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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靈楓]陽光四分衛(戀人達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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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07:49 |倒序瀏覽
陽光四分衛【戀人達陣之一】作者:靈楓

喂,請問她認識他嗎?
這陌生傢伙幹啥衝著她笑得像個傻瓜?
還不由分說就抱著她在機場裡狂奔起來──
多多指教?該死的多多指教!
他以不要命的速度開車害她差點吐出來,
嫌活膩了他自己去死,幹啥拖她下水?
還想要她領情?哼,下輩子吧!
氣人的是他和她表哥是麻吉好兄弟,
不要臉地上門白吃白喝也沒人會說話,
什麼?這痞子竟是出名的美式足球英雄?
算了,他是英雄還是狗熊都不關她的事,
她只想快快治癒腿傷好重返網球場,
求求他就別再像牛皮糖般纏著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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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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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08:16


大家好!第一次寫序,多多指教!

靈楓就等於運動小說!

聽到友人這麼說時,我嚇了一大跳,然後回頭看看,發現自己寫的真的都是有關於運動的。

但,冤枉啊!一切都只是巧合罷了,真的,請大家相信我!只是因為覺得會運動的男人都很迷人,所以才會欲罷不能,寫完一本又一本。不過,未來我還是會傲其他嘗試的。

「冰上悍將」系列暫時告一段落了,這次換另一個全新的城市,全新的系列,希望帶給大家一些新鮮感。

不想在這裡透露太多內容,所以就先這樣啦!

對了,翻書前請記得三件事:

一、美式足球不是橄欖球!

二、Jose不是英文,唸法是:「浩說」,不是「祖絲」!

三、看小說的時候,記得要在燈光明亮的地方,而且不要躺著看喔!

請大家慢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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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08:36
楔子

被公認為網球賽事活動元祖的溫布爾登國際網球公開賽,是全世界歷史最悠久的網球錦標賽,至今仍深受網球界的重視。每年六、七月都會吸引數十萬觀眾特地到英國觀賞球賽,全球三百多個國家也有實況轉播,關注這一項比賽。

溫布爾登冠軍獎座,可說是所有職業網球手的終極目標!

站在綠油油的草皮上,張海弦大口地喘著氣,望著計分板的眼神變得凝重。

現在比數4-0,兩人各贏一局,如果再失去兩球,她就可以說是輸掉比賽了。

「流了這麼多汗,海弦真的可以嗎?」觀眾席上的三葉風南望著球場上汗水淋漓的人兒,擔心地開口。

「不曉得。」三葉弦太郎老實地搖頭,抿了抿唇後又說:「我很擔心她的腳……」

眼見球場上的人兒又失了一球,三葉風南眉心緊皺著,「醫生不是說她復原了嗎?而且都打這麼多局了,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當初她就是因為太勉強自己才會受傷的,我不想看到她重蹈覆轍。」三葉弦太郎絕對不想再看到表妹承受一次那種打擊。

對手氣勢如虹,以壓倒性的姿態得了這麼多分,要想反敗為勝實在有點困難。

「0 ( Love ) – 30!」

張海弦以手背抹去額間的汗水,纖長的十指調整著拍線,她沉重地喘息著,為自己的表現感到煩躁。

好累,右腳傳來一陣痠痛,讓她連抬腳都覺得吃力。

這……已是她的極限了嗎?

仰頭望向無雲的藍天,張海弦難耐地吐出一口氣,拚命想要自己定下心來,冷靜地完成比賽。

眼角在掃向對手時捕捉到觀眾席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猛地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微啟唇瓣。

是他……他來了!

胸口滑過一絲難以忽略的熱流,張海弦的眼眶一熱,不禁停下了動作,望進那雙思念得心疼的眼瞳之內,她連呼吸都要忘記。

「張小姐,請發球。」見她站著不動,球證出聲催促。

球證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心神,她收回視線,拚命整理自己的情緒。「知道了。」

一股動力在觸及那雙久違的眸子時自心底深處湧現,張海弦忽然覺得所有的疲累都消失了。

「雖然對我而言,勝負已不再那麼重要……」一雙美麗的眸子掃向對手,張海弦輕扯唇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那傢伙在看,我就不想輸了。」

「那真可惜,妳注定贏不了我的。」同樣汗水淋漓的卡莉冷聲開口,「離開球壇三年了,現在這個比數,就算妳是個天才,也不可能打得贏的。」

「是嗎?」張海弦哼笑,陡然仰起頭,對著晴空大喊:「韓浩翔!贏了這場比賽,你要不要娶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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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09:02
第一章

淡淡的肥皂香在水氣瀰漫的更衣間內飄散著,一名身上只圍著一條毛巾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自印著「韓浩翔」名牌的儲物櫃裡拿出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隨意套上。

微長的髮滴著水,沿著他俊美的輪廓滑落他精壯的上身,經過古銅色軀體後落在地上。

男人有著一張足以讓女人神魂顛倒的俊容,琥珀色的眼瞳炯炯有神,唇角微微往上揚出性感的弧度,讓他看起來彷彿總是帶著笑。

「韓!你怎麼還在啊?」

略微粗啞的大嗓子隨著更衣室的大門被推開而傳至,正要拿起上衣的韓浩翔轉頭看去,在看到那折返的男人時微怔。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趕著去約會嗎?」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東方男人,他有著粗獷的外表,滿腮的鬍碴讓他看起來更加狂野。

「我忘了拿點東西。」他伸手扭開儲物櫃的密碼鎖,卻因力量過大,硬生生的折斷了鎖。「哇!怎麼又爛了?」

「跟你說了幾次要小力點!」韓浩翔白了他一眼,為好友的破壞力感到無力。「真不懂小天使怎麼會答應跟你這大老粗約會。」

這個男人簡直就像個大猩猩,長相跟個性一樣粗魯,那個有天使之稱的女模特兒大概有特殊癖好。

「因為她夠眼光!」三葉弦太郎沾沾自喜地摸著一腮鬍碴,將扭斷的鎖拋進垃圾桶裡。「這爛東西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隨便一握就爛。」

「看你最近天天約會,小心操勞過度。」韓浩翔賊賊一笑。

「有什麼辦法?我快活的日子不長了,表妹十五號就會到,到時我什麼都沒得玩,只能每天陪她。」所以現在不玩更待何時?

「十五號?」韓浩翔聽了一頓,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今天不是十五號嗎?」

「什麼?」

「你自己看。」韓浩翔將戴著腕錶的手遞到他面前,「你是放假放傻了嗎?」

「媽!」眼睛在觸及錶上顯示的日期和時間時瞬間瞪大,三葉弦太郎失聲大喊:「現在五點半了?!她的飛機再十分鐘就要到了啦!」

韓浩翔聽了下巴幾乎掉到地上:「你這人到底有沒有半點責任感?」居然連接機都會忘記。

「原來昨天晚上阿姨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啊?」大半夜的,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電話裡的人說了什麼,為了趕快掛斷,所以什麼都說「好」跟「知道」,原來阿姨打來是為了提醒他去接機啊!

這次他死定了!

一想到在機場等待的表妹可能有的表情,三葉弦太郎只覺背心一涼,眼巴巴的看著好友,「韓……」

瞥見他期盼的眼神,韓浩翔內心警鈴大作,在他開口前趕忙說:「不可能!本大爺很忙!」

「忙什麼?阿岸他們今天都跑去賭場了,不可能陪你打電動的。」三葉弦太郎一句話就打壞了他整個下午的計劃。

「什麼?!他們怎麼沒有告訴我?」韓浩翔瞪眼怪叫。

「那你就是沒事了囉!」三葉弦太郎替他下結論,然後拚命遊說,「幫我去接人啦!帥哥,拜託!」

一聽下午沒電動可打,韓浩翔沮喪得整張俊臉都皺起來。算了,既然他沒事,他也不介意幫死黨跑一趟。

「下不為例!」

「我就知道韓大人最好了!」三葉弦太郎諂媚的送上一頂高帽。

韓浩翔沒好氣地橫他一眼,「表妹大人長什麼樣子?」

「喏,這裡有她的照片。她的腳之前受了嚴重的傷,腳上有固定架,很好認的。」自錢包裡抽出一張照片交到好友手中,三葉弦太郎又提醒,「她叫張海弦。」

照片內是一個年輕的東方女人,她有著一張鵝臉蛋,挑染成酒紅色的及肩長髮與她白皙的肌膚相映著。精緻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黑色的大眼冷冷的,一張紅唇緊抿著,讓她看起來充滿了距離感。

「好臭的臉。」韓浩翔失笑,沒見過有人照相照得這麼不情願。

「她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沒變過。」三葉弦太郎的語氣有些無奈。「你記得對她客氣點,不然我阿姨會宰了我!」

「知道了。」對於女人,他向來客氣得很。「不過……你確定要我去接她嗎?」

「有什麼辦法,現在就只有你在啊!」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找上這個鋒頭過盛的男人。「你低調一點就沒問題啦。」

「我盡量。」這種事不是他能控制的。

「記得不能向她出手!」三葉弦太郎強調。

韓浩翔瞪著他,「我是那樣的人嗎?」聽他那什麼口氣!

「你不是嗎?」風流成性的韓浩翔居然有臉說這種話?

說不出反駁的話,韓浩翔只好撇撇唇,「你放心,我再飢渴也不會對朋友的親友出手的。」

三葉弦太郎感激地擁住好友,「那就麻煩你了,不枉我把你當成兄弟這麼多年啊!」

「有事求我你就稱兄道弟。」韓浩翔啐了一口,拍開他的毛毛大掌。「趕快走吧。」

「糟了!我要來不及了!」三葉弦太郎拉好衣服,臨走前將一串鑰匙往韓浩翔丟去,「這是我家鑰匙,接到小弦後順便替她弄個晚餐,改天我再請你吃飯報答你,就這樣了!」

接過鑰匙,韓浩翔對著好友的背影沒轍地搖頭。

將一粒口香糖拋進嘴裡,隨意擦乾身體套上衣服,他的視線再度落在照片裡的女人身上。

「張海弦嗎?」琥珀色的眼瞳望著那透著冷漠氣息的女人,他吹出一個大泡泡,「怎麼這麼眼熟?」

◇  ◇  ◇  ◇  ◇

十一月的波士頓正下著大雪,滿地的積雪白皚皚的,在夕陽的照耀下映出黃澄澄的光輝,煞是美麗。

羅根國際機場繁忙如昔,各式各樣的人們,來自不同國家,懷著不同的心情,充斥在機場的每一處。

而此刻,獨坐在機場大廳的一角,是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兒。

「弦太郎在幹什麼,怎麼這麼慢?」望著機場大廳人來人往的情景,坐在行李箱上,嘴裡含著抹茶百奇的張海弦不耐煩地擰著眉心。

她頭戴粉藍色鴨舌帽,鼻樑上架著粉紅色的太陽鏡,刻意遮住大半張臉,一身輕便運動服的她揹著一個裝有網球拍的粉藍色背包。

而最顯眼的,是她右腳上的固定架。

從大腿一直到小腿,固定架緊套在綁滿繃帶的腿上,不難看出她曾受到很嚴重的創傷。

乍然看去,有誰會認得出這個打扮樸素,小臉緊皺的人兒,會是在網球界有「冷公主」之稱的天才女球員──張海弦。

在兩個月前一場比賽中受了嚴重的傷後,她的經理人立即向外聲稱她到歐洲靜養,然後就再也不曾在報章上出現過,有誰會想到她其實是來到了波士頓?

將紙袋丟進垃圾桶裡,張海弦撐著拐杖站起身,決定要打電話給那遲到的傢伙,狠狠刮他一頓。

「張海弦嗎?」

她才踏出腳步,身後就響起一道微喘的男音,頓住了她離開的動作。

嘖,又來一個嗎?

張海弦無力地翻翻眼,沒有回頭,只是冷冷淡淡地回道:「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嗎?」韓浩翔搔搔頭,「真抱歉!」

沒有再理會身後的男人,張海弦撐著拐杖,一步一步,吃力地向前走。

該死的!到現在她還是不習慣用這討厭的東西!

她伸手掏出手機,想要乾脆打電話叫出租車隨便送她到一間飯店下榻,然而還沒習慣拐杖的她一手不能二用,顧得了拐杖就顧不了手機,讓它狼狽地跌在地上。

「給妳。」將手機撿起交到她手中,韓浩翔見她小臉緊皺著,有些不放心地問:「妳沒事吧?要不要我扶妳找個地方坐下?」

「沒事,謝了。」她伸掌擋住了他的好意。

她的容貌與特徵完全吻合三葉所形容的,韓浩翔拿出那張照片,想要再確定一次。

「妳真的不是張海弦嗎?」

「就跟你說不是了!」撇開頭,張海弦薄怒。

她的心情已經夠糟糕了,這不死心的傢伙為什麼不肯走開?

「好好,妳說不是就不是。」韓浩翔沒想到這個頭小小的女人脾氣會這麼差,也不希望她與他發生爭執惹來旁人的注意,趕忙安撫她。

張海弦瞪他一眼,瞥見他正要收起的照片,突然伸手扯住,驚訝地抬頭問:「這照片哪來的?」

這張照片是表哥硬拉著她照的,她絕不會認錯,怎麼會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見到她的反應,韓浩翔更加確定自己並沒有找錯人。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喔,是我朋友三葉叫我來接他表妹張海弦,既然妳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就告辭了。」

眼見他真的就這樣轉身離開,知道自己誤會了他,張海弦開口喚住他,「等、等一下!」

「怎麼了?」韓浩翔故作訝異地問。

「我就是張海弦。」

「啊?妳剛剛不是斬釘截鐵地說妳不是?」

張海弦抿著嘴,見著他眼中閃爍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自己理虧在先,也不好說什麼。

「我是。」

「妳確定?」

「對啦!」

「別這麼緊張,我跟妳開玩笑的,」他伸出右掌,禮貌地自我介紹,「我是妳表哥的死黨,我叫──」

「韓浩翔啊!」一道突如其來的女聲替他完成了句子。

「不好!」韓浩翔一聽到那個聲音就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幹嘛?」張海弦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何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快走!」一把抄起她的行李,韓浩翔扶著她右手手肘,大步往前走。

「你走慢點!」他的步伐又大又快,雖然一手被他扶著,但腿傷未癒的張海弦還是沒辦法跟上。

「來不及了!」眼見方才那道女音已成功的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大廳內許多人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情急之下,韓浩翔伸手拿走她的拐杖。「抱歉,要委屈妳一下了,忍一忍!」

還沒來得及了解他的話,張海弦只覺腰間陡然一緊,整個人被打橫抱起。

「喂!你幹什麼?」

這傢伙竟然將她一把扛上肩!

「對不起,情況緊急。」他邊說邊以最快的速度,在陣陣尖叫與大喊聲中往大門狂奔。

「韓浩翔!別走啊!看這邊!」

「喂!快把我放下來啊!你這是在幹什麼!」張海弦拚命扭動身體,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傢伙會對她做出這種事來!又看見一大群人追在他們身後,又是尖叫又是拍照的,場面極為混亂。「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追著我們跑?」

「別動!快到了!」

一如往常,只要有韓浩翔出現的場面,就會有一堆男女蜂擁而來,要簽名、要拍照、要握手……尖叫歡呼樣樣齊全。

沒辦法,誰教他是現今北美體育界最熱門的四大運動之一──美式足球的球員!

充滿著男性的張力和剛勁,表現男子漢的氣慨和勇猛,美式足球是一種講求膽色與體能,融合技巧與團體精神的運動。

而眼前的他,正是當今最有名的四分衛──Jose Hunt 韓浩翔!

年僅二十五歲的他,不但得獎無數,更是身價最高的美式足球球員,連續三年帶領隊員們拿下冠軍頭銜,是許多大人小孩的偶像,而他俊帥有型的外表,更是女性眼中的夢中情人。

身為運動員的他,知名度與好萊塢知名影星相當,可說是新英格蘭的大英雄!

將張海弦抱進車廂裡,韓浩翔躍上駕駛座,連安全帶也來不及繫上,便以高速將車子駛進車道內,把那群追星族遠遠拋在後頭。

一直到離開了機場,韓浩翔才慢條斯理地扣上安全帶,轉身看向臉色因車速過快而變得慘白的張海弦,露出大大的笑容。

「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韓浩翔,初次見面,多多指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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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09:26
第二章

多多指教!該死的多多指教!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已讓張海弦夠辛苦了,這個男人還以不要命的速度開車,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她是個連在遊樂場坐旋轉咖啡杯也會頭暈的人啊!他那種開法簡直要了她半條命!現在的她胃部一陣翻攪,頭昏腦脹的。

好想吐……

「真的這麼難受嗎?」蹲在她的身前,韓浩翔笑看著臉色蒼白的她,將一杯溫水遞到她手中。「來,喝點水。」

怒瞪著那個罪魁禍首,一口氣卡在胸口,軟癱在沙發上的張海弦已說不出話來,就算明明很渴,也打死不喝他送來的水。

要她領他的情?下輩子吧!

「別這樣嘛,我不知道妳會暈車啊。」韓浩翔眨眨眼,說得無辜極了。

沒想到這男人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張海弦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個正常人會用那種車速嗎?你想謀殺啊!」

她自問脾氣還不算太差,但是這個男人居然能將她激怒到想揍人,真有本事!

「不開快點會遇上交通繁忙時段嘛!」他攤手噘嘴,一副受了許多委屈的樣子。

「所以?」他說話到底有沒有重點?

「所以要避開啊!我最討厭塞車了。」韓浩翔說得理所當然,又拍拍胸口,「我對自己的開車技術很有信心。」

「可是我對你沒信心!要死你自己一個人死,不要把我拖下水!」張海弦掌心刺癢,沒有打算掩飾想要海扁他一頓的衝動。「弦太郎那臭傢伙死去哪了?怎麼會叫個瘋子來接我?」

「首先,我不是瘋子,我叫韓浩翔,剛剛不是跟妳說了嗎?怎麼又忘記了?」朝她晃晃食指,韓浩翔又道:「再來,三葉去約會了,可能要很晚才會回來。」

「約會?他有時間約會,卻沒時間來接我?」張海弦聽了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連聲音都走調了。

只顧著自己玩樂,卻把她丟給一個陌生男人,他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別這樣嘛,他等了好久才等到人家點頭的。」韓浩翔熟悉地在三葉家四處走動著,取下貼在冰櫃上的外送菜單。

「那就可以置表妹的生死於不顧?」沒義氣的臭男人!

「從剛剛氣到現在,妳不累嗎?」韓浩翔好笑地看著她那張皺了一整個下午的小臉,將菜單在她面前攤開,「想吃什麼?披薩嗎?還是叫中國菜?或者妳想吃日本料理?」

原諒他吧,雖然答應三葉要好好照顧遠道而來的表妹大人,但他實在是不諳廚藝,讓他下廚可能會把兩個人毒死,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叫外賣為妙。

「不用了。」她氣都氣飽了,只想快快遠離他。「我一個人等他回來就好了,你有事的話可以先走沒關係。」

她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的臉了。

「我答應三葉留下來陪妳,要等他回來才能離開。」她那副巴不得趕他走的樣子逗笑了韓浩翔。

如果他沒記錯,今年人物雜誌「世上十大性感的男人」的排行榜自己榜上有名,什麼時候變成令人退避三舍的男人?

「表姊應該等一下就會回來,她陪我就好。」

「風南今天早上到德國出差,最快也要下個星期才能回來。」見她不打算吃飯,韓浩翔也不勉強。「既然妳不餓,我就叫給我自己吃,反正是那傢伙付帳。」他抽出三葉弦太郎臨走前交給他的金卡,露出賊笑。

正要走進客房的腳步,因為他的話而頓住,張海弦瞇起鳳眸,「那是弦太郎的卡?」

「是啊,他留給我的。」

一個詭計霎時在她腦中形成,她開口問:「附近最高級的餐廳離這裡有多遠?」

韓浩翔偏頭想了想,「我開車的話,大概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叫出租車。」

「去哪?」

紅唇扯出一道美麗的弧度,張海弦笑了。

「當然是吃飯。」

◇  ◇  ◇  ◇  ◇

位於波士頓市中心的法國新料理主義餐館設計華麗氣派,餐廳正中央的水池裡有一座石膏女神像,手中捧著的琉璃水瓶倒出清泉,在燈光照耀下,彷彿流動的水晶,璀璨奪目。

悅耳的古典音樂伴隨著淙淙流水聲在餐廳內迴盪著,盛裝打扮的男女享受著高級的美食,低低的交談聲與清脆的碰杯聲,極盡奢華地散發出紙醉金迷的氣氛。

而此刻,在這間高級餐廳內,兩個打扮得與四周典雅環境格格不入的男女也坐於其中。

「魚子醬維基醬汁龍蝦乾貝凍、紅酒無花果鵝肝醬、煎鮭魚佐泡沫龍蝦汁,還有一客鴨肝慕斯佐白酒葡萄凍。」合上菜單,張海弦對侍者露出一道燦爛得刺眼的微笑,「順道給我一瓶最貴的紅酒。」

「就這樣嗎?」

「暫時先這樣。」她緩緩頷首,看向對座的男人問:「喂,你想好要吃什麼了沒?」

「我要一份醇酒燴牛頰。」將菜單交給侍者,韓浩翔失笑,「點那麼多妳確定吃得完嗎?」

「吃不完拿去餵狗。」張海弦撇嘴冷哼,「反正又不是我付錢。」

「說得也是。」韓浩翔乾笑一聲,替好友的錢包感到心痛。「不過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

「你放心,我一定吃得下。」將餐巾鋪在腿上,張海弦輕啜了一口深紅色的葡萄酒液。

嗯,不愧是貴死人的酒,真的很香醇。

「妳確定?」

「這是新式法國餐廳,東西又貴又吃不飽。」她雖然想要報復,但還不至於做出浪費食物這種事來。

「收到這個月的賬單他會不會哭?」

「哭死他最好。」要不然怎麼洩她心頭之恨?

望著張海弦臉上森森的表情,韓浩翔在心裡畫了個十字,替好友默哀。

老哥說得對,得罪誰都行,可千萬別得罪女人!

◇  ◇  ◇  ◇  ◇

當三葉弦太郎踏進家門時,迎接他的,是一本以強勁速度飛來的雜誌,與一串劈哩啪啦的日文咒罵。

「哇!」幸好他運動神經夠好,及時接住那本以自己作為封面的雜誌。「想謀殺啊?」

「三葉弦太郎!你這個大混蛋!」

「小弦,妳來啦。」三葉弦太郎乾笑兩聲,向久別的表妹打招呼。

早知道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只是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來「歡迎」他。

「你還好意思笑?」另一本運動雜誌伴著張海弦的怒氣朝他而去。

「原諒我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三葉弦太郎狼狽地想要閃躲,卻又害怕她可怕的破壞力會將他家裡的裝飾擺設砸壞,只好任她把雜誌往他身上丟。

「不是故意的?你居然叫一個陌生人來接機,還要他照、顧、我?」張海弦說得咬牙切齒。

「韓是自己人啦。」

「自己人!」指著他的食指在發抖,張海弦發誓要不是自己行動不便,早巳衝過去扭斷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那傢伙對我做了什麼?」

三葉弦太郎轉頭看向死黨,「韓,你做了什麼好事?」

「嗨!歡迎回來!」韓浩翔好整以暇地向好友揮下手,絲毫沒有被戰火牽連。

「他、他……」那種丟臉的事要她怎麼說得出口?「我不是叫你來接我?你怎麼好意思假手於他人?」

「因為我忘了妳是今天到嘛!」他這個表妹,這麼多年都沒有變,脾氣還是一樣壞,虧他這麼疼她,真是沒良心啊!

「你去死吧!」手邊的雜誌都丟光了,張海弦隨手拿起桌上裝飾用的石頭朝他擲去,下手毫不留情。

「妳別這麼激動。」三葉弦太郎眼捷手快,接住那沉甸甸的石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吧!」

「哼!藉口一堆!」再也沒東西可以丟,張海弦冷瞪他一眼,連拐杖也不用,轉身一拐一拐的離開客廳。

「妳別走那麼急啊!才動過手術沒多久!」見她越走越快,三葉弦太郎擔心地跟在她身後。「小弦!」

回應他的,是一道震耳欲聾的摔門聲。

「表妹大人的脾氣真是不太好啊。」坐在一角看戲的韓浩翔晃著拖鞋,嘻嘻笑道。

三葉弦太郎瞥了幸災樂禍的好友一眼,「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

韓浩翔無辜地攤開雙手,「我不是沒警告過你的,是你堅持要我去接她的。」

「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三葉弦太郎搖頭一嘆,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老天爺,現在這樣來整他。「你一直都在這裡陪她嗎?」

「你的吩咐我敢不從嗎?」而且他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一個下午,但他知道她還沒有習慣使用拐杖,經常會碰撞到。「我總不能任她一個人在這裡把你的房子給毀了吧?」

「謝了。」倒臥在沙發上,三葉弦太郎疲累地嘆了口氣。

「那現在怎麼辦?」

「先打給我阿姨再說吧。」

「我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眼見時候不早,韓浩翔同情地拍拍好友的肩,「先走了,你好好加油吧。」

那個女人的怒火他見識過,知道絕對不是那麼容易能平息的。

「我送你。」

「不用了,又不是不知道路。」韓浩翔不在意地揮揮手,逕自離開。

坐進跑車,在他踩下油門時,那張不曾擺過好臉色給他看的小臉浮現眼前,讓他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

張海弦……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哪!

◇  ◇  ◇  ◇  ◇

初冬難得的燦爛陽光自百葉窗溜進寬敞的公寓內,金黃色的光線照耀著一室寧靜,替奶白色的房子添上暖意。

習慣早起的韓浩翔邊喝咖啡邊啃奶油吐司,習慣性地將電視轉到體育頻道,然後拿起剛送到家門口的體育雜誌,有一下沒一下的翻閱著。

雜誌是以一個年輕的東方女子作為封面,她不但連續三年取得溫布爾登國際網球公開賽的冠軍,亦是這一屆夏季奧運女子單人網球的金牌得主。

那名為張海弦的網球女選手個子雖然嬌小,但四肢修長,不但速度快、力度夠,彈跳力又強。球技精湛的她雖然沉默寡言,但身上散發出的特殊氣質,不管男女都會被她的魅力迷倒。

不若其他女子網球選手,戰術都停留在底線,張海弦積極上網,看她的比賽是一種享受,因此深受大眾喜愛。

身為中日混血兒的標緻相貌更令她成為媒體寵兒,幾乎天天見報,各界的廣告商紛紛向她招手,電視雜誌上到處都能找到她的身影,在台灣掀起一股網球熱潮。

年僅二十三歲就有如此成就的她,自然成為許多少男少女的偶像。

「原來她就是『那個』張海弦呀!」沒想到那個不給人好臉色看的小個子居然這麼有名。

難怪他覺得她眼熟,雖然他並沒有特別注意網球,但經常會看體育新聞,也因此對張海弦這個名字有印象。

但他從未將「三葉的表妹」與「網球選手張海弦」連在一起,自然不會想到她們竟是同一人。

他翻了翻雜誌裡的報導,才知道原來她的右腳在兩個月前的球賽上受了重創,連比賽也沒打完便被擔架送離場。

再繼續翻下去,他發現幾乎每一篇報導都敘述著她每場球賽的高得分率,以及神乎其技的球技。

知道她有名,但沒想到會是這麼不得了的運動員,韓浩翔越看越訝異,忍不住脫口道:「想不到她還挺厲害的嘛。」

「好歹也是三葉家的人,厲害是當然的!」

「媽的!」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韓浩翔猛然一頓,喝到一半的牛奶幾乎滑離手,他轉頭看去,就見三葉弦太郎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你怎麼進來的?」

方才他過分專注於雜誌上,連開門聲都沒聽見。

「走進來的啊!」三葉弦太郎晃了晃前不久硬搶來的鑰匙,逕自走進吧台倒了一大杯牛奶。

韓浩翔無力地翻翻白眼,實在後悔將自家鑰匙隨意擱在儲物櫃內,讓這傢伙有機可乘,拿去複製了一把。「你在這裡,表妹大人一個人在家啊?」

「她去看醫生做檢查,不讓我跟,命令我待會去接她,」三葉弦太郎灌下鮮甜的牛奶,咧嘴一笑,「如何?我們家的小弦很了不起吧?」

「是不錯。」沒想到那脾氣不好的女人還滿行的,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她的腳傷快康復了嗎?」

雜誌上的報導雖然沒有寫出她受的傷有多重,但看她過了兩個月的時間仍包紮成那樣,多少能猜出那絕不是輕傷。

「差不多了,不過那是指她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一說到這個,三葉弦太郎心情就一陣沉重,他難耐地吐出一口氣,「醫生說她想再打球是不可能的。」

韓浩翔聞言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

同樣身為職業球員,他清楚知道當一個球員被宣佈不能打球時,就等於將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切全部奪去。

對於一個球員來說,球早就不只是一種職業,而是所有的夢想、快樂、回憶……是人生啊!

再也不能接觸到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網球,這種打擊就連一個大男人都承受不住了,更何況是年輕如她的女孩子?

「這一次她來美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醫生,替她把腳傷醫好。」

就算她不曾表露過,三葉弦太郎還是知道她其實有多麼不甘、多麼失落。

猶記得聽聞噩耗時她震驚萬分的模樣,但在短短的幾日內,她便從頹喪中走出來,決心重新振作,在養傷的同時尋找恢復的可能,為了她的夢想奮鬥。

這樣的表妹令他敬佩,卻也心疼。

「你打算找博克倫幫忙嗎?」博克倫是球隊裡的醫生,對運動傷害有深入的研究,同時也認識不少知名的醫生,或許能替她找到治癒腳傷的辦法。

「沒錯。」三葉弦太郎輕嘆一聲。「現在只希望在不可能之中找到一點可能。」

琥珀色的眸子落在雜誌裡的人兒身上,韓浩翔神色一黯。

她才二十出頭,人生還有好長的一段路,失去了最重要的網球,她要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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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國東部的新英格蘭地區,被譽為全世界秋色最迷人的地方之一,擁有一望無際的火紅楓葉,看起來比別的地方高了兩倍的湛藍天空,黃黃綠綠的草皮及森林,還有灑在紅楓上更顯燦爛的金色陽光。

位於波士頓城郊的一個小鎮上,秋意正濃。

托著腮,韓浩翔望著窗外一片秋景,滿腦子都是關於今早與三葉弦太郎的對話。

一輩子不能再打球……

換作是他,如果被宣佈再也不能打球,或許會沮喪到自暴自棄,絕對不可能像她一般,鍥而不捨地尋找黑暗中的曙光。

沒想到脾氣跟嘴巴一樣壞的她,擁有這麼堅毅的勇氣。

「韓浩翔!」

一道尖銳的喚喊在他沉思時灌進耳中,讓他稍微回過神來。

韓浩翔這才發現想得出了神,完全忘記與自己共餐的美人,他趕忙清了清喉嚨,抬眼看她,「抱歉,妳剛剛說什麼?」

「來這麼久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一句話?」金髮美人雙手環胸,一臉不悅地看著他。

「抱歉。」韓浩翔半垂著眼睫,轉移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失態。「決定好要吃什麼了嗎?」

這裡是社區內十分有名的拉麵屋,此刻,穿著簡單的韓浩翔把玩著茶杯,對面坐著一個美豔的金髮美人。

美人有著甜美的外表,立體的五官化著時尚的濃妝,一身名牌的打扮與周遭顯得格格不入。

「我不餓。」她闔上menu,手腕的銀飾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臉色不好地抿嘴問:「跟我在一起無聊到讓你發呆嗎?」

知道自己不對在先,韓浩翔只好用差勁的方式哄道:「我是被妳迷得暈頭轉向。」

被如此俊帥的男人讚美,就算明知是敷衍的話,美人還是聽得十分高興,一直緊抿的紅唇稍稍往上勾出美麗的弧度,「真的?」

不擅說謊的韓浩翔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問:「現在餓了嗎?」

美人悻悻然地撇撇嘴,環看著這間說得上破舊的拉麵屋,「這裡東西那麼好吃嗎?」

「什麼都很好吃,我經常來這。」這間位於自家附近的拉麵店,是他放假時必到的聖地。

「你怎麼會選擇住在這個社區?」並不是說這裡不好,但她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必定是住在城中的豪華公寓,夜夜笙歌才對,怎麼會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小社區裡定居?

「我媽媽是在這裡出生的。」嗯,叉燒的吃膩了,今天還是吃醬油拉麵好了。

「喔。」美女了然地點點頭。「不會無聊嗎?」

「我很多隊友都住這附近。」韓浩翔心不在焉的與她有一句沒一句的又聊了一會兒,琥珀色的眸子在瞥見外頭一群手上拍著籃球,正準備到公園裡打球的少年時,下意識脫口問出一個問題:「如果有人告訴妳一輩子不能走上伸展台,妳會怎麼做?」

他的話一出,兩個人同時一頓。

「我也不能怎麼樣,只好找別的事來做。」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又想到或許他是別有用意,她隨即勾出一抹艷麗的笑容,粉白的玉手搭在他黝黑有力的指掌上。「不然找個愛自己的男人結婚,安定下來也沒什麼不好。」

「說得也是。」韓浩翔反握著她的手,唇角揚起讓人迷醉的弧度,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她說得沒錯,一般人遇上她的狀況,大概會沮喪墮落,然後另尋出路,哪會像她,不肯輕易死心!

有著堅韌的意志及不屈服的精神……張海弦,是個了不得的女人呢!

「韓,要不要點餐了?」店家朗聲的喊問喚回了他遠揚的思緒。

「啊?」韓浩翔回過神,望向正在燙麵的店家,再看看空無一人的對座,他不禁一怔,「咦,人呢?」

「那位小姐在你發呆的時候走掉了。」老闆娘笑著收起安琪用過的杯子,無奈地搖頭。

「是嗎?」也難怪,心高氣傲的她怎麼可能忍受被他漠視。

算了,他本來就不太想跟她用餐,要不是三葉想追她的朋友,他也不會邀請她共進午餐。

「給我來一碗特大的醬油拉麵,還有一盤煎餃。」韓浩翔向老闆娘說道。

「你不是不喜歡吃煎餃嗎?」之前連請他也不吃。

「最近又喜歡上了。」

「你還真善變啊。」老闆娘呵呵一笑,「女伴都走了還吃得下?」

「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吃東西。」他敢打賭安琪會邊喝水邊看著他用餐。

老闆娘沒轍地搖頭,「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拆了一雙免洗筷,韓浩翔百無聊賴地撐著腮等待餐點送來,一雙琥珀色眸子無目的地四處看著。

深秋的景色透過落地玻璃映進他的眼中,滿街的黃葉被秋風吹送著,撐著拐杖的張海弦走在其中……

他猛然一震,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卻在眨眼確認後,證實了他並沒有看錯。

的確是那個佔據了他腦海一整個早上的身影。

秋意盎然的長街上,張海弦正吃力地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往社區內的公園走去。

韓浩翔眼尖的發現,她背上揹著一隻網球拍。

在他發呆的時候,老闆娘端來一碗熱騰騰的拉麵,「來,你的麵跟煎餃,慢慢吃啊。」

「謝謝。」收回視線,韓浩翔匆匆用過午餐後,便離開拉麵屋。

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吃得這麼急,彷彿內心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催促著他。

甩著鑰匙,韓浩翔跨進停在大街上的跑車時,眼角又不由自主的飄向對街的公園。

她不是不能打球了嗎?還拿著球拍做什麼?三葉那傢伙跑哪去了?怎麼讓她一個人出門?

許多的疑問在他腦中閃過,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韓浩翔舉步走向公園,才踏進網球場內,就見那嬌小的身軀跌坐在地上,一顆網球在網子前滾動著。

幾乎是立即就要衝上前將她扶起,卻知道這個時候的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任何人,他若是貿然上前只會讓她難堪。

換成是他,也不願意被人看到狼狽的一面吧……

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一隻厚實的大掌搭上他的肩,粗啞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怎麼在這裡?」

「你也來了。」韓浩翔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站著的是什麼人,向死黨應了一聲,他的目光並沒有挪開。

「我跟著她出來的。」他怎麼可能放心她一個人?

「真是好表哥。」韓浩翔揶揄。「她不是剛看完醫生?」

「不是什麼好消息。」雖然張海弦並沒有把結果告訴他,不過三葉弦太郎大概能猜得出來。「但看來她還是不想放棄網球。」

「這個醫生不行就找下一個。」韓浩翔淡淡地說,「她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可能一個月,也可能一年,就看她能不能撐下去,直到找到能夠治療她腿傷的醫生為止。」說到這裡,三葉弦太郎口氣突然變得好認真,「唉,她這樣真讓人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知道……」三葉弦太郎重重一嘆。「小弦年紀還小,脾氣又倔強,受到這麼重的創傷後,連眼淚都沒流過半滴,也不肯對大家傾訴。」

所有心事都悶在心裡,一個人獨自痛苦,教他怎麼能不憂心呢?

「她已經二十三歲,不小了。」

「不,那丫頭從小就在大家的過分保護下長大,不但任性,又固執偏激。」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在整個家族中年紀亦是最小的,大家都理所當然的寵著她。「現在變成這樣,我真的很怕她會承受不住。」

她打小就沒受過挫折,因此在這迷惘的時候,實在需要一個人來好好看著她。

「她沒那麼脆弱。」

「你倒是很清楚啊。」三葉弦太郎以手肘推了他一下,「也許你能幫她喔!」

「幫什麼?」

「開導一下啊什麼的。她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我真的非常擔心她。」年紀輕輕就擁有了全世界,卻在一夕間全部失去了,家族上下都很怕她會想不開。

就算她再堅強,沒有人在旁邊提點,也很可能會迷失道路。

「她不會做傻事的。」聽了許多關於她的事,韓浩翔清楚知道她絕非這麼沒志氣的人。

遇到困難就退縮的人,是絕不可能有她這種成就的。

「其實我真的很想跟她說網球不是人生的全部,叫她快點放棄,但是身為運動員的我,很清楚沒有什麼比不能打球還痛苦。」三葉弦太郎嘆息。

「那就咬緊牙關,繼續下去,如果真心喜歡,就不會輕易放棄。」

彷彿就在等他這一句話,三葉弦太郎露出一口白牙,「那你可以幫我告訴她嗎?」

韓浩翔覷他一眼,「你自己跟她說不是更快?」

「她太驕傲了,從來就聽不進別人的話。」更不用說是他這個表哥的話了。

「那我說了也沒有什麼用。」韓浩翔將手插進口袋裡,「路是要自己走出來的。」

「你說得沒錯,但有人拉她一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三葉弦太郎說得頭頭是道。

「你在暗示什麼?」這傢伙竟敢將責任推給外人。韓浩翔斜睨著他,「容我提醒你,我跟她並不熟。」

「相處一下就熟啦!」好吧,三葉弦太郎承認自己是有私心,但不能怪他,阿姨吩咐過要好好照顧小弦,但他實在搞不定她,而韓才與她相處不到一天,就彷彿已將她的個性摸清,還能將她氣得牙癢癢,或許韓對她的影響力更勝自己這個表哥。

「算了吧,要是那自尊心這麼強的女人知道你要我去陪她,你絕對吃不完兜著走。」

「你不是最愛管閒事嗎?我以為她挑起你的興趣了。」不然他幹嘛躲在一旁偷看?「來啦!好友一場,你就幫幫忙嘛!」

「你放心讓我接近她?」韓浩翔挑高一道眉問著好友。

「我知道你不會對她怎麼樣的。」絕不能對死黨的親友出手可是當朋友的鐵則。「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那可不一定。」

「韓,我在跟你說認真的。」

懶得理會身旁吵得過分的男人,韓浩翔沒有再說什麼,注意力再次回到球場裡那個嬌小的人兒身上。

◇  ◇  ◇  ◇  ◇

腳傷進行復健就能康復,但是激烈運動可能再也做不了……

回想起今早醫生說的話,握著球拍的手一緊,站在網球場上的張海弦垂頭望著腳上的固定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原本以為來到美國會有一線希望,沒想到結果還是同樣的讓人失望。

她是不是不應該再抱著任何期待?

她抬頭望向一片無雲的藍天,向來沒有太多情緒的黑瞳有著茫然。

好不甘心啊!她不想就這樣離開網球,她還想變得更強,還想往更高的地方爬,想挑戰自己的極限……

她向來就不是個貪心的人,真正喜歡的事情就只有這麼一樁,為什麼要將她唯一在乎的東西奪去?

眼眶好熱,喉頭緊得發疼,張海弦大口地吸著氣,不容許眼內的軟弱流下。

她不要哭!哭就代表認輸了,她還沒有輸,絕對不會輸!

她一定會再次站在球場上的!

不服輸的心情蓋過她的哭意,張海弦緊抿著唇將拐杖甩開,自褲袋裡掏出一顆網球拋上半空,揮動拍子發球。

「啊……」

發球的動作牽動到腳上的傷,張海弦痛得倒抽了口氣,球掛網落地的同時,她亦跌坐在地上,連球拍都握不穩,旋滑出場。

火燒般的痛楚自右腳傳至,讓向來不怕痛的她緊皺著眉頭,額間冒出冷汗,「可惡!」

該死的,居然連這個練習過無數次的動作也做不到……

坐在地上,張海弦瞪著在網子前滾動的球,腦海一片混亂。

「喂!表妹大人,這麼早來做復健啊!」

一道爽朗的聲音自身後灌進她的耳中,拉回了她凌亂的思緒,張海弦微愕地轉頭,在瞥見來者時眉心皺成一團。

怎麼是這傢伙?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更沒想到自己這狼狽的樣子會被看見,張海弦別過頭,撿起拐杖撐起身子,想要撿回球拍離開。

比她快一步拾起落於球場外的球拍,韓浩翔拿在手上晃了晃,「妳的球拍很不錯嘛。」

「喂,你幹嘛?」本來不想跟他說話的,但見他將網球與球拍都撿走卻沒有還給她的意思,她不禁瞪大眼看著他,「還來!」

球拍向來是她的寶貝,就連爸媽也不許碰,這傢伙居然拿在手上拋來拋去?

「借玩一下,別這麼小氣!」韓浩翔朝她眨眨眼,又將拾起的網球往上一拋,逕自玩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上前逗她,但在看到她倔強的表情,及那雙不服輸的炯炯眼瞳時,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口發酵,沒來由的就是想要去接近她。

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來到她的身邊了。

唉,他果然是個愛管閒事的人!

見他拿著拍子胡亂揮動,完全碰不到球,張海弦大翻白眼,「你到底會不會啊?」

「完全不會。」對她咧著嘴直笑,他說得非常坦白。

「你不是打球的嗎?手眼協調力怎麼這麼差?」只有一身蠻力,沒錯,是把球拍揮得有模有樣,卻連球都沾不到,爛死了!

「美式足球跟網球又不一樣,拿著拍子很難捉距離感。」韓浩翔轉轉手臂,對著球場的另一方發球,「再來一球!」

啪的一聲,強勁的發球成功過網,不過卻出界了。

「真可惜!」

他那亂七八糟的玩法張海弦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膝蓋再往下彎一點……用臂力不是腕力,發進對角線的前半場內。」

沒想到韓浩翔居然能立刻消化她那沒頭沒腦的指點,下一次就成功的將球發到對場。

「喔!有沒有看到?」他歡喜一笑,「成功了!」

「這樣也算成功?」球速慢,姿勢又醜,根本就是亂來。

「網球還滿好玩的。」韓浩翔嘻嘻笑著,終於肯將拍子還她。「快點好起來,到時候再認真的教我吧。」

「我不教人的。」張海弦揚起下巴,語調平板。

「別這麼小氣嘛!這麼好的才能,怎麼能自己偷藏起來?」

「哼。」懶得再理會他,她將球拍收進包包內,看也不看他。

「時間不早,我該走了,妳也別出來太久,三葉會擔心的。」韓浩翔對她的淡漠不甚在意,拉好因運動而弄皺的衣服,向她揮揮手,「再見啦,表妹大人!」

「莫名其妙的傢伙。」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張海弦啐了一聲,然而淡漠的黑瞳卻閃過一抹和煦暖意,與她的口氣截然不同。

被那傢伙這麼一攪和,心情倒是輕鬆不少。

沒察覺微微勾起的嘴角,吐出堆積在胸口的那股鬱悶感,張海弦揹起球袋,決定回去要三葉弦太郎的金卡,準備大吃一頓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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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燦爛的煙火、激昂的音樂、數萬人的歡呼尖叫聲……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是特別的節日慶典,萬不會想到這只是一場美式足球賽事的序幕。

不若其他職業運動,美式足球一年僅十六場比賽,因此每一場賽事都十分的重要,而十六場比賽裡,只有八場是在自己代表的城市中舉行,因此球迷想要支持自己城市的隊伍,就只能抓緊日子了。

而新英格蘭的美式足球賽事,更是場場爆滿,數萬名球迷都想一睹城中英雄的風采。

「表姊,妳確定這是場美式足球比賽?」望著玻璃窗外容納了數萬人的球場,連參加過許多國際賽事的張海弦也不禁感到訝異。

只不過是場球賽,場面居然如此盛大?

「很誇張吧?」三葉風南見怪不怪。「這就是美式足球比賽!」

能夠成為全球經營得最成功的職業運動,美式足球的魅力絕不能小看。

在美國,美式足球的意義已不是球賽這麼簡單,它代表著國家榮譽,是一種傳統、是一種將人民團結起來的熱情。

「我們為什麼要來?」她到現在還不懂,為什麼要一大早將她從被窩裡挖出來?「我又不看美式足球。」

「難得妳來,就來看看妳表哥的英姿嘛!妳不是沒看過他打球?」三葉風南走到吧台後,拿起酒瓶在手上晃晃,「要不要來一杯?」

她們所坐的特等席位於球場上方的房間之內,兩人從落地玻璃窗往外看去,便能將整個球場一覽無遺。

房間裡應有盡有,吧台外還有一台五十吋屏幕的電漿電視,做著實況轉播。

「現在才十二點,妳喝伏特加?」張海弦不認同地皺起眉。

「反正弦太郎付錢,不喝白不喝。」她早已做好狠狠地吃喝玩樂的打算了。

「那給我一杯,但我不要酒。」咬著抹茶Pocky,張海弦拿起擱在茶几上的球隊簡介書隨手翻看著,在看到球員簡介那一頁時,秀眉訝異地輕揚,「那傢伙居然也是正選?」

「哪個傢伙?妳說韓嗎?他當然是正選!」三葉風南替兩人各調了一杯粉紅色的飲料,躺在皮製休閒椅上舒服地嘆了口氣。「別看他那個樣子,他可是很不得了的球員呢!」

「哈!」張海弦像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

不得了?那個只會傻笑的瘋男人?

「他可說是城裡最有名的運動員。」

在這座熱愛美式足球的城市裡,率領球隊連續三年拿下冠軍頭銜的韓浩翔被視為大英雄。

這一次張海弦笑得更大聲了。

「不信妳自己看嘛!」戴著水晶戒指的玉指向電視機一指,三葉風南懶洋洋地道。

電視屏幕上,戴著耳機的球評正詳細地做著賽前的最後分析。「說到韓浩翔啊,我認為他擁有絕佳的第六感。」

「說得沒錯!一般的四分衛會在交鋒前進行聚商,告訴隊友教練所交代的策略,很少會改變進攻方式。但是韓浩翔卻憑著過人的第六感,能夠在發球前看出對方的防守戰略,然後利用『喊暗號』方式,在最後關頭改變隊上的戰術,做出最有效的進攻。」

「喊暗號」是指在交鋒前,由四分衛直接喊暗號改變教練所給的進攻指示,這樣防守的敵方教練就沒有時間來提示任何對方可能採取的策略,必須完全靠防守球員的臨場反應。

這種進攻方式十分講求四分衛的直覺與判斷力,而其他球員亦必須對四分衛十分信賴。

也因此大家都說,韓浩翔是個天才般的美式足球員!

「我就跟妳說吧!」雖然三葉風南也非常受不了那跟自家弟弟一樣吵的男人,但實在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

張海弦也不否認,瞪著屏幕的黑瞳裡有著讚賞,嘴角微揚。

沒想到那傢伙還滿有一手的。

「怎麼樣?現在對比賽有一點期待了吧?」

「有什麼好期待的?我又看不懂。」張海弦不在乎地聳肩,只希望比賽快快結束,讓她可以回家睡覺。

三葉風南揮揮手,「其實也沒什麼好懂的啦,達陣的時候歡呼一下,意思意思就好。」只懂皮毛的她向來都嘛這樣。

「什麼達陣?」

「『達陣』就是球員將球帶入得分區裡,只要球尖通過達陣線向上延伸的假想面,即算達陣成功。」

「喔。」

「弦太郎是線衛,韓浩翔是四分衛。」三葉風南攤開球隊簡介書,逐一講解,「線衛是負責攬截帶球進攻隊員和盯防接球員成功接球,即是阻止對方衝刺進攻;四分衛則是負責發動攻勢。」

「喔。」

「美式足球是一種一隊十一個球手,攻守分明的運動,一開始是以擲錢幣的方式來決定攻方,接下來就看攻方能不能在四次進攻的機會內推進十碼,接近得分區。懂嗎?」

「喔。」

接連三聲「喔」,望著表妹那一臉興致索然的樣子,三葉風南實在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在聽自己說,「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沒有。」張海弦老實得讓人氣得牙癢癢的。

「妳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算了,反正看一看也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知道她對網球以外的東西都興趣缺缺,三葉風南也不想再浪費口水。眼見雙方排出陣形,她興奮地道:「喔喔!要開始了!」

「知道啦,妳拿著飲料,小心點好不好?」張海弦沒好氣地抽走表姊手中的杯子。

三葉風南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手指在玻璃上指指點點,「站在這邊的67號是弦太郎,韓浩翔是12號。」

「妳整個人擋在那我看什麼?」張海弦無力地翻翻白眼,懶得再去理會她,隨意瞄了眼比賽。

比賽才開始不到數分鐘,雙方就開始了激戰,凌厲的攻擊對上銅牆鐵壁般的防守,交織出讓人血脈奔騰的賽事,激起全場觀眾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在草地上極速奔跑著、與對手碰撞著,在吶喊中揮灑汗水,球場上的韓浩翔完全沒有平常輕鬆慵懶的模樣,冷靜地分析著對手的一舉一動、精確地傳球佈局,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包括張海弦的。

他一舉手一投足均落在她的眼內,張海弦撐著下顎,不知不覺就專注起來,欣賞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漂亮攻擊,同時亦為他充滿男子氣慨的一面感到意外。

這傢伙,不賴嘛!

◇  ◇  ◇  ◇  ◇

「韓,要走啦?」眼見韓浩翔梳洗整理好,一身乾爽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身上僅圍著一條大毛巾的隊友伸臂攬著他的肩,「我們要去喝一杯慶祝,你要不要來?」

「不了,你們慢慢玩吧。」韓浩翔笑著拒絕,拍拍隊友的肩,「我得回去破關。」

「那好吧,我們找三葉。」見他趕著回家打他心愛的電動,隊友也不勉強。「說起來那傢伙去哪了?怎麼比賽一結束人就不見了?」

「他姊跟表妹來看比賽,應該是去跟她們會合吧。」記得三葉提過今天會帶他表妹來讓球醫檢查她的腳傷。

「你說早上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小個子美女是他表妹?」

「小個子?」韓浩翔失笑,沒想到她會被這樣形容。

說起來,張海弦的個子確實不高,甚至不到他的肩膀。

要是她聽見有人稱她為小個子,不知道會不會揍人?

「她的確很矮啊!」目測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出頭吧。「不過長得真的很美!」

「美女?」更衣室裡另外三名大男人在聽見那敏感的字語時,不約而同向兩人湊過來,「哪裡?在哪裡?」

「就是不曉得啊!」他惋惜地攤攤手,「三葉帶來的,可是不知道到哪去了。」

「喔,三葉嗎?他剛剛帶著風南,還有一個拄著拐杖的女孩到醫療室去。」其中一人開口道。

「走啦,隊長,一起去,晚點回去電動不會跑掉的。」他不由分說的拉住韓浩翔的手臂,幾名隊員便往頂樓的醫療室出發。

運動傷害能終止一個球員的運動生涯,為了保護球員,球隊有著最完善的醫療設備,並將位於天台的樓層改建成一間寬敞的醫療室。

才來到醫療室門口,他們就遇上正欲離開的白袍女醫生與及三葉風南。

「風南姊,博克倫醫生。」

「是你們啊,怎麼了?有誰受傷了嗎?」博克倫意外地看著幾名大男人,難得醫療室有這麼多人。「是不是又是你?」

「才沒有呢!」被指名的隊員做了個鬼臉,然後對著三葉風南賊賊一笑,「怎麼只有妳一個?妳表妹呢?在裡面啊?」

「關你什麼事?」白了他一眼,三葉風南口氣不好地道。

「跟她打個招呼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三葉風南聽了毫不客氣地送他一掌,「你省省吧!」

「妳怎麼還是一樣粗暴?」按著發痛的後腦勺,他大聲嚷道:「我來找三葉的啦!」

「那傢伙今天沒空跟你們玩了,走吧。」

「可是……」

「走啦!」三葉風南伸手扭著他的耳朵,將他拖進電梯。

「痛痛痛!」

就這樣,一群人被三葉風南半推半趕的離開醫療室。

留意到沒有離開打算的韓浩翔,另一名隊友開口輕喚:「韓,你不走啊?」

「我……」他甫開口,卻在聽見左側沒掩好的門後傳來的聲音時猛然一怔,琥珀色的眼眸因不敢置信而睜得好大。

眼見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隊友擔心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韓浩翔搖搖頭,對他露出笑容,「你們先走吧,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做。」

「那好吧,後天見了。」隊友也不再說些什麼,先行離去。

站在門外,韓浩翔的目光穿過門縫,落在醫療室內,那坐在病床上的嬌小人兒身上。

「小弦,對不起。」三葉弦太郎嗓音微啞,緊握的拳頭幾乎要刺出血來。

「又不關你的事,幹嘛道歉?」張海弦將右腳拆下來的繃帶重新纏好,垂著頭的她讓人難以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的語調像平常一樣,冷冷的,不帶情感的聲調起伏,彷彿沒有聽見醫生所給的壞消息。

「可是……」

綁好繃帶又繫上固定架,張海弦將鴨舌帽壓低,看向一直坐著不動的表哥問:「要走了嗎?」

「小弦……」沒想到她會這樣平靜,三葉弦太郎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怕多說多錯,他搔搔頭,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我……我換套衣服就可以走了。」

「快去吧,我想回家睡覺了。」張海弦拄著拐杖朝門口走去,手才觸上門把,黑瞳就自半掩的門縫撞上一個高大的男人,讓她陡然一怔,錯愕又詫異。

是他!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韓浩翔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朝她微微一笑,「嗨!」

「嗯。」掩飾好自己的錯愕,張海弦冷冷淡淡地點頭,算是打招呼。

該死的,怎麼總會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遇上他?

「韓?!你怎麼會在這裡?」三葉弦太郎同樣的意外。

「那些傢伙本來想找你去喝酒,不過被風南趕走了。」韓浩翔回答他的疑問,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鎖在張海弦身上。

空氣裡的凝重氣氛,讓他能輕易猜出得到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為什麼她會這麼的冷靜?反而三葉看起來比她還要沮喪。

「是喔,我可能沒辦法去了。」三葉弦太郎搔搔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表妹,心裡實在不放心。「韓,你陪小弦一下,我先去洗澡,換套衣服馬上過來。」

「好。」

在越過韓浩翔身邊時,三葉弦太郎以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道:「不是好消息……」

目送好友的背影,韓浩翔目光一沉。

就連博克倫也沒有辦法嗎?

「你先走沒關係,我在這裡等他就好。」張海弦冷然開口,神情仍舊是那樣的倨傲。

身材嬌小的她儘管臉蛋粉嫩稚氣,卻帶著一股逼人的傲氣,墨色的眼眸裡通常不是有著興致缺缺的慵懶,就是閃爍著固執與倔強,非常極端的兩種神情。

頭一次,他在她的身邊感受到這麼濃重的……失落。

雖然她並沒有表露出來,但他卻敏感的發現那雙澄澈的眼眸裡所蒙上的黯淡。

沒來由的沉重,像塊大石頭壓著他的胸口。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事做。」韓浩翔替她拿起背包,「走,我請妳喝咖啡。」

「我不喝咖啡。」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想做。

「妳想要繼續待在這個充滿藥水味的地方?」

是不想,但是她更加不想在自己精神最脆弱的時候有他作伴,就怕她會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走啦,我的鼻子要受不了了。」他誇張地皺起俊臉。

看他那樣子,似乎真的很受不了刺鼻的藥水味,她也知道不讓他跟著,弦太郎肯定會對她嘮叨個沒完沒了……

也罷,反正她現在其實也不太想一個人。

越過他高大的身子步出醫療室,張海弦淡然地丟下一句話:「我要喝可樂。」

「沒問題。」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醫療室露台的自動販賣機,投入銅板後,韓浩翔將一罐冰涼的飲料拋向她,「給妳。」

「謝謝。」張海弦接過可樂,撐著拐杖來到圍欄前,眺望遠方。

傍晚起霧,身處在二十樓,映入她眼簾的,是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的城市。

真諷刺,就跟她的心情一樣。

韓浩翔靜靜的跟在她身邊,知道她不想說話也不勉強,只是小心留意著她的舉動。

「你為什麼會開始打球?」她突然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儘管她說得很輕很小聲,韓浩翔仍清楚聽到了。

「因為我母親的關係。」背靠著圍欄,他抬頭望向灰暗的天空。「不然小時候最討厭體育的我,絕對不可能會想要當球員。」

張海弦靜靜地聽著,風吹起了她的髮絲,遮掩著她臉上的表情。

「生了我四弟後,我媽媽得了很重的病,每天都要打針接受治療,經常處於昏睡的狀態,臉上也不再有笑容。」他說著,眼裡有著淡淡的黯然。「我希望再讓她露出笑容,所以才開始玩美式足球。」

其實他並不愛運動,但他知道曾是美式足球隊隊員的母親十分懷念過往的日子,因此參加了校隊,只為博取她的歡心。

每當見到母親聽聞自己學到新技巧和打贏比賽時所展現的笑容,他就覺得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然而還來不及讓她看到自己踏上職業球壇,摘下勝利的獎杯,她就離開他了。

「不過,後來我已深深的喜歡上美式足球。」韓浩翔的口氣盡是滿足,「沒有什麼能比跟自己的隊友並肩作戰感覺更好了。」

「是嗎?」他所說的感覺她無法理解,不同於團體運動,打網球只有一個人孤軍奮戰。

將空罐子精準地投進回收桶裡,韓浩翔靠到她的身邊,雙手放在圍欄上,與她一同往下看。「妳呢?為什麼會開始打網球?」

屬於他暖暖的氣息因為他的靠近而傳至,心裡漾起微微的異樣,但很快就被張海弦忽略了。「沒什麼原因。」

「做什麼事都會有個原因吧?」他不放棄的追問。

她偏頭想了一下,「小時候要參加課外活動,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所以決定要參加網球或圍棋,最後選擇了網球。」

那個時候父親還大力反對,說女孩子就該選擇文靜一點的活動,她卻因為這樣而更加堅持。

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原因,大概是她個性中的叛逆因子作祟吧,越被反對她就越固執。

想起塵封的往事,張海弦的眼神變得黯淡。

因為這個堅持,她愛上了網球,因此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還能夠再次執起球拍,在球場上奔跑流汗嗎?

已經忘了博克倫是她看過的第幾個醫生了,但每一次所得到的,都是讓她失望的答案。

她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還記得初出道時,大家都說她個子小不適合當運動員,她就證明給全世界看,就算自己不高不壯,也一樣可以拿下世界第一的頭銜。

從來,她就是個不服輸的人,這一次,她連努力的機會也沒有就要被逼著棄權了嗎?

真的是時候該學會放棄了嗎?

「從小就這麼不合群?小孩子不都應該喜歡熱熱鬧鬧,與同學一起對抗敵人嗎?」

偏頭瞥他一眼,張海弦揚起唇角,「比起連手合作,我更想看到同學被我痛宰的樣子。」

「真像妳會做的事。」韓浩翔忍不住笑了,幾乎能夠想像其他小朋友輸得不甘心的模樣。

又是那溫暖的、彷若陽光般燦爛的笑臉。

聽著他那溫和的笑聲,堆積在胸口的鬱悶竟奇異的稍稍散去,心情亦柔軟得複雜了起來,讓張海弦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

「我該走了,謝謝你的可樂。」以拐杖撐起身子,她頭也不回,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進電梯內。

「海弦……」

腳步因為他對自己的稱呼而停下,張海弦疑惑地轉頭,望向那站在電梯外,斂起笑顏定定看著她的韓浩翔。

琥珀色的眸子望進那雙幽黑的眼瞳裡,深深地、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韓浩翔的目光深邃且複雜。

沉默半晌,他沉緩地開口,「妳一定會再次站在球場上的。」

「當然。」意外他會對她說這樣的話,張海弦有些錯愕,清了一下喉嚨,藉著拉帽子的動作垂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她一向是驕傲的,儘管心中洩氣,也從不表現出需要安慰的模樣,但這男人總像能透視她的心情,給予她最溫暖的鼓勵。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她以日文低聲說了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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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加拿大魁北克

火雞、小紅莓醬、甜地瓜、馬鈴薯泥、南瓜派……

十一月的第四個星期四是感恩節的大日子,除了傳統的美式足球比賽及各大城市的遊行表演外,家家戶戶都在這天烹煮出豐盛的感恩節晚餐。

感恩節是北美人民獨創的古老節日,為了感謝上帝賜予過去一年的恩惠而起,是合家歡聚的節日。

在這一天,不管人身在何方都會趕回家過節,吃火雞道感恩。

韓浩翔亦不例外。

雖然身為法籍加拿大人,但因母親是美國人的關係,韓家過的向來都是美國的感恩節。

將跑車停進老家車道上,韓浩翔提起簡單的行李,朝後座臉色比鍋底還要黑的人兒笑問:「我的車真的這麼舒服,讓妳捨不得下來啊?」

坐在車裡的張海弦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她雙手環胸,冷瞪著那笑得太過燦爛的男人,「為什麼我要跟你來?」

「反正妳沒事做啊,妳應該沒有過感恩節的習慣吧?就讓妳感受一下北美的傳統。」

那的確是其中之一,不過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放心。

那天過後,本來就常出入三葉家的韓浩翔幾乎每天都看到張海弦,發現本來就夠沉默的她變得更加寡言,連偶爾的微笑都不再出現。而每當三葉弦太郎提及有關治療的事時,她都會露出黯淡的神情,口氣冷漠淡然。

看到這樣的她,他莫名感到一陣心憐。

他並非同情她,相反的他對她萬分佩服。他實在很意外,明明外表這麼柔弱,她的內心卻如此堅強,遇上挫折不但絲毫不退縮,反而越戰越勇。

但是現在,她居然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難道是已經到極限了?

知道死黨姊弟倆都沒有過感恩節的習慣,他就提議讓她感受一下節日的氣氛,說不定心情會好一些。

「我又不是美國人,過什麼感恩節?」張海弦不悅的瞪著他,「而且為什麼我們會來到加拿大?」

「因為我老家在加拿大啊!」韓浩翔說得理所當然。「妳別那麼多話啦,快下來。」

「不要,我要回去!」她打死不從!

該死的弦太郎!居然趁她睡得迷迷糊糊,說要請她到鄰近的城鎮吃阿拉斯加帝王蟹,把她騙上私人飛機,豈知當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漫天風雪的地方!而且弦太郎不知為何竟變成了這個嬉皮笑臉的男人,還說什麼弦太郎忽然有事,下次再陪她,今天先跟他吃感恩節晚餐。

弦太郎啊弦太郎,這筆帳她若沒叫他十倍奉還,她就跟他姓!

「快下來,越來越冷了。」雖然現在還不到下午四點,但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氣溫也因失去陽光的照耀而急速下降。「妳是要我抱妳進去是不是?」

回應他的,是一記足以媲美液態氮的超低溫冷瞪。

喔喔!出來了、出來了,那個絕對零度的眼神!

韓浩翔不以為忤地輕笑,「反正只是來吃一餐,明天就回去了,妳就別鬧脾氣了。」

「到底是誰在鬧?」張海弦瞇起眼,想用眼神將他凌遲成碎片。

「快啦!」他催促。

車內的暖氣因車門被打開而往外洩,真的越來越冷了,她惱怒地哼了一聲,不得不妥協。

「是請妳來吃飯,妳怎麼表現得像要赴刑場一樣?」知道她絕對不會讓他扶,韓浩翔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她下車,貼心地撐著傘,不讓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兩人才進門,一身正式西裝的白髮男子就向他迎來,蒼老的臉上有著欣喜的笑意。「三少爺,你回來了。」

韓浩翔伸臂給來者一個擁抱。「好久不見了,一切都好嗎?」

「托少爺的福,好得不得了。」管家戴克倫笑著從上到下打量著他,「少爺好像又長高了。」

「我都幾歲了,還長高?」韓浩翔好笑地望向這位看著自己長大的老管家。

「這位小姐是……」

「我的朋友,張海弦。」他介紹著,向緊抿著嘴的張海弦道:「這是管家戴克倫,妳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他。」

「張小姐,妳好。」

「你好。」面對長輩,她再不爽仍忍著脾氣,向他頷首道好。

「爸他們呢?」

「老爺跟大少爺、二少爺在打高爾夫球,四少爺跟二少奶奶到公園去散步了。」

「步姊是不是也來了?」他沒有錯過門外那輛尚未正式上市銷售的粉紅色跑車。

「藤小姐在大少爺房裡休息。」

韓浩翔一張俊臉因管家的話而露出大大的笑容,「這麼說人都到齊了啊?」看來這次他又是最晚到的一個。

因工作的關係,韓家四兄弟分別定居在不同的城市,只有過節時才會回老家團聚。

「是的。」戴克倫拿起他的外套,微笑頷首。「要不要我請司機載你過去?」

「不用了。」他打死都不跟父兄打高爾夫球,那只會讓他看來像個笨蛋,「我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就好。」

「那三少爺跟張小姐先休息,待老爺回來我再叫你們。」分別替兩人整頓好行李後,戴克倫欠身離開。

舒服地躺坐在客房的沙發上,韓浩翔看向整理著行裝的張海弦問:「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不用了。」她冷聲回道,看也不看他,逕自整理著三葉弦太郎替她收拾的行李。

從她那粗暴的動作看來,不難猜出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妳確定?晚餐還要兩三個小時才開始。」他不希望她因為跟他賭氣而餓著。

「確定啦!」他怎麼老愛一個問題問這麼多次?

「既然妳不想吃,我們去找別的事做吧。」他擺明了不讓她一個人獨處。「要打電動還是看電影?」

「不用了,我只想休息。」她冷然回絕。

「休息?不要啦!剛剛在飛機上休息那麼久了。」想到她那稚氣的睡容,他就忍不住發笑。

還記得早上在三葉家看到她睡意濃重的樣子,乖巧得像隻貓咪,對三葉說的話都乖乖聽從,難怪三葉會要他在清晨時分到他家裡接人。

誰會想到平常倨傲的人兒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你還說!」沒有錯過他眼底的笑意,張海弦惱羞成怒,「出去,我要換繃帶了。」

「要不要幫忙?」他明知故問。

「不用了。」張海弦斷然拒絕,自包包裡拿出繃帶、剪刀,打算要卸下右腳上的固定架,卻發現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絲毫沒有動身離開的意思。「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雖然逗她真的很好玩,但是韓浩翔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玩得過火對他沒有好處。

「妳慢慢弄,我待會再過來找妳。」

說完,他起身推門離開,但人才步出房門,就迎面遇上一名纖瘦的東方女人。

「韓三,好久不見。」女人鳳眸半瞇,柔柔的嗓子帶著濃濃的睡意。

她有著一頭染成亮金色的及腰長髮,穿著緊身上衣與寬鬆的睡褲,露出一截誘人的小蠻腰。

「步姊,妳醒啦。」有些意外地看著睡意仍重的藤千步,韓浩翔笑著道好,「感恩節快樂!」

「嗯,你也一樣。」藤千步笑了笑,「怎麼這麼晚才到?」

「因為有點事。」見她呵欠連連,他好笑地問:「妳這麼累幹嘛不多睡一會兒?」

「還不是被你吵醒的,你還沒進門就聽到你的聲音了。」藤千步揉揉微亂的長髮,「韓呢?」

「老哥去打球了。」

「你朋友啊?」她指指客房問道。

「妳怎麼知道?」

「我剛剛從窗口看到的。」藤千步也不拐彎,直接發問:「怎麼會帶她來?」

很久沒有拜託過誰,韓浩翔遲疑了一會兒,仍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就是……想要……」

「跟那女孩的腳有關的?」不用他說完,她就能夠輕易猜到。

「妳知道了?」他訝異地揚眉。

她們兩個根本就沒見過面不是嗎?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藤千步沒有錯過張海弦腳上的固定架,也很清楚知道除了那個原因之外,韓浩翔是不會去拜託他老哥的。

她嬌媚的明眸裡閃爍著笑意和調侃的光芒,「怎麼?看我在,就決定求我不找你哥啦?」

「什麼求?我是想拜託妳幫忙而已。」本來他是想找冷血老哥的,不過既然她在,當然找上她,畢竟她哥哥可是個名醫。

「還不都一樣?」她輕笑。

「那妳要不要幫忙嘛?」

「你為什麼想要幫她?」她沒有馬上答應,反而丟出一個問題。

藤千步是韓浩翔大哥合作多年的工作夥伴,經常在韓家出入,與他們幾個兄弟極為熟稔。

雖然知道韓浩翔是個有義氣的人,對朋友的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但她從未見他開口請誰幫忙過,今天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會破例打算向他的冰塊大哥求助,她可不認為那是單純的義氣。

「因為她很特別。」他輕淡地說著,半垂的眼睫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情。「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不服輸的女人,所以想看到奇蹟發生。」

「不是因為喜歡她啊?」

「喜歡?!」他猛然一震,「怎麼可能!」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那邊去。

雖然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但是對於她,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與親切感,想接近她、關心她、為她心疼……

一開始是因為她是死黨的表妹,他才會接近她,甚至去幫助她,但到了後來就算三葉不說,他也想讓她打起精神,不希望她露出絕望的表情……

在自己的心中,她是佔有了一個位置沒錯,但那代表著喜歡嗎?

「你那樣的表情是代表喜歡嗎?」藤千步笑問道,「沒看你認真的戀愛過,終於找到讓你想要認真的對象了嗎?」看他老是跟不同的女人約會,從未曾真正定下心來。

他其實不是花心的男人,畢竟他身邊的女伴雖多,卻沒幾個是想定下來的,一看就知道只想玩玩愛情遊戲,打發時間。

在她看來,他根本就是個任性愛玩跟著起哄的小孩子罷了。

「別亂說,她是三葉的表妹,我不會對朋友的家人出手的。」韓浩翔一口否定了那可能性,接著轉移話題,「所以呢?」

「我會幫你問,但要不要答應是他的事。」

「妳開金口,他不可能不答應。」

「天曉得!做醫生的人個性都很古怪。」藤千步撇撇嘴,一想到哥哥那副跩樣她就有氣。「不過我會盡力的。」

「那就拜託妳了。」有步姊的哥哥幫忙,海弦的腳說不定有希望恢復。

「好啦。」藤千步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哎呀,我得去找點吃的,待會晚餐的時候見吧。」

目送藤千步離開後,韓浩翔又折回客房,他連門也不敲便逕自進門,才想要說些什麼,所有話語就因映入眼中的景象而頓住。

只見張海弦坐在床上,已將緊纏的繃帶拆開,露出一條雪白的腿。

一道約手掌長的疤痕突兀的橫於素白的膝蓋上,令人觸目驚心,一看就知道嚴重性。

望著那剛離開不久又回來的人,張海弦緊皺著眉,「你站在那邊做什麼?」

「呃……我來看妳好了沒。」

「怎麼可能那麼快。」快速地將新的繃帶一圈一圈的纏上小腿,張海弦感覺他瞬也不瞬的瞪著她的傷口,不禁緊皺著眉,抿了抿唇,「很可怕吧?」

韓浩翔發現喉頭緊澀得連開口也覺得困難,「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一向不希望自己的傷口被人瞧見,這猶如將她隱藏最深的痛處赤裸裸地展現給人看,但是他卻一連好幾次撞見她最不願示人的一面,現在視線更直直地看著她的傷處。

一股無地自容的感覺油然升起,她好似傷口被灑了鹽巴,痛楚之餘,軟弱就這麼從偽裝的盔甲細縫中竄出。

張海弦默然撇開臉,低垂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我之前也一直這麼相信,但事實卻證明不管我怎麼渴望,有些事就是沒有辦法辦到。」

「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這不是妳的信念嗎?」

纏捆繃帶的動作倏地停住,她沉默半晌,然後緩緩開口,「我已經累了……」

「就算累了妳也不會放棄,因為妳還想繼續打球。」她語氣裡的茫然讓韓浩翔心頭一窒,他大步來到她的身前,彎身與她平視,近得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妳還想念站在球場上的感覺,妳還是想繼續下去,所以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

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終於打碎她冷靜的面具,忍受多時的委屈與不甘全都不受控的潰堤氾濫,張海弦喉嚨一緊,激動地揪著他的衣襟,「就算想又有什麼用?我的腳已經廢了!不能再跑步、不能再揮拍了!想再多也是沒意義的!我的腳已經廢了!你聽見了沒?廢了!」

他根本就不懂!她也會難過沮喪,不是打不死的!他不會知道每次聽到讓自己失望的消息她心中有多麼痛,僅剩的希望被一次又一次的否決,就算她再堅強,還是會受不住的!

既然知道不可能,她為何還要不斷地重蹈覆轍,讓自己一再的從期待到失望?

屬於她夢想的碎片刺進他的胸口,韓浩翔心一陣抽緊,強烈的心疼幾乎淹沒他。

「誰說沒有意義?只要妳還有信念,就必定能夠找到方法,把它治好!」

「你說得好簡單……就連你們隊上的醫生都說我沒有機會繼續當運動員了,你要我怎麼相信?」她嘶啞地說著,眼眶泛紅。「我注定不能再打球了,根本沒有必要做無謂的掙扎。」

上天要奪走,就算她再怎麼努力也抗拒不了!

「沒錯,注定要失去的東西,不管怎麼強求還是會失去。但是不好好的緊握住就放棄,又怎麼能知道那其實是屬於自己的?」他握住那纖細的肩膀,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妳要相信自己!」

「已經不是我有信心就能夠成功了。」其實她根本就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堅強,儘管表現得無所謂,但心裡充斥的下安卻不容忽視,她好害怕終有一天要學會死心。

「妳一定可以的,因為妳是張海弦啊!」

晶瑩的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停不了地從眼眶溢出,「我好想再打球……」

「妳可以的,只要妳努力,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妳不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不是嗎?」韓浩翔情不自禁地伸臂,將無助的人兒擁入懷中,在她耳畔喃喃低語,「妳很喜歡網球的啊,妳不可能捨得下的,對不對?」

「我捨不得……」張海弦緊緊的扯住他背後的衣服,過大的力道讓她全身顫抖。

「妳一定可以的,因為我認識的張海弦並不是個軟弱的人。」雙手捧著她的臉,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裡,直直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上天只會把試煉賜給有毅力克服的人,我知道妳一定能夠撐過去的。」

帶著水意的眼睛望進他近在眼前的雙眸,她意外發現裡頭沒有自己預想中的不耐,微皺的眉好似在為她心疼,溫柔的凝視中有著她看不懂的情緒,那是她從不曾見過的……憐惜?

心跳逐漸的加快,體內一處冰封的角落正悄悄融化,向來平靜的心湖被投下一顆小石,泛起陣陣漣漪。

她不明白這陌生的情緒代表什麼,但是她並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在他的凝視下,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整個胸口亂成一團。

不敢正視那太過坦率直接的眼神,她有些無措地推離他的懷抱,困難地找回聲音,沙啞的開口,「你為什麼要幫我?」

會對她這麼好,是出自同情嗎?

感覺懷裡驟失的溫度,韓浩翔竟莫名的有點失落,但他掩篩得很好。「因為我很佩服妳,我從來沒看過像妳這麼不服輸的人。」

望著他眼中過高的熱度,臉上竟然冒出一陣熱燙,她撇開頭胡亂抹去蒼白臉上佈滿的水痕,自嘲地扯唇,「哭成這樣,真是丟臉。」

拉下她的小手,韓浩翔抽了張面紙,以最輕柔的力道替她將淚水拭去。「能夠勇敢承認自己的脆弱,才算得上真正的強者。」

溫柔的動作讓張海弦微愕,心裡某個角落因他眼裡的溫熱而被挑動了一下,甚至忘了阻止他的動作,心不由自主地悸動著。

那是怎麼樣的感覺,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確認,因為她有預感那是一扇禁忌的門,一旦被開啟,就再也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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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11:08
第六章

感恩節結束,自韓家歸來,一切又回歸平常。

深秋早上難得的一個晴天,幾道淺黃淡薄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木質的地板上,給客廳增添幾分溫暖的顏色。

寬敞的客廳內,傳來一陣陣槍擊與痛苦的呻吟聲,中間混合著呵欠聲。

「不要告訴我你們一整晚都在這裡。」撐著拐杖來到客廳的張海弦鄙夷地瞅著坐在電視前的兩個男人。

還記得昨晚她臨睡前,他們便已坐在電視前玩得興高采烈,現在她都醒了,他們還是維持同樣的姿勢,做著同樣的事。

前天晚上練習結束後,一群人說要舉辦什麼電動大會,浩浩蕩蕩的來到三葉家,黏在電視前,開始馬拉松式不眠不休的打起電動來。

而三十多個小時後的現在,四個高大男人分別睡死在沙發與地板上,只剩呵欠連連的韓浩翔與三葉弦太郎繼續廝殺著,但從兩人打呵欠的頻率能輕易看出,他們根本已陷入半昏睡狀態,所有動作都是反射性的。

「小弦,妳起來啦。」充滿睡意的嗓音伴著一個大呵欠,三葉弦太郎用那雙幾乎要睜不開的眼睛看向表妹。

「表妹大人,今天怎麼這麼早起?」韓浩翔的聲音也因睡意而變得沙啞。

「你們打了多久電動?」看起來要死不活的。

「快三十六個小時。」三葉弦太郎說著又是一個呵欠。「我要累死了。」

「神經病!」受不了地睨他一眼,張海弦懶得再理會兩個男人,緩慢地步進廚房料理早餐。

又廝殺了近二十分鐘,三葉弦太郎再也撐不往,整個人向後倒在地板上,「我不行了!」

「投降了嗎?」韓浩翔扯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對啦!這一次換你贏,所以現在你十五勝十三敗,我們下次再比別的……天啊!不行了,我要去睡了。」三葉弦太郎再也受不住,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臨關上門前不忘道:「晚餐的時候叫我。」

伸了個懶腰,韓浩翔關掉電動與電視,渾身痠痛地走進廚房。

「累死了!我還以為我會先陣亡。」

「你們在賭什麼?」張海弦的好奇心難得被挑起,究竟是什麼樣的賭局讓兩人這麼拚命?

「什麼都賭,一共賭三十局,輸的人要任贏的人差遣一整天。」韓浩翔倒了一杯果汁,露出一口白牙,「上次是賭誰能夠在五分鐘內吃最多漢堡,這一次就賭看誰能撐最久不睡覺。」

「就為了這樣快兩天不睡?你們不是運動員嗎?還敢這樣操自己的身體?」

「反正這兩天都沒比賽嘛,睡一睡就回來了。」他打了一個呵欠。

「真是莫名其妙。」她實在不懂這些男人的腦子裡裝了什麼。

「這是男人的堅持。」他說得頭頭是道。

「無聊。」張海弦啐了一聲,瞥了一眼啃著餅乾的男人,她忍不住喚道:「喂!」

「什麼?」

「拿去。」

見她將一盤冒著白煙的鬆餅擱在他面前,韓浩翔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受寵若驚,「給我的?」

「不吃還來。」她作勢收回盤子。

「我要吃!」他趕忙在她伸手過來時抄起盤子,淋上滿滿的楓糖漿,猴急地拿起一片鬆餅大口吃下,發出滿足的嘆息,「哇!好吃!」

看著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她受不了地說:「你吃慢點啦,又沒有人跟你搶。」

「那些傢伙聞到食物香味隨時會醒來。」他才不要美食被瓜分掉。

「隨便你。」反正舌頭被燙到的又不是她。

「沒想到妳這麼會做吃的。」看她那副冷漠的樣子,沒想到做出來的食物居然這麼好吃。

「鬆餅很簡單,連猴子都做得出來。」見他幾乎是一口楓糖漿一口鬆餅,張海弦不認同地皺著眉,「你會不會加太多糖漿啊?」

「因為很好吃啊!」他最愛吃甜食了。

「那也不用加那麼多吧。」他根本就是在吃糖漿。

「我喜歡啊!」吃著吃著,韓浩翔突然想起什麼,自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推到她的面前。「為了答謝妳的早餐,我送份禮物給妳。」

她疑惑地拿起名片,唸出上頭的名字,「藤千翼?」

「他是步姊的哥哥,步姊妳該記得吧?」韓浩翔解釋著,「我大哥之前因為車禍幾乎不能再走路,多虧翼哥的幫忙才能痊癒,所以我有信心他也能夠幫到妳。」

張海弦聽了猛地睜大雙眸,握著銀叉的手收緊,「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了?」看著她那因好消息而點亮的小臉,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然後聰明地在她發出抗議前收回手,「不過他要一個月後才會來波士頓,所以妳還要等一陣子。」

她的頭髮好軟,及肩的髮絲雖然經過人工染色,卻仍是柔順軟滑,那齊眉的瀏海令她的娃娃臉更添稚氣。

「我可以等!」張海弦因過度驚喜而忽略了他的動作,只是用力點頭,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我……謝……謝……」

如果那位醫生真的如他所說般那麼了不起,她或許真的有希望了……

「等妳的腳傷痊癒的時候,再好好感謝我吧。」不習慣看到向來意氣風發的她這麼謙卑的一面,韓浩翔向她眨眨眼,轉移話題,「還有沒有鬆餅啊?」

「你還沒吃飽?」

「一整夜只吃餅乾,填不飽肚子的。」他們這些大男人又懶又累,根本就不會煮飯,又不想叫外賣,只能用餅乾填肚子,根本就食不果腹。

見他那副餓壞了的樣子,張海弦將自己的盤子推到他面前,「給你。」

「妳不吃?」見她才吃了兩片就讓給他,韓浩翔立即道:「我可以找其他東西吃。」

「沒關係,我吃飽了。」以面紙拭唇,張海弦轉身回廚房,稍作收拾。

「謝謝。」韓浩翔也不客氣,一下子就清光她盤裡的鬆餅。「妳等會會待在家裡嗎?」

「不。」她才不要跟一群瘋男人相處在一起。「我要去博克倫醫生那裡做復健。」

儘管博克倫醫生沒有辦法治好她的腳傷,但球隊醫療室完善的設備對她還是有相當的幫助。

見她已振作起來,知道自己的安慰奏效,韓浩翔心裡一陣欣慰。「我可以載妳過去。」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冷冷一笑,「但我還想多活幾年。」

「妳是什麼意思?我開車的技術很好。」他不滿地抗議。

「省省吧!」張海弦提起背包,撐著拐杖離開,「我走了,別忘記洗碗,再見。」

望著已完全恢復精神的張海弦,韓浩翔唇邊浮現一抹笑容。從加拿大回來後,他倆都極有默契地絕口不提當日之事,但她能恢復以往的模樣令他十分慶幸當時堅持帶她回家的決定。

目送她離開後,他聽話地將盤子洗乾淨,然後再也支持不住,跑到客房,舒服地躺在大床上,才閉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韓浩翔是在一串電話鈴聲中醒來的。

瞥了一眼時針搭在7字上的時鐘,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了快十個小時,黑暗的房間內,除了電話聲外,就只有雨水拍打窗子的滴答聲。

電話響了半晌仍沒有人接,韓浩翔知道三葉弦太郎一定是還在睡,便逕自替他接起電話,「喂?」

「弦太郎?」女音夾著一陣沙沙的雜音自話筒裡傳出。

「不,我是韓浩翔。」打了個呵欠,他尚未完全開聲,「弦太郎還在睡覺,請問哪位找?」

「可惡……」

「海弦?」認出那道咒罵聲,韓浩翔微愕,「表妹大人,是妳嗎?」

「對啦,你幫我去把他叫醒。」

「妳還在外頭?」她的語氣焦急,夾雜著許多雜音,韓浩翔抬眼望向窗外那傾盆似的暴雨,胸口一緊,所有睡意都跑光了。「外面雨很大,妳在哪裡?怎麼還不回來?」

「嘖!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張海弦懊惱地低咒。

「發生什麼事?」

「我……我的拐杖斷了,現在回不去。」雨水把地上的積雪沖刷得又濕又滑,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硬生生把拐杖折斷。「你快點叫弦太郎來啦!」

「妳現在在哪裡?」他的心跳因她的話而幾乎停下,手忙腳亂地套穿著之前隨手丟在地上的上衣,急聲問道。

「我在附近的公園……就是有網球場的那個……」張海弦冷得連聲音都有點顫抖。「你趕快叫弦太郎來。」

「妳先找個地方躲雨,我馬上過去!」他掛斷電話,抄起一柄雨傘與外套,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門。

大雨加上地上的積雪讓他根本開不了車,只好全速奔跑,顧不得那滂沱的大雨拍打在自己身上,滿心都是擔憂。

當韓浩翔來到公園裡的網球場,一眼就看到坐在大樹下避雨的嬌小身影,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是乾爽的,頭髮甚至在滴著水。

無助地坐在樹下的張海弦,就像隻迷途的小貓般,他只覺心一緊。

「海弦!」韓浩翔蹲到她身前,將外套披在她身上,見她臉色蒼白地顫抖著,他關切地問:「妳沒事吧?」

急切的探問伴著溫暖的外套落在身上,張海弦抬起頭看去,萬萬沒有想到看到的竟是他。

「怎麼是你?弦太郎呢?」

「他還在睡。」為了不讓雨水繼續淋到她身上,他將雨傘卡在樹幹上,接著伸手拆開她腳上的固定架。

冷得手腳不聽使喚,她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脫下她腳上的鐵架。「你幹嘛?」

「帶妳回家。」不理會她的抗議,韓浩翔仔細檢視著被沾濕的繃帶,「還好傷口沒有沾到水。」

雖然很明白他是出於一片好意,但是他這麼做還是讓張海弦非常尷尬。

「你……」

「別說話了。」將固定架塞進她手裡,韓浩翔轉身微微蹲了下去,向後頭濕透了的人兒道:「上來。」

「啊?」

「快點!」他不耐煩地催促。

「我自己可以走。」被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已夠丟臉了,她實在不想要依靠他。

韓浩翔聽了臉一沉,被她的固執惹怒,他陰鷙地道:「連聲音都抖成這樣,妳為什麼還要逞強?」

這裡就只有他們兩個,為什麼她還要這麼見外?有時他真恨她這種該死的堅持,尤其當對象是他!

望著那張難得失去笑容的俊容,張海弦沒來由的胸口一緊,居然覺得愧疚……

她是怎麼了?她向來就是這樣子,不喜歡別人幫忙,也懶得理會他人的感受,但為什麼會在看見他那樣的表情後,心情這麼的沉重,胸口被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為什麼獨獨對他的關心她無法視而不見?為什麼她偽裝的堅強總是被他一戳就破?她不明白,不明白他對她的影響為何會如此之深?

凝視著他那堅決的眼神,亦知道自己實在沒有辦法行走,張海弦就算再不甘願,還是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任他背著她往前走。

一路上,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張海弦清楚的感受到他冷冷的怒意,同時也沒有忽略那沉重的喘息聲,以及那一頭被雨水打濕的髮。

他一定是擔心她而全速奔來。

這個念頭在她的心底帶來一陣沒來由的暖意,喉頭像是梗著什麼東西似的,「你在生氣?」

「沒有。」他回答,聲音悶悶的。

「騙人。」她輕哼。

「妳那樣子任誰看了也會不高興。」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多少也能猜到他現在一定不是在笑,又聽他問:「腳會痛嗎?」

「還好。」見他所走的方向與平常不一樣,張海弦疑惑地皺眉,「我們不是回家嗎?」

「妳確定要這個樣子回去?」三葉家裡一堆大男人在,他不信她會想要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被看見。

「不要。」

「那就對了,先到我家換套衣服再說。」

兩人沒有再交談,周遭除了雨水聲外,就只剩他的呼吸聲。雖然一手撐著傘,但緊貼在他身上,仍能輕易感受他燙人的體溫自淋濕的衣物下傳來,屬於他的氣息飄進她鼻間,一顆不安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其實方才她真的很害怕,同時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受傷後連找個地方避雨都嫌困難,只能等待救援……無助和沮喪同時襲上心頭,就算她再勇敢,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怯意。

「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不是要到博克倫那裡嗎?」

「我見做完復健時間還早,所以就到網球場走走,誰知道會突然下起大雨來。」

「妳真是……」這個女人腦子裡,除了網球就沒有別的了嗎?就算不能打,還是要到網球場看看才舒服。

走了近二十分鐘,終於來到韓浩翔的住處。

韓浩翔在路上早已用手機先將暖氣調大,因此屋內暖烘烘的,讓冷得發顫的張海弦稍微止了寒意。

「等我一下。」將她抱坐到沙發上,他轉身自浴室裡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披在她頭上。「先把身體擦乾。」

「謝謝。」

「我得先幫妳把繃帶拆下來。」他坐到沙發前的茶几上,不等她的回答就將她的腿擱在自己的大腿上,扯掉小蝴蝶結。

「我自己……」

「不要跟我爭了。」見她整個人都抖成那樣還想要逞強,韓浩翔心底湧現一陣薄怒,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別老把我當成外人。」

他的話才出口,兩個人同時一愣。

胸口因他突如其來的話而抽動了一下,張海弦黑眸圓瞪,與其說因為他說的話而感到愕然,倒不如說是驚愕於他語氣中明顯的怒意。

這個看起來沒有脾氣,整天掛著笑臉的男人,居然也會有這種表情。

而且只是為了她那說不上任性的堅持……

驚覺自己說的話有多麼的曖昧,韓浩翔垂下眼避開她的視線,掩飾自己的無措。「三葉是我最好的朋友,妳是他的家人,就別再把我當外人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不明所以的,她不喜歡他突然冷淡的神情,難得為自己的舉動多做解釋,「我只是不喜歡別人幫忙……」

那會讓她覺得自己非常的窩囊,一向什麼都緊握在自己手中,突然要向人示弱,她實在做不到。

「我知道。」尤其像她這麼心高氣傲的人兒。「但是必要時向人求援,也不是丟臉的事。」

「因為,能夠勇敢承認自己的脆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強者。」張海弦輕哼,可是眼底卻有著與口氣不同的情緒。「你真愛說教。」

見她還有辦法與他說笑,知道她沒有大礙,韓浩翔一直緊皺著的眉心終於鬆開,薄唇緩慢地浮現一抹溫柔的弧度,繼續替她把繃帶拆下。「那代表我有智慧。」

他的動作好輕,小心翼翼地將淋濕的繃帶一圈一圈的拆下。

粉白的腿因運動而結實,卻沒有可怕的肌肉,一雙腿修長優美,雖然經常暴曬於太陽下,卻仍白如細雪,觸感更是柔軟得像棉花糖一般,能輕易蠱惑任何男人的視線。

心,因為這個事實而撩動一下,韓浩翔蹙緊眉心,暗責自己腦中的歪念。

他是怎麼了?眼前這人可是三葉的表妹,千萬不能胡思亂想!

完全不曉得男人複雜的心思,張海弦只是靜靜看著他替自己包紮的動作,內心泛起一股陌生的溫熱情緒。

就連家人都不曾見過她這麼狼狽的樣子,卻全都落在他的眼內,在她脆弱的時候、無助的時候、受挫的時候、徬徨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向她伸手的都是他。

彷彿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

那種感覺好奇怪,雖然從小在長輩的寵愛下長大,但她向來就不喜歡依賴任何人,有什麼困難也情願自己找解決方法。

然而在遇上他後,她老是依靠他的幫忙,而令她鬱悶的是,接受他的援手奇異地並不會覺得太難受。

因為是他,她才不介意暴露出自己的軟弱嗎?要是今天遇見的是另一個人,她會願意讓他開解自己、幫助自己,甚至是觸碰自己嗎?

替她將繃帶都拆下來,韓浩翔拿來一條乾淨的毛巾還有更換的衣物,「妳先去洗個澡,把濕衣服都換下來。」

「嗯。」

「浴室在那,東西都在裡面,不要洗太久。」

手上捧著毛巾與衣服,張海弦望著他同樣濕透的背影,咬著下唇低喚:「喂!」

「什麼?」

嘴巴好幾次開合,卻都無法把話輕易說出來,張海弦對自己的婆媽感到不耐煩,好不容易才擠出兩個字:「謝謝……」

說完,她也不等他有任何回應,立刻關上浴室的門。

望著那緊閉的門板,韓浩翔沒好氣地搖頭笑了。

她啊,真是個彆扭的女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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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 00:11:34
第七章

「你笑夠了沒?」冷瞪著那站在開放式廚房裡,笑得合不攏嘴的男人,張海弦雙手環胸,臉色陰沉,十分難看。

雨水與積雪把她的衣服弄得又濕又髒,她又沒有帶換洗的衣眼,別無選擇之下,她只好先穿他的。

由於兩人的體型相差太遠的關係,韓浩翔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像極了小孩穿大人的衣服,黑色的短身T恤變成了及膝的長上衣,而籃球短褲則是拖到小腿。

向來傲氣逼人的她,以這麼滑稽可愛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韓浩翔實在很難忍得住,一看到她就爆出一大串笑聲,讓她惱羞成怒,要不是礙於腳傷,她發誓一定會衝過去送他一拳。

韓浩翔本來想說「沒有」,但她投過來的兇猛眼光讓他把答案吞回去,眼底卻仍寫滿笑意。「笑夠了。」

「哼!」張海弦斜睨他一眼,轉身想自包包裡拿出新的繃帶包紮,卻發現裡頭的東西幾乎都濕透了,不禁蹙緊眉頭,「嘖!」

「怎麼了?」什麼事又觸怒表妹大人了?

「東西都濕了。」她抽出一卷濕透的繃帶,「你家有新的嗎?」

「之前那卷好像用完了,我找找看還有沒有備用的。」韓浩翔熄掉爐火,在醫藥櫃裡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又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自己出去買。「暫時不用可以嗎?」

「也沒有辦法了。」她嘆了口氣,發現今天做什麼都不順心。

將精心調製的飲料倒進馬克杯裡,韓浩翔向她招招手,「先喝掉這個再說。」

瞪著杯內墨黑色冒著白煙的液體,她一張美麗臉蛋皺得緊緊的,「這是什麼?」

「薑母可樂。」他邊說邊替自己倒了一杯,不忘向她叮囑,「小心,很燙的。」

「我不要喝。」她才不要將這古怪的東西吞進胃裡。

「不喝會感冒。」這可是預防感冒的靈藥,容易著涼的他靠它撐過許多日子。「快喝。」

「你確定這能喝嗎?」這是熱的可樂耶!

「當然,弦太郎也常喝。」對於她的質疑實在不滿,韓浩翔故作氣惱地鼓著腮。「趕快喝,冷掉就真的很難喝了。」

「那傢伙只要沒毒什麼都能吃進肚子裡。」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張海弦還是小口小口地啜著那古怪飲料,發現其實味道也不差。

「就跟妳說好喝吧!」韓浩翔呵呵一笑,開始翻著電話簿,「雨下得這麼大,只能叫外賣來吃了。」

睡了一整天,一起來又折騰到現在,他餓極了。

「你家有什麼材料嗎?」

「我看看……」打開冰箱門,他唸出僅有的材料:「泡麵、罐頭……還有一顆生菜。」生菜還是隊上的營養師告誡他吃外食之餘也要吃蔬菜,他才勉強買來的,但一直懶得去料理,其他的除了啤酒還是啤酒。

張海弦想了一下,知道那些材料勉強能煮出一頓足以填飽肚子的晚餐,她開口對他說:「自己煮,不要叫外賣了。」她就算再冷血也不忍心要人冒著大雨替她送餐來。

「真的嗎?」早吃膩外食的韓浩翔聽了雙眼發亮,「可是妳的腳站得起來嗎?」

「我又沒說我要煮。」她坐在廚房裡的高腳椅上,朝他揚起下巴,「你來。」

「啊?」他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我又不會煮。」

「不會就學到會,煮飯又不難,反正我說什麼你做什麼。」她指向水槽吩咐,「先燒一鍋水,然後去洗菜。」

韓浩翔本來還想掙扎,但見她那堅持的眼神,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只好乖乖地盛一鍋清水放到爐子上燒,接著拿起生菜走到水槽邊,一片一片地將菜葉剝開。

他的動作極為僵硬,摘菜葉的動作異常粗暴,弄得整個水槽都是碎葉,看得張海弦一陣無力。

「你沒進過廚房嗎?」她這話才說出口,就想起他家又是管家又是廚子,當主子的不太可能會有進廚房的機會,怪不得他連泡麵都放在冰箱裡。「算了,當我沒問。」

「妳那什麼表情嘛!我一個人住,球隊又幫我請了營養師,根本就不用自己下廚。」他噘起嘴唇,不希望自己在她眼中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大少爺。

「我沒什麼意思。」見他眼中有著不滿,張海弦瞇眼笑道:「不會煮飯又沒什麼,頂多被我笑。」

「妳真是壞心眼。」他故作抱怨地撇嘴。

張海弦好笑地勾起唇角,見他顧著跟她聊天,完全忘了爐上正在燒水,連忙指向那已經冒出白煙的鍋子,「喂!你認真點,不要只顧著跟我說話,水開了。」

「哇!」他轉身看去,見爐上的鍋子不斷噴出水花,他想也沒想就伸手掀起鍋蓋,卻被狠狠的燙著,「啊!燙!」

被他手忙腳亂的模樣逗出一串笑意,她忍不住大笑出聲,「你水裝得太滿了,呆子。」

笑容柔和了她的傲氣,點亮那張本已美麗的容顏,讓他不自覺地看呆了。

以往她就算是笑,也是諷嘲和不懷好意的笑,又或者是微微的淺笑,從未像現在這般笑得如此開懷,讓一直籠罩在她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猶如撥雲見日般耀眼。

沒想到她笑起來,居然會這麼……迷人。

見他愣愣地瞪著自己,張海弦在他眼前彈了彈手指,「喂!你還在發什麼呆啊?」

拉回凌亂的思緒,韓浩翔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清了一下乾澀的喉頭,「嗯,妳說什麼?」

「我說把泡麵燙一燙,軟了立刻撈起來,記得不要加調味包,而且絕對不要泡太久。」她不耐煩地重複。

「為什麼?」泡麵不加調味包怎麼吃?

喝下最後一口薑母可樂,她才開口解釋,「因為我們要做的是炒泡麵。」

「炒的?」他微訝地揚起眉。

「沒吃過吧?」見他的動作緩慢,她不禁出聲催促,「趕快弄一弄,我好餓。」

「妳別催啦!」他只是個初學者,她怎麼半點耐心都沒有?

就這樣,在張海弦的指點下,韓浩翔料理出一桌簡單的晚餐。

開了兩罐啤酒,兩個人圍在電視前的茶几,邊看電視邊享用晚餐。

「好好吃喔!」韓浩翔滿足地嘆息,「我真厲害啊!」

「你真不知羞。」只不過是很普通的炒泡麵,看他說得好像完成滿漢全席一樣。

「這可是我的第一次耶!多少給點面子吧。」他委屈地說。

「我又沒說不好吃。」張海弦小口小口地用著晚餐,留意到窗外的雨並沒有變小的跡象,她不禁秀眉輕蹙,「雨還是好大。」

「今天晚上應該是停不了的。」偏偏他的車子停在三葉家,看來只能等明天再送她回去了。

「那也沒辦法。」方才打電話回家時,表哥已經醒來了,知道她在韓浩翔家,他居然意外地放心,還叮囑她不要欺負他。

「好無聊。」三百多個頻道也找不到想看的,韓浩翔興沖沖地提議,「跟我一起打電動吧。」

「不要。」她幾乎是立即就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都幾歲的人了,還打電動?

「不然妳想幹嘛?我家除了電動什麼娛樂都沒有。」他不認為她是個愛看電視的人。伸手拽著她的衣袖,他不斷地慫恿,「來啦、來啦!」

受不了他纏人的拉扯,也實在是無聊得很,張海弦無奈地噓了口氣,「好啦,好啦,你別再拉了。」

「太好了!」他開心地笑著,趕忙將電動搬到客廳來,插上電線。

無法感染韓浩翔的興奮,她百般無聊地嘆了一口氣,接過他遞來的搖桿,與他一同打起電動。

他們玩的是與網球有關的遊戲,兩人分別控制一個角色對打。雖然張海弦不常打電動,但她的眼手協調性非常好,因此很快就上手,與他打得難分上下。

發現兩人杯裡的飲料都喝光,韓浩翔正要起身到廚房,卻在瞥見身畔那讓人血脈僨張的景象時,忘了所有動作,整個人僵住。

老天,原來她一直是以這種煽情的姿態坐在他身邊而不自知……

過大的衣領在無意間滑下,露出細嫩的肩膀,沒有綁繃帶的雙腿伸得直直的,雪白修長的腿因左右輕晃的關係,讓寬鬆的籃球褲往上移,無瑕的大腿若隱若現。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因為坐在地上打電動的關係,兩人靠得很近,讓他能輕易聞到她髮間傳來的馨香。

明明是用相同的洗髮精,為什麼在她身上會特別香甜,迷惑著他的心,讓他不自覺的往她湊近?

玩得開心時,她會露出愉悅的神情,贏球時,更會發出一聲低笑,令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溫熱。

不是第一次發現,在她的身邊,他的心總會不自覺變得柔軟,暖暖的情感充斥著、撼動他的胸口。

越是與她在一起,他就越喜歡跟她相處的感覺,喜歡她努力不懈的模樣、喜歡她倨傲的樣子……

而現在,他更喜歡她的笑容。

她的種種神情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緒,她眉間隱藏的哀愁令他心疼,或許這就是他一直想照顧她、保護她的原因。

任性又驕傲的海弦不適合這種情緒,而他希望自己是為她抹去那些憂愁的人。

霸氣、率性、不可一世,用在另一個人身上或許不算正面的形容詞,但不知為何出現在她身上,卻讓他莫名沉醉……

喜歡、喜歡、喜歡……

慢半拍的發現,對於這個像貓咪般高傲、孤僻,不輕易給人好臉色看的女人,原來他有很多很多的喜歡。

「你怎麼突然……」察覺身邊的男人突然變得沉默,張海弦疑惑地轉頭想問他是怎麼回事,卻在迎上那雙目光太過灼熱的眼眸時,所有話語都卡於喉間。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認真的、定定的看著她,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把她徹底看清……

那是一種火熱的、陌生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他……為什麼會這樣看著她?

兩人間的空氣溫度彷彿以最激烈的速度上升,令她難以呼吸,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凝結在兩人之間的曖昧,喉頭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來,完全不知道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正深深的蠱惑著他……

張闔的唇瓣彷彿在向他做出邀請,要不是韓浩翔拚命捉住僅剩的一絲理性,他真的會俯首吻下去。

兩人靠得好近,近得他能看見在那閃亮的眼瞳內被迷惑的自己;近得她能聞到那純男性的陽剛氣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輕淡而實在的、屬於他的氣息……

眸光流連於那兩片誘人的紅唇上,韓浩翔俯下頭,緊緊扯住的理智,漸漸不受控的遠離了。

在幾乎要吻上那柔軟的唇瓣時,眼角瞥見她眸中的茫然迷惑,理智乍現,勒住了他的動作。

胸口上下起伏著,韓浩翔突兀地閃開身,心底亂成一團。他撇過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喉頭沙澀地找了個藉口離開。

「我去倒水……」

望著那寬厚的背影,張海弦伸手撫著紅唇,震愕得無法動彈,墨色的眸子裡有著迷茫與不確定。

方才他……是想吻她嗎?

◇  ◇  ◇  ◇  ◇

「換我!換我!我喜歡黑髮、身材辣、有個性的……」

一整個下午嚴苛的練習好不容易結束,所有隊員通常會到更衣室裡以最快的速度洗澡更衣,準備回家或到酒吧喝酒聊天。然而今天,在整理好一切後,一群大男人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圍在拿著筆記型電腦的三葉弦太郎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興奮。

「出來了!」

「哇!是安琪琳娜啊!你這幸運的傢伙!」

「我也要!我也要!」

「韓,你要不要也來測測看?很好玩耶!」三葉弦太郎朝更衣室另一端埋頭打電動的韓浩翔問。

按下暫停鍵,一直沉迷在掌上電玩裡的韓浩翔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什麼?」

「測對象啊,看這個!」三葉弦太郎將筆記型電腦捧到他面前,「阿岸昨天找到的,這個網站有做什麼對象測試,回答一些問題,看看你跟哪一個名人最合適。」

「這不是小女生的玩意嗎?」只要照著自己心目中偶像的外型及喜好去選,很輕易就能選中自己預想的結果,這種騙小孩的心理測驗有什麼好玩的?

「也有給男生做的測驗啊!」一名隊員說得毫不羞恥,「你看我跟誰,辣美人──祖薩琳啊!」

「來嘛,你也來玩玩看。」

覷了一眼玩得興起的三葉弦太郎,一個主意在心裡成形,韓浩翔爽快地答應,「好啊,我也來試試。」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三葉弦太郎只顧著看電腦,完全沒有留意到好友的表情。「外表跟個性,隨便說一兩個特徵吧。」

「我喜歡的女人……」韓浩翔微微一笑,形容著最近在腦中揮之不去的身影,「個子小小、眼睛大大,個性有點囂張,嘴硬心軟,而且是個網球高手。」

在聽見他的形容詞後,除了三葉弦太郎外,其他人不約而同的看著他,臉上掛上震驚神情。

他說的不就是……

「個子小、眼睛大、囂張、嘴硬心軟,會打網球……」三葉弦太郎沒有留意到隊友們臉上的表情,只是喃喃重複著韓浩翔說的話,「有這樣的人嗎?」

韓浩翔沒有回答,只是對他微微一笑。

「出來了!你最適合的對象是張……」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三葉弦太郎倏地全身一僵,接著以像是看到怪物般的眼神瞪著他。「你……」

像是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韓浩翔緩慢而堅決地宣告:「我喜歡海弦。」

眼見三葉弦太郎神色不對,其他隊員紛紛在他有動作前自身後按住他,「拉住他!快!」

誰都知道三葉非常重視親情,尤其對於重要的家人更是保護得很,當年隊上有人想追求他姊姊風南,他就跟對方狠狠打了一架,最後還弄得決裂。

雖然三葉弦太郎個性風流,但是對他來說,與朋友看美眉、談女人是一件事,對朋友的家人出手卻是絕不允許的!

而韓浩翔身為他最好的朋友,居然跟他說出這種話來?!他是相信好友才將小弦交給他的,而他居然背叛了自己對他的信任!

「你這傢伙!」三葉弦太郎簡直不能置信,「你對小弦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韓浩翔強調。「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先告訴你。」

「朋友是這樣當的嗎?」被眾人箝製而動彈不得,三葉弦太郎轉頭向隊友們咆哮,「你們給我放手!」

「我是認真的,不是玩玩。」韓浩翔鄭重聲明。

他頭一次對一個女人有這麼強烈的感覺,不想就這麼放手。本來以為自己只是一時心動,很快就會過去,但那種感受越來越濃烈,到現在成了他不能否認的愛戀。

他從來沒有像喜歡海弦那樣喜歡過一個女人。

然而三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希望與海弦的感情會影響到與三葉的友情。

也因此,那一天失控得幾乎要吻上海弦時,他拚命阻止了自己。

不是要得到三葉的認可,而是要讓他知道,自己是尊重他的。

「我聽你在放屁!」掙脫了隊友們的箝制,三葉弦太郎衝到韓浩翔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韓浩翔,你這個王八蛋!」

胸口燃起一股盛怒,三葉弦太郎一拳揍向韓浩翔的臉,後者並沒有閃躲的打算,硬生生的接下他這一拳。

三葉弦太郎下手並沒有留情,那一拳打得韓浩翔跌坐在地上,嘴角甚至還流出血來。

「三葉!」

沒想到向來重友情的三葉弦太郎真會對自己最好的朋友動手,更沒到韓浩翔會不閃不避,所有人都呆住了。

死瞪著那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韓浩翔半晌,三葉弦太郎緊抿著唇,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韓!」自震驚中回神,隊友趕忙扶起韓浩翔,「拿藥箱過來!」

「不用麻煩,我沒事。」韓浩翔搖頭,隨便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絲。「真是抱歉,讓你們看到這樣的事。」

「三葉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們可不希望隊上兩個皆為朋友的好兄弟搞到決裂。

「我知道。」做了這麼多年夥伴,他還會不懂三葉嗎?「他的心情,我想我能夠了解。」

雖然一開始,他曾經保證過絕不會對海弦投下感情,但是他卻違背了承諾。

就算是情非得已,他還是背叛了三葉。

就是因為兩人的感情好,所以三葉才會這麼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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