牛奶捧在手心。

　　四周安靜得像是死城，辛父突然開口：「本來以為可以在另一種場合認識你的男朋友。」

　　他們家作風自由開放，長輩關心女兒的感情生活，卻不強硬插手意見，也因此雖然知道女兒和一名律師在交往，卻從不給壓力催促她帶男友回家。

　　「他本來說要找一天去家裡拜訪你們的。」辛聿凡虛弱地開口，想起孫偉丞才剛提過要去拜訪爸媽的，可是現在卻……

　　淚水湧上眼眶，她又想哭了。

　　她很自責，都是她的錯！她當時不跑開就沒事了，孫偉丞也不會為了追她而出意外，他只顧著推開她，他其實有時間可以自己閃開的。

　　「沒關係。」辛父安慰女兒。「有的是機會來拜訪。」

　　父女倆沉默了一下，辛父突然提起：「對了，藍帶的入學許可今天早上寄到了。」

　　之前女兒一直在等這份文件，他想也許女兒會因為這個消息稍稍轉移注意力，女兒悲傷憂鬱的臉，他看得很難過。

　　「唔……」但是辛聿凡淡漠回應，沒任何振奮的表情。

　　有沒有收到入學許可她已經不在意了，她唯一在意的，就只有手術室裡頭的那個人。

　　手術室的門開了，主治醫師出來解釋病情，辛聿凡迫不及待迎上前去，繃緊神經。

　　醫師說：「病人的手術沒什麼問題，但是失血過多，有肺氣腫和血胸，等一下要轉往加護病房照顧，只要沒有其他併發症產生，住個三、四天左右便能轉往普通病房，如果他愈合良好的話，接受一般病房的照顧約一星期即可。」

　　辛聿凡聽完，大大鬆了一口氣，繃了一整晚的緊張情緒在此刻釋放，她腳軟地癱坐在地上，感覺差點停止的心跳終於又恢復了正常。

　　接著，辛聿凡終於有餘力顧及自己了。

　　早上九點，她和父親到醫院樓下的美食街吃了清粥小菜，她知道一定要先將自己顧好，才有體力陪伴照顧孫偉丞。

　　吃完早餐，她要父親先回家補眠，並且打電話通知阿標師傅所有的事，父親已答應會暫時回餐廳代理她的職務。

　　當辛聿凡回到加護病房外頭的等候室時，瞧見一男一女站在加護病房外的走道上。

　　男的是莊凱，他的臉上有著愧意與擔憂；女的是莊心芸，她臉色憔悴狼狽、眼眶紅紅，看得出來先前哭得很慘。

　　他們已經向護士打聽了孫偉丞的病況，知道雖然目前手術成功，但狀況仍不夠穩定。

　　他們兩個人一起出現很不尋常，辛聿凡如驚弓之鳥，遲疑而防備地看著他們。

　　莊凱見她回來了，立刻迎上前去道歉。「小凡，對不起……」

　　她擰眉，他專程跑來醫院跟她道歉？他怎麼知道她人在醫院？

　　莊凱深呼吸，鼓足勇氣說：「我除了為我自己的行為向你道歉之外，也要代替我堂姊道歉，對不起，事情鬧成這樣，害孫偉丞受這麼嚴重的傷。」

　　他知道事情一旦攤開講白，辛聿凡也許會恨透他，但他還是要硬著頭皮來說明白，當他接到堂姊的電話，驚慌哭訴意外經過時，他便徹底明白，他不但傷害了辛聿凡對他的信任，也間接害到孫偉丞，他們的荒唐行徑很不可原諒。

　　他拉了拉莊心芸的手，催促頹然低頭的堂姊上前解釋。

　　「你堂姊？」辛聿凡怔忡，莊凱與莊心芸是堂姊弟？「這……這是怎麼回事？」

　　莊凱看向莊心芸，莊心芸卻逃避地搖頭，懦弱地不敢說。

　　莊凱於是開口，慚愧地說出所有事情。

　　「我堂姊說有一個很差勁的女人，使盡手段搶走她男友，要我幫她出頭，假裝去追求這個女人，離間她和男友的感情，使她有機會和男友復合。我聽信她的話，接近你，吻了你……而我堂姊一直在找復合的時機點，恰巧你去找孫偉丞，所以她故意當著你的面吻他……我們、我們都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們沒有故意要傷害他的意思。」一場愛情的角力遊戲演變成有人受傷住院，沒有人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辛聿凡錯愕震顫，說不出話來。「天啊！你們怎麼可以……」

　　「對不起……」莊凱垂頭，等著接受痛罵，如果她要打他出氣，他也會概括承受。

　　「你們就這樣隨意操縱別人的感情？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啊？」

　　辛聿凡氣到全身發抖，氣這對莫名其妙的堂姊弟，更氣自己，居然蠢得成為別人設計中的一環，成了間接傷害孫偉丞的棋子！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他無話可說，他罪無可赦，只能重複這句話。

　　忽然，一直沉默不語的莊心芸蹲下身子，痛哭懺悔。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她語無倫次。「我的意思是說，我是故意吻他來氣你，可是我不是故意害他受傷……我只是氣他，氣他根本沒有嘗過失去的痛苦，只會教訓我，我更氣的是……他說的都對！都對！他說的全都對……」

　　她仰頭看辛聿凡，開始喃喃自語。「我看到他推開你被車子撞到的那一瞬間，我嚇壞了，我……對不起，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做……偉丞說的對，我什麼都沒付出，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定會狠狠罵我……」她昨晚一整夜都在良心不安與內疚中度過。

　　莊心芸呆滯的眼神、歇斯底裡的言語教辛聿凡好震懾。

　　她看過這位千金大小姐光鮮美艷的模樣，曾經嫵媚勾人、無懈可擊，可是看看現在……她大小姐披頭散髮、哭花了臉，看起來狼狽不堪。

　　辛聿凡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所有責備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她知道莊心芸是真的後悔了。

　　一旁，陸續有其他病患家屬到來等在加護病房外頭，接著，加護病房的門開了，護士出來通知會客時間就要開始，每一床可以有兩名家屬穿上隔離衣進入探視。

　　辛聿凡開口邀約莊心芸。

　　「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莊心芸傻住，愣愣地站起身，眼角淚痕未乾，不確定地問：「他會不會怪我……」

　　辛聿凡搖頭。「應該不會。」

　　就算會，也不是現在，現在他還在昏睡中，手術的麻藥應該沒那麼快退。

　　「我真的可以進去嗎？」莊心芸還是很怕。

　　「走吧！」辛聿凡拉她手臂，從護士手中接過隔離衣、口罩、紙帽，兩個女人一起進入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裡，還在昏睡的孫偉丞身上一堆管子，床四周擺滿了儀器，他完全不知道有兩個女人一起佇立在他床邊，淚眼看他。

　　莊心芸沒再說話，她滿腹抱歉說不出口。

　　辛聿凡則是相當心疼地摸著孫偉丞垂在身旁的手，想著這雙厚厚的大手曾經怎樣地緊握著她的手，要她相信他。

　　她又詢問了護士一些更詳細的病情，在經歷昨晚那種扯心撕肺般的痛後，她開始變得勇敢堅強，因為她真的願意相信他，相信他會沒問題的。

　　★★★

　　走出加護病房後，莊凱迎過去，關心地問：「他的狀況如何？」

　　莊心芸一個勁兒地低聲啜泣沒回答，孫偉丞蒼白無血色、沉沉昏睡的模樣讓她想起了當年母親送醫的畫面。

　　「謝謝，他很棒，他絕對撐得過來的。」辛聿凡沒哭，比起昨晚的煎熬痛哭，她現在的心情已經平靜多了。

　　莊凱看著她堅毅的樣子很感慨，真心地說：「小凡，雖然我一開始接近你的目的不單純，但是相處之後我真的很欣賞你、很喜歡你，你是個很好的女人，獨立自主、處處替別人著想，有時候跟你站在一起，我都會覺得自慚形穢，我不得不說，你……實在很酷！」

　　他說完，歉然地點頭，牽著莊心芸要離開。但臨走前，他突然神色彆扭地又叫住辛聿凡。

　　「小凡……」

　　辛聿凡抬眸看他。

　　「那個……謝謝你。」謝謝她願意讓堂姊進去看孫偉丞，謝謝她的寬容，謝謝她沒有咆哮趕走他們。

　　辛聿凡沒有說話，靜默地目送他們離開，淡淡地吁出一口氣，她明白莊心芸與莊凱的事總算告了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