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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紀珞]表錯情人(化妝舞會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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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5:46 |倒序瀏覽 | x 1
表錯情人【化妝舞會之三】作者:紀珞

為了償還龐大的債務,以及妹妹的醫藥費,
宋語莘放棄學業,四處打零工賺取微薄的金錢。
直到在一場舞會上,遇見了願意幫她解決困難的男人,
不過,條件是──她要成為他的妻子!
為了相依為命的妹妹,她接受了他的幫助,
只是,將自己「賣」給他之後,她才發現──
他竟是毀滅她們一家人幸福的劊子手……

冷漠又桀驁不馴的祁霨,是商場上人人敬畏的奇才,
長輩的逼婚,讓他不堪其煩,於是索性「買」個看得順眼的女人,
充當他的妻子,為他阻擋掉無聊的商業聯姻。
只是,他後來發現,這個小女人就像易碎的花瓶一樣──
非但沒有任何作用,還得無時無刻關心脆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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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6:09
楔子   

  衣香鬢影,燈紅酒綠。

  這是一場在五星級飯店所舉辦的PARTY,主辦人是巨富金實。

  在這場宴會中,所有的食物、美酒,全都是最高級的,而且無限量供應。

  但這並不是金實所主辦的宴會中,最吸引人的一點。

  在上流社會的人都知道,金實的宴會中,除了醇酒美食,總是有一些特別的安排,甚至是特別的「玩法」。

  很多人都想拿到,金實所舉辦的宴會的邀請卡,但這張邀請卡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拿得到的,得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行。

  所以只要能被邀請參加金實的宴會,就是一種對自己身份地位的肯定,也等於得到上流社會的認同。

  而對於一些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而言,這張邀請卡更是代表著,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今晚的宴會,和往常一樣,有著醉人的音樂,享用不盡的醇酒美食。

  但最大的不同,也是這場宴會最特別的地方,就是每個參加者,都必須戴上面具。

  沒錯,這是一場別出心裁的「化裝舞會」。

  男性參加者,可以順從自己的自由意志,裝扮成各種不同的角色;只有女人,必須戴上宴會準備的面具。

  在面具的遮掩,和不同於平常的裝扮下,參加者不必擔心被其他人認出,因此可以不忌諱他人眼光,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無論是有錢的男人,想拋開平日的束縛、找一具溫香軟玉的女性胴體,好好放縱一晚——

  或是愛慕虛榮的交際花,想要攀上權貴富豪,順利攀上豪門巨富……

  「各位來賓,歡迎你們參加今晚的宴會——」

  金實站到階梯上,舉杯向所有的來賓致意。「希望今晚,能讓大家盡興滿意。現在,我宣佈宴會開始——Have  fun!」

  一場暗夜中迷離的邂逅,即將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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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6:43
第一章   

  七點三十五分!

  衣香鬢影、璀璨奪目的化裝舞會會場,一抹傳統荷蘭村姑打扮、背著一個大背包的嬌纖身影,從大門口竄入,沿著牆壁快速遁入會場後方。

  完了完了!領班說七點要集合,她已經進到三十五分鐘了!宋語莘邊跑邊看左腕上的表,清秀的眉眼透出緊張,心裡不斷發出哀嚎。

  在這個五花八門的化裝舞會上,宋語莘如流星般劃過的影子,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她順利來到接待人員所屬的準備室。

  「沒人?!」

  一進門,六坪大的房間內,只有宋語莘獨自一人,很明顯地,她是錯過所有關於接待人員該做的工作了。

  嗚……可惡的塞車!

  「怎麼辦……」好不容易,才拜託朋友讓給她的工作機會,時薪雖然不高,但也是錢呀!哇……她的錢……

  正當宋語莘想像鈔票,長了一對天使翅膀離她遠去,垂頭喪氣轉身的同時,門板上浮貼的一張白紙,抓住了她的目光。

  看完了白紙上的黑字,宋語莘原本黯淡的目光,轉眼重新點燃生命力,晶亮的美眸迸發光彩。


  宋語莘小姐,如果你還想要這份接待工作,不管你遲到的理由是什麼,請你換裝完畢後立刻到會場找我。

  PS.八點以後才到的話就免了!

            領班留


  宋語莘又看看錶,表中的指針還沒指到數字八,表示她又有希望了!

  宋語莘把握時間,倒出背包內五六個紙袋,霎時間,地上的紙袋讓她錯愕了下,她蹲下身開始翻紙袋,一頭及腰的秀髮披垂在身後。

  這一袋是唐朝侍女裝、這一袋是超短蓬蓬裙、那一袋是美少女水手制服、那一袋是米老鼠裝……

  「糟了!今天的接待要穿什麼?!」兼了好幾個接待工作的宋語莘,當場愣住,打工打到糊里糊塗的她,開始側頭回想,長髮左左右右蕩來晃去。

  「米老鼠裝是遊樂園穿的、唐裝是國宴時穿的……今天是化裝舞會,那麼應該穿——」

  啊!她想起來了,這場化裝舞會規定女生都要戴面具!

  「找到了、找到了!」宋語莘從裝了「蓬蓬裙」的紙袋中,拿出蝴蝶型面具,然後,再次低頭,面對地上的眾紙袋——

  「咦?我剛剛是在哪個袋子裡找到面具的?」糟,匆匆忙忙之間,她沒注意到袋子裡頭裝的是什麼。

  一件距離宋語莘最近的玫瑰紅鵝絨旗袍,映入她眼簾,她思索了一下。

  嗯,應該就是旗袍了!

  事不宜遲,宋語莘脫下在上一個鬱金香花卉展覽場,當接待穿的荷蘭村姑裝,換上高領削肩旗袍,將一頭長髮攏在背後,踩上配套的酒紅高跟鞋。

  走到房間內的穿衣鏡前,宋語莘看到鏡中自己的倒影,淡淡的愁緒襲上心頭。

  今天,是她的二十二歲生日。

  十八歲以前,家境富裕的她,每年生日都能在家人為她舉辦的生日宴會中,切蛋糕吹蠟燭、許下心願,當個眾人眼中欣羨的幸福小公主。

  後來,父親的公司,被全球數一數二的祁集團併吞,造成惡性倒閉,走投無路的父親,選擇帶著全家人開瓦斯自殺,來逃避債務壓力。

  但不知是上天眷顧她們、還是放棄她們,她和妹妹被救回來了,但從小健康狀況就很差的妹妹語薰,卻從此經常進出醫院,這半年來甚至幾乎都在醫院度日……

  負債加上妹妹的醫藥費,她的生活只剩下工作賺錢,偶爾夢裡還會出現以前無憂無慮的幸福,但現實生活中,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

  「語莘,祝你生日快樂。」她對鏡子說道,拍拍鏡中人的頭。

  十八歲以後的生日,她都會這樣祝福自己,然後再偷偷許下願望,希望自己擁有一個沒有噩夢的夜晚。

  她輕歎了口氣,輕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忙碌的生活早已佔去憂愁的空間和時間。

  把背包收在角落,宋語莘身著不太合身的裝扮,以百米速度往會場衝去。

  

  穿梭在經過精心設計的變裝人群中,彷彿來到時光隧道的宋語莘,在欣賞了幾個古今中外的造型後,瞥見腕上逼近八的指針,讓她開始著急。

  領班在哪裡?哪一個是領班?領班穿什麼?

  急急繞了會場兩圈之後,宋語莘決定開口詢問,和她一樣同是穿著旗袍的女接待,就在會場中心。

  「請問……你知道領班人在哪裡嗎?」氣喘吁吁的宋語莘,走到一名婀娜多姿的旗袍女子身邊,女子臉上也罩了一副會場發予的面具,卻對宋語莘的疑問感到陌生。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女子又回頭與圍繞在她身邊的男士們調笑,用她那戴了白手套的手輕搖羽扇,不時地掩嘴輕笑。

  不懂?「你沒分派到工作嗎?」不然,怎麼在這裡聊天?宋語莘不解,繼續追問。

  「小姐,你有什麼疑惑,交給我,包你滿意!」這群男土中,一名打扮成「西部牛仔」的中年啤酒肚男人王巴誕,語帶曖昧地靠近宋語莘,另有所圖的賊眼上上下下打量她包裹在緊身旗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全身的線條,都服帖在緊繃的薄薄衣料下,雪白的臂膀暴露在空氣中,微喘的胸脯一上一下地,挑戰襟扣的鬆緊度,開高叉的裙擺,讓她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光想像那雙腿夾住他的腰腹,就令人血脈賁張!

  「謝謝你,我想請問一下,哪裡可以找到領班?」宋語莘感激地,再問「西部牛仔」。

  她甜而不膩的嬌嗓,更讓王巴誕酥入心骨。

  「不急,看你喘成這樣,先休息一下,我馬上帶你去找……找誰?」

  「領班。」

  「喔對,領班。來,你先把這杯酒喝了,喘口氣吧!」

  王巴誕將手中的高腳杯遞給宋語莘,一隻肥手輕撫她的背脊,從上到下吃了不少嫩豆腐。

  「不、不用了,麻煩請你直接帶我去找領班。」宋語莘只覺得全身竄起雞皮疙瘩,趁勢退了一步避開他的魔掌,只想趕快找到該找的人。

  「寶貝,有我就可以了,何必找別人,嗯?」

  直到王巴誕再次襲來的魔掌,覆在宋語莘的臀部,帶了濃濃酒味的低語飄到她耳邊,宋語莘心中的警鈴聲大作——這男人是騙她的,根本不懷好意!

  「不用麻煩了,我再四處找看看!」她連忙擺脫男人,遠離會場中心。

  「寶貝,都已經來玩了,何必拒絕呢?」王巴誕追了上來,不想放棄這即將到手的嫩美獵物。

  「我不是來玩,我是來工作的……」這王八蛋到底想做什麼?淫穢的眼神讓她覺得噁心。

  宋語莘並不知情,這不是普通的私人化裝舞會,而是一場上流社會男女的「狩獵遊戲」,她早已掉入了危機四伏的陷阱之中。

  「工作?早說嘛!陪王董我喝幾杯呀!」王巴誕示意下屬把酒遞給她。

  「當接待要陪你喝酒?」提到工作,宋語莘疑惑道。

  接待不是只要做些引路的服務工作嗎?難道這裡的接待,要做的工作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當然,不然舞會主辦人花大錢請你們來幹什麼?」

  「我不會喝酒……」

  「不給我們王董面子是不是?叫你喝就喝!」兩三個戴墨鏡穿西裝的男人,強灌宋語莘烈酒。

  「不要!」

  她的掙扎被滿場的物慾橫流……淹沒。

  

  會場,挑高建築的二樓。

  一身鐵灰色中山裝的祁霨,合身利落的剪裁和立領,襯托出優雅低沉的神秘氣息,胸膛上的一排銀扣突顯出莊重不凡,就算靜靜地站在角落,還是能輕易擄獲全場的注意力。

  耐人尋味的是他的利眸,似乎能在一瞬間穿透人心,迷人而深邃。

  只不過,他的眼神始終如一,矜淡沉默。

  微勾的嘴角、慵懶斜倚乳白圓柱的頎長身形,散發出既邪謔,卻又玩世不恭的桀傲,宛如翔天的鷹隼,俯瞰著物慾世界。

  冷淡的眼神與不馴的表情,矛盾卻又奇異地相容不悖。

  「還要躲多久?」祁霨面對著一樓大廳,低沉的音量,恰好讓圓柱後頭的人聽見。

  「你今晚扮國父?」打扮成「鹹蛋超人」的祁霽,開玩笑地從圓柱的後方走出來,笑意直達眼底。

  「不是。」祁霨淡淡回答。

  「還是扮蔣公?」祁霽ㄐㄧˋ笑著再問。他不似祁霨淡漠,瀟灑倜儻的他,從不離身的招牌笑容能迷倒一輪船女人,而且可觀的紀錄尚在不斷累積中。

  祁霨連看也沒看向祁霽,祁霽自顧自說下去。

  「那會是扮誰?我想想,還有哪個名人的造型,是以中山裝取勝的?」

  「誰都不扮。」祁霨的口吻依然冷淡,毫無參加化裝舞會的興奮。

  「那你也太沒創意了些。」祁霽搖搖頭。

  「請你說重點。」

  「重點喔……衣著只輸我一點點,九十五分,但是創意不及格。」

  「為什麼跟著我?」祁霨開門見山,沒跟著祁霽打哈哈。

  「當然有事才找你。」

  「祁集團的事不用找我。」

  其實,祁霨對這種場合一點也不感興趣,他並非上流社會的一分子,會出現在這裡是一種突兀、是一種不得不、更是一種墮落。

  「家裡的事總可以找你了吧?」祁霽笑問。

  「爺爺要你今晚回家開會,不准不到!」

  一道嬌俏的銀鈴女嗓,從他們之間竄出,這聲音祁霨和祁霽都認得,就是祁家上上下下最寶貝的小女兒——祁霓。

  十七歲的她一身兔女郎的裝扮,濃纖合度的身材比例,讓女人欣羨、令男人讚歎,只是頭上一對長耳朵,老是很不合作地遮住她面具下的視線。

  「你來幹什麼!」祁霽低吼。

  他可不想讓家裡的小公主,對任何東西「施暴」,因為只要她一闖禍,爺爺罵的都是他這個二哥。

  「我來玩呀。」祁霓甜甜地回答。

  「你像不像話,居然穿成這樣!」

  「穿這樣不行嗎?我個人認為很能突顯我的優點呀!二哥才奇怪,扮動感超人又沒有披風!」

  「我還發射動感光波咧,你錯了,我扮的是鹹蛋超人。」祁霽以手指敲了妹妹一記。

  「二哥最壞了啦!鹹蛋超人也沒有披風呀,明明就是你搞錯還打人!大哥你看啦……」祁霓撫  著頭轉向祁霨尋求同盟。

  祁霨不想理會他們的抬槓,依舊盯著一樓大廳,此時,他的眼底多了抹興味,看樣子是在無聊的舞會中,找到了點樂趣——

  一個被一票男人為難的旗袍女。

  他正好想擺脫這兩個聒噪的兄妹,不介意順道拉她一把,帶她離開。

  他們看他和女人有的「忙」,該會知難而退了吧?

  「你未成年,不該來這種場合。」祁霨淡淡對祁霓丟下一句話,往樓下走去。

  「大哥……」祁霓扁嘴。

  祁霽思索了一下,對著祁霨的背影問:「你會回家吧?」

  「沒興趣。」開會的內容是什麼他很清楚,不外乎祁集團的下任領導人是誰之類的無聊內容,他沒什麼興趣。

  「我知道元老們目前的計劃。」祁霽丟下一句話。「他們屬意由你來接掌祁集團。」

  祁集團經營的金融業,在全球擁有影響匯率不可小覷的地位,近年來更榮登全球十大風雲企業排行榜,企業內部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影響全球金融命脈。

  祁氏元老級的顧問們,對下一任繼承人的遴選,相當縝密慎重,繼承人選亦足以影響國際股市。

  「告訴他們,我不接受。」這是祁霨的回答。

  「別忘了,你也姓祁,哈佛管理博士拿假的嗎?」

  「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祁霨頭也不回。

  「二哥,大哥好像離我們愈來愈遠了……」祁霓想哭。

  沒有血緣關係又怎樣!大哥就是大哥,她還是喜歡大哥!

  「我認為他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祁霽非常篤定。

  「話是沒錯啦,從小我們怎麼欺負大哥,他都不還手,我們闖禍也是他替我們扛,可是這次我們好像有點過分耶,拿祁集團的事騙他,元老們和爺爺根本還沒有決定人選,不是嗎?」  

  祁霓怎麼想都有點擔心。

  「我討厭束縛,而你沒有生意頭腦,要是祁氏落入我們任何一人的手裡,不倒才怪!那你想誰最適合?」

  祁霓往右側頭想了想——「大哥。」

  「所以囉,我們過分嗎?」

  祁霓往左側頭繼續想——「不過分!」

  突然,祁霽驚呼一聲,彷彿發現了新大陸。「霓霓,你看樓下!」

  

  「原來你在這裡。」

  祁霨來到一樓,走到會場不顯眼的角落,一開口就震撼周圍的人,尤其是王巴誕一票人。

  「才剛跟朋友談完事情,你就一刻也閒不住,不安於室了?」

  在他們怔愣的同時,祁霨噙著一抹笑走近宋語莘,周圍幾個男人,一看到祁霨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反而渾身寒毛豎立,自動讓出一條路,讓祁霨通過。

  他們知道祁霨,他不但是名聞國際的祁集團的大少爺,他所創辦的「異人館」保全公司,神秘的成員和完美無瑕的任務行動,更是令黑白兩道忌憚,不想與「異人館」結仇的,閃邊站比較安全。

  「祁、祁先生……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抱、抱歉!」王巴誕和手下還算識相,祁霨根本沒針對他們說什麼,他們就先鞠躬哈腰抱頭竄逃了。

  危機解除,宋語莘緊繃的心情一放鬆,雙腿也跟著放軟。

  沒有預期的疼痛,她跌入了一雙鐵臂之間。

  「對不起,我的頭有點暈……」被強灌烈酒的宋語莘,撐開昏花的雙眸,抬頭看見一雙清湛有神的熠瞳,沉穩而不感侵犯和威脅。

  「如果不想應付男人,就別到這種地方來。」

  「呃!」宋語莘打了一個酒嗝,一點酒量也沒有的她,一杯就醉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低低的,好好聽喔……

  而且,他救了她……

  宋語莘退開一步之遙,瞇起濛濛醉眼,對著眼前的祁霨傻笑。

  「哇……中山裝男配旗袍女,大哥,你們好速配喔!就像電影裡拍的耶!『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祁霓合掌讚歎,小腦袋開始幻想著上海灘,紙醉金迷的夜生活,小嘴裡哼起小調。

  接著,連閱女無數的祁霽,也禁不住稱讚。

  「嗯,襯托東方女人之美的不愧是旗袍,細緻纖薄的衣料下,包裹著一顆受慾念和矜持雙重煎熬的心……你好,我是祁霨的弟弟,祁霽。」

  「我是他們的妹妹,祁霓,你叫我霓霓就可以了!你叫什麼名字?」祁霓一臉興奮。

  「……你們好,我叫——」

  「走。」

  醉得有點迷糊的宋語莘,正要自我介紹時,被祁霨一把往外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

  

  遠離了五光十色的舞會,室外的天幕是無星的黑色染布,惟有一勾銀白月牙,彷彿是夜仙子不小心留下的頑皮彩繪。

  「你安全了,可以放開我了。」祁霨瞪著緊緊抓住他右掌的十隻手指。

  「我有點不舒服……」搖搖晃晃的宋語莘索性放開手,跌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以維持自己因微醺而不穩的重心。

  「不舒服去找醫生。」有股麻煩上身的煩躁,圍繞著祁霨。

  早知道是個麻煩,他就不該選擇她!

  「唔……領班到底在哪裡……」

  宋語莘攀上祁霨的頸項,用盡漸漸流失的力氣,像抓住浮板一樣攀著他不放,柔柔地埋頭在他的頸窩間。

  又跟來?

  祁霨正想拉開趴在身上的虛軟女人,眼角餘光瞥見兩抹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打消原本的念頭,有點粗魯地抬起她的下巴,毫無預警地吻住她兩片粉紅的唇瓣,只聽遠處傳來一道抽氣聲,馬上又歸於安靜。

  「上車。」離開兩片嫩唇,祁霨命令道。

  初吻迷迷糊糊地被奪走,宋語莘的神志似乎清明了些,撫著微熱的唇瓣,有點不知所措。

  「上車!」

  直到車上不耐的男聲,從搖下的車窗傳出來,宋語莘的大腦像是失去了運作能力,只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坐進黑色跑車內,車內舒服的麝香味令她放鬆了些。

  「你家地址。」

  「嗯?」

  「我送你回去。」

  「今天是我的生日……」回去也只有她一個人。

  宋語莘低垂著頭開口,長髮散在兩頰邊,披成烏黑柔亮的飛瀑,就著車窗外微弱的光線映出瑩瑩閃亮,襯得她更加纖細動人。

  祁霨勾起嘲訕的嘴角。哼!生日有什麼好談的,對他來講有等於沒有。

  「你和你的家人一起吃過蛋糕嗎?嗯……大家一起分圓圓大蛋糕那種!」她邊說邊用兩手比劃出一個大圓形。

  「沒有。」

  「你沒有嗎?我有過……可是後來也沒了……」她的眼底出現落寞。「帶我去哪裡都好!」  

  宋語莘將兩旁的髮絲塞到耳後,面具下迷濛卻不失水亮的瞳眸,望向祁霨,訴說著堅定。

  「去我家也好?」祁霨輕嗤,將車鑰匙插入鑰匙孔。

  「可以,去你家!」她的小手抓在他的衣袖上,瓜子臉揚起微笑。

  「這不好笑。」他定住動作,薄唇冷冷吐出三個字。

  「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救了我的當時,我就決定今晚跟著你,不論你到哪裡,我都要跟著你!」最重要的是,她好想暫時拋下所有沉重不堪的責任、好想忘記回憶和現實,放縱這一夜。

  這點宋語莘沒說出來。

  「你不會想討生日禮物吧?」小娃娃的遊戲!

  「我沒有!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跟你在一起,一晚就好!」

  「你醉了。」症狀不輕。

  「或許吧……」宋語莘搖了搖昏沉的頭。「可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一個宛如王子般的男人,是不是可以,讓她在生日的最後幾個鐘頭內,像個無憂無慮的公主?此刻,她相信許了四年的心願可以實現。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她重申。

  「救你是出於情況對我有利,沒有別的,不必用以身相許那套謝我。」他對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沒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宋語莘聽得出他話裡的厭惡,藉著酒精,她咬緊下唇,笨拙地吻上他的兩片薄唇,一隻柔荑襲向他胸前的襟扣,探上隆起的喉結,腰部幾乎橫過手煞車,貼近他的下腹……

  只有雙唇碰觸的淺啄,持續不了多久,之後,她緋紅著雙頰靠在他耳邊,氣吐如蘭。「我這樣做,也不是為了報答你。」

  「那還客氣什麼?」車窗外,一道清朗的男聲殺風景地響起。

  宋語莘嚇了一跳,慌張地彈回自己的座位,看到站在車窗外的,是剛才舞會內一面之緣的「鹹蛋超人」,他單手撐著下頜靠在車窗上。

  宋語莘因自己被窺見的大膽而臉紅,連忙把眼光轉回前方,沒想到眼前所見又讓她嚇一大跳——

  「啊!」那是什麼?!宋語莘驚呼,背脊緊緊貼住椅背。

  祁霓正趴在擋風玻璃上,清秀的小臉貼在玻璃上,五官不自然地扭曲成了個可笑又恐怖的景象。

  祁霨只是淡淡掃了「跟監」兩兄妹一眼,發動引擎,祁霓只好從流線型的車蓋上溜下來。

  「今晚十點,記得出席!」祁霽再次提醒親愛的「哥哥」。

  「現在才九點,一個小時給你們,應該夠吧?」人小鬼大的祁霓,站到祁霽身邊,看了看表,巧笑漾滿俏臉。

  祁霨不發一言,按下鈕將車窗關上,黑色跑車如箭衝出,宛如迅猛黑豹。

  過快的車速讓宋語莘害怕地抓緊車門上的門把,顫聲問:「我們、我們要去……哪裡?」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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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7:11
第二章   

  約莫過了三十分鐘,跑車駛進一道左右兩邊,各鑲了黃暈圓燈的大門內,這幢坐落於陽明山高級地段的中國庭院式建築,被庭中的多盞小圓燈點綴得幽靜清雅,小陌生的格局,讓宋語莘明白自己所處的地方——

  她再怎麼落魄也看得出來這是有錢人的住處,眼前這個氣質迥異的男人,恐怕也不是個普通人。

  她早該想到,能去參加那場美輪美奐的舞會的,不可能是平凡人物。

  她這樣義無反顧,可以嗎?

  走下車的宋語莘深吸一口氣,渴望用冰涼的冷空氣,讓渾沌的腦筋清醒些,她隨手扔下蝴蝶面具,沒有注意到祁霨正用那雙墨沉的眸子盯著她看。

  他注意到了,她自一進祁宅起就異常沉默。

  「你如果反悔,現在還可以。」

  「我……我不後悔。」一晚就好,讓這個出色的男人陪伴自己,一晚就好,真的。

  「我做什麼,你都接受?」

  「你不會害我,對不對?」宋語莘纖細修長的指尖,撐住微疼的太陽穴。

  祁霨定定地凝了她半晌。

  「不會。」

  「那我可以不必擔心,對不對?」踩著有點紊亂的步伐,宋語莘走近祁霨,踮起腳尖在他剛毅的唇上印了個吻,隨後軟軟地攤在他胸膛。

  「可是我的頭好暈,很不舒服……」她俏挺的鼻尖皺著,微醺的氣息柔柔吐在他衣襟上。

  不知是被她的呢喃所惑,還是為了接下來的好戲,祁霨圈住了身前的嬌軀,灼熱的唇攫住她,霸道地享用她的柔軟,進而撬開她無措的唇瓣……

  火燙的舌探入她口中,所有知覺全飛上天際,只剩唇齒間滿盈的狂烈與酒香,炙燙而醉人。

  直到滿意她些微紅腫的唇瓣,他將目標轉往她白皙的頸項,像是故意般,在她柔嫩的脖子烙下鮮明的吻痕。

  她的氣力彷彿被他抽乾,雙腿早已支撐不了席捲而來的激情,生澀的她,只能被動地任他吻著、抱著、支撐著。

  「可以了。」祁霨抽身,滿意地由上而下睥睨自己的傑作。

  強烈的火苗,宛如被一桶潑下的冷水熄滅,這男人眼中的戲謔成分,似乎多過了她本以為會有的認真及溫柔?

  當他動手解開她旗袍最上面三顆襟扣時,她下意識咬緊了下唇……

  「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說話。」祁霨盯著她嫣紅的唇瓣,冷聲道。

  

  「這也太……」幾個祁集團的元老,驚訝地看著眼前舉止親暱的男女,不時交頭接耳,慨歎世風日下,現在的年輕人連這種事也做的出來……

  「咳咳——」還有元老好意提醒他們這裡是公共場合。

  「臭二哥,為什麼我不能看!」

  「你未成年。」

  眼前的場面,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火、辣、辣!

  在祁家大宅的客廳,一對男女幾近於活春宮的戲碼,看得年逾古稀的祁家大老——祁豐和與他差不多年紀的祁氏企業元老們,雙眼發火、頭頂冒煙。

  只有祁霽帶笑地摀住祁霓的雙眼,而祁霓拚命想掰開二哥礙事的大掌。

  再怎麼不清醒,迷迷糊糊的宋語莘,也無法忽略近十雙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秀巧的臉蛋早已緋紅一片。

  被人盯著看,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是,旁邊有個帥哥,不斷對自己又親又咬、大掌還從旗袍的開叉處騷擾她的腿,這種場面就不太適合閤家觀賞了!

  「別……」

  祁霨舔向宋語莘半露的鎖骨,她發出了虛軟的抗議。

  這是怎麼回事?旁邊有一堆人在看呀!他們還……

  「嗯?」他威脅的眼光對上她。

  接收到祁霨無聲的警告,宋語莘原本想退開的衝動,硬是被自己壓了下來。他的眼神像是在對她說:你承諾過的。

  沒錯!可是……可是……

  「啊!」

  來不及思考,宋語莘發出一聲羞澀的尖吟,雙頰爆紅。

  因為、因為,他把她抱到他的勁腿上,竟然還把俊臉,幾乎埋進她的半敞的衣襟中,以齒勾挑著她的內衣邊緣和肩帶!

  隨著她的尖叫,旁邊所有的人,都跟著彷彿坐了一趟雲霄飛車,臉色泛紅、心跳加速。

  「你這小子在胡搞些什麼!」終於,原本只板著臉不說話的祁豐,嘴巴也噴火了,差點燒到白鬍鬚。

  嗯,老爺爺和元老們火大,祁霨和宋語莘火辣。

  「看不出來嗎?」祁霨懶洋洋地抬眼,輕輕在宋語莘的額上印下一吻、鼻尖一吻、唇心又一吻。

  「怎麼了、怎麼了?」看不到精彩鏡頭的祁霓連忙追問。

  這一問,把祁豐氣到臉色由紅轉青,聲如洪鐘,轟轟作響。「搞女人搞到我面前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不想看就別要我回來。」祁霨從沙發起身,打橫抱起宋語莘,往門口走去。

  「祁霨!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把祁集團看成什麼!」祁豐用枴杖猛地一敲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看得出相當憤怒。

  祁集團?!殺死她父母的兇手!

  宋語莘如遭電殛,這個被她視為禁忌的名字,又出現在她面前。

  她能肯定,這個名為祁霨的男人跟祁集團有關,而且是非常深厚的關聯。

  如狂潮般強烈的敵意,侵蝕著宋語莘的知覺。

  這一刻,她只知道,自己竟然傻得,將自己推入敵人的懷抱!

  「大家都知道的事實還要我說得更明白?」祁霨頭也不回,感覺到手中的女人明顯僵了一下,他只當她嚇著了,並沒有注意到她驟冷的眼神。

  「你——」原本一怒之下,想取消祁霨繼承權的念頭,被祁豐捏拳壓下,他雖然老,但卻不糊塗,沒忘記祁霨浪蕩不羈的個性下,還有絕佳的決策手腕與能力,氣話硬是吞回肚裡。

  祁霨走了,客廳被一波超級低氣壓籠罩。

  「現在是不是該散會了?」

  「沒好戲可看嘍?」

  祁霽和祁霓分別補上這麼一句,祁豐剛剛是被祁霨氣到變臉,現在則是氣到想吐血,無奈身體好到沒什麼異狀。

  祁霨他們敢這樣做,就表示祁豐的身體硬朗得很,一點點小刺激,傷不了他們親愛的爺爺。

  這三個孫子讓祁豐有股想撞豆腐自殺的衝動。

  祁霨縱使放蕩輕狂,至少還有可取之處,「異人館」的美名可見一斑。

  但祁霽這小子,也學他大哥當個浪蕩子,整天游手好閒、不見人影。

  祁霓這小妮子美則美矣,卻是個上學會走失、買東西也不會算錢的生活白癡!

  他到底造了什麼孽?親生孫子,竟然比不上祁霨這個領養來的孤兒……

  當年,他資助某育幼院,在那裡無意看到祁霨這個順眼的聰明孩子,於是領養了才八歲的祁回祁家,而祁霨從小到大的表現,更是深得他心。

  其實,他根本沒當祁霨是外人,只不過,祁霨這小子心結太難解,自始至終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來者。

  好吧,也只能下重藥了——

  「兩個月後,先舉辦祁霨和言綾的婚事,言綾嫁誰就誰繼承集團。散會!」

  「結婚?」眾人嘩然,一方面也是因為決定了繼承人選。

  「要大哥和小綾姐結婚?!」祁霓驚呼,這是她和祁霽都沒想到的。

  這算什麼!利益聯姻還是逼婚?大哥和小綾姐根本不來電呀!

  言家是台灣前三大企業之一,兩家的老爺爺可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換帖」好友,有意親上加親,兒女輩沒促成婚事,於是把腦筋動到孫兒輩,這回是勢在必行了。

  「大哥不會答應的!」祁霓哇哇叫。

  「不答應也要綁他上禮堂!」祁豐這次真的忍無可忍了。

  「爺爺——」

  「誰都不准替祁霨說話!」

  祁霓還想為祁霨和情同姐妹的言綾說情,被祁豐斥回,只好嘟起嘴猛跳腳。

  但見祁霽則是一反常態,不發一言。

  這項決定,無疑將在祁家人的生活中掀起翻湧大浪。

  

  黑色流線型跑車,穿梭在霓虹閃爍的大台北街頭,車內的氣氛,是靜到極點的淡漠,與車外的熱鬧成了強烈的對比。

  車子駛向近郊,逐漸遠離都市,宋語莘無法繼續任自己亂無頭緒地呆坐在車內,尤其在她知道了祁霨的「身份」後,已經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她終於打破沉默——

  「現在要去哪裡?」

  「重要嗎?你不是決心跟我共度這一晚?」荒謬的一晚!

  「所以……你要帶我去……」

  「怕了?」

  「沒。」她不動聲色,試著使自己看起來冷靜些,不讓他懷疑。

  「剛才的事嚇到你了?」他不在意被她目睹剛才的一切,卻有點莫名擔心她的感受。

  宋語莘一愣,不明白祁霨這麼問的原因何來。

  他擔心她?

  「剛才……他們是你的家人?」就算打心底憤恨祁氏的人,她卻無法克制自己對祁霨的好奇。

  祁霨的嘴角斂下,冷漠的表情,不同於剛才展現出來的桀傲狂放。

  就著微弱的光線,坐在副駕駛座的宋語莘,看見他的側臉寫著孤獨,像是個被遺棄的小孩,一種令她的心口微微揪疼的孤獨……

  不!她怎麼會心疼他?!祁集團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呀!她怎麼可以對兇手出現恨以外的情緒呢!

  「今晚是屬於我們兩人的,不要提他們。」

  祁霨吐出一句話,看不出他的表情。

  「你不再像之前一樣拒絕我了?」她試探問。

  「我想要你。」在淺嘗過她柔軟的雙唇、觸碰過她惹火的身體之後,他不打算收回對她的慾望。祁霨說得直截了當,一點都不含蓄,還有……不容置疑的霸氣。

  可是,她改變心意了!

  宋語莘的心裡升起一抹不安,一種漂浮、無法著陸的恐懼,令她再也灑脫不起來。

  她逃得了嗎?看著窗外景物,離城市才有的喧鬧愈來愈遠,宋語莘在決定了自保後,也決定——她沒有能力報復祁集團,但她可以給祁家的人一點「薄懲」!

  宋語莘暗暗深呼吸,直到冷靜重回她的腦袋後,藉著殘留的酒精,她壯膽的開口,嗓音卻是嬌柔甜膩的。

  「想來點刺激的嗎?」

  「有何不可?」她想玩,他可以奉陪。

  祁霨到現在,依然只當宋語莘是個到舞會裡,尋歡作樂的女人,和他去舞會的目的一樣。

  「那就先停車。」宋語莘要求。

  她才不想被他帶到荒郊野外,斷送在祁家人的手上!

  祁霨挑眉,宋語莘在他疑惑的注視下,略顯慌亂地說道:「呃……我還沒試過在車上做,想試試看。」

  祁霨真的停車了,拉起手煞車後,興味地看著她無措的模樣。

  「哪個姿勢?哪種體位?」他問。

  「我……我在上面!」這種陌生的成人式對話,讓宋語莘的俏臉燒得火紅。

  這個作風大膽的女人會緊張?祁霨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爽快地脫去了中山裝外套,再解開幾顆襯衫扣子,精壯平滑的男性肌理,若隱若現展現在她面前,害她稍稍閃神。

  「好,跨上來。」他的話點醒了她。

  為了方便實行她的「計劃」,宋語莘依言脫下高跟鞋,跨坐在祁霨的大腿上。

  一心只有計劃的她,忘了白嫩修長的美腿,就這麼暴露在高叉旗袍外,曲在他腿邊。

  直到感覺到,祁霨突然變得焚灼的眼神,盯著某處看,她這才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啊——連小褲子的邊邊都被他看光了!

  不對,她怎麼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生澀呢!

  宋語莘咬牙止住到口的尖叫,不敢移動分毫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然而,祁霨卻察覺了她的羞怯和緊張。「換你。」

  「換我什麼?」她一頭霧水。

  「我沒有習慣替女人脫衣、也懶得挑起女人的慾望,她們通常是脫光了、還先愛撫過她們自己、夠濕了以後,等我上床。」他說得很露骨、很大膽、很情色,試探她的反應。

  彷彿抽像畫的恣意渲染,紅色顏料轉瞬間染紅她的嬌軀,連白皙的大腿,也漾起一層誘人的紅暈。

  祁霨的深瞳暗了幾分,是慍怒的象徵、也是慾望的表現。

  這女人在搞什麼鬼?她前衛大膽的作風究竟是她的本性、或是裝出來的?不管事實如何,他都即將「一探究竟」。

  「那個……我、我也有我的習慣……我願意配合你的習慣,那你也必須配合我……」感覺到臀下,出現某種蠢蠢欲動的力量,她幾乎是咬緊自己頻頻發抖打架的牙齒才說完的。

  「可以,你說。」祁霨爽朗答應。「不過,記得要有分寸,否則,激怒我的下場很難看,女人也一樣。」

  祁霨的「大方」讓宋語莘覺得寒毛直豎,心念快速一轉……

  第一、反正她和他再也不會有交集,他總不會為了一點「小事」,翻遍整個台北把她揪出來吧?

  第二、他又不知道她是誰,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第三、她只是給祁家人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這點教訓,哪抵得過她的悲哀與傷痛的千萬分之一!

  在不認輸的個性下,宋語莘脫下兩腿的絲襪,媚笑著說:「正好,我習慣綁著男人的手,不讓他們用手碰我的身體,你自然也不用費心思來愛撫我。」

  祁霨認得這種笑容,這正是他平常用來偽裝的假面具——沒有笑意的假笑。

  他攫住她的雙腕,眼神變得凌厲。

  「你的目的是什麼?說!」

  「我能有什麼目的?是你先找上我的。」是祁集團先害她家破人亡的!

  宋語莘的眼裡藏有怨懟。

  祁霨沒有說話,複雜的眼瞳,直鎖住她的清靈澄澈、堅定不摧的眸。

  「你不敢?」她近乎挑釁了。

  祁霨放開他的鉗制,算是默許她的要求。

  宋語莘不給他後悔的時間,用絲襪將他左右兩手,各綁在安全帶與手煞車上,沒有綁死,甚至留了點松度。

  「脫掉你的旗袍。」他命令。

  「先等一下,你不喜歡替女人服務,那我為你服務總可以吧?」她在他耳邊氣吐如蘭,酥人心懷。清純揉合了性感,大概就是形容現在的宋語莘,清艷而嬌媚。

  她湊上自己兩片渾然天成的唇瓣,放膽探出丁香,在他的薄唇上來回舔弄,為了製造「效果」,顫抖的雙手,開始解開他的腰帶和褲頭。

  隨著愈往下滑的香吻,及他抬臀的高度配合,他的長褲也被褪下,被她扔在副駕駛座。

  不可否認,她的挑逗雖然淺淡,卻能達到引發慾望的磨人效果,他的男性明顯的又漲大了些。

  她也看到了,賁起的碩大頂著他的內褲,像是頭急欲找到出口的狂猛野獸,薄薄的布料襯出慾望的形狀。

  「我不太滿意你的服務。」他朝她微微傾身,低啞地在她耳邊呢喃,說完便不重不輕地,嚙咬她嫩軟的耳垂。

  猛地,一陣電殛般的顫慄,迸躥至她全身,她企圖持平發顫的嗓音問:「還要我怎麼做?」

  祁霨低笑,給了她一盞明燈。「摸我。」

  「我有……」她略微移動擱在他胸膛上的雙手,提醒他,她有。

  「不是這裡,是下面。」

  轟——平地一聲雷,打得她無處躲,慌了。

  宋語莘咬咬牙,豁出去了!

  她伸出右手,從他的褲縫鑽進去,觸碰到那又熱又燙的硬鐵——

  「嗯……」祁霨自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舒服的低吟。他不敢置信,只消她這麼一個小螞蟻般的接觸,竟也能帶給他翻天的快感!

  所有美好卻在一瞬間結束,她退縮了——

  宋語莘驚慌地收回手,爬回副駕駛座,不敢再「激發」他更多的「潛力」。

  男人的慾望好可怕……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趁早收手吧!

  「女人你——」祁霨的臉泛出難看的鐵青。

  「不玩了。」她忙著打開車門。

  「你說什麼?!」他惱怒低吼。

  「就是我不玩了!」車門一開,宋語莘迅速抓起他的長褲,往來時路狂奔,連高跟鞋都沒穿,嬌纖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你給我回來!」

  祁霨不是不能解開手上的絲襪去追回那個玩弄他的女人,而是他緊繃的慾望未退,加上褲子又被她帶走……

  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該——死——」

  暗夜裡,一陣狂暴的怒吼,撼動好幾噸重的車身,久久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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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7:36
第三章   

  一棟加蓋的五樓公寓內,六坪大的簡單客廳,瀰漫一股濃濃的泡麵香味,一陣敲門聲,打斷宋語莘正要動筷的動作,因工作遲來的晚餐時間又被延遲。

  「宋小姐,你在家嗎?」門外的人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問。

  聽見聲音,宋語莘知道來人是誰,帶著些微的不安與無奈,她開了門。

  「房東太太。」

  房東太太先是歎一口氣,才說道:「宋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特地來找你吧?」

  宋語莘抱歉地點點頭。「我前三個月的房租還沒給……房東太太,請你再寬限我幾天好嗎?我會想辦法盡快還清的!這個月的薪水很快就發下來了。」

  「宋小姐,說實在的,你是個好女孩,我不怕你積欠房租不還,反正這種小地方你不嫌棄也不容易了,房租的事小!不過,最近那些討債的人常來找你,雖然不是什麼凶神惡煞,但還是讓其他房客住得不安心,這才是問題。」

  房東太太知道宋語莘的家境窘困、還有個住院的妹妹,房租的事也就不太為難她,但如果生活出現未知的恐懼,那簡直比收不到房租還令人難受!

  「房東太太,很抱歉。」宋語莘愧疚地道歉。

  「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啦,一句道歉就能解決所有事情的話,你現在也不會這麼辛苦了,對不對?」

  「對不起……」已經放棄大學學業的她,四年來的辛勤工作,依然償還不了父親欠下的龐大債務,除了道歉,她還能怎樣?

  「宋小姐,不是我要為難你,這年頭錢很難賺,我們全家也只靠這一點房租過活,事情再這樣下去,我的房客都會跑光,我也很難過日子呀!」

  「我知道,謝謝你的體諒。」

  「你趕快解決那些上門討債的人,解決了以後,你要租房子,我可以繼續租給你;要是沒辦法,那也只好請你搬家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唉!賺錢難,做人更難,尤其又是面對一個讓人不忍心傷害的無依女子。

  宋語莘目送房東太太離開,酸澀再次侵蝕她疲憊不已的心。

  要在短時間內還清九百多萬,有那麼簡單嗎?

  她該怎麼辦?搬家?不,搬到哪裡都沒用,事情還是會重演。

  或是學父親以死逃避這一切?那留下來的妹妹怎麼辦?難道要病中的妹妹擔下所有責任?

  不!她四年來拚命賺錢,給付妹妹的醫藥費,就是希望妹妹,能得到妥善的醫療和照顧呀!

  會出現這種尋死的念頭,無疑是在恥笑自己,笑自己想逃避責任的可悲,與可恨!

  她究竟該怎麼辦?

  宋語莘回到桌前,泡麵的熱湯已經被麵條吸乾大半,香味也漸漸淡去,剩下憂愁環繞……

  

  昏暗的燈光、繚繞的香煙、淡淡的憂鬱藍調,調和在屬於黑夜的酒吧裡,不被救贖的靈魂,在這裡得到地獄與天堂間相隔一線的平靜。

  一身黑的祁霨來到吧檯前,散發冷漠氣質的他,不干擾別人,別人也干擾不了他。

  「老規矩?」看見祁霨出現,吧檯後,一名美艷得不可方物的年輕女子,輕啟朱唇笑問。

  祁霨冷著一張緊鑼的酷臉,像是被人倒了幾千萬的會,不,更糟!應該是幾千億的會。

  「怎麼了?」聽說祁霨最近的脾氣很差,不,是很差很差。

  「你怎能若無其事?」祁霨沒有回答,反而問她。

  「你擔心的是這個呀?」女子輕笑。

  祁霨不想訂正她的錯誤。那晚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用不著公開。

  「如果非得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嫁入祁家似乎沒什麼不好。如果非得嫁給祁家的男人,嫁給你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女子的唇邊輕綻絕美笑顏,調酒的利落動作無懈可擊,轉眼間,一杯黃澄透明的酒被推到祁面前。

  「好了,你的『金色墮落』。」

  「你不可能任人擺佈。」祁霨輕搖酒杯,杯內的冰塊,發出互相撞擊的聲音。

  「你這麼瞭解我,我不嫁給你好像說不過去。」女子甜甜一笑,艷光四射,令人傾倒。

  「小綾,別開玩笑。」祁霨輕斥。

  這一名艷麗的女調酒師,也是這一間酒吧的老闆,就是祁霨被勒令結婚的對象——言氏企業的掌上明珠——言綾。

  個性叛逆的她,不是個好好當個千金小姐的料子,開了這間小酒吧,店名「非物語」。

  「我很認真的。」言綾撐著下巴靠在吧檯上,扁扁嘴。

  這次,祁霨沒說話,只是輕挑剛毅的濃眉。

  他確定,言綾不會是願意遵照家裡安排的乖乖牌,況且一起長大的他們,倒像兄妹,彼此之間並沒有朋友以外的感覺。

  「我要是不嫁給你,爺爺他們恰巧又願意考慮下一個人選,不就非祁霽那個大混蛋不可了嗎?」言綾細緻的柳眉皺了起來。

  「霽跟你挺配的。」一個混世大魔王,一個混世女魔頭。

  「才怪!」言綾俏臉漲紅,馬上予以反駁。「重點是,祁爺爺這次鎖定你當接班人了。」

  「我不會碰祁集團。」這是他沒改變過的初衷。

  「要不要順道幫你?」

  「你對婚事這麼冷靜,找到脫逃的方法了?」任何異狀都瞞不過祁霨的眼睛。

  「你看得出來?」言綾故意吊他胃口,輕笑後跑到其他客人身邊溜躂。

  略微思索後,祁霨懂了。

  言綾嫁給「誰」,就是「誰」繼承祁氏,引號內的名詞依狀況而定。

  漸漸融解的冰塊匡啷一聲,祁霨輕啜了一口烈酒,酒香在嘴裡擴散,直燒喉頭。

  事情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煩人!

  匡啷——

  「對不起、對不起……」玻璃破碎的聲音後,隨之傳來焦急的道歉聲,來自一道清潤的女性嗓音。

  首次,祁霨沒有經過研判,眼光自然而然轉向發聲目標。

  是她?!

  「該死的!你沒長眼睛是不是?端酒端到我身上來!」接著,是一陣男人的咒罵聲。

  「對不起……」宋語莘解下腰上的圍裙,忙著蹲下身,替被自己的粗心波及的男人,擦拭酒液灑到的褲管。

  「該死!我等一下還有一個應酬,說,你怎麼賠我的亞曼尼西裝!」憤怒的男人,一手拽起蹲在地上的宋語莘。

  「我……對不起……」負債近千萬都還沒有著落,她怎麼賠呢?

  能說的也只有一句道歉而已,偏偏,道歉多半時候沒有「實質」幫助。

  「怎麼賠我呀?我這套西裝值十萬塊,你要在這裡打工多久才賠得起?」

  男人看清楚宋語莘的清秀可人,於是動起歪腦筋,他抓著她的手不放,還不懷好意用拇指搓揉起她的手腕。

  「不如這樣吧,就拿你一個晚上抵我的損失如何?」男人色迷迷地提議。

  「先生,請放手……」宋語莘扭腕掙扎著。

  「別拒絕呀,我是在想辦法幫你。」男人另一隻魔掌,還想襲向宋語莘包裹在泛白牛仔褲裡的俏臀。

  只不過,魔掌半途被另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攔截——

  「該死的,誰!」男人低咒,往旁邊一看,昏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感覺到兩道從深邃黑瞳迸射的寒光。

  「放手。」祁霨睨向男人抓住宋語莘不放的魔掌。

  「你、你是誰!她弄髒我的西裝關你什麼事!」男人雖然懾於對方的冷然,依然仗恃自己是個有錢的小開,直接對對方不客氣。

  「非物語」的氣氛被打擾,顧客紛紛投以不屑的噓聲。

  從這個角度望去,宋語莘也看不清楚,替她解圍的高大男人是誰,但他冰硝般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隆重跟你介紹,他是我店裡的保鏢,任何只要他看不慣的人事物,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言綾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祁霨身邊,勾著祁霨的臂膀,絕美的臉蛋,掛著甜膩門微笑,順便把祁霨往前推一步。

  這下,祁霨的俊臉展現在燈光下,看不清楚的都看清楚了。

  祁霨輕斥的眼神瞥向言綾。

  是他!

  宋語莘愣在原地。距離那場化裝舞會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他的影像還是清晰不滅,第一眼的零點零一秒就能認出他來……

  他們又碰面了……地球這麼大,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宋語莘迅速把頭壓低,想就此消失。

  「喔對!還要補充一點,這裡是酒吧不是酒店,壞我規矩的人,也見不到第二天的月亮。這位客人如果想以身試法的話……」言綾打住,語帶威脅。

  聽說這家酒吧與「異人館」有關,果然不假,「異人館」之首的祁霨,居然是言綾的保鏢!

  「呃,誤會、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男人頗忌憚,放掉原本抓著宋語莘的手,賠笑地雙手交握。

  「我的服務生還沒賠償你的亞曼尼西裝,我想辦法好了。」言綾作勢思忖。

  「不用了、不用了!只弄髒了一點點,沒關係!」男人連忙阻止。

  「這樣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招待你一杯『地獄之歌』好了。」言綾朝吧檯吩咐:「小何,調一杯——」

  「不用麻煩了,我還有事先走……」已經緊張到汗如雨下的男人,三步並作兩步,奪門而出。

  「唉!客人跑了,我招待店裡最昂貴的名酒,居然吸引不了客人!」

  「老闆,對不起……」宋語莘低頭向言綾道歉,心中慌得可以。

  「偶像劇不是有演嗎?『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麼!』呵,我愈來愈喜歡惡勢力了耶!」言綾以手肘推了推祁霨。「改天跟你調幾個『異人館』的人來當保鏢。」

  「他們不當奶媽。」祁霨淡淡開口,眼光始終定在宋語莘低著的頭頂上,眼底有一絲壓抑的情緒。

  「我又不是奶娃娃!」言綾從鼻子哼氣,馬上又換了個笑容,轉向才來打工一個星期的新服務生。「語莘,你沒有被嚇到吧?」

  「沒有……」怎麼可能!但願沒被祁霨認出來。宋語莘的頭還是低著,小腦袋東轉西轉,心臟七上八下地亂跳。

  「那就好。沒事了,今晚『非物語』免費招待各位甜酒釀,大家請慢用!」言綾大方的彌補其他顧客被打擾的損失。

  「好耶!」其他顧客鼓掌拍手叫好,這段風波算是圓滿落幕。

  「老闆,是我不小心打翻酒杯的,如果要扣我的薪水……」宋語莘繞到言綾身邊自首,低著頭刻意逃避祁霨探索的目光,希望他沒認出她來。

  「人又不是十全十美,犯錯是難免的事,別放在心上。」

  言綾疑惑的眼光,在宋語莘和祁霨之間來來回回,最後嬌俏一笑。

  「謝謝你……」

  「你該道謝的好像另有其人。」言綾的菱唇,努了努祁霨的方向。

  只是,當言綾說這句話時,宋語莘像是沒聽見似的,馬上蹲下身努力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漬,僵硬的動作下,絲毫沒察覺自己的食指,被碎片劃出了一道血口子,微微滲出鮮紅的血絲。

  「語莘?」看宋語莘的反應突然變得奇怪,言綾擔心地問。

  祁霨則直接多了,一把拉起宋語莘纖瘦的身體,將她帶離那一地凌亂。

  「呃!」被拉扯的力道過猛,讓宋語莘撞入祁霨寬闊的胸膛。

  他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她臉頰,再次碰到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體溫,緊張的宋語莘像只活跳蝦,一蹬跳離祁霨三大步遠。

  「真巧,又見面了。」祁霨盯著宋語莘。

  他們認識?言綾搬來一張椅子,坐在上面看起好戲來。

  他沒忘記她!宋語莘的心臟狂跳,幾乎超過所能負荷的速度,血液往臉上衝,大腦運作停擺,低著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呀,被人耍了,哪有這麼容易忘記!

  完了完了……

  「你什麼意思?」祁霨再問。

  宋語莘已經嚇得腦筋打結,無法回答。

  「我記得你那個晚上不會一問三不知。」祁霨的臉部筋肉,因咬牙而抽動。

  那個晚上?哦喔……言綾愈聽愈起勁了。

  「老闆,我今晚不加班了!」原本要求加班的宋語莘,這會兒反而反悔了。

  「為什麼?」言綾其實是對著空氣發問,因為宋語莘已經衝到吧檯後,拿出背包跑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女人面對帥到不行的祁霨,會想落跑的。

  「你們認識?」言綾這句話又是對著空氣發問,因為問的對象祁霨,也消失在門口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祁霨,主動追一個女人。

  「唉!未婚夫去追另一個女人,我該有什麼樣的表情?」言綾傷腦筋。

  「你現在在笑。」調酒師小何幫她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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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8:02
第四章   

  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敢回頭地跑……

  她為什麼要跑?

  宋語莘煞住腳步,氣喘吁吁地以雙手撐住膝蓋,在原地喘氣,思考這個問題。

  逃跑不就等於自亂陣腳了嗎?

  只要她抵死不承認那晚的事是她做的,就當他們彼此只有一面之緣,他能拿她怎樣?

  不知不覺,宋語莘在紛亂的思緒中,回到了公寓。

  「宋小姐,你回來了呀!這是你男朋友?」房東太太上樓來。

  男朋友?「呃?」正在開門鎖的宋語莘,疑惑地回頭。

  「你——」他一路追來?!

  宋語莘差點撞上門,手中的鑰匙因驚嚇而落了地,她選擇撿回鑰匙逃避祁霨的目光,卻被他搶先一步,撿起地上的鑰匙,拉過她的右手,不容她拒絕的力道,硬是將鑰匙圈塞入她手心。

  「我女朋友承蒙你照顧了。」祁霨打斷宋語莘,朝房東太太輕一頷首,矜淡中帶有桀傲的形象依舊,銳利的眼神,警告宋語莘保持緘默。

  他們根本不熟,她哪會是他女朋友!

  「我不——」宋語莘到口的抗議,再一次被他的眼神擋回去。

  「哪裡,哪裡。」房東太太只覺得渾身散發冷魅氣質的他不好惹,也就不探究他和宋語莘之間怪異的氣氛,趕緊把東西交給宋語莘。

  「宋小姐,那群人晚上又來找過你,說是要把這個交給你。」房東太太沒敢多待,隨即下樓去了。宋語莘好奇接過,是一封信。

  「你住這種地方?」祁霨推門而入,高大的身形讓原本就不大的空間,看起來變得更加狹小。

  「……喂!」宋語莘想不到其他能稱呼他、而且不必太客氣的用語。「這是我家,請你不要沒經過同意,就隨便闖入!」

  「祁霨,我的名字。我不介意你剛剛喊我單名『霨』。」

  很氣人的回答。

  「你怎麼上樓來的?」她記得她把一樓的大門鎖上了。

  「這種破爛鎖還難不倒我。」

  很自信的回答。

  「請你離開。」宋語莘深呼吸,不想透露自己在他面前控制不住的緊張。

  「不問我為什麼追來?」

  「我不想知道,你可以走了。」除了那晚的捉弄,還有別的原因嗎?

  「你都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緊張的她企圖持平發顫的聲音,吐出兩個字:「謝謝。」

  「真有禮貌!現在怎麼不用耍我的那一招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宋語莘心驚膽戰地,瞄向面部筋肉抽動的祁霨,他冷然的表情,就好像風雨欲來前的寧靜,未知的狂風暴雨,似乎緊跟在後。

  「該死的你竟敢裝傻!」

  宋語莘摀住雙耳,抵擋祁霨震天價響的吼聲。

  「你會吵到鄰居……」

  「說!那晚是什麼意思!」他抓過她纖細的雙腕,箝在他胸前。

  「我聽不懂啦!放開我!」死不認帳就對了。

  祁霨盯著她閃爍的美眸,這個「犯案」後逃逸無蹤的該死女人!

  他沉默了一會,語氣一變,平靜地開口:「那場舞會的領班,為了當天的事找你,他說你的名字是宋……」他記得,她當晚在找領班。

  「對啦,是我,宋語莘。他沒怪我遲到、又跟著你一起失蹤吧?」聞言,她趕緊追問,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間接承認她就是「犯案」的兇手,也被他套出姓名來。

  「宋、語、莘。」祁霨咬牙,磨得牙齒發出「駭人聽聞」的恐怖聲響。

  他祁霨這輩子,還沒這麼被女人當玩具耍過,這個窮酸女人,竟敢耍他在先、又愚弄在後!

  有膽羞辱他,就要為她自己的大膽付出代價!

  糟!她說溜嘴了!「嘿嘿……我只不過是一時好奇,不算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吧……」  

  現在,宋語莘也只有賠笑的分了。

  「好奇?有必要偷走我的長褲嗎?」祁霨想到就有氣!

  她的「傑作」害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後,還得在地下停車場閃閃躲躲,怕遇到熟人,被當成笑話恥笑一輩子。

  「我太緊張,隨手就拿走了……」

  眼神能殺死人,大概就是形容現在的祁霨!

  「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跟你道歉嘛,對不起……」識時務者為俊傑,仇恨先放一邊,保命要緊,留一條小命,要報仇以後還有機會。

  「你是女人。」

  他擺明不打算放過她。

  「記得我說過的嗎?激怒我的下場很難看。」

  宋語莘瞪大水盈的清眸,防備地問:「你想做什麼?」

  「對於一個羞辱我的女人,我能做什麼?不過,你的補償和賠罪不能免。」

  「如果要錢的話,你也看到了,我住的是這種破爛鎖關不住的破爛地方,沒錢給你。」哀兵政策宣告失效,她也不再扮演弱者。

  「我有說我要錢了嗎?」他冷勾唇角。

  「你……要什麼?」宋語莘腦中的警鈴大作。

  「會慢慢告訴你,這次先拿一點『小補償』。」

  祁霨邪肆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大掌抵住她的後腦勺,將她帶入懷中,密密實實地讓兩唇相貼,毫無空隙,甚至越界,闖入她口中。

  強奪她一個吻後,他如她所願離開她的小房子。

  撫著微熱的唇,宋語莘無力地靠在鋁門上,心中的慌亂遲遲散不去。

  天呀,她究竟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了?!

  

  空氣中瀰漫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混和各種藥味,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姐,瑪格麗特的家淹大水了!」

  纖細的嗓音,來自一名病床上的纖細少女,消瘦的面容,襯托出她骨碌碌的大眼,慧黠有神、卻被枯黃包圍。

  「啊!對不起……」回過神來的宋語莘,連忙把小盆栽裡的水倒一些出來。

  「你在神遊呀?有沒有遇到天使,告訴她讓你早日銷出去?」宋語薰輕易看出發呆中的親姐姐,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始終刻意隱藏的憂容,於是試圖營造輕鬆氣氛。

  她雖然「足不出醫院」,但她很清楚,姐姐大概又在煩惱錢的事了。

  她敢說,光是自己的醫藥費,就足以逼瘋一個小康家庭了,何況是負債纍纍的她們。

  「你這麼希望我嫁掉呀?我的錢還沒賺夠呢!」宋語莘的思緒,從房東太太交給她的信上,轉回桌上的水果,動手削起蘋果來。

  那封信是父親欠債最多的債權人寫的,也是父親生前的事業夥伴,信上內容大致上,是要她當面說出一個確切還錢的時間。

  問題是,她哪來這麼多錢,確定償還的時間?

  想到償還,宋語莘不禁想起一身霸氣的男人……

  前幾天在公寓門口,被祁霨強吻的一幕,又躍上宋語莘的腦海,唇上的燙麻感似乎還未散去,她的唇心到現在依然熱著……

  他到底想做什麼?

  「姐?你的臉怎麼那麼紅?談戀愛了?還是要結婚了?」病床上的宋語薰興奮地問。

  「沒有啦!」宋語莘連忙掩飾慌亂的心情。

  「交男朋友的話要帶來給我看看唷!」

  「會的會的!你、慢、慢、等!」宋語莘捏了捏妹妹可愛的鼻尖。

  「姐,人長大了,好像會被很多東西限制住……說實在,我不想長大。」

  「小薰,不要亂說話!」

  「可是,我想長大到可以看你披上白紗結婚,成為天底下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宋語薰的眼裡,閃耀深深的企盼。

  「為什麼不是想看到你自己披上白紗,讓一個王子牽你的手呢?」宋語莘強壓下突湧而上的酸澀,撐起一抹微笑問。

  宋語薰不說話,咧得大開的蒼白嘴角,綻放動人的純真笑容。

  「小薰,吃藥時間到了。」護士Miss   Li拿藥進來病房。

  「沒問題!」宋語薰聽話地,把六顆大小藥丸和水吞下,她一向很勇敢,從不叫苦。

  「語莘,主治醫師請你過去一下。」長時間的相處,醫療人員和宋家姐妹,都已經熟稔到可以直呼對方名字。

  「小薰,吃些蘋果,我馬上回來。」宋語莘臨去前不忘叮嚀。

  「沒問題!」

  

  「四年前的瓦斯自殺事件,造成語薰心肺和腦幹受傷,初期的症狀不嚴重,但這一年來,她的心肺和腎臟,開始有明顯的衰竭現象,加上她先天抵抗力較弱,三年多治療下來,復元的情況並不樂觀。」

  「怎麼會?最近小薰的精神好很多了呀!」

  「有一件事,我想還是告訴你,小薰一直不願意接受進一步的手術治療。」

  「手術治療?」

  「心腎移植。」

  「手術過後,小薰就能恢復正常,回家、上學嗎?」

  「成功的案例所在多有,當然,器官移植手術不容易進行,就算幸運找到相符的器官,移植過後仍會有血溶,及器官性排斥的危險,手術費用也是一大考量。」

  「我怎麼完全不知道手術的事……」

  「小薰也許有不讓你知道的理由,不過我想,小薰未成年,站在醫師的立場,我還是希望身為她姐姐的你能謹慎考慮。」

  ……

  走在路上,宋語莘滿腦子,都是前不久與醫生的對話,神情有些恍惚。

  「小薰一定是擔心手術費用的事,所以不跟我提……」她喃喃自語。

  「笨小薰!錢雖然重要,但哪有你重要!」

  想著想著,她的眼眶周圍濕了,視線也模糊了,沒注意到自己走上亮著紅燈的斑馬線,沒注意到危險逼近。

  茲——

  一陣可怕刺耳的剎車聲,在宋語莘身邊悚然響起,她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向另一個方向,霎時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被撕成兩半,靈魂也差點抽離。

  「該死!給車撞很好玩是不是!」

  接著,就是一道震耳欲聾的男性暴喝,在她耳邊隆隆作響。

  「這位小姐有沒有受傷?」轎車的駕駛趕緊下車詢問。

  「沒事。」又是那道不陌生的低醇嗓音,這次還挾帶了些微的不耐與憤怒。

  「那就好,小兩口吵架別吵到馬路中間來,很危險的。」轎車駕駛一見男的繃著俊顏、女的悲淒無神,直覺他們是情侶吵架,便搖搖頭開車離去。

  在有力的懷抱中,宋語莘動也不動,直到明白發生了什麼,再也抵不住渾身發顫的恐懼。

  感覺到雙臂間的嬌小身軀不停顫抖,祁霨原本緊斂的怒容,竟奇異地因她而軟化,不顧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馬路口,收緊雙臂將她護衛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想要大罵豬頭的衝動,變成難以言喻的……心疼。

  「沒事了。」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輕輕的、低低的,好好聽喔……

  他是……祁霨?!

  最初的驚悸退去,宋語莘意識到了自己是被誰摟抱著,想掙脫這個懷抱,雙腳卻不聽使喚地發軟,成了推拒他,卻又往他懷裡偎靠的窘境。

  「放開我!」她低叫,嗓音還是低顫難平的。

  祁霨如她願放手,只不過退離她一步,腳軟的宋語莘,又像個無尾熊往前懶懶趴去,目標是——他這棵大樹。

  「原來,不想放手的是你。」他低笑,剛好接收她處軟的嬌軀。

  「才不是!」

  怎麼又是他救了她?宋語莘很清楚,要不是祁霨伸手拉了她一把,後果根本不堪設想,先進手術房的不是語薰,而是她!

  「怎麼不是,呶,你看。」祁霨又惡意地退了一小步,沒有預警的宋語莘,理所當然又往他身上跌。

  這渾蛋!為什麼又遇到他?宋語莘簡直想撞死算了。

  跟他強爭只有輸的分,她索性不說話,抬眼冷冷瞪他。

  「你的父母,顯然沒有好好教你待人接物的禮貌。」她發火的樣子,為她的清麗又多了一層燦艷,沒有了方才令人心憐的軟弱,祁霨還算滿意。

  「他們早死了!」被祁集團逼死的!

  宋語莘的憤恨被挑起,虛軟的身體裡也注入了一絲堅強,不容許她軟弱,雙腿終於也能撐起她一身的狼狽,退離他。

  「為什麼到醫院?你生病了?」

  開車路過的祁霨,原本只是看見她單獨從醫院走出,心中起了疑惑想問清楚,一下車便撞見她差點出事的一幕,及時救了她。

  回想到剛才驚險、令人窒息的一幕,他的心還會不由自主地抽痛,搞什麼!

  「你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宋語莘頓了一下。「不過我不想知道,你不必告訴我,所以你也不用管我的事。」她轉身要走。

  祁霨惱怒地攫住宋語莘的纖細上臂,將她拉回面向他,口吻是冷鷙、不容挑戰的。「你是我的人,我當然有權掌握你的行蹤。」

  「我不是你的人!」她掙扎著,想收回自己的手臂。

  祁霨卻把她更扯向他,近得他微微低頭,就能以俊挺的鼻尖,觸碰到她秀巧的鼻子。

  「你該給我的補償和賠罪,忘了?」他的氣息緩緩吐在她鼻間。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請你不要再打啞謎!」大不了他要什麼補償,她想辦法弄到。

  她明白,以她的能力,談什麼報復祁集團都是天方夜譚,現在,她只想早日和祁集團的一干惡魔脫離關係,和妹妹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這麼快就想知道?那好,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直到我厭倦你的出現,你的補償就算結束,聽清楚了嗎?這是『專屬』你的手機,不准關機。記得,隨傳隨到。」他硬塞給她一支最新型號的銀色手機。

  「你是什麼意思!」或者,應該問,她到底惹上了什麼危險!

  「很簡單,你是我的女奴,用你自己來彌補你所犯下的過錯。」

  祁霨魔魅般的宣告,直接將宋語莘打入地獄,宋語莘的臉猛地刷白,她只不過是小小地惡作劇,沒想到他竟以這種方式報復她!

  「憑什麼要我聽你的!」宋語莘捏拳憤怒道。

  長這麼大,她是第一次想學古人,狠狠在一個人的兩頰各烙上「無恥」、「淫賤」四個大字,讓他永遠見不得人!

  「憑我能讓你身敗名裂,憑我能掌控你家人的生死。」

  小薰!

  他知道小薰住院?他會對小薰不利?

  她家為什麼非得與祁氏有關——令人痛徹心肺的關係!

  姓祁的人,為什麼都要毀滅她原有的平靜與幸福!

  惡魔!他是個惡魔!

  宋語莘緊咬下唇,甩開他的鉗制,頭也不回地跑開,像逃離災難。

  祁霨盯著她漸遠的慌亂身影,眼底沒有勝利的快感,而是宋語莘悲憤的神情,如巨石壓迫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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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8:27
第五章   

  「宋語莘,我請你來談事情不是請你來發呆的,看在跟你父親一起做了十幾年生意的分上,讓你家欠的債一拖再拖,但畢竟我是開公司的,不是開救濟院。」

  一名戴著金錶、金戒、稀少的頭髮梳得油亮、操著台灣國語的中年男子,是宋語莘的父親宋達生前在生意上常來往的某貨運公司老闆,也是宋達欠債最多的債主,因為受不了宋家遙遙無期的欠債,於是最近頻頻派人「提醒」宋語莘。

  「金叔叔,我最近真的——」

  「不要再跟我說那些理由,我聽煩了,我知道你妹妹生病住院啦!」金老闆不耐煩地揮手。

  其實他也不想把宋語莘逼入死角,但是八百多萬的錢就這樣放水流,任誰心裡都會不舒坦,更何況,那本來就是他的錢!

  四年前,宋氏企業財務出現危機,宋達向平時常往來的幾個客戶,借錢想渡過難關,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宋氏企業被祁集團收購,宋達一無所有,拖欠千萬債務,人就自殺了。

  「不是我不同情你,我都已經讓你欠這麼久了,利息也沒向你拿,對吧?」金老闆也很無奈,自己成了冤大頭,而且是最冤的一個!

  宋語莘輕輕點頭,神情出現一絲疲憊。

  金老闆說的都是事實,她也覺得抱歉。金老闆能寬限她這麼久,她已經滿心感激了,可是,除了繼續拖欠,她還能怎麼辦?

  小薰的病情、祁霨的威脅……都已經讓她覺得好累好累……

  「我是有個讓你迅速賺錢的方法,不過你可以聽聽就算了。」金老闆提議,他其實不樂見宋語莘答應,但他清楚宋達不止欠他錢,宋語莘要應付的債務不只那麼多,這應該是一個較能讓她輕易解脫的方法了。

  「什麼方法?」宋語莘馬上恢復精神。

  「我跟一個酒店的媽媽桑有二十幾年的老交情,你可以到她店裡工作。」

  酒店?那是……

  「你是我推薦去的,看我面子她會照顧你。我話就說到這,你自己決定。」金老闆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宋語莘,按下內線電話。「林秘書,送宋小姐出去。」

  談話到此結束。

  宋語莘向金老闆禮貌的道別後,尾隨林秘書離開辦公室。

  看著手中的名片,名片上寫有「琉璃宮——琉璃」五個燙金字和地址,到了她手中似乎變得異常沉重……

  

  「你是誰?」宋語薰撐開眼皮,雖然身體有些虛弱,她還是好奇地打量站在床邊的高大男子,純真的笑容隨後而揚。

  病床上的女孩和宋語莘相似的眉眼,讓祁霨一眼就猜出她們的關係。

  「你是宋語莘的妹妹?」

  「是我先問你的唷!要先回答我。」宋語薰指指自己的鼻子,纖瘦的手骨讓人有一折就斷的錯覺。

  她的生命力很弱,像是虛假的娃娃,但臉上的笑靨卻很真很真……這是祁霨的感想。

  「祁霨。」簡潔有力的自我介紹。

  「希望你跟我知道的祁家沒有關係……」宋語薰斂容低語,音量只有自己聽得到,隨即又綻開笑容說道:「你猜對了,我叫宋語薰,十六歲,你認識我姐?」

  十六歲?她看起來頂多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祁霨驚於宋語薰的瘦弱。

  「認識。」

  「你們是什麼關係?情侶還是朋友?」這句話就問得很符合她的年紀了。

  「以後就會知道。」祁霨簡單帶過,接著問:「你還有哪些家人?」

  宋語薰偏頭略微思索,對祁霨的回答沒有多作抗議,而後說道:「爸媽意外過世,其他親戚都不要我們,我只有姐姐了。我姐很堅強,是她一個人攬下所有生活的重擔。」她照實回答,不過言談之間有所保留,而消瘦的小臉上,出現了祁霨似曾在宋語莘臉上看過的悲哀。

  祁霨不語,總算知道宋語莘往醫院跑的緣故了,卻也對她出現疑惑。

  宋語莘先是以戴著面具的旗袍女子出現在化裝舞會,又以一個放浪姿態的騙子戲耍他,後來卻以一個住在破舊小公寓的窮酸樣面對他,現在又成了個照顧重病的妹妹的好姐姐,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祁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細細的聲音打斷祁霨的思考。

  「可以。」他點頭。

  「帶我和姐姐去烤肉,好不好?」宋語薰睜著期盼的大眼。

  「你不怕我是壞人?」祁霨對她的要求感到詫異。

  「不怕,因為你不像壞人。」

  「壞人不會在臉上寫『我是壞人』昭告大家。」

  「所以囉,我看不出來你是壞人嘛!」她聳聳肩,漾開巧笑。

  宋語薰跟祁霓年紀個性都相仿,不知不覺中,祁霨也把語薰當妹妹看。

  他微笑,似乎被她感染的真心笑意,在不自覺間流露。

  宋家這對姐妹花真的很奇特,姐姐慧黠卻顯得衝動,妹妹天真卻顯得冷靜。

  「祁大哥,幫我把窗戶打開一些。」

  「你能吹風?」

  「沒關係。」她還是一樣在笑,祁霨走到窗邊,打開小窗。

  「先提醒你,不要問我生什麼病,也不可以問我姐,否則我會生氣。」

  祁霨沉吟了三秒鐘後,點頭。宋語薰見他點頭,於是笑得很開心。

  「祁大哥,耳朵靠過來一點,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喔……」

  顯然,宋語薰已經把祁霨當朋友,招來他,跟他說起悄悄話。

  窗外,調皮的風精靈們原本在葉縫間比接力賽,選手穿梭在樹枝間。看比賽的觀眾搖晃葉片加油打氣。後來,窗內的和諧氣氛打動了精靈,精靈來到窗邊駐足,一個個都撐著兩腮,微笑地看著他們。

  午後的微風,帶來恬靜。

  

  繽紛的夜世界,一座華麗宮廷造型的酒店,被一片香檳色的燈海包圍,奪目耀眼,普通的市井小民根本很難一窺其萬種風情,這裡又是另一個上流社會的天堂。

  「我是琉璃,你找我?」

  一名年約四十開外的艷麗女子走進會客室,柔緩的嗓音,意外地減低了坐在沙發上的宋語莘,一踏進「琉璃宮」就不斷攀升的緊張與不安。

  「不必忙,請坐。」琉璃微笑制止宋語莘起身的動作。

  宋語莘點點頭,又坐回沙發上,無措的雙手絞著放在腿上的背包。

  「你好……我是宋語莘。」

  「我聽金老闆提起過你。」琉璃瞭然地看著宋語莘緊張的模樣,從容地走到酒櫃前,開了一瓶八二年的冰酒,將透明的酒液注入兩個透明的玻璃杯中,邊和宋語莘說話:「宋小姐,不必緊張,我這裡專吃男人的錢,不會吃你。」

  「琉璃小姐,我……」

  「和大家一樣,叫我琉璃姐吧。」琉璃親切一笑,把酒杯遞給宋語莘,坐在她對面,雙膝優雅地交疊。

  「謝謝……琉璃姐。」這樣親暱的稱呼讓宋語莘覺得彷徨,這代表了她即將成為這裡的一員,實際上,瞞著妹妹來做這份工作,她的心裡很掙扎。

  如果被小薰知道,小薰一定會很難過……

  「你決定了嗎?」琉璃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地問。她看得出來,以宋語莘清靈純美的氣質,淪落到這種風塵世界來,是糟蹋。

  宋語莘重重地點了下頭。不該猶豫了,負債及妹妹的醫藥費,都靠這個決定了,她沒有權利掙扎。

  「我不逼迫女孩子,如果不願意,你隨時可以喊停。內場的抽成我不會少算給你,甚至你不想接,我都能替你擋掉;至於外場的交易,我不會插手,懂嗎?」琉璃依然是以一副輕柔的嬌嗓說話,言語中包含的卻是另一種魄力。

  宋語莘薄翼般的眼睫低垂,像是在思考,而後長如羽的睫毛掀起,清澈的眼瞳裡換上無疑。  

  「我想盡快工作,可以嗎?」

  某種鈴聲突然響起,打斷她們的談話,兩個女人先是一頭霧水,琉璃先會意過來,輕笑。「先提醒你,上班的時候不能帶手機,服務至上。」

  「手機?」宋語莘一愣,馬上想起了自己多了支「祁霨」的手機,一時之間失去拿出手機的勇氣。這支她「專屬」的手機,是前幾天在醫院前,祁霨硬塞給她的,在在提醒她和祁霨之間的……一切,她必須付出的一切。

  「你的電話。」琉璃微笑地指了指宋語莘的包包。

  「抱歉。」宋語莘找出銀色手機,起身走到會客室一角。

  電話一接通,鈴聲停止,電話那頭,霸道的質問傳來——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我……不習慣用手機。」

  「限你在三十分鐘內到『非物語』來。」

  「我還有工作!」她等一下要去美食展覽會場當接待。

  「辭掉。」

  「不可能!」

  「看是要我替你辭掉所有工作,還是馬上過來,二選一。」

  「你——」

  「我給你三十分鐘。」

  「你至少讓我跟老闆請假,給我找人代替的時間!」

  「剩下二十九分。」

  嘟嘟嘟……二話不說,他切掉電話。

  可惡、卑鄙的小人!

  宋語薰忿忿地想把手機摔到牆上,右手已經抓著手機揚到耳後,不過仍在最後一秒理智收回手,選擇不要跟無辜的手機過不去。

  「有事?」琉璃笑問。

  「嗯,對不起,我趕時間……」不只趕時間,還趕場。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方便找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只有祁霨那個小人知道。

  自己的手機號碼容易忘記沒錯,因為多半不會去打,但……不知道?挺鮮的。

  「給我你的聯絡方式吧,什麼都可以。」琉璃沒有多問,一貫優雅的笑容面對宋語莘。

  「好。」

  

  非物語酒吧

  背著背包的宋語莘,氣喘吁吁地踏入祁霨指定的地點。

  平時值多坐公車、搭捷運的她,由於時間緊迫,只好改搭計程車趕來,對於身上沒多少錢的她來說,坐計程車等於浪費金錢,她心疼好久。

  又碰上前面一個路口塞車,她便跳下計程車用跑的,現在才會拚命喘大氣。

  「你遲到了一分五十二秒。」

  不陌生、甚至熟悉得有些令她厭惡的魔魅低嗓,在她耳畔輕洩,薄唇刷過她的耳垂,伴隨著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頰邊,喚起她不可遏止的輕顫。

  「路上塞車……不、不能怪我……」宋語莘當場宛如繃緊的木偶,控制身體的線被祁霨的手拉得死緊。

  「敢違逆你的主人?該罰。」

  祁霨輕挑地冷哼,說完便在宋語莘綿軟的耳垂上,使點勁道咬了一下,當作給她的懲罰。

  她的小臉通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散發引人採擷的香甜,令祁霨忍不住更加靠近她,事實上他也正在這麼做。

  「痛!」宋語莘縮起脖子。

  除了被他肆虐的痛楚外,她還感覺到,自耳根散發出去的熱流躥過心口,擴散到四肢百骸,因跑步而紅撲撲的臉蛋又漲得更紅。

  「語莘?!」言綾跑出吧檯,來到祁霨身邊,看清祁霨所等的人是誰後,驚呼出聲。

  宋語莘一看有人接近,心一急,跳離祁霨遠遠的,連忙與他撇清「關係」。

  「活跳蝦一隻!」祁霨輕諷,對於她的疏遠不太高興。

  變態!噁心!大嘴魚一隻!宋語莘以唇語大罵,不太敢直接跟他挑戰,不過大眼一瞪,算是她的回報。

  「看來,你還是學不乖。懲罰不夠?」祁霨打算把她「撈」回身前,進行「再教育」。

  言綾適時卡位,祁霨沒有得逞。「你說等人來,就知道代替我上禮堂的人選是誰,來的人是語莘……」她驚喜地衝到宋語莘面前,握住宋語莘的雙手舉到胸前。

  「語莘,你願意替我上禮堂結婚?!我們兩個身高差不多耶,這樣一來我的禮服你一定穿得下,太好了!」言綾開心地,拉著宋語莘在原地轉圈。

  這是言綾的計劃,找一個替身與祁霨合演一出婚禮,然後她再借題發揮,大鬧一場大小姐脾氣,說祁霨娶了別人,她再也不要看到祁霨之類的鬧劇。

  劇情雖然有點灑狗血,不過也夠份量,讓兩家的爺爺重新考慮聯姻的事了。

  「你說什麼?我不懂……」宋語莘的手,被蹦蹦跳跳的言綾甩上甩下,人被拉扯得有點暈了。

  「嗯?就是你要代替我嫁給祁霨呀!」

  代替言綾嫁給祁霨?!

  「不可能!我沒有!」宋語莘不假思索,直接否認。

  「小綾,你說得太急了。」祁霨挑眉,臉色有點鐵青。

  照道理講,看到宋語莘驚嚇的表情,他應該有種報復的快感才對,可是當他聽到宋語莘急急否認的態度,卻有股不痛快的怒火,延燒開來。

  「抱歉,我說錯了啦!應該是說,你代替我當新娘,和祁霨一起上禮堂,製造祁霨和我結婚的假象,這樣說很清楚了吧!總之,很高興你願意幫我。」

  因為,誰也不知道計劃能不能順利、會不會半途殺出一個讓新娘曝光的人,這些都很難說。

  若計劃失敗了,不但假扮新娘的人會染上一身腥,她和祁霨也都難逃兩家長老的監禁了。

  宋語莘聽得迷迷糊湖,只有一件事她很確定。「我真的不懂你們的意思。」

  「祁霨沒跟你說嗎?那三十分鐘內會出現的人選是怎麼回事?」言綾疑惑地望向祁霨,現場也只有他能解釋了。

  「我現在正要跟她說。」

  祁霨沒有解釋,只是大略提了祁言二氏聯姻的事,刻意的跳過繼承祁集團的片段,三人也移師到酒吧角落,一張四人座的桌邊。

  祁霨說完,言綾就用一種懇求的小兔眼光,望著表情僵硬的宋語莘。

  「你們太誇張了!」宋語莘從椅子上起身,馬上轉身打算離開。

  她聽得出來,他們不是在開玩笑,要她跟祁霨那個惡魔,上禮堂在上帝面前發誓,她辦不到!

  「語莘!」言綾急著呼喊。

  祁霨攫住宋語莘纖細的胳臂,只用語莘聽得見的音量,再次無情「提醒」道:「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你為什麼不乾脆結婚、壯大祁集團的勢力、繼續你吃人的惡魔生涯算了!名副其實,不是嗎?」宋語莘反唇相譏,一樣只讓他聽見。

  她對祁霨的觀感,除了祁霨是擾亂她生活、心情的罪魁禍首外,更是她痛恨至深的祁集團成員之一。

  「我記得你有一個住院的妹妹,宋語薰。」

  「你拿小薰威脅我?」他怎麼可以,連一個生命有可能隨時消逝的女孩,都拿來當成逼她就範的籌碼!

  是呀,冷血的惡魔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要保她的命,很簡單,只要你聽話。」他放開了她,算是讓她自由決定。

  「我恨你。」宋語莘的臉色死白。

  祁霨一語不發,看宋語莘痛苦,應該是達成了他報復的效果,原本應有的勝利滋味,嘗起來卻沒有預期中甘甜,反倒出現刺人的……酸澀。

  怎麼每次祁霨和語莘講沒幾句話,語莘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

  言綾有些不忍,走近宋語莘。「語莘,婚禮的事不勉強,你的意思?」他們兩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願意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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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琉璃宮,男人的天堂,卻是宋語莘不得不墮落的地獄。

  聲色肉慾的暢快,沉在心底深處的無奈,明明是那麼的不和諧,卻能在同一個畫面呈現。

  夜晚,宋語莘化身「水姬」,她不瞭解媚惑男人的手段,只有生澀中帶有些許膽量的姿態。

  這樣的她,卻能在短短兩個禮拜內,便擄獲了男客癡迷的目光,一個晚上,她既算只敬寥寥兩三杯酒,男人們也甘願為她拋金灑銀。

  只因,她能解男人摧殘純真的渴。

  今夜,她已經喝了四杯,全都是客人要求的高級烈酒。

  身穿細肩帶、連身暗紅長擺小禮服的宋語莘,與帶她熟悉工作的公關小姐Judy,步出包廂,走沒幾步路,已經不太穩的步伐,便因發昏的腦袋踉蹌了下,要不是旁邊的Judy眼明手快扶住她,否則鐵定摔得鼻青臉腫,明天就不用見人了。

  「我看你今晚到此為止吧!」Judy建議。

  從她第一天帶宋語莘開始,就認清宋語莘根本不勝酒力的事實,訓練到今天能有四杯的好成績,她要偷笑了。

  「Judy姐,我再一杯……沒問題的。」宋語莘推開Judy的攙扶,證明自己還撐得住。

  自從每次宿醉醒後不是睡過頭、就是頭疼得難受,她於是辭掉白天所有零碎的工作。

  現在只能靠「琉璃宮」的工作賺錢,加上她一個晚上喝不了多少酒,不努力一點,行嗎?

  「別喝了,不然你怎麼回家?」

  「還有一間花大錢指定我的包廂沒去……呃!」話還沒說完,宋語莘打了一個酒嗝,吐出濃濃酒氣。

  「『琉璃宮』不是普通的酒家,來消費的都是些名流人士,所以琉璃姐相當注重公關小姐的儀態,你都打酒嗝了怎麼去?很難看欸!」Judy皺眉。

  「可是——」

  「我去幫你擋,你去換衣服、妝卸一卸,回家休息!」

  「Judy姐……」宋語莘還沒出口的道謝,被Judy搶先一步。

  「不用謝我,誰叫我是帶你的人。自己小心點!」

  「嗯。」宋語莘以一個微笑,回應墮落世界裡,難能可貴的溫情。

  

  同一時間,市區黃金地段上的高級大廈內。

  佔滿一大面牆壁的視聽設備,大型的平面液晶屏幕正在播放電影,從喇叭中傳出震撼的立體音效,環繞在室內。

  祁霨長腿一屈,從柔軟的黑色真皮沙發中起身。

  一整個晚上,手機打出去的號碼,一次又一次接入語音信箱,令他不耐煩到極點,至於屏幕上放映什麼內容,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

  宋語莘那女人,竟敢不接他的電話!

  祁霨把手機往沙發一扔,手機在沙發上彈跳了幾下後,靜靜靠在椅背邊。

  瞪著手機,他的雙拳捏緊了又放,放鬆了又捏,最後彎下窄腰,再度拿起被當成出氣筒的手機,手璣上顯示的時間,畫出他眉間深深的折痕。

  24:35

  從晚上七點找宋語莘到現在,祁霨的脾氣已經進入冰河時期,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容納不下其他。

  然而,他把錯誤,歸咎於她的「趴趴造」。

  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他的拇指自有主張地,又按了手機上的撥出鍵,忍著未爆發的怒氣……

  「……喂?」

  一整晚一直沒人接的電話終於接通了,是宋語莘的聲音。

  聽到她的聲音,祁霨突然覺得心一震,有些難言的雀躍與激動,卻仍被他以凶狠的口吻蓋過。

  「整晚不接我的電話,你的膽子還是一樣大。」

  「我在……工作。」

  「隨傳隨到,又忘了?」

  「我真的在忙……現在才下班。」

  她的聲音有點疲倦,有氣無力的,聽得祁霨的更火大了。

  「你在哪裡?」

  反正不能反抗他是她的宿命,她也已經暈得不想跟祁霨爭什麼,正靠著僅存的些許精神,走在路上的宋語莘,說了身處的地點。

  「待在原地不准離開!聽到了沒?」

  「要我像個呆瓜半夜站在路邊,這也是賠罪的方法之一嗎?」

  她沒有拒絕、沒有反抗、沒有挑釁,只是淡然地詢問。

  飄忽的聲音透過手機,幽幽傳到祁霨耳裡——直熨心底,隱隱發燙。

  「是又如何,你敢說不?」他因心中忽現的灼痛,咬牙忍耐。

  電話那頭沉默了十秒鐘,她開口——

  「我會待在這裡,你放心。」

  祁霨掛斷電話,將手機緊緊握在掌心中,另一手隨即抄起桌上的車鑰匙,甩門而出。

  

  二十分鐘後,一輛疾馳的黑色跑車,猛地停在宋語莘身邊。

  她果然乖乖待在原地!

  宋語莘的順從,讓祁霨的男性驕傲高揚,卻在看見她只穿了件薄外套、站在冷風中後,立刻皺起眉頭。

  右方的車窗拉下,一道冷凝的低醇嗓音,自車上傳出來。

  「上車。」

  不用細看,宋語莘也能認出這聲音出自何人——一個禁錮了她所剩無幾的自由的男人。

  宋語莘上了車,沒有看向祁霨,只是低垂著螓首靜靜地坐著,任兩頓邊的髮絲遮蓋住她有些憔悴的倦容。

  「工作到現在?」看出她的疲倦,他問。

  她點一下頭,沒有說話。

  「從七點到現在,一通手機都不能接?」他打了至少四十通電話。

  她的羽睫微抬,心中出現疑問。

  他……找了她一整晚?對了,剛才在電話裡,他說過。

  「你在做什麼工作?」祁霨質問。

  之前,她晚上在「非物語」下了班後,就會到醫院陪宋語薰,但前兩天,聽言綾說,她辭去酒吧的工作了,因為工作時間無法配合。

  時間無法配合?她又找了什麼工作?

  宋語莘沒有解釋。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對他解釋什麼吧?

  祁霨回想到第一次見到宋語莘的情況,當時的她是名女接待,卻大膽地想把自己獻給他,語調不禁提高了些。「現在是某狂歡舞會的辣妹接待、PUB鋼管女郎或是熱情開放的性公關?」

  雖然她一身樸素,但他依舊忍不住中傷她,將心頭泛酸的難受滋味,推給她承擔。

  有必要讓自己更難堪嗎?聽出他話語中的賤視,他無情冷諷刺傷了她,宋語莘痛得只能沉默。「不說話代表默認,還是不屑告訴我?」

  沉默以對,似乎成了她惟一的反應。

  見她一味地淡默,妒意、酸意、怒意在他心中紛亂交纏,祁霨目光一亮,惱怒地橫過手攫起她的下頜,讓她面向他——

  「看著我!說話!」他惱火的低吼,充斥車內所有角落。

  宋語莘被迫讓自己有些模糊的雙眼中填滿地,淡問:「找我有什麼事?」而且,找了她一整晚。

  找她有什麼事?她的問句讓祁霨愣住。

  什麼事?

  根本沒有什麼事,只不過想打電話給她、想知道她在做什麼、想聽她的聲音,卻沒想到她的毫無回應,化成了他的擔心和焦慮,一整晚,愈積愈高……

  該死!應該是他操控她的行動,怎麼會無形中,變成了她在操控他的情緒?!

  「我想找你就找你,你有資格問嗎?」祁霨粗聲粗氣地吼叫,掩飾自己脫軌的情緒。

  宋語莘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沒有。」充其量,她只是個任他擺佈的傀儡。

  「你喝酒?」祁霨聞到她身上的酒味,淡淡的,依然逃不了他敏銳的洞察力。

  他撥開她的長髮,審視她的粉頰,兩頰上不自然的紅暈,說明了一切。

  「只喝了一點點。」卻夠她難受到明天了。

  宋語莘沒有撒謊,她清楚自己的狀況,很難說服別人她沒喝醉。

  「為什麼喝酒?」他的聲音冷了幾度。

  「……」宋語莘亂哄哄的腦袋,一時之間找不到理由搪塞,只想著不該被祁霨知道,她在酒店工作的真相。

  不該……又為什麼不該?

  突然,祁霨長驅直入的狂吻,霸道地侵佔宋語莘的芳唇,雖然,這並非他們第一次接吻,她也曾主動品嚐過他,但是這次很不一樣……

  「唔……」他的熱舌益加深入的搗弄,似乎要將她喉嚨深處的酒香勾挑上來,在他們的唇齒間散發開,宋語莘有些難以承受地抗拒。

  這個吻比先前有過的更加熾烈,如此難以言喻的熱吻,只能用陌生來形容,渾身處軟的她,早已失去招架之力,幾乎屏息地任由祁霨豪奪、囓啃、舔吮,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肆虐,一絲絲奇特的飄然,竟也迅速擄獲了她所有感官。

  吻,應該是循序漸進的吧?他卻不一樣,狂熱的吻過後,卻是在她唇上輕舔與淺啄,宛如捧著經過高熱燒製過的陶器,做最後上釉的手續,仔細而用心。

  或許是酒精發揮效力,醺醺然的她,竟不覺得這樣專注的他可惡,心跳得有些快、臉蛋有些熱、甚至有些喜歡上他吻她的感覺……

  「嗯……」她怎麼會不討厭祁霨呢?她真的醉了。

  熱吻結束,與宋語莘一樣低喘的祁霨,筆直看入她眼中,低啞了幾分的嗓音,宛若魔魅,低沉誘人。

  「下次如果要用這種方式請我喝酒,你儘管先喝。」

  宋語莘被這句話打醒,推開他勾著她下巴的手,忿而把臉撇向窗外。

  他簡直是往臉上貼金,卑鄙下流!而她居然沉淪於他的卑鄙?

  心情奇異轉好的祁霨,暫時不想計較她的無禮,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下達對方一些指示,然後,跑車再度像頭優雅的黑豹,在月夜下迅奔。

  

  直到宋語等被祁霨帶進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套房時,映入眼簾的,是落地窗前的大圓床,她整個人雖然還昏昏沉沉的,但防備細胞甦醒了大半,戒慎地盯著祁霨。

  套房內,以散發素和黃暈光芒的香精蠟燭,所營造的氣氛很美,不過,宋語莘亂七八糟的腦袋瓜,只能胡亂想著亂七八糟的劇情——

  他該不會是想……那個吧?或者,他為了要報復她的惡作劇,也要用那種變態的方式對她……呃,這裡有蠟燭,難道是要……

  滴蠟油?!

  不!她不要!

  顧不了自己的抗拒,又會引發祁霨多大的怒氣,驚嚇過度的宋語莘,轉身就要走人,卻撞入一副堅實的胸膛——

  昏昏沉沉的宋語莘重心不穩,跌趴在祁霨身上,撞疼了俏挺的鼻子,還來不及呼疼,祁霨一句話讓她全身寒毛直豎。

  「這麼迫不及待?」他嘴角輕勾,接收了軟玉溫香。

  現在的宋語莘不僅頭昏腦脹,而且還全身血液亂竄。

  「我……沒……我……」

  祁霨摟住她的肩,把她帶到套房內的小型吧檯邊。「坐下。」

  「呃?」坐下?被推到吧檯前的宋語莘,不明白祁霨的用意。

  「吃。」他命令。

  順著他的眼光,宋語莘在看到吧檯上精緻的排餐後,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這時間還有廚師下廚?」而且,還不是虛應了事的簡餐,從餐前的濃湯、沙拉,到牛排之類的主餐,再到飯後甜點、水果一應俱全,都已經半夜了呀?

  「我一句話,沒有什麼不可能。」這就是祁霨。

  「勞民傷財!」她暗地裡回嘴。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撐起一抹微笑。

  「快吃,吃完之後——」

  祁霨還沒說完,宋語莘撲上椅子,抓起刀叉猛切牛排送入口中,打斷祁霨未竟的話。

  「有兩份,你也吃呀,很好吃耶!」邊吃邊想辦法脫逃吧……

  宋語莘雖然這樣想,額際卻開始泛疼,什麼也想不出來。

  看著她努力切牛排的樣子,祁霨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制止的心動,進駐地的胸臆,還沒吃晚餐的他,竟然看著她吃就覺得飽了……

  沒錯,整晚他只記得找她,忘了自己什麼東西都沒有下腹。

  「唔……」

  突然,宋語莘捂著嘴呻吟,臉上的表情變得痛苦,祁霨迅速從椅上起身,來到她身邊。

  「怎麼了?」他的聲音顯得有點著急。

  「我想吐……」模糊的聲音,自她捂著嘴的指縫間傳出來。

  祁霨二話不說,馬上抱起她飛快奔進偌大的浴室——

  一整晚沒有時間進食的宋語莘,吐出來的幾乎是酒和胃液。

  吐完之後,她發軟地靠在身後的祁霨身上,她不想在祁霨面前表現軟弱,卻無力控制,任祁霨將她抱出浴室、來到圓床上。

  她為何要這麼拚命工作?是誰逼她喝酒?另有他人,或是她自己?

  祁霨原想問清楚心中的疑惑,卻在看見她緊閉的雙眼和深蹙的眉尖時,他選擇把疑惑吞回肚裡。

  「我叫服務生送解酒茶上來。」

  「不用了……」總要習慣的。宋語莘難受地把頭埋入柔軟蓬鬆的枕頭中,聲音愈來愈小。

  祁霨還是決定打電話,替她叫客房服務。

  叩叩——過了五分鐘,敲門聲響起。

  「祁先生,您點的解酒茶。」是飯店服務生。

  祁霨給了服務生小費,自己將托盤拿到床邊。

  「喝了解酒茶會舒服一點。」

  她沒有回應,呼吸不同於先前的急促,深沉和緩。

  「宋語莘?」他輕拍她的小臉。

  她睡著了。

  祁霨將茶杯放置在床頭小桌上,看著她不太安穩的睡容,他思索了一下,然後坐到床邊,替她覆上被單,再佛開她頰邊的長髮,張開大掌,以拇指和中指,輕輕壓按著她額頭兩邊的太陽穴。

  這個夜,有雙溫暖的大手,伴宋語莘度過難熬的宿醉。

  她的夢裡,好像也有一雙專注的眼睛,凝視著她。

  是誰的眼?那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來不及看清楚,她又被一股力量,拉入熟悉的無盡黑暗中……

  「爸……媽……不要、不能呼吸……救我……」雙眼緊閉的宋語莘,恐懼地低喊著、喘息著,雙手在半空中揮舞,又亂抓自己的臉、脖子、和被單,似乎被極度的恐懼糾纏。

  祁霨箝住她的雙手,等到她漸漸安穩下來想放開她時,他的手,反而被她牢牢抓住不放,像是想抓住身邊僅剩的溫度。

  「只是噩夢,別怕。」不知不覺,他的溫柔只為她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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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半趴在床上的人兒幽幽轉醒,臉蛋磨蹭舒服的枕頭幾下,惺忪的眼眨了眨,在溫暖的被單中伸了伸懶腰,小嘴打了一個呵欠,張成O字型。

  「哈——」宋語莘定睛看清楚「枕頭」後,未完的呵欠,硬生生卡住。

  「你醒了。」

  「怎麼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誰?整晚抱著我,別說你把我當成別人。」祁霨的口氣有些醋意,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接下來,宋語莘看見自己半趴在祁霨身上、頭靠在他肩膀、手橫放在他腰間、左腿放在他的雙膝中、兩人還共用一床被單,她整個人才真正「驚醒」過來。

  他們、他們居然……睡在一起?!

  「你!啊——唔……」她的尖叫被他摀住,人也被他轉了個方向,從趴在他身上變成躺在他身下,雙手被他壓制在背後。

  「一大早就高分貝伺候,你還真『熱情』!」他的眼神是一片慵懶,顯然也是睡醒沒多久,可是有些不悅。

  「唔唔……」她依然放聲大叫,不過都成了支吾聲。

  「你如果想維持這個姿勢,儘管叫,我不介意。」說著說著,祁霨乾脆讓兩人相貼更加緊密。

  她不敢發出聲音了,拚命扭動想掙脫地。

  「再動就馬上要你『補償』,聽清楚,這次不會只要『一點點』。」他低啞威脅。

  祁霨的恐嚇生效,宋語莘不再掙扎,也注意到兩人昨夜的衣著,依然完整,只有些許凌亂,衣料並沒有擅離崗位。

  他並沒有趁人之危……這項認知有如春風,吹皺了宋語莘一潭心湖。

  心湖大亂的她別開眼,把眼光調向別處,不看向那雙直勾勾注視著她的深邃雙眸,會讓她誤以為溫柔的眼——

  不是溫柔!根本不是!祁霨只不過是個用這個借口,來玩弄她的冷血惡魔!

  宋語莘不斷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提醒自己不要陷入祁霨設下的陷阱裡。

  「把你工作地方的電話號碼給我。」祁霨滿意於她的柔順,放開鉗制,從床上拔身而起,整理自己的襯衫。

  「哪個電話號碼?」她防備地問,不禁猜測起他對「琉璃宮」的事知道多少。

  「白天工作的地方。」

  「要做什麼?」宋語莘鬆了一口氣。他並不知道晚上的她在……

  「替你請假。你該去向你親愛的妹妹,介紹一下未婚夫我吧?」

  「你要去醫院?」

  「禮貌上,我該去跟宋語薰打個招呼。」

  「不需要!」小薰如果知道會怎麼想?她不想讓小薰知道祁霨,尤其是她又跟祁集團的人牽扯上了,更何況,婚禮是假的。

  「嗯?」他挑眉。

  「呃……我是說……不需要請假,我今天沒班。」宋語莘挫敗地呼一口氣,受制於他,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好,去梳洗一下,等一下到醫院。」

  宋語莘無奈地走進浴室,在關上門時,門被祁霨以手臂撐住,不讓她關上。

  他連她刷牙洗臉也要管?宋語莘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悲。

  「頭還痛嗎?」他問。

  這句話讓她當場怔愣住,才意識到與前幾天宿醉不同,今天她的頭並沒有疼得起不了床……

  「不怎麼痛了。」

  說完,她使勁把浴室門推上,背靠著門輕喘,再一次因他的溫柔而顫……

  

  「你瘋了?你不可以這樣做!」

  醫院的走廊上,心急的宋語莘拎著大袋小袋,追在推著輪椅的祁霨身邊,輪椅上坐了興高采烈的宋語薰。

  「姐,烤肉架掉在地上了。」宋語薰回過頭來提醒。

  宋語莘氣急敗壞地把地上的烤肉架撿起來,又追了上去,踏進電梯,電梯往一樓直下。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她低吼。

  來醫院的路上,他順道買了烤肉用具和食物,起初,看他買這些東西只是覺得莫名其妙,直到此刻她才完全明白——

  「知道呀,祁大哥要帶我去外面草坪上烤肉!」宋語薰笑得很開心。

  看妹妹笑得那麼燦爛,彷彿全世界的幸福,都降臨在妹妹身上,宋語莘就算想發飆也飆不起來。

  這種情況下,她沒空追究,小薰和祁霨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而且,還相處得這麼融洽,她現在只想停止他們的荒謬念頭!

  「小薰,外面的空氣不好,烤肉對你的身體也不好——」

  「有什麼關係。」祁霨輕哼。

  「怎麼會沒有關係!這關係到小薰的——」

  「一樓到了,祁大哥出發!」電梯門開了,宋語薰像個指揮官直指正前方,祁霨聽令把輪椅往前方推去。

  「喂!你們——」宋語莘急得小臉都漲紅了,再度追上去。

  「姐,你都叫祁大哥單名『霨』喔?好親密唷……」宋語薰的小賊眼曖昧地在祁霨和姐姐之間瞄來瞄去。

  「我哪有!」

  「親愛的,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們都要結婚了。」祁霨補上一句。

  宋語莘瞪向他。哼!誰跟你親愛的!

  「真的嗎?!你們要結婚?」宋語薰抬頭望向祁霨,言語之間是滿滿的雀躍。

  祁霨淺笑點頭。

  「耶!」宋語薰歡呼。「姐真不夠意思,居然讓未來的姐夫告訴我,我一定要跟醫生告假,參加你們的婚禮喔!」

  「那不——」

  我想長大到可以看你披上白紗結婚,成為天底下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妹妹說過的話在宋語莘腦海響起,到口的「算」字被她吞下,僵直背脊往前快步走去,清眸泛起薄霧。

  她是個懦夫,沒有勇氣阻止虛假,更不想讓妹妹失望……

  「哈哈!祁大哥你看,我姐害羞了。」一會兒,宋語薰的笑容斂下了些,回過頭往斜上方看。「你會一輩子疼我姐吧?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報答她什麼,你可以替我好好照顧她嗎?」

  看著宋語薰真誠清湛的雙眸,祁霨點頭,算是給她答覆。

  「勾勾手!」她伸出細瘦如柴的小指頭。

  祁霨沒有遲疑,伸出手,兩人訂下約定,而獨自生悶氣的宋語莘,仍然往前僵硬地踏步走。

  「姐!這裡就可以了,再過去就是停車場!」停在原地的他們,喚回宋語莘。

  宋語莘走回他們身邊,有些氣憤地把手中沉重的袋子通通放下。「是喔,你們不是要玩火燒車?」

  「沒那麼嚴重啦!」宋語薰巧笑。

  「頂多把醫院草皮燒了!」祁霨補充,開始架設炭火。

  「哈哈哈……祁大哥,你好好玩喔!」宋語薰笑得花枝亂顫。

  好玩?並沒有!是可恨吧!

  宋語莘翻翻白眼,然後,看到小薰這麼開心,她忽然不忍心剝奪小薰的快樂,雙手比大腦下達命令更快,便在草地上鋪起塑膠墊,讓宋語薰坐到塑膠墊上,宋語薰也幫忙把菜色擺好。

  「哇!好豐盛喔……姐,我要先吃烤丸子,幫我拿給祁大哥。」宋語薰遞出兩串丸子,把宋語莘推往祁霨的方向。

  宋語莘來到祁霨身邊,動作利落的他已經把火生好了,紅紅的小火苗,在木炭之間辟啪燃燒。

  「這是小薰要的。」宋語莘嘴裡嘀咕,心裡也在嘀咕。沒想到,像他這樣金玉其外的富家大少,也會生火,她還以為只會命令東、命令西的他在家,一定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祁霨先用紙巾拭淨烤肉架,接過食物,放到架上,熟練地刷上烤肉醬。

  「讓她活得快樂一點,有什麼關係。」他突發一語。

  對於他的想法,宋語莘感到訝異,卻另有一種奇妙的感動。

  「……可是,結果有可能會令我後悔、無法承受。」

  「你盡力了。」

  宋語莘一語不發,抱膝蹲在火爐旁。這是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說話,她受祁霨撼動的心,也像火苗一樣悄悄燃燒……

  

  凌晨一點,雷雨滂沱,渾身沒有一處干的宋語莘,回到小公寓,地板被濕透的涼鞋踩出濕濡的印子。

  回到家,她所有武裝細胞在霎時間潰不成軍,放任自己昏沉、放任自己疲憊。

  拖著一身濕,放下背包,倦極的她就這樣倒入床中,濕淋淋的長髮,纏繞在她類邊、披散在枕上。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聽見了,卻無力起身,恍惚之間,只有祁霨那張因她沒接電話,而火冒三丈的怒容在她的腦海盤旋……

  凌晨兩點。

  「好渴……」迷迷糊湖中,口乾舌燥的宋語莘,在半夜起身想找水喝,才剛撐起上半身跪坐在床上,卻又渾身虛軟趴向床邊,無力的手垂到床下。

  「呃!」頭好暈、好痛……她試著撐開眼皮,只看見天花板在旋轉,馬上又難受地閉上眼。

  「熱……」重喘了幾下,她伸手亂揮想觸碰冰涼的東西,藉以軀走身上的熱,她摸到了躺在床角的背包。

  不知道是什麼力量的驅使,她睜開眼拉過背包,找出銀色手機,按了一個鍵,手機的屏幕亮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一組她想忘也忘不了的號碼,同樣按鍵她又按了幾下,顯示的電話號碼都是同一組。

  「祁霨……」

  她為什麼會想到祁霨?甚至好想按下電話鍵,就能聽見他的聲音。

  「我一定是生病了……」不然,怎麼會想起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頭?

  宋語莘瞇眼呻吟,拿手機,捶了自己神智不清的腦袋一下。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宋語莘陷入接與不接的掙扎。

  手機響了第十聲,她接了。

  「宋語莘!該死的你居然到現在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電話那頭,暴躁的怒吼聲,夾帶濃濃的不耐。

  當宋語莘聽到以往避之惟恐不及的聲音時,卻反而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哭,不明白祁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進駐她的心房,印了記、烙了痕,就算她百般設防,也已徒勞無功。

  宋語莘什麼都不說的哭聲,逼急了祁霨。

  「語莘,說話!」

  她還是哭。

  「你人在哪裡?在家還是外面?」祁霨的語氣變得著急。

  「語莘,先別哭。發生什麼事了?把話慢慢說清楚。」

  「該死!你究竟在哪裡?說話呀,語——」

  淚流滿面的宋語莘切斷了電話,把臉埋進棉被裡,放聲痛哭,哭得撕心。

  他為什麼擔心她發生什麼事?他的關心又算什麼?

  她不該接的,不該接。

  頭疼得像是要爆炸……好痛苦……

  

  冒著大雨,原本三十分鐘的路程,不到十五分鐘,心急如焚的祁霨,飛車到宋語莘的住所,解決了門鎖後,他終於在狹窄的小房間內,找到害他心臟差點罷工的人兒。

  「語莘?怎麼回事?」看見她趴在床上哭,虛弱的抽咽聲,讓他的心一緊。

  宋語莘撐起身子,望向門邊的高大身影,她認得這個聲音。「祁……霨……」

  紅通通的鼻眼和紅通通的小臉,印在祁霨眼底,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麼脆弱的模樣,不同於平日活躍耀眼,格外惹人心憐。

  祁霨走近床邊,剛好扶住宋語莘虛軟的身體,觸摸到她身上的濕衣服。

  「該死!你不會換掉濕衣服嗎?」

  「不要吵……我的頭好痛!」

  祁霨用手試探她額頭、臉頰的溫度,發覺她的身體微微發燙,他的眉頭更加緊繃。

  「我要……水……」

  「躺好,我去倒。」他將她安置妥當後,走出小房間,在簡單的客廳裡,找到水壺,倒了一杯開水後又回到房間。「我扶你起來喝水。」

  「唔……咕……」宋語莘被他扶起身,纖細的頸項,靠在他堅實的胳膊間,囫圇灌下一大杯白開水。

  「語莘,聽得見我說話嗎?」祁霨訝異於她的虛弱。

  「呃!」宋語莘打了一個酒嗝,在他懷中輕點螓首,從她口中散發出來的酒味飄散在四周……

  她又喝酒了?她到底在做什麼工作?各種揣測掠過祁霨心頭,眉心益發緊揪。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動手脫掉她身上透涼濕緊的T恤、牛仔褲。

  「你在……幹嗎?」宋語莘迷濛的雙眼微睜,感覺不舒服的束縛離了身。

  「你發燒了,幫你脫掉濕衣服。」解決了T恤、牛仔褲,他的目標轉向剩下的內衣褲,大掌探向她背後。

  察覺他要做什麼時,宋語莘用盡力氣退離他,抓過被單覆蓋在自己春光無限的半裸嬌軀上,縮在靠牆的床角。

  「你不可以!」宋語莘以為尖叫可以阻止他,沒想到她發出的聲音,低啞得像是呢喃。

  她的身體雖然虛弱,但神志還不至於淪落到任人宰割的情況。

  然而,當她脫口拒絕後,便後悔了。

  「我不可以?你自己脫。」結果,祁霨沒有威脅她、也沒有逼迫她。

  他的反應出乎宋語莘的意料,她縮成一團,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只是戒慎地盯著他。

  「你如果想燒得更嚴重一點、在床上躺個四五天,儘管穿著濕衣服睡。不會照顧自己,又憑什麼照顧小薰?」他不客氣地諷刺。

  宋語莘咬唇不語,過了一分鐘後,裹在被單下的身體開始有所動作,然後就見抓著被單的她快速躺回枕頭上,雙眼緊緊閉起。

  這笨蛋!把脫下來的濕衣,抱在身前跟穿在身上有什麼差別!祁霨有些惱火。

  「拿出來。」他沒好氣地命令。

  聽出他口氣中的不悅,宋語莘咬牙再退一步。

  她依然雙眼緊閉,只探出白皙的水臂,認命地把貼身衣物交出去。

  在碰到他的粗糙有力的大掌時,她羞窘到覺得自己全身都燃燒起來了,連髮梢都好似竄出火苗。

  祁霨面不改色,接過女性的貼身衣物,把剛才從她身上褪下來的衣物,一併掃到床下。

  過了一會兒,宋語莘沒聽見祁霨的聲音,以為他走開了,她因他不在身邊而鬆了一口氣,但也有莫名的失落……

  怎麼會這樣?她忽然不希望他離開半步,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連帶的,心也跟著變得脆弱嗎?她該厭惡他、她該恨他的,不是嗎?

  「祁霨……」宋語莘的呢喃聲裡,有恐懼、有無奈、更有迷惘。

  「我在這裡。」

  感覺到床上陷下的重量,和自己驀然被摟進寬闊的男性肩臂之中,訝異的宋語莘睜開了迷濛的雙眼,看見祁霨抱著她,讓她側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

  「噓,不要說話,睡覺。」他收緊雙臂,閉上眼。

  溫柔縈繞在她周圍,凝望他剛毅的側臉,宋語莘在剎那間明白了一切——

  原來,她接電話,是因為渴望依賴他。

  她失落,是因為心頭有了個他一般大小的缺口。

  她哭泣,是因為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他。

  屋外夜雨依舊,屋內兩人的心,已經難以平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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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9 00:39:43
第八章   

  夜裡的琉璃宮,總是璀璨奪目,美酒笙歌,日復一日。

  「Judy姐,我記得今晚預約我的名單上,沒有這個包廂。」一身古希臘改良式純白低胸、飄逸紗裙的宋語莘,踩著高跟鞋,跟在Judy身後提出疑問。

  「這是臨時的服務,這個大人物根本不需要預約,告訴你,他又帥又多金,只要被他看上的女人,那簡直就是天底下最Lucky的幸運兒!」

  「唉,可惜他點的是新人,我沒機會,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多賺一點小費,到時候記得分紅給我就好了!」

  Judy看宋語莘一臉問號,於是再解釋:「忘了跟你說,他是——」

  「他是誰,我不想知道。」

  宋語莘服務客人從來不問他們是誰,Judy也習慣了。「好吧,那進去吧!」

  Judy先輕敲包廂門,聞聲來開門的人,讓宋語莘有些吃驚,不禁暗自揣度。

  琉璃姐?!那男人,竟然有本事讓鮮少露面,與客人周旋的琉璃宮之主,親自接待?

  「水姬,沒問題吧?」琉璃的笑容優雅輕綻。

  一如往常,宋語莘戴上面具,令男人如癡如醉的柔美笑顏,是她夜晚裡的保護色。

  「祁霨,跟你介紹,水姬——琉璃宮裡最能解男人的渴的新人。水姬,這是祁霨,祁集團的大少爺、神秘異人館的龍頭。」琉璃為「陌生的」兩人介紹彼此。

  看到對方,宋語莘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而祁霨一踏進琉璃宮,就沒笑過的神情更冷了。

  「你叫『水姬』?」祁霨瞇起眼在「水姬」,身上來回逡巡。

  低胸薄紗,纖細的頸項上,繫了同款式的飄逸長絲巾,紗質斜擺長裙,讓修長的右腿若隱若現。她一身性感中糅合清純的白,果然很能解男人的渴,看得祁霨的目光更是愈發陰鷙。

  「你們可以出去了。」他冷眼掃向琉璃和Judy。

  琉璃看了一眼宋語莘,心中盤算。

  雖然祁霨浪蕩的態度眾所皆知,但是如果女人不願意,他不會強人所難,比起其他滿腦子,只想把水姬撲到床上的色狼,祁霨是正派多了。

  「你們慢聊。」琉璃一笑便離開。

  她們怎麼不像平常一樣,替她擋掉這種要求?宋語莘有些慌張。

  「怕什麼,去呀!」不明白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的Judy,從呆滯的宋語莘後面推了一把,搖散了宋語莘的緊張無措,尾隨琉璃出去。

  是呀,她怕什麼?她現在是琉璃宮捧紅的水姬,不是平凡可悲的宋語莘。

  包廂內只剩他們兩人,輕鬆的爵士音樂,流瀉在裝潢氣派的包廂內。

  「祁先生,久仰。」宋語莘用她所學,吐氣如蘭走近祁霨,優雅素馥的嬌軀坐在他身邊,端起桌上的酒杯,斟入五分滿醇酒,端至紅唇邊。「水姬先乾為敬,感謝您的蒞臨。」說完便一口氣吞下烈酒。

她輕皺眉心的細微動作,沒有逃過眼光不曾離開她的祁霨。

  「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表面故作輕挑地,以中指指腹輕輕劃過她塗上一層唇膏的水亮脂唇,從懷疑到查證,他心裡的熊熊怒火,已經不可言喻。

  「不就是為了錢。」宋語莘輕笑,替他倒酒。

  右手腕卻被他猛地攫住。

  溢出的酒灑了一桌,順著玻璃腳柱流到地上,祁霨心中的怒意也已出閘。

  「請你放手。」她以水姬身份學到的,不只有媚惑男人的本事,還有冷靜。

  「怎麼?奴隸伺候別的男人,卻不准主人碰,我是這樣教你的?」他沒有如她意放手,反倒拉過她,在她的鎖骨間輕舔一口。

  「我是水姬,不是誰的奴隸。」

  「穿成這樣、學了幾招挑逗男人,就是水姬?錯了,你還是你,宋語莘。本質上,你還是那個偽裝成名流,混進化裝舞會想釣個有錢男人的笨窮酸。」

  而他,竟然對眼睛看到的事實,感到憤怒!

  「我沒有偽裝成什麼名流,也不想混進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放開我,你這個目中無人、蠻不講理的敗類!只會依附家族的殺人敗類!」

  面對他,強撐的冷靜宣告無效,她對著他把怨氣吶喊出來。

  「你頂撞我?」他收緊手上的力道。

  「小薰都已經病得那麼重了,你還要拿她威脅我嗎?你不是男人!」

  「我會讓你清楚明白我是不是個男人。跟我走!」祁霨森冷的口吻,讓室溫驟降。

  「放開我!」她拚命扭動手腕想掙脫他。「我哪裡都不去!」

  「後天就是婚禮,你這個新娘居然說要待在這種地方?」

  「那是兩回事!更何況,新娘根本不是真的。」

  她就算被扭斷手,也要掙開他的舉動,令祁霨氣的七竅生煙。

  「你寧願當個妓女,也不跟我走?」

  羞怒交集的宋語莘撇開臉,不回答。

  「我再問一次,你在這裡工作是為了什麼?刺激、新鮮、物色男人,想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照實說!」

  「就是錢、錢、錢!我為了錢!我要一千萬,你聽到沒?一、千、萬!」

  宋語莘只覺得自己在所愛的男人面前,已經了無尊嚴……那又怎樣?她本來就不該愛上祁霨的。

  不能掉下來的淚,一道道狠狠地劃過她的心,她別無選擇,只能任心疼痛。

  「好,我買你出場,一千萬。」祁霨放開她,掏出皮夾。「這是一張信用額度五百萬的金卡,剩下的一半,回去之後就能付給你。」

  他無法忍受她待在這種地方,任由男人吃豆腐,就算用錢,他也要帶她離開!

  宋語莘怔愕,他的話語彷彿一刀捅入她心窩。

  現在的她除了尊嚴沒了,就連狼狽不堪,都無法形容她千分之一。

  然而,宋語莘卻聽見自己這樣開口——「我要支票,近期內兌現。」

  「可以,一千萬的支票,三天後就能兌現。」她的神情沒有他預期中的興奮,反而是被擊潰般的死白。祁霨煩躁地耙了下前額的發。「走還是不走?」

  「我跟你走。」

  

  回到祁霨一人居住的華廈,宋語莘跟著他走進一間,比她的小公寓大上五倍的臥室。

  以黑白兩色為基調的傢俱,再搭配灰藍色的裝潢,整體看起來豪華氣派,而不失大方格調,可見其主人的眼光不凡。

  宋語莘匆匆瞥了兩眼,緊張的她,大腦的思考速度跟不上心跳,已無心繼續欣賞。

  祁霨從書櫃抽屜內拿出一本支票,在支票上簽下數字和姓名,遞到她面前。

  「你要的一千萬。」

  宋語莘接過支票,沉重,不知是她心中的感覺,抑或是支票的價值使然。

  直到現在,她才真真正正覺得,惹上他,根本就是拿小雞蛋去砸大鐵塊。

  「這些錢做什麼用?」他問。短時間內要這麼多現金,不會是買買東西而已。

  「還債。四年前,我爸宋達的公司被祁集團收購併吞,負債千萬,走投無路的他帶著妻女自殺,兩個女兒奇跡似的被救回來,大女兒活下來了,小女兒的健康卻一日不如一日,大女兒只有放棄學業賺錢還債、賺取醫藥費這條路可走。」

  「那種看人臉色日子,也已經過了四年了。」她竟也撐過來了。

  宋語莘不諱言賺錢的目的,讓祁霨瞭解祁集團所做的一切後,她是出了一口氣沒錯,心頭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祁霨聽完後,沒有為祁集團辯駁,之前的怒意也被沉鬱取代。

  她過的是這樣的生活……而他,終究脫離不了與祁集團搭上線的命運。

  姑且不論祁集團的對錯,他背負了她對祁集團的恨。

  祁霨一股沉重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要你替你家的錯誤償債,很痛苦?不,是名副其實吧!」

  祁霨為祁家付出代價,她為什麼沒有得到解脫的感覺,他的臉色反而讓她覺得心口……悶悶的?

  他沒有回答,而是問:「你對我的敵意,絕大多數是因為我姓祁,對嗎?」

  「你不替你們的祁集團說些什麼?」她也學他逃避問題。

  「我該說什麼?恭喜你報復成功?恭喜我必須為祁集團負責?」恭喜他自己對一個恨他的女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很荒謬,不是嗎?

  「都可以。」宋語莘解下脖子上的絲巾,脫掉腳上的高跟鞋和絲襪,姿態刻意裝得放浪撩人。

  「要了我之後,你也許不會那麼不甘願。婚禮的事,我既然已經答應幫忙,我自然會信守承諾。「一千萬,是你買我身體的交易,之後兩人各不相干,但是祁集團必須還我的自由。」  

  重點是,她不會白拿他的錢,然後走得遠遠的。

  「我不會替其他人償還什麼,你依然是我的禁臠。」祁霨宣告她的命運。

  「什麼意思?」不是這樣的!

  「婚禮前,你只能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許去。」他不會讓她離開。

  「你想軟禁我?!」

  「隨你定義。記住,我們還沒完成『交易』。」祁霨踏出房間,將房門反鎖。

  「祁霨!開門!你這個渾蛋,放我出去!」慢了一步的宋語莘,奔至門邊用力敲打,眼淚在不覺間隨之心痛滑下。

  「你不能這麼做……」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哭泣,或許是她惟一能做的。

  誰欠誰?沒有規則了、都亂了……

  

  神聖莊嚴的教堂,今日在上帝面前,見證的是台灣兩大企業主——祁集團和言氏企業第三代的婚禮。

  祁、言二氏聯姻,無疑是商界的一大盛事、全球矚目的焦點,參加婚禮的賓客更是風雲際會,政商兩界的精英,紛紛到場觀禮致意。

  整個會場佈置得高貴典雅、隆重大方,高聳的教堂正上方的彩繪,鑲嵌玻璃與神壇,兩邊銀質燭台上的燭火,相互輝映,映照出炫目的幸福光彩。

  兩家的家族成員、元老級的企業顧問全數到場,足見兩家對這場婚禮的重視度之高,祁家老太爺祁豐,與言家老太爺言進綱,兩人更是一到場便笑得合不攏嘴。

  面容慈藹的老神父面前,是紅地毯上備受欣羨的新人,全場目光集中的焦點。

  新郎祁霨,身穿簡單利落的深墨色西裝,合身修長的設計剪裁,突顯他整個人英挺不凡的陽剛氣質,單排二扣式的西裝下,搭配淺米色襯衫,從容沉穩中,呈現優雅軒昂的俊朗風貌。

  站在祁霨身邊的新娘言綾……原本應該是言綾,現在則是替身新娘宋語莘,以探望朋友、和言綾說悄悄話為由,成功地在更衣室對調了兩人的身份。

  她一身雪白,出自專業設計師之手的白紗禮服,削肩和腰間裙頭抓折的設計、以及歐洲復古宮廷式微蓬曳地紗裙,讓微露香肩的宋語莘,顯得柔美萬千。

  以純白緞帶編成玫瑰花圈為頂的頭紗,遮住她的容顏,雖然看不見面紗下的真面貌,但飄逸之間散發嬌甜的朦朧美,宛若公主的清新氣質,不需要刻意造作,也能盡情展現。

  這樣的配對組合,有如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出現在現實,令人讚歎嚮往不已!

  「祁霨,你願意娶言綾為妻,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她、信任她、尊敬她,兩人不離不棄?」老神父問。

  「我願意。」祁霨沒有猶豫,醇朗的嗓音,在神聖的上帝面前起誓,馬上令在座的女性扼腕,對新娘是既羨慕又嫉妒。

  「言綾,你願意嫁給祁霨,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他、信任他、尊敬他,兩人不離不棄?」當老神父轉而問宋語莘時,她卻沉默了。

  祁霨看著面前牆上的巨大十字架,心中莫名的苦澀氾濫——原來,她連代替言綾說一句「我願意」也不肯,她是厭惡透他了吧?

  恨他,是她很早就表明的。但現在,他又為什麼會覺得鬱悶?

  見整個場面似乎有點尷尬,老神父輕咳了兩聲,再問一次:「言綾,你願意嫁給祁霨,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他、信任他、尊敬他,兩人不離不棄?」

  新娘依舊沒有回答、新郎也無動於衷,全場嘩然,人人交頭接耳,你看我、我看你,祁、言兩家的爺爺更是緊張起來,兩老隔著教堂中間走道低吼。

  「老言,你不是說小綾沒問題嗎?一人都已經在婚禮上了,現在才反悔,豈不是太丟臉了!

  左方長椅上的祁豐,急得用手杖敲打地面。

  「老祁,小綾的確是答應嫁給你家小子了呀!」婚禮前也沒吵過鬧過,怎麼現在會這樣?  右方長椅上的言進綱,也急得冒汗。

  「我就說小綾姐根本不想嫁給大哥。」不過大哥會答應上教堂結婚,倒是怪了些。

  祁霓怎麼想也想不透。

  「或許……」看著新娘,祁霽若有所思。

  「或許什麼?」祁豐、祁霓祖孫異口同聲問。

  「我……願意。」宋語莘終於開口。

  不必問了,顯然,女主角已經點頭答應。

  宋語莘以為自己,可以很自然地把這一切都當成演戲,可是當她開口時,喉嚨深處彷彿有一根刺,哽得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心緒也跟著起伏不定。

  婚禮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但這句「我願意」,卻只是句台詞、只是出荒謬的劇碼,而她的心裡,卻偷偷渴望真實,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祁霨真正的新娘,而非言綾的替身。

  所以,她猶豫了……很可笑,是吧?

  幸好,她還是清醒的,完成了答應別人的承諾,那……之後呢?

  對於未來,宋語莘只覺得茫然、無助。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在上帝面前,老神父宣佈他們成為夫妻。

  祁霨掀起宋語莘的頭紗,低下頭,紮實的吻落在她的芳唇,巧妙的方向讓眾人看不見新娘的面貌。

  「我讓語薰來看你,她人在教堂內。」祁霨在她耳邊低聲道。

  小薰來了?!

  宋語莘連忙尋找妹妹的身影,視線卻在她急急轉頭面向眾人前,被祁霨放下的頭紗遮住,她僅能透過朦朧的薄紗,環視教堂……

  熱烈的歡呼和掌聲霎時響起,宋語莘沒聽進去,一心只想找到妹妹。

  「小綾姐哭了嗎?聲音怪怪的。」祁霓拚命探頭想看美麗的新娘。

  「感冒。」祁霽微笑地拉回妹妹伸長的脖子。

  「有嗎?小綾姐昨天還好好的呀?臭二哥別拉我啦……」

  忽然,祁霽瞪大眼嚷嚷:「啊!大哥在幹嗎?!」

  大伙又是一愣,就見新郎橫抱起新娘,不給眾人道賀的機會,往教堂外走去。

  「把手中的東西丟掉,手攀著我。」祁霨命令。

  他清楚,留愈久,假新娘曝光的機率愈大。

  身上的白紗和祁霨的動作,讓宋語莘重心不穩,她只能依他的意思,把捧花拋出去,雙手攀在祁霨的頸項上,挽救岌岌可危的重心。

  「大哥別走呀!新娘還沒丟——」祁霓追上前,還沒說完,一束玫瑰花從天而降,落在她手中。

  經過教堂門口時,宋語莘看到熟識的護士Miss  Li推著輪椅,而輪椅上的宋語薰,笑得很燦爛,興奮地直向宋語莘揮手。

  「小薰……」宋語莘的視線模糊了。「讓我下來!」她抬頭要求。

  「必須馬上走。」這是祁霨的條件。

  「我知道!」教堂外有很多記者,要揭發事實也不是現在。

  祁霨放下宋語莘,宋語莘跑到妹妹身邊,蹲在輪椅前。

  「小薰。」

  「姐,恭喜你,我終於看到你穿白紗的樣子了,好美喔!」宋語薰伸出細瘦的手,摸了摸質地柔軟的結婚禮服,純真的笑靨,像是個特地來祝福宋語莘的天使。

  「你……都聽到了嗎?」老神父說的不是她的名字。

  「那不重要呀,重點是我看到你穿白紗了,這套白紗一定能帶給你幸福。」宋語薰的神情是滿足的。

  還有,她跟祁大哥打勾勾了,她相信祁大哥不會騙她。

  「小薰……」宋語莘悄悄滑下的淚水,被頭紗遮蓋住。

  「該走了。」祁霨來到她們身邊,教堂內外的人潮,也開始向他們湧來。

  宋語莘隔著頭紗,在妹妹頰上印下一吻,接著把手放入祁霨的大掌中,讓祁霨帶她排開記者,坐上他的車離開教堂,還不忘回頭看,漸漸被人海擋住的妹妹。

  「哈哈哈……」大家都對新郎、新娘,急著離開而一頭霧水的同時,只有抱著捧花的祁霓最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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