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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琪]夜店浪教父(愛情惡勢力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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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0:12 |倒序瀏覽 | x 4
夜店浪教父【愛情惡勢力之一】作者:米琪

沙擎恩可是夜店教父,有錢有勢,女人看了都發浪!
這晚,他在閣樓正跟個女人吻得火熱,蓄勢待發,
忽然闖進了一個不長眼的少女,大壞他的好事。
質問她才知,這少女才17歲,是他的一名小小員工,
這可罪加一等了,壞他好事又詐騙他錄用未成年少女,
開除她後,才知她竟是母親托給他照顧的責任,
這下不妙,對她愈來愈有感覺,要怎麼當她「教父」?
俞紡兒自小就很獨立,現在來了個「如父」的長兄,
她過慣自由自在的日子,現在卻要被個大男人看管,
何況這個沙擎恩長得酷又帥,女人看了不心動才有鬼!
自從多了這麼個「奶爸」,她煩惱多出一倍,
要愛他如父、要敬他如兄……這要她怎麼做得到,
愈跟他相處,她就愈抵抗不了他的魅力,她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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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0:36
楔子

  義大利.羅馬市郊

  黑手黨老大的私人豪宅內不時傳出野狼般沙啞、低沉的嘶吼聲——

  「伊娃……妳這女人真沒良心,為什麼說走就走……伊娃……妳實在太沒人性……妳怎麼這麼狠心啊……」

  發出這狂亂叫聲的,正是高齡七十的黑手黨老大衛里斯本人,他久經病魔折騰,整個人瘦骨嶙峋,逾大半年的時間都躺在錦緞大床上,如今大限將至,彌留之際,口裡不停喊著的竟是一個女人的名字,以及對那女人的指控。

  豪華的宅第內外滿是身著黑西裝,戴黑墨鏡的手下,他們個個默不作聲,神情肅穆,一字排開,似乎明白老大離「最後時刻」不遠了。

  而衛里斯的房內沒有外人,隨侍一旁的只有他三名鍾愛的養子沙擎恩、黑燿霆、寒嘯天。三人都是具有東西混血兒的血統,外表魔魅英挺,氣質神秘優雅,坐擁萬貫家產的鑽石級單身漢。

  接到衛里斯病危的通知後,三人分別由台灣、美國、法國趕回義大利,他們寸步不離的守著義父大人,全都凜著臉,很想弄懂這個名叫伊娃,沒良心又沒人性,還挺狠心的女人究竟是誰?義父在病榻上足足喊了她三天三夜,讓他們聽到耳朵快長繭!

  坦白說,他們從嬰兒時期就被義父衛里斯收養,至今將近二十多年,只見義父和許多「阿姨」往來密切,就是沒聽說過其中有人叫伊娃的。若不是義父病危,神智恍惚,不停叫著「伊娃,真沒良心的女人……」,他們還真不曉得曾有這個女人的存在。

  而義父平時對他們的教誨便是——

  「以事業為重,這輩子千萬別愛上女人,要深愛一個女人不如深愛一條狗,狗兒忠心,女人不可信,只配當玩物。」

  這句話一直是他們的中心信仰。

  他們三人以義大利為總部,分別在亞洲、美洲、歐洲等地共同創造了「夜的王國娛樂集團」,「服務項目」包括夜店、賭坊、網路等。勢力橫越全球,他們自認身上流著的是黑色的血液,擁有如暗夜般闃黑的性情,披著優雅的外衣,大把大把地賺進鈔票,再大把大把地盡情揮霍。而對於女人,他們是百毒不侵的冷血動物,因為,女人根本不值得信任,這也是義父一向以來的論調。但怎麼這下義父卻如此反常,竟如此在意著一個女人、如此「念念不忘」,不禁令人感到十分詭異。

  「義父,伊娃到底是誰?要不要派人宰了她,好消你心頭之恨?」負責管理娛樂集團夜店「部門」的長子沙擎恩,甩開垂在臉上的烏亮長髮,單膝著地,冷漠的眼中釋出兩道如刀鋒般銳利的寒光。

  沙擎恩即將在義父升天後正式成為黑手黨「教父」。他生性放浪不羈,浪蕩成性,一向都是遵照義父「教誨」,秉持著「跟女人玩玩,絕不動情」的原則,見義父竟為一個女人痛苦,連最後時刻還不能好好地安心上路,他已耐不住性子,再也聽不下去。

  衛里斯彷彿聽見長子沙擎恩的話,身子強烈地抖動,緊握的手使勁地舉起,像想要表達什麼,沙擎恩忠誠地握住他的手。

  「義父,大哥說得對,我立刻派人去替你找這沒良心的女人,把她抓來千刀萬剮……」次子黑燿霆傾身,在義父耳邊輕輕地說,說完薄唇勾起一抹冷絕寒笑。黑燿霆在集團中掌管遍佈在全球的「賭坊」,封號為「情聖」,風流的心性如同惡魔,沒有女人可以掌握住他的心。對於義父如此痛恨的女人,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衛里斯瞪直了眼,張著嘴,話說不出來,直喘著氣……

  「義父,這是件簡單的事,三兩下就能解決,長痛不如短痛,你說,她住哪裡?長什麼樣子?我立刻以網路將她的樣子傳給全球的手下們,很快就能把她給『做』了。」三子寒嘯天身為集團總裁,封號「國王」,舉凡娛樂集團的決策更是他說了算數,他天生魔魅英俊的臉總帶著狂肆的氣焰,令人難以親近,除了對兩位一起長大的異姓兄長和情深義重的義父「用情極深」,對於其他的人、事、物他可是毫不留情面,絕不妥協,無情得很。尤其是女人,他是見一個「宰」一個,但事後絕對是「謝謝,永遠不再聯絡」。而對眼前的狀況,他神情冷峻地提出最有效率的解決方法。

  「不……不成……你們……得幫我找到她……不得對她無禮……她可是……你們的……你們的……的……」衛里斯猛抽氣,拚了命地擠出這幾個字,但他口齒不清,加上「時候」到了,話沒說完,呼吸驟然停止,雙眼一閉,「走了」……

  三兄弟瞪大了眼,無法接受義父就這樣走了,義父都還沒說清楚這叫伊娃的沒良心的女人是他們的誰?

  而且,怎能無厘頭地要求他們去找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這世上那麼多女人叫伊娃的,他們怎知是哪一個?她長得是圓是扁、多大歲數全都不曉得!

  沙擎恩遺憾地放下義父的手,就在這時,衛里斯消瘦的手掌鬆開來,抖落出一個心形的白金項鍊墜子……三人都看到了!

  沙擎恩取了出來,打開墜子一看——

  裡頭有張女子的上半身照片,女子笑容甜美,清麗的五官一眼便可看出是個東方少女,看起來大約二十多歲,身穿淡藍色雪紡紗上衣,衣襟浪漫的荷葉邊上綴有一排閃閃發亮的水鑽,翻過墜子背面,鐫刻著「伊娃.一九七二」。

  「原來讓義父念念不忘的伊娃是這個女人,照片看來差不多二十多歲,距今約三十年了,算一算她現在大概也有五、六十歲了,你們猜這個叫伊娃的會是我們的誰?阿姨?親戚……」

  三兄弟心中有著共同的疑問。

  「不太可能,我印象中完全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沙擎恩並不認為彼此有任何親戚關係。

  「雖然不同姓……但義父強調她是『我們的』誰,表示她和我們三人都有關聯,你們不覺得我們三人的個性和長相都和義父有些神似,不曉得的人都當我們是他的親生子,而且我們三人年紀都各差一歲,幾乎是嬰兒期,生下後不久就被帶到義大利跟著義父……難道這個叫伊娃的會是我們的……『媽』?」老二黑燿霆大膽假設。

  「要是我們的親娘,我們怎會不同姓?又怎可能她這麼多年來都不跟我們見面,何況義父平日也從沒提過此人?不過……她是東方人,而義父本身會說中國話,也從我們小時候就特別請家教教授我們中文,雖說是為了將來拓展事業,但現在想來好像有詭異之處喔……」腦袋一流的老三寒嘯天分析著。

  沙擎恩明白弟弟們的猜測其來有自,他們三個真的和義父很像「同類」,他年少時也曾懷疑過他們就是義父的親生子,因黑道險惡所以不得不以「義父子」的關係作為掩護,但他的猜疑始終停留在心底,從未說出口。

  「既然義父不要我們做了她,還喊了她三天三夜,可見她的存在具有某種意義,我們就把這照片掃到電腦裡放大了,傳給我們在世界各地的手下,我負責監控亞洲地區,美洲、歐洲就留給你們負責,就算把整個地球都翻過來也要找到她,至少得向她問清楚,她是我們的誰?」沙擎恩決定把義父的遺言當「使命」處理。

  兩個弟弟點了頭,雖然用一張舊照片找人的任務稍嫌艱巨了點,但為了完成義父的遺願,他們決定合力找出謎底,就算把所有叫伊娃,大約六十歲的女人全都抓來問問也在所不惜。

  不過,還有一個疑問還停留在他們心底,彼此心照不宣——

  義父竟「私藏」著這女子的舊照片,可見心底有此人存在,這似乎違背了不對女子動情的「戒律」哦!

  這怎麼可以呢?女人不是不可信的嗎?義父不是說要愛女人不如去愛一條忠心的狗兒……

  看來,他們得重新思考這之中的邏輯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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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1:09
第一章

  台北,夜色炫燦。

  「夜的王國娛樂集團」頂級氣派的juicy夜店裡座無虛席,爵士酒吧區更有現場鋼琴演奏,演奏的樂手是俞紡兒,她長髮飄飄,身穿淡藍色雪紡紗禮服,端坐在平台鋼琴後,心情還算愉快,今晚可是她在夜店演出的第一百零八天。

  俞紡兒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在夜的王國娛樂集團裡「服務」,她負責十點到十一點之間的演奏時段,畢竟這集團遍佈全球,夠出名,財力夠雄厚,所以嘍!薪水就挺有保障的,而且還有外加的獎金可領哩!只是享有「福利」之餘,她也有點心驚驚。

  因為,她還是個未成年少女啊!能得到這份工作,除了她會彈琴,外表甜美可愛之外,還得多虧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的「自我推銷」功力,硬是替自己多加了三歲,店經理聽過她的試彈後才決定用了她。事實上,她芳齡才十七歲又九個月,是個音樂學校的高中生,還差一點點才夠格當成年人哩!

  而在深夜,未成年人是不可以在夜店逗留的,這是她最大的「罩門」,萬一遇到警察臨檢,就要示出身分證,那她就真的「挫塞」了!幸好,她來了一百零八天都沒遇上這種鳥事,呵呵!

  「警察臨檢,請把證件拿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威聲喝令竄進俞紡兒的耳裡,教她難以置信。怎麼剛剛才想著呢,「鳥事」就來了……

  她美麗的小臉慘白,心虛又慌亂,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望向酒吧區入口處,一大群手拿手電筒的警察杯杯正走了進來。她手指一僵,現場的樂聲戛然停止,她可不能傻傻地等著他們走過來看她的身分證,她的年紀一曝光,這得來不易的工作就丟了。她還是使出三十六計,溜之大吉也!

  她悄悄地把手從琴鍵上收回,蹲下身,裝作轉身去調身後的音響,並放出輕音樂,然後趁他們還沒往她這裡走過來,鑽進後面的黑絨布幔裡溜到後台,趕緊收拾自己的背包,來不及換下身上的禮服,就匆匆逃亡去也。

  俞紡兒加快腳步離開後台,不過她可沒笨得往出口跑,而是從走道逆向而行,跑向燈光照不到的幽暗處,她心想總可以找到個躲藏之處,可是愈往裡頭跑她愈是灰心,眼前等著她的竟是……

  一堵牆!

  「怎麼辦,怎麼辦……」她著急得小嘴碎碎唸,張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摸索著牆,真不希望它擋在這裡啊!

  就在這危急存亡之際,她瞄到右側有個閃亮亮的門把,再看個仔細,真的是門耶,是扇貼了和金色壁紙同一色的門!「上天關了一扇窗,總會再幫人留道門,真是謝天謝地……」

  俞紡兒暗自驚喜,試著伸手去開那道門,發現裡頭居然是一道樓梯,不知通往哪裡……不過,她沒空去想了,先躲進去再說吧!

  她關上門,整個樓梯間就變得黑漆漆的,沒膽再往上走,她抱著背包就坐在兩層階梯上,等待「風聲」一過就走人,怎知——

  「那邊暗暗的,過去盤查!」

  聽見那幫臨檢的大爺們的聲音從走道那頭竄來,壞了壞了……俞紡兒在心底哀叫,緊張得心跳飛快就快無法呼吸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起身,躡手躡腳,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地往上爬去,爬啊爬地爬到樓梯的盡頭,她發現有道柔和的光,定睛一看,是間斗室,堆放著許多雜物……她相中雜物堆後頭正是可以躲藏的好地點,瞬間燃起希望之光。

  「求生」意志堅強的她以兩手肘抵在地上,包包咬在嘴上,朝目標匍匐前進……

  好不容易到達選定的地點,她滿頭大汗,一抬眼,詫異且含恨!她想窩起來躲藏的地點早就「客滿」,被一對男女佔領了!

  她滿腹哀愁地看著眼前兩條女人「生猛」的美腿正緊圈在男人精壯的腰上,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她沒見著,因為那男人雄健的虎背擋住了她。當然那個男的她也沒看到正面,只看見他一頭烏亮如黑幕的秀髮披散在堪稱「整齊」的黑西裝上,這背影看起來倒是特別,而這兩人可忙得很……

  「哦……帥哥,你接吻的技巧真的是一級棒,我從來都沒吻得這麼過癮……」女人癡醉地嬌吟著。

  俞紡兒聽得臉臊紅,像隻章魚似的趴在離地五公分高,緊咬著自己的包包,很怕自己無法「適應」這活色生香的場面而尖叫出聲,慘的是她此刻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僵在這兒也不是……

  「是嗎?」那男人用很低很沉的聲音回道,聲音帶著迷人的洋腔。

  俞紡兒一臉無措,怕他們再不停止,她會血壓飆高而噴鼻血!

  「嗯……」那女人突然弓起上身,雙手抱著那男子的頸子,頭枕在男子的寬肩上正要親吻他,就在這瞬間,那女人瞧見了地上的俞紡兒。

  俞紡兒跟她四眼相對,發現她正是夜店的一名女公關。

  「啊……有人在偷看……是爵士酒吧那個彈琴的……噢!」那女公關瞪大了眼,也認出俞紡兒,見鬼似的叫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把火辣的雙腿從男人的腰間移除,開始「端整儀容」,接著臉色爆紅地跑了,臨走前還狠狠瞪了俞紡兒一眼。

  俞紡兒覺得自己今晚的遭遇還真淒慘,對女公關也抱歉得不得了,她可沒有偷看的癖好,這絕對是無法預知的巧合,都在逃難了還遇到這種事,吃虧的應該是她啊!

  此時那男子也轉過身來了,俞紡兒咬在口中的包包突然地掉到地上,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才敢迎視那兩道森冷目光。

  「真不……不好意思……」她滿心的歉意,可卻話不成句,因為那男子幽冷邪肆的目光直竄進她的心魂,鎖住了她的喉,她發不出聲音來。她發現這男人絕不只是「正點」兩字足以形容,他帥透了,而且帥得很壞。

  他那雙精銳的眼彷彿可洞悉人心般令人不敢直視,一雙劍眉濃又有型,襯著高挺的鼻樑,冷漠的薄唇,加上渾身上下如夜色般的黑暗氣質,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是英俊得震撼人心。

  瞬間,她臉好紅,心一陣一陣地烘熱,覺得自己被他黑潭般的深邃眼眸吸入黑色的深淵中,神魂顛倒了!

  就在她看他看得怔愣時,他竟在此時蹲下身來瞥她,那張懾人心神的俊臉靠得好近,教她將他看得更清楚了,她的臉更紅、心跳更快了。

  「對……對不起呵……」她笨拙地擠出這句話。

  他沒開口,唇輕淡一扯,雙眼迸射著揶揄的冷光,似乎覺得她只有道歉還不夠似的。

  她心底也毛毛的,接著她聽見奇怪的「哢哢哢、哢哢哢……」的聲音,原來是她貼在地上的手肘在顫抖,在地板上敲出的「節奏」。

  沙擎恩直視眼前清新如茉莉的潔白小臉,發現這冒失的女孩有雙美麗的大眼睛和一張豐潤可愛的小嘴,她怯生生的表情毫不掩飾矛盾的情緒,流露出對他的好奇和害怕。

  他可不願意輕易地就饒恕她,誰叫她偷窺他「辦事」?他剛從義大利回台灣,才想釣個女人伴他度過漫長的夜,前戲才開始,就被她給破壞了!樓下的樂手是吧!長得還挺美的,若是「功夫」不錯,合他用的話,換她來為他解悶也行……

  「妳叫什麼名字?」他淡淡的一笑,瞅著她盈如秋波的雙眼。

  「俞……紡兒。」不知為何他唇上的笑痕教她心驚又悸動,說出名字時牙齒哢哢哢地不停打顫。

  「好個俞紡兒,有天大的膽子,直接就趴在地上偷窺,也太明目張膽了點。」見她愈是害怕,沙擎恩更是樂得把所有的罪全推到她頭上。

  「不……不是,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我是萬不得已的。」她想求他別這樣近距離的直視她,他冷峻的眼神看得她血液全往臉上衝,呼吸愈來愈困難了。

  「偷看還有什麼萬不得已的?」他的唇牽出一道嘲諷的弧線。

  「是真的,我……才不想看咧!萬一長針眼怎麼辦?而且我回家後可能還得去收驚……」她臉紅脖子粗地擠出一堆理由為自己辯護,卻見他牽起一抹地獄般的笑意。

  他冷冷地吭了一聲。「哦!還得收驚?」

  突然地,俞紡兒整個人離開地板,被活生生地揪了起來。

  「放開我啦……」她驚慌地哀叫連連。

  「除非妳說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我絕不放過妳。」沙擎恩瞥著她有趣的反應,存心捉弄地把她甩進自己臂彎中,遽然傾下身,俊臉逼近她,另一手順著她的纖背曲線往下滑去……

  「我……」俞紡兒被他充滿暗示的撫弄給嚇傻了,眸子顫動地瞅著他,腦子忽然不靈光了。

  沙擎恩深幽的眼緊盯著她無措的模樣,促狹地問:「妳在怕我?」

  「才……不是。」分明是,她害怕她自己可能就要被「強」去了,他很可能拿她當那女公關的候補,他輕佻的舉動已經暗示得很明顯……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反抗、沒有尖叫?她無助的反應像被他充滿魔力的俊臉給電傻了!他要是突然給她一個「過癮」的吻,她說不定會當場抽筋昏倒,她可完全沒經驗啊!

  「那……究竟是怎樣?」他的手驀然落在她豐俏的臀上,將她雙腿間的柔嫩推向他急待宣洩的昂然……

  「啊……」她終於叫了,慌亂地推拒著,青澀的她被他邪肆的「逼供」方式給嚇得狂顫不已。「我……老實說好了,但你不能說出去哦!現在已經十點半了,而我才十七歲,樓下有警察臨檢……我是上來避風頭的……誰知,地方被你們占了啊……」她真是衰到極點了。

  沙擎恩目光驀地一凜。她竟未成年?她嫵媚的曲線並不像,但仔細瞧她一副受驚的小白兔模樣,確實是青澀到家,真是可惜啊!可惜!她的甜美很對他的味……而現在確實時間太晚了,若他不出手幫忙,連他都會有事。

  「妳進來。」他臂彎一縮,讓她立正站好,隨即緊箝她的纖腰,把她擄向一道牆前。

  「不不……」她以為說了,他就會饒了她,這下他是要她進哪裡去?她才不要羊入虎口,乾脆跑走向警察杯杯投降算了。「我的包包……」她急急要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溜掉,怎知他很快地傾身拿起地上的包包,扔給她。

  她雙手接在懷裡,見計謀失效,心底哀叫著。

  突然間,他取出一只小巧遙控器一按,牆竟然移動了,裡頭別有洞天,從裝潢看來是間派頭十足的豪華辦公室。

  俞紡兒呆呆地看著。

  他可不許她發呆,將她給掃了進去,一入內,他立刻按遙控器,密門關上了。

  「你……是誰啊?」俞紡兒駭住了,猜不透他的身分。

  「可以幫妳脫身的人。」沙擎恩淡聲說,走到桌案那端,拿了無線電對講機問:「樓下情況如何?」

  「老闆您怎會知道有狀況?!是有幾個條子在,但您安啦,我們應付得來。」

  聽見無線電對講機裡傳來的話,俞紡兒挺吃驚的,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是夜店的老闆,發薪水給她的那個人!這下玩完了,她破壞了他和女公關的好事,還告訴他她未滿十八歲,她是注定在這兒混不下去了。

  沙擎恩關上對講機,倚在桌子前,好整以暇地瞥向呆立在一旁的俞紡兒。「妳是爵士酒吧的琴手?」

  「嗯嗯……」俞紡兒應著,飄忽的雙眼看著自己不安的雙腳,不敢看他惡魔般迷人的臉。

  「誰決定用妳的?」

  「是經理……但……你別怪他,是我自己把年齡『加大』,是我不好!」她鼓起勇氣認錯,雖很捨不得這工作,可都到了這地步,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其實外出打工也是萬不得已的,誰要她是窮光蛋一個,從小就沒爹沒娘住孤兒院,若不是七歲時被好心的伊婆婆收養,她可能早就混太妹去了。

  伊婆婆人好,心更善良,年輕時曾是國際級知名樂團的鋼琴手,彈得一手好琴,跟著樂團跑遍全世界表演,還會說七國語言。

  伊婆婆從她小時候就開始教她彈琴,如今她才能靠著彈琴打工賺錢;還有,她此時身上穿的這件雪紡紗禮服,也是婆婆年輕時表演穿過的,長年被壓在閣樓的箱底,被她暫時「借」來充場面用。不過,要是讓婆婆知道她偷跑出來到這種地方打工賺錢,而不是去圖書館準備大學考,肯定不會原諒她的!

  可是她覺得自己長大了,好歹得替婆婆分擔家計;婆婆靠在家裡收學生教琴維生,現在她都快六十歲了,體力也不太好,學生也不多,萬一她又不幸考上了私立大學音樂系,那驚人的學費,怎好讓婆婆一人負擔?

  「你會開除我厚?」她問得好無奈。

  「沒錯,妳最好在今晚之後自動消失。」沙擎恩說得很白且無情。

  俞紡兒撇著嘴,滿眼落寞地瞅他一眼,察覺他正用嘲笑的眼神在瞧她,她不甘心,忍不住很幼稚地對他齜牙咧嘴……

  沙擎恩一怔,一抹笑意在心底低迴,這小女生竟敢當著他的面做鬼臉,平常人見了他無不膽寒,她真是特別……特別的帶種。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仔細地把她從頭到腳掃描一遍,居然有了意外且重大的發現!

  她身上這一襲水藍色的雪紡紗禮服,彷彿似曾相識,尤其是胸口那排水鑽……很像照片中叫伊娃的女人身上所穿的那件。他派遣多名女性手下,以照片詢問過許多資深的專業裁縫師,想依這衣服的出處為線索尋人,得到的結果是,那些裁縫師一致認為,這件衣服是出自義大利一位知名裁縫師之手,並非量產,全世界就只有一件。

  剛才他沒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一定是外面那雜物間燈光太暗的關係,此刻細看,他很確定,這是照片中伊娃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但……怎會穿在這女孩身上?

  俞紡兒被他用恨不得要吃掉她的目光看得全身寒毛直立,他直盯著她的胸口瞧,一定是意圖不軌,在肖想她吧!她剛剛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碩大的欲望,但她才不想用兩腿圈在他腰上!他雖然英俊好看,又是老闆,但也不能因此就為所欲為啊!

  她脹紅著臉,抬起顫抖的手臂,交叉在胸口,自我防護地「封鎖」住自己。

  可是,他竟朝她走來了,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她的兩手從胸前拉開,目光大剌剌地就盯著她的胸部「掃射」……

  「不行!」她害怕受侵犯,緊張得胸口起伏不定,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也因此泛起淡淡的粉紅。

  「妳這件衣服哪來的?」他很嚴肅地問她。

  她驚詫地愣住了,他看中意的難道不是她的胸部,不是她姣美的外貌,而是她身上的衣服這好說啊,非得用駭人的目光盯著她瞧半天嗎?害她嚇慘了。

  「是……『借』來的啦!」

  「打哪裡借來的?」他問得極認真。

  「一個地方。」她抽回手,揮去額上的冷汗。

  「什麼地方?」他不甘休地追問。

  「一個箱子裡。」她隨便唬爛他。

  沙擎恩直盯著她遊移的眼神,直覺她是在愚弄他。太可惡了!這初生之犢,真不知死活。「妳最好老實說,否則妳恐怕會走不出這裡。」他威嚇她。

  俞紡兒注意到他晦暗莫測的眼色,他發狠的樣子震懾住她了,可是她怎能說是在婆婆的閣樓裡「摸」來的?而且他問得那麼仔細幹麼?萬一是相中想買下這件衣服就慘了,因為到時他得去找婆婆議價,婆婆一定會發現她在夜店打工,還私自「借用」了她的衣服……這接下去的後果她真不敢想像!

  「你先老實說,你問這件衣服目的何在?」她防衛地先問他。

  沙擎恩瞪直了眼,他未曾有過和小女生打交道的經驗,原來十七歲的女生有點白癡,而且還很難搞。

  「我要找這件衣服的主人。」

  俞紡兒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如臨大敵。「找伊婆婆做什麼?她認識你嗎?」

  沙擎恩乍聽她小嘴裡抖出的「伊婆婆」三個字,神情一凜!「她叫伊娃對嗎?」

  對……但她絕不回答。太玄了,太可怕了,他是夜店的老闆,和單純的伊婆婆八竿子打不著,怎會知道伊婆婆的名字,而且還想找伊婆婆?都怪她嘴太笨,才會透露了婆婆的姓氏。

  「不對,伊婆婆,姓俞,叫伊伊。」她扯謊。

  「妳這個小女生!別再胡說八道,講真話。」沙擎恩一眼就看穿她在胡說,真恨不得擰斷她可愛的脖子。

  「你怎麼知道我講了假話?是哪一句你可以指正啊!」俞紡兒突然不怕他了,她想保護伊婆婆,那可比保護她自己更重要。

  沙擎恩眼底有兩團火焰被引燃了,這個小麻煩,謊話連篇也就算了,還敢一直反問他些有的沒的。

  「妳想在我的地盤上撒野?」他緊揪著她的手腕。

  「豈……敢……你是老闆呢!對了,要我走路可以……我這個禮拜的錢要先算清楚,還有……你再不放開我,把我掐到手脫臼害我不能彈琴,就得再加一筆醫藥費了!」俞紡兒雙手疼得淚光閃爍,但仍強裝嘻皮笑臉,硬是不想表現出她有多疼,心底有多少掙扎……

  沙擎恩在怒到爆點之前甩開她的手,再不放開她,他難保自己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我要見妳口中的伊婆婆,現在,帶我去見她。」他不再跟她囉嗦。

  「不行啦,樓下都是條子,我錢也還沒領。」她按著疼痛的手腕,苦惱地想著要如何脫身才好?

  沙擎恩走向桌案上的無線電,開啟開關,下了道命令。「叫會計算爵士吧琴師的薪水,送上樓來。」

  俞紡兒把他傳令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提醒他:「你怎麼沒問條子走了沒?」

  沙擎恩沒理會她,關上無線電後大約五分鐘,密室外有人敲門,他開了門接來她的薪水袋,再度關上門,把錢交給她,逕自走向另一側的牆,推開櫃子,現出一道電梯。

  他解釋道:「這道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妳不必怕條子。」

  乖乖……她怔怔地看著這「機關」一大堆的地方,猜想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需要這麼多的秘密通道?而她也立刻聽出他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在「邀請」她,要她跟他進電梯然後離開這裡,去找伊婆婆……

  事到如今,她也沒轍了,正如他所說,這裡是他老闆的地盤,由不得她撒野,所以,只有先離開這裡,她才能有機會撒野了。

  她深呼吸,鎮靜地把錢放到包包裡,就跟他走進電梯,當電梯門關上,她在心底暗暗祈禱——「上天關上了一道門,一定會好心地再為她開扇窗好讓她快閃……一定會有那扇窗的,應該會有吧……」

  老實說,她並不怎麼確定哩!

  要如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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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1:35
第二章

  停車場轉眼之間就到了,電梯門打開之後,俞紡兒機警地先查看地形,瞧瞧可有利於她脫身之道?她心底才這麼想著呢,小手旋即被一隻厚大的手掌不客氣地擄住。

  「別想動歪腦筋。」沙擎恩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地警告她。

  俞紡兒很困惑地拾起眼,對上他魔鬼般炯然的目光,懷疑他是會讀心術哦,怎麼她想什麼他都知道呢?

  「我才沒動什麼歪腦筋咧!我是在想,你這麼唐突的要我帶你去找這件衣服的主人,我該怎麼向她解釋你是誰?何況……沒人知道我外出打工,她要是大嘴巴去向我媽說我打工又和陌生男子在一起,到時我會有理說不清的……我媽很嘮叨,要我成天聽她唸經的話會起肖的……」她說得煞有其事,故意把自己和伊婆婆的關係說得像「鄰居」一樣的平凡無奇,製造兩人不相干的假像,打亂他的思緒。

  「這衣服的主人跟妳是什麼關係?」沙擎恩犀利地問,絲毫沒有受她的影響,且拉著她走向一輛銀白色的名貴跑車,打開車門,「請」她坐進前座。

  俞紡兒掐緊包包,心底哀叫地坐進他的車裡,而就在他坐到駕駛座前,她腦袋閃過千百句謊話,卻不知該說哪一句恰當?

  「回答我的問題。」沙擎恩坐進車內,發動車子,緊迫盯人地問她。

  「啊~~你問了我什麼,我沒聽清楚。」俞紡兒給他裝聾子。

  他陰惻側的眼掃了過來,她聾子裝不成了,只好「老實」地回答了——

  「不就一個鄰居嘛!她衣服很多,我說想借一件來穿,她很大方地就借我了啊!」

  「哦!」沙擎恩研究著她這話的可信度也許是零,他一眼便看穿這小妮子雖然長得美麗動人,卻是古靈精怪,說的話沒一句正經,要不是他得藉由她找到伊娃,真恨不得給她點顏色瞧瞧,隨便唬弄「教父」級的大哥可不會有好下場!不過,他暫時不追究,因為她被他鎖定為重要線人,他和兩個義弟找了大半年,對伊娃的下落一無所獲,如今有了線索,他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過。

  俞紡兒心想他突然沉默,一定是在算計著什麼,她也暗自整理紛亂的心思,有所盤算——

  「這樣吧!你既然要找這衣服的主人,就順便送我回家,我住萬華,婆婆就在那裡賣衣服。」她說得很有誠意,很逼真,心底已有甩掉他的計謀。

  她說的那個地方有個集中舊市集,市集外有很多賣衣服的小販,其中有—家外表看起來和一般賣衣服的店家沒兩樣,其實後頭直通曲折小巷,不是熟門熟路的人一旦走進裡頭,就像走進迷宮……不過,她對那裡可熟得很,她住了七年的孤兒院後門離那裡很近,到時她翻個牆就能進院裡躲藏,然後再換回便服跑到公車站搭車,過條橋就可回和伊婆婆同住的板橋市……

  沙擎恩下顎緊繃,審視她燦亮的星眸,希望她不是要耍什麼花樣。「依妳所認識的伊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把車開出停車場,往萬華的方向駛去。

  「你連你自己想找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俞紡兒故意很誇張地揚聲問,讓他以為她很吃驚,心底卻研究著他的意圖。

  「妳最好坦白回答,並且別隨便發問。」沙擎恩不肯透露他確實是不知情,想讓她安分點別想胡來。

  俞紡兒對他這麼專橫的態勢很不以為然。

  「婆婆不就平常人一個,是再平凡不過的市井小民啊!她擺攤賣衣服的,所以才有衣服借我嘛!這麼簡單的推理也不懂,唉!」她的紅唇勾勒著嘲笑,其實……

  才怪咧!伊婆婆是她見過最有才華的琴手了,她說著,躺進舒服的椅背,讓自己看來放鬆,而不是備戰狀態,好鬆懈敵人的心防。

  「她多大年紀?」沙擎恩再問。

  「通常叫婆婆的,不都得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嗎?這想也知道啊!」俞紡兒瞥了他緊繃的俊臉一眼,聳聳肩。

  「這衣服是她年輕時穿過的?」

  當然……「我怎麼知道?她只是我的鄰居而已,我家就在隔壁的隔壁,是賣早餐的。」她可人的小臉笑咪咪的,像貓兒一樣膩著柔軟的座椅,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你的車看起來拉風,坐起來也很舒適。」

  「妳喜歡,可以送妳,只要妳帶我找到伊娃本人。」沙擎恩冷笑,利誘她。

  俞紡兒駭住,他竟不惜用昂貴的車要換得伊婆婆的下落?其中必定有詭!

  無論如何她只能說——抱歉得很,婆婆對她恩重如山,任何世上的有價之物都無法收買她,更休想她會帶他去找婆婆。

  「我又還沒十八歲連駕照都沒有,你送我車幹啥?你要找人,我帶你去不就成了,車你自己留著用吧!還有哦,別告訴她我在你店裡打工,萬一她去告訴我媽,我就慘了。」她重複「說明」,就為了左右他的思考,營造出逼真的情境,就連「媽」這麼抽象的名詞,她都說得栩栩如生,其實她自幼是個沒媽的孩子,伊婆婆收養她時已經五十歲,雖名義上是養母卻一直都讓她喊婆婆的。

  「妳很怕妳媽?」沙擎恩態度保留,並沒表現出對她信或不信。

  「這……你管不著。」俞紡兒設了防線,不讓他再問下去,倒是把發問的權利轉移過來,換她「訪問」他。「對了,還沒問你尊姓大名呢?」

  「沙擎恩。」他說得毫不拖泥帶水。

  「你除了開夜店,還做些什麼?」她側過臉,用最自然的微笑瞥著他,車內的幽暗和街燈的明亮對比之下,他側面的輪廓仍是帥得令人想入非非,不過現在可不容她發花癡。

  「經營一個黨。」

  「我聽過大排檔海鮮店,那也是你開的?」她嘻嘻地笑了兩聲。

  「是黑手黨。」他不介意讓她明白。

  「黑……黑……」俞紡兒臉上的笑給狗啃了,臉色泛白,小嘴還猛抽搐,半天吐不出話來了。

  她心想糟了!難怪他說話有洋腔,難怪他需要密門、密室、密道……原來是混「洋老大」的!她真弄不懂婆婆怎可能和黑道大哥有瓜葛?他甚至知道她身上這件衣服是婆婆年輕時穿過的,而且堅持要找到她,這整件事讓她感到離奇,想不出個中原因……

  「真是失敬失敬,原諒我有眼不識泰山……」她努力的保持笑容,內心底「求生」的意念更強烈了,她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擺脫這可怕的人物,保護婆婆,也保住自己的小命。

  沙擎恩瞬了她一眼,在幽暗的車內她那雙亮澄澄的眼睛並沒有害怕的神色,而是用很感興趣的眼神瞧著他;他反倒被她那雙澄亮如星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舒服,像一面清澈的鏡子照著他,讓他身上黑暗的細胞全都暴露在外似的。他煩悶地收回眼,這下他竟難以窺出她心底有何想法。

  俞紡兒小心地呼吸,好怕他會察覺她的脫逃計畫,而漸漸地,車已開進舊市集了。

  「到了,到了,婆婆的攤位就在這裡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下車,婆婆應該還沒睡,你知道的,上了年紀的人通常都容易失眠,嘻……我是聽她跟我媽閒聊的時候說的……」她儘量把話說得輕快,讓他以為她真想跟他「一起」下車,心底想的卻是他車—停,她就下車,就算跑給他追她都要跑。

  車停了,她逕自開了門,就準備要開跑,冷不防地臂膀被他結結實實地揪住,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萬般隱忍,回眸,擠出甜笑問:「大哥有什麼指示嗎?」

  「別給我玩花樣。」沙擎恩面色冷峻地警告她,雖然外頭的市集確實如她所言有擺攤賣衣服的小販沒錯,對她,他仍是心底存疑。

  「厚~~都到目的地了,你還不信,你瞧隔壁的隔壁不是有家早餐店,那就是我家啊!」她伸出食指,指著一家鐵門關著,寫著上午六點營業的早餐店,並告誡他。「這附近的人都認識我哦!你千萬別跟我拉拉扯扯,會惹閒話的,我們這裡民風挺保守的。」

  沙擎恩警戒地順著她指的地點瞧去,和她所描述的並無差異,姑且就放了她。

  「快下車吧!大哥,我先到婆婆的店等你了……」俞紡兒嘴裡這麼說,下車甩上車門後,腳步可沒等他,直接走進賣衣服的小攤裡。

  沙擎恩熄了引擎,看她神情自若地和站在攤位的年輕少婦熱絡地打招呼,進了裡頭,很難再對她抱持不信任的態度,也許他就要見到伊娃了。他下了車,循著她的足跡走向小攤。

  「先生,你想買什麼款式的衣服?是要送女朋友的嗎?我這裡貨色齊全,洋裝全都半價優待……」那名和俞紡兒打過招呼的少婦熱絡地招呼他。

  「我找伊娃女士。」他不想廢話,直說了。

  「你說誰啊?青蛙?」少婦怔住,一臉有聽沒有懂。

  沙擎恩臉上垂下三條黑線,立刻察覺事情不太妙。

  「剛剛那個女生呢?」

  「她走了。」少婦說。

  「走了?」沙擎恩目光一凜,蹙起濃眉,錯愕了。她竟能從他眼前遁走,是有什麼通天本領?絕不可能!

  「我剛剛還以為她是要買衣服咧,原來是要『借過一下』……」少婦見這帥哥沒買衣服的意思,原本是不打算理他,可她忽見他擰起眉目來了,被他很不好惹的嚴峻模樣給嚇著,也就再多補充說明。「啊這攤子後是條巷子,誰都嘛可以自由進出……」

  沙擎恩乍聽此言,心下一震。「剛剛那女生家不是隔壁賣早餐的嗎?」

  「賣早餐的是一對年輕夫妻,我沒見過她啊!」少婦擔心受怕,急急地撇清關係。

  沙擎恩面色大變,既然如此,那就是——她晃點了他!而他竟上了她的當,她家不是早餐店,這裡根本沒有伊娃……

  「這小老千!」他即刻穿越層層衣海,果真後面是三岔路,巷子曲曲折折,而俞紡兒早就不見蹤影,不知走哪條路溜了。

  「可惡!」他情緒大壞,面色冷厲地低啐。

  這攤子從外頭看去絕看不出後面有巷子,她一定是早就想從這裡溜走了吧!看來她還滿聰明的,蒙過了他。

  他邁步往一條巷子裡走去,發現狹長的巷子不僅曲折難辨,不熟地形的人很容易就迷路了。

  踅回原點,他確信她和這地方有絕對的地緣關係!等著瞧吧,他會逮到她的!夜店裡應該有她面試時留下的個人資料,他立刻回去查個明白。

  他怒不可遏,態勢威猛地從衣海中走出,旋即上車離去。

  賣衣的少婦看這惡面帥哥開車走人了,緊繃的神經才終於放鬆,好怕惹麻煩,決定早早收攤了。

  這時,俞紡兒已躲在孤兒院後門的牆角邊喘息,她用最快的速度從彎彎曲曲的小巷直奔孤兒院的後門,先把包包拋到牆內,脫下鞋再拋進裡頭,腳踮高了翻過牆,終於成功逃過一劫。

  看看錶,她都窩在這裡十分鐘了,外頭什麼動靜也沒有,心想那個叫沙擎恩的老大一定是放棄找她了吧!

  她穿回鞋子,攢起包包,不打算驚擾院裡的修女神父或弟妹們,小聲地走到前門要去搭公車,但很不幸地,老神父也就是孤兒院的院長正在庭院裡澆花,看見她了。

  「這不是紡兒嗎?妳什麼時候回來的?」老神父推推老花眼鏡瞅著她問。

  「剛到呢!」俞紡兒硬著頭皮說。

  她愁上心頭的在胸口畫個十字,先請上帝寬恕她說謊的罪。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對那沙擎恩說謊,但對這從小撿到她的老神父,她可不敢胡言亂語,萬一情不得已地胡說,也是怕神父為她擔心。

  「又翻牆?」老神父記得她小時候的「習慣」。

  「抄近路嘛,回來看看您。」她心虛地嘻笑。

  「以後要回來走正門,都那麼大了還翻牆,瞧妳把漂亮的衣服都弄髒了。」老神父搖搖頭,並沒有怪罪她。

  俞紡兒低下頭一看,裙擺的確沾上泥土了。「噢!神父我借個洗手間,換件衣服再回家。」

  「去吧!」

  她匆匆奔進屋,在洗手間換回短T和黑色的素雅短褲,把弄髒的衣服收在包包裡,擔心著這泥上痕跡不知會不會很難洗掉?也擔心待會兒神父問她都這麼晚了為何還沒回伊婆婆家去,她該怎麼說才好?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走出屋外,真不想再說謊。

  「紡兒,都已經快十一點了,怎麼還在外頭溜躂?伊婆婆知道妳這麼晚了還沒回家嗎?」老神父仍是問了。

  「我是去打工籌學費啦!」俞紡兒說了實話。「伊婆婆並不知道,我怕她不贊成,您別告訴她哦!」

  老神父一向通情達理,明白紡兒—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做事不會沒分寸,決定替她保密。「就當我不知道,但是,打工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俞紡兒聽神父這麼說,寬心不少。「我其實安全得很。」她其實剛丟了那份打工的機會,還被一個英俊得像夜魔的老闆威脅……

  「時間也不早了,快回家吧!」老神父催促她。

  「那改天再回來看您哦!」俞紡兒很感謝老神父沒有責難她。

  神父笑了笑。「快回去吧!」

  俞紡兒揮揮手,光明正大地從大門走了。

  十一點二十分,公車到達板橋,俞紡兒下了公車,徒步走回一棟座落在寧靜巷道的獨立木造房子。她拿鑰匙開了院子外的一道木門,屋裡隱約傳出琴聲,伊婆婆還在有隔音的小教室裡替學生上課。

  她看了看錶,還有十分鐘才會下課,這個學生是個夜校生,總是星期三才來,而且來的時間很晚,為了這學生,婆婆只好也上得很晚,而她就是不想看婆婆拚老命才要打工的。

  她進到屋裡,直接回到自己房間,沒有打擾伊婆婆和學生,進浴室裡先把那件水藍色的紡紗衣手洗乾淨,幸好,污泥沒有在衣上留下污痕,她用了大浴巾把濕衣服上的水吸乾了些,掛進衣櫥裡,想等晚上婆婆睡覺後,她再把它拿到屋外去吹風,全乾了再悄悄收回閣樓上的箱子去放。

  弄好了衣服,紡兒進浴室去洗澡,出浴後她換上睡衣,把課本放在書桌上,想看點書再睡,卻怎麼也無法專心,她在想接下來該去哪裡打工才好呢?心情煩透之際,腦子裡居然幽幽地冒出來一雙透視人心的眼,一張來自暗夜、神俊非凡的臉孔,他叫沙擎恩,是黑手黨大哥……

  噢!她以為她成功的甩掉他了,沒事了,誰知在這靜悄悄的夜裡,他惑人的影子竟從她心間冒出來,害她不得安寧,心亂跳,她是被他迷了心竅不成?

  但,他確實是帥透了啊……

  「紡兒。」伊婆婆一如平常地喚她。

  俞紡兒嚇了一跳,像做了壞事被抓包。「婆婆……」她暈紅著臉不安地回頭,希望婆婆別看出她的異樣。

  「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太累了?去圖書館回來還讀書,妳真是太用功了。」伊娃送走了學生,立刻就來探望紡兒。她臉上掛著慈祥的笑,雖然快六十歲了,歲月在她臉上留下刻痕,她仍保持年輕時清瘦的身材。

  伊婆婆有顆善良的心,對這個收養的小女兒更是鍾愛有加,原本她是孤獨的一個人生活的,自從紡兒七歲時來到她的身邊,她就把所有的愛全給了這小女孩,也許這也算是移情作用吧!她把該給兒子們和愛人的愛全給了她一人,但……她能照顧紡兒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她罹患了肝癌末期,隨時會走……

  伊婆婆默默地算日子,也寫好遺囑把唯一的房子和積蓄全留給紡兒,卻開不了口告訴她,就怕她擔憂,承受不了別離的痛,要是有個人能代替她來照顧紡兒,那她會寬心許多。

  俞紡兒心底有說不出的抱歉,她並沒有像表面上那麼用功啊!

  「別讀那麼晚,早點睡,明天還得上學,我去洗澡睡覺了。」伊娃撫撫她的頭。

  「哦!」俞紡兒微笑著,心情卻是苦澀的,看著婆婆步伐緩慢的背影,她再也不想隱瞞她打工的事。「婆婆……」俞紡兒喚她,跑向她,緊緊地抱住。

  「愛撒嬌哦!」伊娃笑著,揉揉她的背。

  「婆婆,我要去打工,我不讓您那麼辛苦……」俞紡兒把心事坦白地說出。「我怕考不上公立學校,萬一讀了私立大學,學費很驚人的,我不能讓妳一個人負擔。」

  伊娃很意外,沒想到紡兒的小腦袋比她思慮得更多、更長、更遠。「我知道妳一直都是好孩子,但是婆婆還是希望妳專心讀書,將來當鋼琴教授,一輩子不愁沒工作。」

  「可是半工半讀沒什麼不好,那是訓練自己成長的一種方式。」

  伊娃看著懷裡的小天使,她不只長大了,還很懂事,衝著她正面的想法,她認為不如放手讓她去試試。「妳想到哪裡去打工?」

  俞紡兒得到婆婆的回應,心底燃起希望之光。「我可以去問問哪裡需要用人,做什麼都行,求求您嘛!」

  「這……」伊娃思索著。

  「妳別擔心,就讓我去找找看有什麼工作可以做,我一定會等妳同意再去的。」俞紡兒保證做到,一切都為了讓她心愛的婆婆不為她擔心。

  「好吧,其實打工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就當是磨練自己,但是仍要以功課為重哦!」伊娃答應了,她不能阻止紡兒成長,打工確實可以吸取一些謀生的經驗,尤其在將來她不能守著紡兒的日子,紡兒也得學會獨立。對紡兒,她實在有太多說不出的不捨……

  「我會的,婆婆最讚了!」俞紡兒欣喜地抱著伊娃又親又吻。

  「妳這孩子……」伊娃拍拍她的背,掐掐她的臉頰,兩「母女」歡歡喜喜地算是達成了共識。

  另一頭,人聲鼎沸的夜店,沙擎恩正在私人的密室裡大發雷霆——

  「你是怎麼用人的?她留的人事資料全是假的!地址是個空屋,你頭裡裝的是豬腦嗎?用人之前都沒有先看身分證,未滿十八歲,地址亂寫,你還用她?」沙擎恩把店經理叫來臭罵一頓,他派手下依俞紡兒留的地址去找人,回報他的卻是那地址是間空屋!

  「我……我們店裡用的人員流動性高,除了服務生需要看身分證,琴師通常是沒對照身分證,認為彈得好的,我才採用。」店經理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面對老闆的震怒,他顯得手足無措,完全不曉得老闆為何一定要找到這名琴師?

  「你滾!」沙擎恩大手一揮。

  「是……是。」店經理被削怕了,夾著尾巴溜了。

  密室裡獨留沙擎恩一人,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大大地擺了一道!這下失去了線索,要找到伊娃就難了。

  他相信她和伊娃一定有某種程度的關聯,伊娃絕不只是借她衣服的人,否則她何必發揮那麼大的防衛力,還不受他利誘、不惜騙他脫身。

  可恨的是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還挺會裝無辜的,而那張可愛的小嘴說的全是謊言,害得他上當了!這是最教他怒火攻心的。

  「何只女人不可信,連小女生都不可信!」他懷疑連俞紡兒這名字都是假的。

  最好別再讓他遇上了,否則可有她受的!

  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先把她揪出來,這回他要親自上陣,親手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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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1:58
第三章

  一星期後——

  俞紡兒在可麗餅的專賣店打工,工作是同學幫忙介紹的,店長就是同學的哥哥,他親自教她煎香脆的餅皮,她很快地就學會了,而且能在可麗餅店打工,也是得到伊婆婆同意的,她做起來格外感到輕鬆自在,天天放學後就到可麗餅店報到。

  這店面是開放式的,全是外帶的客人,製作可麗餅的料理台就直接面對大馬路,現做現賣,也方便客人點餐。

  「一個巧克力口味的可麗餅。」客人上門了。

  「立刻為您現做。」俞紡兒身穿店家的圍裙,俐落地舀了一勺香濃的麵糊在熱騰騰的圓盤上,用特殊的木槳把麵糊繞成一張圓形餅皮,略有奶香味飄出了,再抹上巧克力醬,等個五、六秒,把餅皮折成三角形,放進印有店家標籤的三角形包裹紙裡,遞上前給客人。

  客人掏錢付給她。

  「收您一百。」她朗聲說,回頭去放到收銀機,拿了零錢找客人。「找您五十五元,歡迎再度光臨。」

  客人走了,又有人上門,俞紡兒忙著做可麗餅,忙著收錢找錢,無法分神去注意到馬路上有輛黑色的賓士緩緩駛了過來,且車裡有雙森沉的目光就盯著她打量。

  沙擎恩冷冷地隔著車窗看著她俏麗的身影,和甜死人不償命的動人笑臉,他終於找到她了,他在夜店的監視錄影帶裡找到攝有她的畫面,不惜發動幾百名人手,分別在放學時間在台北市各個高中站崗。

  終於,她在一所音樂學校被發現,手下追蹤她到這間可麗餅店,進而跟著她回到板橋,得知她的住處。

  她渾然不知,剛才跟她買可麗餅的人正是他的一名手下,而他親自來一趟,就是要確認手下找到的是她本尊無誤。

  他很肯定眼前這女孩,就是那個可愛又可惡的俞紡兒,下一步他會提早到她家門口「等」她,他今天就要從她那張愛胡言亂語耍人的小嘴中知道伊娃和她是啥關係。

  「目標確定,寸步不離地鎖定她。」他吩咐手下。

  「是。」手下聽令。

  沙擎恩把車開走。

  九點半,可麗餅店打烊了,俞紡兒一身的奶香味,幫忙收拾後,她腳步輕快地離開,徒步到公車站牌,搭車回家去。

  下公車後她獨自走在巷子裡,巷子有點暗,卻因為很熟悉所以不怕,就算閉著眼睛走都不會迷路。

  她背著書包緩緩走著,快到家門口時,發現有個人站在她家門口,光線幽暗,她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見他體格高挑,背貼著牆,手上似乎夾了根煙,暗澀的剪影極為惑人,她走近了些,看清了他,心魂飛了大半,竟是那個夜店老闆,黑手黨大哥沙擎恩!

  「是你……」她嚇得掉頭就落跑。

  沙擎恩並沒給她再脫身的機會,扔了殘煙,狂扯住她的手臂。

  「放開啦……放開啦……」俞紡兒猛甩他箝制的大手,但他黏著力特強,她甩不開,不放棄,再甩……

  「俞紡兒真是妳的名字嗎?」他用不惜擰斷她細嫩手腕的力量,狠狠擄著可惡的她。

  「你問這幹麼?我才懶得回答!」俞紡兒不停掙扎,用盡力氣恨不得踢斷他的腿,忙著替自己脫困。

  沙擎恩不為所動地佇立著,冷眼看她像小猴一樣撒潑,在她筋疲力盡之時,大手緊扣她兩隻纖瘦的手臂,毫不憐惜地把她扯上前來問。

  「真有妳的,妳留的地址全是假的,還矇騙我到賣衣服那個巷子口,胡說八道的功力一流,真讓人難以相信還有什麼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如夢,不必認真嘛!」她狂喘,掙脫不了他,教她的情緒從心慌惶恐轉為氣急敗壞。最壞的是太接近他,她很直接就感受到他跟她一樣渾身都冒著灼人的熱氣,兩團熱氣交纏在一起,讓她莫名其妙的心悸,她慌亂地想擺脫這種令她心跳加速的感覺……

  「妳最好給我照子放亮點!」他也不客氣地低吼。

  「亮不亮又有什麼關係,放開我的手……」她猛踢他一腳回敬他,見他臉繃得像粽子,暗喜,看來他也是肉做的,還知道痛。

  「妳別想再愚弄我,最好老實地回答伊娃人在哪裡?」他想不透要用什麼方法收服一個小女生?要是平常人早就得到他兩顆子彈了,偏偏她長得太甜、太可愛,他居然狠不下心對她下手,只好狂肆地對她命令。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最好快閃,萬一我大喊,所有鄰居都跑來圍觀對你沒啥好處!」她野蠻地反抗他。

  「妳敢威嚇我?」沙擎恩被她氣得頭頂冒煙。

  「有什麼不敢的?別以為你是黑道我就怕你,告訴你,我不怕,不怕,不怕……」她連迭說著不怕,為了保護伊婆婆,她當真是不怕他,可心悸動的成分卻是趕不走也揮不去……好怪呵!

  「妳……」他咬牙切齒,快被她氣到怒火焚身了。

  「怎樣?」她昂起下巴。

  「好樣的。」他暴怒,箝著她的手勁強烈到讓他自己心驚,從來沒有人笨得敢惹火他。

  俞紡兒在手快被他擰斷前,聽見木門內傳來開鎖聲,是婆婆聽到聲音出來了!她擔心莫名,乞求婆婆千萬別開門,別見到這個英俊的惡煞,可是門仍是開了……

  伊娃見到兩人拉扯的一幕。在紡兒到可麗餅店打工後,伊娃天天為她等門,通常在十點十分紡兒就該回到家門,今天卻遲了。

  隱約聽見門外有不尋常的聲音,她趕緊出門來探視,見到的卻是令她驚愕的人,眼前這個長得那麼酷似她舊情人衛里斯的小伙子,難道是她多年來都未曾謀面的……兒子!

  她曾為衛里斯生下了三個兒子,她也不確定眼前這小子究竟是哪一個?

  當年她和樂團跑遍全世界巡迴表演,落腳在義大利羅馬市時認識了衛里斯,明知道他是黑手黨教父,卻還跟他陷入熱戀。不過,因為她得和樂團遊走世界各地表演,無法長久相處,兩人總是分分合合,難常相聚,戀情維持十年之久,慶祝他們相戀十周年的那一晚,她不小心地懷了他的孩子,他並不知情,於是她決定向樂團請假,親自到義大利找他,想給他一個驚喜。

  當她人到羅馬,衛里斯卻不在家,他的手下轉告她——

  「老大和一群美女搭遊艇出海去玩了。」

  她震驚且心碎,傷心之餘決定報復他的花心,回台灣後隨便就找個酒鬼嫁了,那個人姓沙,老喝得醉茫茫,連她懷孕都不曉得,因此她為衛里斯懷的孩子,生下後也跟著姓沙,她為他取名為擎恩。

  之後衛里斯到台灣,找到她,誠心地悔過,執意要挽回她。「相信我,這世上我只愛妳一個女人。」

  她選擇相信了。

  衛里斯給了姓沙的酒鬼一大筆錢,讓酒鬼爽快地同意跟她離了婚,要回了她和八個月大的沙擎恩。

  就在衛裡靳留在台灣的一個月間,他們「一家人」共度了美好的日子,最後她沒同意跟著他回羅馬,為了試煉他的真心與否,她把沙擎恩還給他,畢竟不同姓,就讓他以領養的方式帶走他,而她繼續跟著樂團出國去表演。

  怎知三個月後她發現自己又懷了老二,再度到衛里斯家突擊檢查,衛里斯卻和一個女明星在房裡「恩愛」!

  「伊娃,這絕對是個意外,我喝醉了,並沒跟她怎樣……」

  她不信他的鬼話,拂袖而去,為了報復,又懷著他的孩子嫁給一個不相干的人,那人曾是樂團的攝影師,姓黑,總是對她照顧有加,可惜兒子黑燿霆一生下來,他就車禍身亡了,她成了寡婦。而衛里斯又來了,又跪又求的。「伊娃,請妳回到我身邊,我不能沒有妳……」

  她以為他真有意痛改前非,心又軟了,信了他,把九個月大的黑燿霆也給了他,又跟他「和好」了;之後她仍是跟著樂團到各國巡迴演奏去了,但她又中獎了,懷了老三寒嘯天。

  然而,同樣的風流場景又在她到羅馬去找他時上演,事不過三啊!他出軌的機率之高,教她無法再對他有一丁點兒信任,她終於寒了心,無論他如何發誓,如何乞求,她都不再信他……

  「男人不可信,要相信男人不如相信一條狗,這輩子,我絕不再見到你,直到你死。」她送給他這句「名言」,外加一個條件——

  「你得讓兒子們從小學中文,懂中式文化,得讓他們知道他們另一半的血統來自華人,否則我只會更恨你。」

  她仍是把寒嘯天還給他,畢竟那是他播的種,他該負責,而她為了不讓他再來糾纏,退出樂團,買下這間小房子,獨自過著隱居般的生活,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她一直很孤獨,靠著教琴維生,直到她加入教會,義務到孤兒院教孩子們彈琴,發現很有音樂天分的俞紡兒,兩人又特別投緣,於是她收養了她,她的世界又開始活潑有生氣……

  「快放開紡兒。」伊娃堅定地對眼前這個英俊如同當年的衛里斯的年輕人說,她猜不出他是老大還是老二,或者是老三?但以一個母親的直覺,她就是知道他是她的兒子,但他為何和紡兒拉拉扯扯?那個老不休真有通天本領可以找到她,怎不自己來見她?

  哼哼……一定是他沒臉來,於是告訴了兒子們,他們還有個媽在這世上,要兒子來見她。也好,她時日不多了,和兒子見個面也好……

  沙擎恩斂容,放開了俞紡兒,視線和老太太接觸,她的面容比照片中老了許多,但那神態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且帶給他不尋常的親切感,他可以肯定她就是伊娃,而這個小女生真叫紡兒,從老太太口中說出,錯不了。

  「婆婆……」俞紡兒跑向婆婆,挽著她的手臂,好怕她會受到傷害。

  「該來的,還是來了。」伊娃感嘆地笑了。

  「婆婆,妳說這是什麼意思?」俞紡兒不懂,婆婆的話像是透露她認識沙擎恩似的。

  沙擎恩也有相同的不解,這位老太太像是早就認識他?!「衛里斯的兒子,你進來吧!」伊娃喚了他一聲。

  沙擎恩心頭大震,這老太太竟還知道他的義父衛里斯!

  俞紡兒見婆婆要沙擎恩進屋,趕緊阻擋。「婆婆,這怎麼可以?我們不能引狼入室……他不是平常的老百姓……他他……」

  「紡兒別怕,就算是黑手黨教父也沒什麼可怕的。」伊娃點破她早明白他的來歷。

  俞紡兒閉了嘴,不知婆婆是怎麼料事如神,他正是啊!悄眼瞧向沙擎恩,他唇上竟有一絲很淡的笑意。

  沙擎恩是好奇,這老人家似乎已明白他是誰,而他挺佩服她的鎮定,那和亂吼亂叫的小女生硬是展現了不同層次的風格,他態度自若地走向老太太。

  「告訴我你是沙擎恩、黑燿霆、還是寒嘯天?我最後一次見到擎恩是他三歲,燿霆兩歲大,嘯天還是個八個月大的奶娃……」伊娃問他,引領他走進小院子。

  「我是沙擎恩。」沙擎恩堅定的回答她,相信他心中的謎團,即將揭曉。

  伊娃唇角泛起溫暖的笑意。

  而俞紡兒一路挨著她進到屋子,看婆婆和沙擎恩像是認識,甚至還見過面哩!可她仍提高警覺地注意沙擎恩的一舉一動,沒想到一進到她和婆婆同住的屋中,婆婆竟交代——

  「紡兒,妳回房去,讓我和擎恩單獨談一些話。」

  俞紡兒一臉詫異,婆婆竟要支開她,她成了外人……他們要說些什麼是她不能聽的嗎?

  可惡的是那個沙擎恩,他用眼神無聲地嘲笑她。

  「討厭的小孩,還不快走?在這裡礙手礙腳。」沙擎恩補上一句。

  「是,婆婆。」她只對婆婆有回應,對他是嘟著嘴甩開臉,故意不去看他。

  進了房後,俞紡兒好想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可婆婆說話聲音並不大,客廳離她的房間又有點距離,她完全聽不清楚,放棄偷聽,洗澡更衣去了。希望等她洗好,他已自動消失……

  三十分鐘過了,她洗完澡,換了運動服和短褲,打開房門探看客廳的方向——暗暗的,已經熄燈了,而且並沒有人聲,想必婆婆已就寢,而沙擎恩已走……

  他和婆婆到底說了些什麼?兩人之間又有什麼關聯?婆婆竟然不讓她「參與其中」……她萬分疑惑,忽然嗅到有股煙味從窗戶那端飄來……是誰在那裡製造空氣污染?

  她走到通往小院子的木門,推開,很意外地瞧見沙擎恩就坐在隔壁房外的木質走道上,望著院子出神,像個不會動的雕像,房裡透出的燈光照射在他背上,他的臉隱沒在月影中,看來神秘兮兮的。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出聲問他。

  沙擎恩望向她。「等我的兩個弟弟,他們最晚後天會抵達台灣。」

  「為……什麼?」她就算腦袋再聰明,也被搞糊塗了,他非但沒走,還要招人馬前來?婆婆竟允許他?「你和婆婆到底有什麼關係?」就算他不回答,她仍是忍不住要問。

  「母子。」沙擎恩回視她,瞥見她燦亮眸子轉而詫異又驚奇。

  其實他自己也很意外,在他向伊娃坦誠說明義父交代的遺志後,她拿出三張泛黃的出生證明,和出生時醫院拍下的第一張照片,把曲折的過往全告訴了他,包括父親累犯花心,傷了她……他無法形容內心的感受,他喊了二十九年的義父竟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他和兩個異姓兄弟居然也是有血緣關係的真兄弟,伊娃……則是他們三人的媽!

  難怪父親臨終還對她念念不忘,不准他們動她半根寒毛,也難怪父親待他們三兄弟一直都「視如己出」,他一直到死去都沒有透露自己正是他們的親生父親,是因他對他們的媽有理虧之處,無法給他們兄弟一個圓滿的家庭,且難以自圓其說,所以才將真實的關係隱瞞住吧!

  父親該早點說明的,也許他們兄弟會對他失望,但肯定不會怪他,也好早日把母親接來同住……可是如今為時已晚,他認了伊娃這個媽,母子關係才剛開始,她卻已不久於人世!

  他的心情從未像今夜這麼複雜,媽竟然還希望將來由他來代為照顧她所收養的俞紡兒!他口頭上同意了,但這是萬不得已,他並不想當奶爸,他常東南亞和義大和兩頭跑,把一個十七歲的女娃娃帶在身邊,不只累人,還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這俞紡兒雖然生得甜美又討喜,但那絕對只是「虛有其表」,實際上她難纏得很,他可是領教過了。

  俞紡兒眨眨眼,真不知他幹麼老盯著她瞧,那雙電波四射的眼睛看得她心都要發顫了……其實乍聽他說他和婆婆是母子,她對他的戒心一時間全消除了,反而是被好奇心淹沒,她從來沒聽婆婆提過她年輕時的往事,完全不知婆婆有兒子。而他說他在等他兩個弟弟,那應該表示婆婆是一共有三個兒子嘍!

  她太好奇了,於是走向他,蹲到他身邊很雞婆地問:「這就是你一定要找到婆婆的原因嗎?你是因為認出我那天穿的衣服是婆婆的,所以才會認定我和婆婆很熟,對嗎?」

  她真的挺聰明的,但沙擎恩只想回她一個字——

  「煩。」

  俞紡兒突然被轟,挺不服氣的,也抱怨起他來了。「你才煩咧!我們的生活本來很平靜,你硬是跑來格格纏。」

  他酷酷地睨了她一眼。

  「你是要把婆婆接走嗎?」她沒被嚇走,心底的問題沒得到解答,就算被轟也不能掉頭就走。

  「她不願意跟我走。」倒是他被迫必須帶著她,栽培她,扶養她……瞧她天真的表情,她必定還不知情。

  「那……你有透露我在你夜店打工的事嗎?」俞紡兒繼續問。

  「她是問了我為何會跟妳在門外拉扯,難道認識彼此……」沙擎恩起身,想進房裡圖個清靜,懶得應付她這小毛頭。

  「那……你是說了?」她哇哇叫,見他沒說完就要走,匆匆拉住他的手臂。

  他止步,低頭瞧她放肆的小手,很不期然地發現她的手腕有兩道瘀紫,是他弄傷了她吧!她為何不提她的手有多疼?反倒問些不痛不癢的事?

  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代溝」,他真不了她這個年紀的人都想些什麼,要是他多瞭解她一點,也許……就不會覺得她煩人了。

  他有那個耐性去做到嗎?他嚴重懷疑……

  「我沒那麼多閑功夫去說。」沙擎恩希望她放手,別讓他失去耐心。

  「那你是怎麼跟婆婆解釋的?」她沒察覺到他抑鬱的心情,卻發現他手上的肌肉好硬實,體溫卻是冰涼的,那溫度傳至她灼熱的手心,教她的心一陣緊縮,神奇的悸動又上心頭,不得不放開了他。

  「我說我和兄弟們遵照我義父的指示要找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妳這不識相的卻阻止我按電鈴,我很不爽,所以跟妳爭執,這樣妳滿意了嗎?」最後一句話是冷冷的挖苦,不過她聽了竟然燦爛地笑了。

  「滿意極了,你還挺上道的,嘿嘿……」俞紡兒開懷地說。

  沙擎恩瞅著她笑得瞇起眼的可愛小臉,心旌奇異乍動,掠過一陣甜味,他看著她愣了好幾秒。待回過神,才幡然察覺自己腳步因她而停頓,一轉身疾步走向房內,不想再搭理她。

  她不識相地跟他進去,問東問西地——

  「那你是幾歲了?婆婆生你的時候是多大年紀?除了你,你的兩個弟弟也是婆婆的兒子,所以你在這裡等他們來見婆婆厚?啊婆婆既然生下你們,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住?是不是不想被染『黑』了?」

  他懶懶地回視她,意味著他並不想接受無謂的打擾,但他釋放的訊息,全然沒被她接收。

  「透露一點嘛!」俞紡兒是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可她很想解開謎底,只好一直「盧」他。

  「晚安。」這句話代表驅逐令。

  「現在才十點多,你開夜店的不可能這麼早就睡覺啊!今晚既然要留在這裡等弟弟,一定也睡不著吧,跟我聊聊天又有什麼關係嘛!」她合理地推論。

  他快要被這纏人的小女生給弄瘋了,慍怒地低吼。「沒錯,我是不習慣這麼早睡,但我也不習慣被一個奶娃糾纏。」

  奶娃?!指她嗎?俞紡兒難以接受自己被冠上這樣的名號,不服氣地反駁。「難道你就很老了嗎?你已經是一個歐吉桑了嗎?」

  吼~~沙擎恩真想把她拎起來,丟出去。她這麼愛惹毛他做什麼?他情緒正值低潮,她非要這樣瞎攪和?

  「我二十九歲確實比妳成熟,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我媽不跟我們同住自然有她的道理,這樣的回答妳滿意了嗎?」他逼向她來,用低啞嗓音,惡狠狠地向她說明。

  她倒退一步,被他焰火迸射的雙眼電得頭髮都快豎直了,她以為自己是畏懼他,可她並沒有,而是看清了他的情緒正緊繃得快爆裂了。任何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身世都會有點不安吧,即使是混幫派的大哥。不過,她相信,他和婆婆是母子,身上自然有一半善良親和的血統,應該不會「黑」到哪兒去。她用柔和的眸光凝視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胸膛,真心誠意地安撫他——

  「我能懂你的,像我連爸媽都不知是誰呢!至少你現在知道婆婆是你媽了,我很替你高興。」

  沙擎恩心頭「咚咚」兩聲,飆高的怒火急轉直下,被她突來的纖細溫柔和不屬於她年紀的多愁善感弄得心神不寧。「妳懂什麼!」拉不下臉來,他不領情地轉身走離她,難以相信自己竟輕易地被一個女孩牽動了心緒。

  她沒有把這傷人的話放在心上,笑笑地說:「就當我不懂好了,我回房去了,晚安。」

  這樣就擺平她了?他有些驚訝。

  「慢著!」他出聲—喚,

  俞紡兒還沒走,見他轉過身來,很善意地問他:「什麼事?」

  「我要出去夜遊,妳去嗎?」他確實難以成眠,想要有個人陪,特別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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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2:23
第四章

  「夜遊!」俞紡兒大叫。真是太刺激了,尤其是跟他,她很感興趣,可是……「我明天得上學呢!」

  沙擎恩覺得自己剛剛的提議簡直是鬼迷心竅。邀一個小女孩出遊還真是麻煩,簡直自找苦吃!

  「那我自己走了。」他拿起自己的外套,甩上肩頭,往房外走去。

  「慢……慢著。」俞紡兒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她其實很想跟他一起去,很清楚自己被他吸引了。「我去,可是我穿這樣可以嗎?」她走向他問,她穿得很隨便,運動服跟小短褲一件,居家得不得了。

  「有何不可?」他一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她穿了什麼衣服,從她過來煩他開始,他的目光焦點全在她那張清靈可人的小臉上。

  「你開車嗎?」

  「廢話,難道用走的。」

  看在他心情不佳的分上,她就不在乎他野蠻的話了。「那……我要不要告訴婆婆一聲?」

  「妳有那麼乖嗎?」

  他又話中帶刺,但……算了。「沒有八十分,也有六十分,及格的。」她幽默地對他眨眼,打開他的房門,朝婆婆的房間走去,本想跟婆婆說一聲,還沒走到目的地,衣領突然不知被什麼勾住,害得她用力地彈回原地,還撞到一堵「牆」。

  俞紡兒抬眼一瞧,是沙擎恩揪住她,她撞到的是他充滿成熟男性氣息的胸膛。

  「別費事了,讓她休息。」他低聲說,放開她。

  「噢!」她小臉火紅,飆進她腦子裡的,竟是他曾經用來威脅她的超大的……欲火,快快就跟他拉開距離立正站好,掩飾心念,嘟著小嘴叨唸:「真不知該怎麼『侍候』你這矛盾又自大的怪人,一下懷疑我不乖,一下又不讓我告訴婆婆,到底是要怎樣你老大才會滿意?」

  沙擎恩不發一語,逕自循著走道往大門走去。

  見他大步走著,俞紡兒無奈地加緊腳步,悄聲跟上去,其實她從來沒那麼瘋狂過,都快子夜了還出門,外面的世界都沉睡了吧!但她醒著,清醒得不得了,心底更有數不清的神奇因子在跳動,那就叫興奮吧,她想。

  兩人一前一後地「溜」出家門,走出暗巷子,俞紡兒隨他上了停在路邊的賓士轎車。

  「我們要去哪裡?」她拉來安全帶繫上,問他。

  沙擎恩瞬了瞬她充滿期待而閃閃發亮的眼神,發現她竟然一點也不怕他,令他感到新奇而有趣,通常女人上他的車大都神態畏怯,對他又愛又怕,綺想著他會怎麼對她們使壞。而她沒那麼多心念,反而讓他覺得可愛,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不知上了浪子的車該有何防範,他猶記得他在夜店「捉弄」過她,她嚇得渾身打顫的樣子,甚是有趣。

  「妳想去哪裡?」他問,淡扯著唇嗤笑。

  「去做壞事,呵呵……」她隨便說說。

  「就帶妳去做壞事。」他竟不反對,把車開往快速道路,進了台北市,上了陽明山。

  俞紡兒一路坐車,心都怦怦跳,期待著做「壞事」,可座椅太柔軟舒適,坐得她快睡著了。瞇著眼看外頭暗淡的山路,她躺在舒適的椅背問他:「真看不出這山上有何壞事可做?」

  「沒瞧見那些車嗎?」沙擎恩循著山道蜿蜒而上,到了一處僻靜的小路。

  俞紡兒往車窗外望,的確看見了很多車停在陰暗的路邊。「這麼晚了這裡怎麼有這麼多車?」

  沙擎恩傾身打開保險箱,拿了一把手電筒,丟給她。

  俞紡兒瞧著手電筒問:「這要幹麼用的?」

  「現在就可以做壞事,拿手電筒往那些車子裡照……」沙擎恩捉弄地一笑,車速放慢下來。

  她還不曉得他這話是啥意思,照他的話打開了手電筒往那些車子照去,光束反射中她發現那些車都在震動,往車裡照,她倏地臉紅,全身的熱氣急遽往腦門衝,睡意全消了。

  那些車裡正上演著活色生香的A片,全是一雙雙做愛的男女,他們突然地見到一陣光照過來,反應都極驚慌,她一時也很無措而手忙腳亂,手電筒掉到腳下,整個人呆住了……

  「幹麼一臉吃驚?這裡號稱台北最精華的情人區,車震族最愛的地點,陰暗、幽靜,車停在路邊就能嘿咻,開天窗的車更棒,還能看見天空的星星。」沙擎恩嘲笑她想幹壞事,還自己嚇成那樣。

  幽暗中他看不清她的小臉,可想而知她臉兒肯定就像紅透的蘋果,一雙美眸亂無辜地閃個不停。呵!他竟已能捉摸她的心境,且熟悉她的每個表情……

  他的心有點亂了,他一向對女人是過目就忘的。

  其實,這地方他是從手下們彼此閒聊時聽到的,方才聽到她說要做壞事,才一時興起開到此地,並沒有多想有些畫面兒童是不宜觀賞的。

  「這麼打擾別人,確實是夠壞了,回去要去眼科洗洗眼睛才好。」俞紡兒耳朵熱烘烘的,這下總算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壞事,她看到不該看的。也不知是否受了那些養眼的畫面刺激,記憶裡一個火辣的畫面塞滿她的腦袋,她清楚地記得初見沙擎恩時,他正和夜店的女公關廝混,女公關兩條生猛美腿掛在他身上……要是她晚點到,看到的肯定不止那樣吧!畫面可能將更冶蕩、露骨……噢!

  她小手打顫的撿起腳邊的手電筒關上,身子本能地靠向車門邊,潛意識裡有了警覺性,現在她其實就身處險境,在這月黑風高的夜,小路又沒燈,說不定他隨時可能停下車,變成一匹大野狼對她「下手」……

  她光想著全身就開始燥熱,心亂慌一通的,她可還是小姑獨處,雖有耳聞同學間的「經驗」,聽她們秘密地說著自己和男朋友如何接吻,愛撫……她都只是聽聽就算了,可沒空去幻想情境,畢竟「實戰經驗」對她而言,可是遙遠得很,她沒空讓人追求,也沒空去喜歡上任何人,她得忙著打工,忙著為將來而準備。

  都怪她自願跟他夜遊,只有她這頭笨羊才會同意跟他來這荒郊野外,還提議要做壞事,真是笨到家了!

  「你……不會是要停下車來……也跟我嘿咻吧?」她乾笑,先出聲提醒他別有不智之舉。

  「跟妳?」他語帶不屑。

  聽出他語氣裡的輕蔑,她不安的心魂終於安下了。

  她望向他,他正看著路面,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回視她,表明了對她沒啥興趣,她應該要安心才是,可她心底卻有個抗議聲在興風作浪,也為自己毫無魅力可言而感到沮喪……

  像他這麼有自信又酷傲的人,中意的一定是成熟而性感的女人吧!像夜店那個冶豔的女公關,而她……並不是,她個性很保守,外表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對自己竟會那麼在乎他對她的看法,俞紡兒感到心煩,急著想趕跑一肚子的烏煙瘴氣,她嘴硬地說:「幸好……本姑娘不合你胃口。」

  「當然,妳還是個小毛頭。」

  小毛頭?指她……俞紡兒被他這句話重重地傷到了,這麼說不會太過分嗎?她自認平凡,但她怎會是小毛頭一個?

  「十七歲的女生身心已是成熟的了。」她挺身而出,捍衛自尊。

  「是嗎?」沙擎恩質疑。

  「太小看了我!」俞紡兒臉紅脖子粗,惱羞成怒了。

  他聽出她話中的執拗,漫不經心地回視她一眼。

  被他這麼一看,她心下一駭,幽暗中她覺得他黑璨的目光似乎又是落在……她的胸口上!

  她感到很糗,她一直這麼有自信,搞不好他會錯意了,以為她在自我「推銷」哩!哎哎……不說還好,簡直多說多錯,趕緊就緊閉小嘴,而驚險的事就在這時發生了,他的車竟急速拐彎,奔向山路的一旁,猛然停了下來,加入那些車震的行列中!

  她緊張得胸口起伏,思緒打好多個結,心情也大亂。「壞事做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啊!」她心狂跳,結結巴巴地「勸說」。

  「我有話問妳。」沙擎恩拉了手煞車,在昏暗中逼近她,偉岸的身形形成龐大的陰影,連她眼前唯一的月光都被他遮蔽了……

  「問……什麼?」發問幹麼靠那麼近?她清晰可「聞」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惡霸之氣和淡淡的煙味,害她魂都快飛了,她很怕自己會逃不了……她其實很容易被他迷住,他若硬來,她可能會失身於他……她滿腦子曖味的念頭在飛竄。

  「妳能獨立嗎?」他嗓音很低沉。

  「當……然。」她隨口答著,其實完全不知他為何會這麼問。而他獨特的嗓音迷亂了她單純的心思,教她—陣恍神。

  「如果把妳丟到台灣以外的地方,妳可以適應新型態的生活嗎?」

  「沒什麼……不可以。」她努力拉回自己迷亂的思緒,不讓心念胡亂飛馳,試著研究他話中的涵義。

  「那裡若沒有我媽,只有我呢?」

  「我……不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怎會只有他?他是要跟她私奔哦?嘴裡說她是小毛頭,其實對她有意思厚……噢!她頭好昏。

  沙擎恩盯著月光下她纖柔的小臉輪廓,聽著她軟糖般的說話聲,他同樣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嗅到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奶香味,那味道陌生卻討喜,絕非人工的香水味,而是吸引人的……幼嫩香氣!

  他居然被她美好的氣息「熏」得呼吸微亂,浪子心也失常地急躁熾熱……

  他打開車頂燈,好讓氣氛不那麼糾結曖昧,不意竟看見她豐唇微啟,眼神微慌,小臉酡紅的醉人模樣,像正期待有人吻,而通常他是不會拒絕這樣的人間美味……

  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拇指輕撫過她草莓般的唇瓣,她輕顫著,他已耐不住誘惑,傾身吻了下去,她花瓣般水嫩嫩的唇滋味誘人至極,甜甜的、生怯的,完全挑動著他的心,他不知自己為何把她歸類為奶娃,她分明是個甜蜜的小東西。

  她害羞地想別開臉,但他不淮,勾住她的下巴,火熱地探入她的唇中,讓她香甜的滋味染上他的舌尖,糾纏得更熾烈,探索得更深了,大手往她的腰間一擄,讓她柔軟身子嵌進他剛強的體魄中,恣情地撫觸她……

  她完全被動,身子不住地打顫,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明知她的青澀,明知她害羞的狂顫,像朵初綻的花蕊,心卻像把野火為她狂燒,不想就此打住,手指探進她的衣內,愛撫過她絲滑的肌膚,落在她的胸前,侵入內衣之中,擄住雪球般動人的胸波……

  她像喝醉酒似的,整個人茫茫的、虛飄飄的,所有的思緒都隨著他而流轉,恍若被抽光氣力般地癱在他的懷裡,原來接吻是這樣的,原來被一個喜歡的人撫觸是愉快的,她有點害怕,卻也想嘗試……更多。

  他的唇滑過她秀氣的下巴,粗糙的胡髭摩挲過她白玉般的頸項,正要侵略她胸前柔柔的綿球,一陣強光倏然往車內照來,車外一群騎摩托車的男男女女呼嘯而過,兩人如大夢初醒,瞬間回神。

  沙擎恩瞥向她羞怯慌亂的眼,內心充滿罪惡感,這才察覺自己差點失控地當街欺侮她。

  他放開她,壓抑下對她的渴望,拉開彼此的距離,坐正了。「對不起……我昏頭了,竟然吻了一個無知的少女。」

  紡兒覺得自己的耳根恍若被人用力地彈了一下,還以為他把當她成女人看待,原來是昏頭了才會有這個吻。

  她努力地拉回心神,身子仍止不住地顫抖,環抱著自己,委屈地低著頭告訴他說:「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無知……你不必道歉……」

  沙擎恩瞥著她低垂的小瞼,心底竟有份憐惜之情,他沒再開口,不想傷了她,也沒讓她知道,他是真的被她吸引住……他默默地將吻她的銷魂滋味藏到心底最深處,並遏止自己再造次。

  車裡靜默了很久,兩人都努力地整理自己的思緒,時間就這麼過了十分鐘……「你剛剛問我一堆問題,重點是什麼?」俞紡兒刻意回到之前的話題,暗自吐出幽長的一口氣,她的心並沒有真的平靜下來,而是不想讓沉默惹得她心更亂。

  「我媽希望我把妳帶在身邊,負責照顧妳。」沙擎恩預告了這樁大事。

  「你……胡說,婆婆從來沒這麼跟我說過。」她不信。

  「她是怕妳擔心,才沒提,但她身子不行了,她患了肝癌,已經是末期了,隨時會走。」沙擎恩把自己極不情願接受的事實跟她說清楚。

  「你胡說,胡說……」俞紡兒愕然地瞅著他,拚命搖著頭,搖得長髮都亂了,無法接受他所說的。

  「我不會無聊到拿這麼重大的事跟妳開玩笑。」沙擎恩背貼著椅背,打開窗,關上冷氣,讓沁涼的夜風飄進車內,讓自己更冷靜。

  俞紡兒心沉了下來,沙擎恩說得沒錯,這事豈容說著玩,婆婆是他的媽媽啊!那麼他就是句句屬實了!

  她心好酸好疼,淚霧蒙上雙眼,婆婆為何一直沒告訴她呢?她跟婆婆朝夕相處,竟然完全不知道婆婆的身體狀況,她極自責且萬分不捨。「要真是這樣的話……我會照顧婆婆到她走的那一天,將來會想辦法自己生活,不會麻煩到你的。」

  沙擎恩原本正是此意,現在聽她這麼說,看來兩人的想法是不謀而合了。

  「我媽會找個適當的時機跟妳談這件事,妳就照妳現在所說的跟她講明瞭。我常不在家,生活起居時間也和一般人不同,絕不是居家型的男人,並不適合當妳的奶爸。」

  「奶爸?!真是謝了!」她氣惱地瞪向他,既然老把她看成還在包尿布的女娃,那幹麼要吻她?那可不是一般哄奶娃的晚安吻,敢情他今晚看來那麼多愁善感就是為了這事而困擾?邀她夜遊主要是要說明此事?

  多虧她還忍讓了他那麼久,這下她再也不想忍了,火力全開——

  「姓沙的,我雖還沒滿法定的十八歲年齡,十七歲也不算小了,你別在那裡以老賣老,我可不信你那套哦!我肩能提,手能挑,即使婆婆不能再收留我,我也能打工掙錢度日子,絕不屑你來照顧。」

  沙擎恩聽她如此堅定的回絕,應該要心底直呼滿意才對,可他並沒有如釋重負之感,反而是開始「心事重重」……一定是剛才昏頭的行為打亂了他該有的理性。

  他藏起混亂的心情,拍拍她的肩頭,用她出門前體恤的口吻回應她——

  「我懂妳的,我從小也都一直很獨立,習慣了。」

  俞紡兒縮回肩頭,不給他碰,他這放浪的傢伙會懂她才怪咧!

  「請送我回家,我要回去守著婆婆……我會加倍體貼她,直到她走前都不會離開她,此生她給我的恩情,我永遠會牢牢的記在心中……不會忘。」她腦袋裡對他的綺想全溜光光了,傷心取代了一切。

  沙擎恩關上車頂燈,關上車窗,開了空調,將車駛離,他知道她在流淚,但他始終開不了口安慰……

  唉!原本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啊,卻因他找到母親而有了牽連,此刻給她一點關心,也是應該的。

  「別哭了……」他很有心地拿了面紙盒塞給她。

  她用了,反正不用白不用,乾脆就多抽幾張。

  「告訴我,妳之前騙我到萬華,是為什麼?」為了不讓她想傷心的事,他試著找找話題說。

  「你是個不良份子,我也不瞭解你找伊婆婆的目的,當然得盡一個女兒的責任,保護自己的媽媽……」她沒叫過伊婆婆媽媽,但在她心底,伊婆婆就是她的媽媽,她對婆婆的感情比親生母親更深更濃。

  沙擎恩被她話裡那股對母親的愛給震懾住了,那是他從未觸碰過的。她感恩媽收養他能理解,但是——「她不是妳親生的媽,妳怎會……愛她?」

  「對我而言,這輩子她就是我媽,我愛她勝過一切,我愛她。」俞紡兒未曾把自己對婆婆的愛告訴過任何人,此刻說出竟是如此心痛,她即將失去婆婆了……

  沙擎恩聽著她的低泣聲,心底很難受,今晚以前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冷血動物,直到和媽相認,她說了她和義父……噢!是父親的過往,他才發現自己內心隱藏著意想不到的澎湃感情,他反思媽的立場,決定站在媽這邊,給她支撐的力量。

  一個花心的父親確實不值得原諒,他也開始為自己的浪子行徑、心態感到懷疑了,苦惱了一整晚,直到這女孩來打擾他……

  剛才他說他無法「奉旨」照顧她,全因他還沒有理好自己的思緒,然而面對她此時的傷心,他的心動搖了,並被她所表露的真情感動了。

  有感動就代表還有知覺,心中仍存有感情和感性……他放浪的心應該還有救吧!

  就算他的父親大人一生花心,臨終前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媽媽,而媽媽把愛都給了俞紡兒,俞紡兒心底也愛著媽,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鍾愛一生的人,也曾被愛……而他呢?

  他不曾在乎過這件事,也從不曾感到重要或具有意義,但現在他該認真地想一想了……

  給他時間,有朝一日,也許他總會想通吧!

  ※※※※

  伊娃在客廳踱步,神色略顯焦慮,她起床吃藥,分別到紡兒和擎恩的房間探望他們,發現兩人不在家,不知都跑哪去了。

  這麼晚了竟然不見人影?她擔心不已。這時家門開了,她見到兩人一起入內。

  「你們怎會一起跑出去了?」她挺驚訝地問。

  俞紡兒見了婆婆立刻跑過去,含淚抱著她。「婆婆好傻……生病為何不讓我知道?要不是沙……大哥告訴我了,我還被妳蒙住呢!」

  伊娃眉眼鬆開來,原來他們是談這事去了,那擎恩一定也說了她要他照顧紡兒的事了,她拍拍紡兒的背。「好孩子,婆婆是不想讓妳擔心,將來呢,妳也不必怕,擎恩已經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妳了。」

  「不不,婆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您千萬別擔心我,但從現在起,我都要好好照顧妳哦!我要先檢查妳有沒有吃藥,走,快拿藥包給我看,我好幫妳記得服藥的時間……」俞紡兒向「媽」耍賴。

  「這……我總得交代個人照顧妳,我才能安心。」伊娃說出自己的心意。

  「婆,我能打理自己的,將來我會自己選一個很可靠的人,照顧我一輩子,但那該由我自己去找哦!」俞紡兒沒正眼瞧一旁的沙擎恩,強烈表明他是「不可靠」的分子。

  「我所說的照顧不是那種……」伊娃還叨叨絮絮地說。

  「那是哪一種呢?」俞紡兒扶著婆婆,兩母女慢慢走回房裡去了。

  沙擎恩怔怔地站在客廳,被俞紡兒的話給弄得快抓狂了,她總能引燃他心頭莫名的火花!她是順了他的意表明不給他照顧,而且還自己加油添醋一番,聽得他心煩透了!

  而他也真是愈來愈不像他自己,老讓她影響情緒,再下去還得了?!

  他沒回房,轉身離開伊家,駕車去了夜店的密室裡,他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調整自己的心態,並用最短的時間找出一個和俞紡兒「相處」的方法、模式,讓自己不再輕易地受她影響。

  他急需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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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2:47
第五章

  兩天後,黑燿霆和寒嘯天分別從美國和法國趕到台灣,和自己的親生母親伊娃相認。

  伊家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伊娃原本要親自下廚煮溫暖的家鄉菜和兒子們共餐,三個兒子可不許她那麼勞累,全都挽起衣袖,自願下廚。

  伊娃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三個長得高大的兒子幾乎占滿她的小廚房,她的小屋裡從未有這麼奇特的景觀,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很窩心的好孩子,他們和父親一樣帥,卻擁有那糟老頭所沒有的真誠。

  她要的絕不是那臭男人臨終前的想念,而是細水長流的一份愛,既然他給不起,人也不在了,她也懶得再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三個兒子,已是最大的安慰。

  幸福也許來得太晚,但相處的每分每秒,對她而言都是最珍貴的,現在就等紡兒放學回來,「一家人」一起吃團圓飯,她就很滿足了。

  那小丫頭答應她今天下去打工,要提早回來吃飯的,都快五點了怎還沒到家?

  伊娃往客廳的門看去,仍沒見到紡兒回家來。

  鈴鈴……

  電話響了,她走過去接聽。

  「喂。」

  「婆婆,對不起,我今晚不能回去了,老闆不准我請假,可麗餅店生意太好了,人手不夠……」

  俞紡兒不讓婆婆掛記著她,也不想打擾她和兒子們久別重逢的團圓夜,他們一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她在場可能會讓他們覺得不方便,尤其是沙擎恩,他一定不歡迎她在場。那晚他們從山上回到家,她很自然地就纏著婆婆撒嬌,一個人霸佔著婆婆,送婆婆回到房間,兩人還在房裡聊了一下關於「照顧」的話題,時間稍晚她踅回到客廳,他居然已不見人影,她到客房「檢查」也不見他,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

  這兩天沙擎恩都有回去探望婆婆,可他一見她回家,便告辭走人,她心裡覺得難過。可能是她不自覺地纏著婆婆,沙擎恩大概是以為她要跟他搶媽,心底很不是滋味才不想住下,但也有另一個可能……

  他後悔吻了她吧!

  吻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也許令他蒙羞,有辱他浪子教父的名聲,但她的技巧真有那麼糟嗎?

  噢!想必是糟透了,她是第一次,並不熟練。

  她想了又想,私下決定今晚不加入他們了,她沒有事先告訴婆婆,人已來了打工的可麗餅店,才借了店裡的電話打回家。

  「妳現在人在哪裡?吃飯了嗎?」伊娃很遺憾她不回來,雖然跟兒子見面很開心,但小丫頭仍是她心頭最放不下的人,在她心底紡兒年紀還小,她一直記得紡兒小時候的模樣,小臉像顆紅蘋果,天真又可愛,心無城府,學琴很有天分……

  「婆婆別擔心,我在可麗餅店,這裡好忙哦!我剛到時有吃了特大號的可麗餅,老闆很大方,員工買是半價呢!」其實生意並沒有那麼好,閒到在抓蚊子,她也還沒開始吃東西……

  「好吧,那忙完要快點回來哦!」

  「好的。」俞紡兒道再見,心酸酸的,淚霧滿眼,心想要是她真是伊家的一份子該多好,就不用擔心一大堆而不敢回去了,儘管她很愛婆婆,但對沙擎恩而言,她不過是撿來的孩子,他並沒有把她看在眼裡;她用衣袖拭去眼淚,走到可量餅的餐車前去招呼生意,心好苦……

  十點十分,俞紡兒打完工回到家,她在巷子口就看見路邊停著兩輛陌生的豪華座車,沙擎恩的車也在,心想他們兄弟一定都還沒離開,她踱步到家門口,瞥著裡頭溫暖的燈光,躊躇著沒進門去。

  她將疲憊的身子抵靠在圍牆上小憩,想像屋裡有一室的笑語,和母子團聚的感人畫面,把空間完全留給他們。

  「妳站在這裡做什麼?怎不進屋?」家門驀然打開,傳來沙擎恩低沉的嗓音。

  俞紡兒回頭看見他走出大門,朝她而來,神情緊繃地立正站好,問他:「你又為什麼不在屋裡,跑出來做什麼?」

  「媽說十點十分妳就該到家了,還沒見到妳,她要出來等門,我說我來就行了。」

  自告奮勇?怎可能?「怎敢勞你大駕。」她大大地受寵若驚了。

  「妳人都回來了,不進門站在這裡做什麼?」他立在她面前,重問她一遍。

  「我高興站在哪裡就站在哪裡,用不著你管。」她嘿嘿笑,明明因他的接近而心顫著,卻得裝作一臉桀驁不馴。

  「我是懶得管妳,但妳讓老太太為妳擔心就不行。」他看不慣她不受約束故意裝壞的樣子,她在他心底烙下的印象並非如此!她機伶、有膽,卻也極羞澀可人……在山上的那夜,他差點被她給奪了心,之後還讓他花了很久的時間閉門思過,才勉強讓自己看來已恢復「正常」。

  「婆婆在擔心我……」俞紡兒斂起表情,低頭喃唸著。

  沙擎恩盯著她失意又失神地垂下小臉,對她的憐惜悄悄地自他心底溜了出來,坦白說他只是維持著表面的「正常」,被她攪亂的心,怕是一時無法回復原形了,只要遇見她,他就是會受她牽動,

  「妳蹺家整晚,一定不是因為要打工那麼單純吧!妳大可放心,沒有人會搶走妳的婆婆,妳少胡思亂想,有家不回才是罪過。」他窺探出她微妙的心思。

  俞紡兒猛地抬臉瞧向他,他竟先下手為強,把他的「心事」拿來反諷她,這下她得好好跟他解釋清楚了,她可沒要跟他搶媽的意思。「我是想讓你們好好吃飯,談些『家務事』。」

  「妳不是這個家的人嗎?談家務事妳閃到邊邊去是怎樣?」

  「我……」她善感的心因他這句話而生出喜悅。難道他希望她也加入?他不後悔錯吻了她嗎?「我是以為……你……不喜歡看到我……所以……」

  沙擎恩瞧著她,若不是親眼看到她楚楚可憐的眼神,一臉的無辜,他會認為她把不回家的責任推給他。「妳是從哪裡得知我不喜歡看到妳?」他從沒「不喜歡」她的念頭,相反地,還可能太喜歡了。

  「你這些天都沒有住下來……」

  「因此妳判斷是因為妳?」他真是不懂她在想什麼,有沒有住下和喜不喜歡她這是兩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其實他是上夜店去了,她真該知道他天天來看媽時多想也看看她,沒見到她回來,還非得等到她回來才願意走,即使只是看她一眼也好,如此他才能安心離開……這巴不得見到她的程度,極可能已經叫做「喜歡」了。

  「對你而言我是外人,但是我和婆婆兩人在一起很久了,我自然就會親暱地挽著她的手,自動就會對她撒嬌……我想……你見到我們感情那麼好,心底一定會吃醋吧!」她把話說得更白了,可是……不如預期的,她發現他略有慍色,那雙帶著幽暗電流的眼很用力地瞪視她。

  沙擎恩真失望,這小女生的想法實在太幼稚可笑,一如她的年齡,要是她再大—點,思想再和他接近點,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樂意照顧她。「妳千萬別用妳的觀點,套用在我身上。」

  俞紡兒想不透他大哥有何觀點?乾脆直接地問:「難道你不是吃醋?」

  「媽是我們共有的,愛她是我們共同的心願。」他自己都難以想像「愛」這個字眼,會這樣不設防地從他嘴裡說出,他無法適應自己的轉變,就像一個習慣喝黑咖啡的傢伙,突然喝到甜膩的奶茶一樣嗆口,真是異常尷尬,快惱羞成怒了。「還不快進來!」他不再跟她囉嗦,臂膀橫掃向她的肩頭,一把將她掃進門內去。

  「啊……你這人怎麼這麼粗魯?」俞紡兒險些跌倒。

  沙擎恩關上門,閂上鎖,不理她的抗議。「對一個弄不清楚狀況的小孩,不必太客氣。」

  「我不是小孩,要跟你說幾次才懂,我不是。」她大聲地說,好讓他聽清楚了。

  「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少女。」沙擎恩冷酷地給了她—個嘲笑的眼神,走向屋子了。

  俞紡兒並不滿意這「新封號」,但至少這次他已捨去了「無知」兩個宇,瞪著他寬闊的肩,放浪的長髮,她勉強就「煞煞去」了。

  她背著書包,緩步輕聲地走向屋子,她將成熟有禮,並且大方的接受她的「新家人」,但絕不包括沙擎恩,從現在起她對自己宣佈,她……討厭他!那個吻絕對是誤會一場罷了,她早晚會忘得一乾二淨!

  「婆婆……我回來了。」她在門前的木質地板上脫下鞋,柔聲悅色地望向小客廳。

  伊娃見「愛女」歸來,熱情地朝她揮揮手。「紡兒,快來見見妳的哥哥們。」

  俞紡兒看到並坐在長藤椅上的兩名超級帥哥,他們特別英俊的臉上都有著淡淡的笑意,具有親和力,看不出是「黑社會」,足以替他們帥氣的模樣加分,不像「某人」一看就是非善類,老是「結面腔」,一點親切感也沒有,

  她就故意忽略那個「某人」,他正坐在單人藤椅上,兩條長腿交疊著,愛笑不笑的表情讓人很想一拳揍過去。為了怕自己太衝動做了憾事,有「不成熟」的把柄讓他嘲笑,她索性當他不在場,專心一意地走向比較親切的那兩位。

  黑燿霆和寒嘯天在聽親娘談過家中有她這個小妹,親眼見到她後,並不覺得太生疏,兩人同時有禮的立起身向她致意。「妳好,小妹。」

  「好……好得不得了。」俞紡兒好生意外,他們竟是很懂禮數的人,不像某人那麼野蠻、陰沉、小器……怕她跟他搶媽。她也這廂有禮,大方地問候他們。「你們好,我該怎麼稱呼你們?」

  「我是黑燿霆,管理『夜的王國娛樂集團』,在拉斯維加斯和越南經營賭坊,再不久澳門也有新賭城開幕哦!妳就叫我二哥吧!」黑燿霆介紹自己,並牽起她的手,印上一記輕吻。

  俞紡兒手背麻麻刺刺的,她沒被行過如此「大禮」,一時無法適應。

  「我是三哥寒嘯天,不是唱山歌那個山歌哦!是一二三的三,我的專長是電腦,『夜的王國娛樂集團』在全球所經營的網咖都是我在管,我也身兼集團總裁。」寒嘯天對家人總是特別優待,不會展露一點囂張氣焰,反而很自在風趣,也給了她一個義大利式的熱情擁抱。

  俞紡兒呆了半晌,被他「超寬頻」的懷抱給嚇傻,而他們三兄弟都跟「夜的王國娛樂集團」有關……這麼說來,他們都曾是她的頂頭上司了。

  她被放開後,故作鎮定地回到婆婆身邊,自然而然地就坐在婆婆位子的椅臂上,但很不幸的,沙擎恩就在她的正對面,她也很不巧的接觸到他諱莫如深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用行動告訴他,婆婆是他的媽,她是怎麼爭也搶不走的……安啦!

  沙擎恩輕輕一嗤,那小女生的一舉一動他都能洞悉用意,她還堅持著他怕她搶走媽的念頭,真是……他媽的難溝通!難道他剛剛講的都是廢話,她—句都沒聽進去?他心底一喟。

  兩人是互看不順眼,但不知情的老媽媽伊娃欣然地笑著,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快樂過。「我真的好高興,今天真是個特別的日子,我的寶貝們都在……」伊娃看著三個兒子和小女兒,莫大的歡喜中她的上腹部突然竄上一陣劇痛,她撫著疼痛處,以為忍忍就過了,但病魔沒有放過她,難耐的痛覺迅速傳遍她身子的每條神經,她眉頭揪結,忍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婆婆……」俞紡兒離她最近,機警地扶住她。

  「媽……」沙擎恩和弟弟們也同時奔了過來扶起她。

  伊娃表情痛苦,眼神迷蒙,她聽到心愛的寶貝們喚著她,意識卻已逐漸不清楚……

  「把婆婆扶好,我去叫救護車……」俞紡兒眼底滿是惶恐的淚,第一個衝去打電話。

  很快地救護車來了,伊娃上了擔架,俞紡兒緊隨著眺上車,堅持守在伊娃身邊,沙擎恩同時也進了車內,黑燿霆和寒嘯天則開車緊隨。

  救護車十萬火急的鳴笛聲令人心慌,俞紡兒眼底始終轉著淚,這回她管不了沙擎恩怎麼看她,她一路都握著婆婆的手,給婆婆最大的精神支持。

  沙擎恩一臉凝重,心恍若被剝離般地痛著,而他確信同樣的一份痛覺也在紡兒身上,從她緊握媽的手,憂懼又哀愁的眼神,他完全可以感受她內心的感觸。「別傷心,替媽禱告吧!」

  她聽到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話語,望向他深邃的眼神,也不知怎麼的,硬是被他觸動她更多的淚。

  「好。」她沒有違背他,放下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因為他說得對。

  在兩人的禱告聲中醫院到了,醫生替伊娃做了各種檢查後,向伊家的兒子們宣佈——

  「肝腫瘤破裂了,陷入昏迷後很難再清醒……時候到了,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俞紡兒聽到了,淚流滿腮地守在婆婆身邊,她堅持等待,等待婆婆再張開眼睛,再看看她……

  「擎恩……擎恩……」伊娃在迷迷糊糊的意識中試著清醒,她還不能走,她還有話要說,怕病體不給她機會,她有心願未了……

  俞紡兒眸光乍亮,誰說婆婆不會再醒來的,現在就還會喊人呢,雖然叫的人並不是自己,她回視病榻後頭,沙擎恩他們還在聽醫生說話。「沙……大哥快來,婆婆喊著你!」

  沙擎恩大步走來,俯下身柔聲說:「媽,我在這裡……」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讓她感受他已在她身畔。

  伊娃用盡力氣地說:「照顧……紡兒……好嗎?」

  俞紡兒聽到婆婆的話後淚狂洩而下,在這時婆婆關心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她!婆婆疼愛她的恩情,她何以回報?

  「媽,妳安心,我會的。」沙擎恩誠摯地答應了。

  俞紡兒看見婆婆臉上露出一絲笑痕,而她無法在此時說出一個「不」字,她只想讓婆婆安心。

  很快地,黑燿霆和寒嘯天也過來了,所有人一起守護著伊娃。

  「燿霆……嘯天……擎恩……紡兒……我的寶貝們……」伊娃含笑喚了他們每一個人後,就沒再說話了,徹底地昏迷,再也沒有醒來……

  ※※※※

  隆重的喪禮在三天後的上午舉行,沙擎恩三兄弟和俞紡兒送走了他們共有的母親,在儀式結束後,黑燿霆和寒嘯天各自帶著複雜的心情飛回美國和義大利。

  俞紡兒連日傷心到不吃不喝,沙擎恩送她回到伊家,家中空蕩蕩的,再也沒有婆婆的琴聲,再也看不到婆婆的身影,觸景傷情,教她支撐不住,悲痛得快昏厥……

  「紡兒……」沙擎恩就在她身後,箭步上前接住她柔軟如綿的輕盈身子,蹙眉瞥著她哭腫的眼睛,心泛著莫名的疼,抱起她進她的房間。

  俞紡兒沒有拒絕他的善意,躺在床上,想向他道謝,哭啞的嗓子卻什麼也說不出。

  「我去煮點粥給妳,妳一直不吃東西是不行的。」

  他怎麼知道她一直沒吃?張開睡腫的眼瞅著他,他眼色沉鬱,下巴上全是胡髭,看上去神情頹廢,需要安慰的不只是她……他也是吧!不過因為他是男人,所以淚全往心底藏了,他從小沒有母愛,她卻擁有了他原本該擁有的那一份愛,在這時候她該不吝嗇地也「惜惜」他。

  「別走……」她吃力地伸手拉住他。

  「連吃東西這種小事也想跟我抬槓?」沙擎恩以為如此。

  俞紡兒搖著頭。「不是,是想請你拉我一把,我想坐起來。」

  「妳給我好好的躺平。」

  「拜託……」她從沒請求過他。

  他瞅著她脆弱無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依了她。他坐到床沿,左臂托起她的背,右手把枕頭疊高了,好讓她半坐著,隨即起身要去為她洗手做羹湯了……

  她冷不防地又拉住他。「再……抱我一下好嗎?」她說得委婉,細心地呵護著他男性的尊嚴,實際上她是想抱抱他,給他一點點安撫。

  沙擎恩低頭俯視她柔柔的乞求,心怔忡了下,居然難以冷酷地掉頭就走。他無語的在她的床沿坐下,她輕輕地把臉倚在他肩上,雙手繞到他背後,輕柔摩挲。「你真的答應照顧我了,照顧我的方式……就是要替我準備三餐嗎?」

  「妳想現在討論這個?」

  「不……我是胡說的啦……我沒忘記我們私下約定過,我要—個人生活,我不會爽約的,我知道你答應婆婆是為了要讓她走得安心。」她虛弱地搖頭,再拍拍他的背。

  「誰說的?我既然親口答應媽,就是既定的事實,不容改變。」他說得順溜,而說也奇特,自從親口向媽承諾後,他居然沒有半點為難了。

  俞紡兒當然耳聞過黑道上的人講義氣,不會胡亂就承諾任何事,但她也得替他設想。「你既然答應了婆婆,那偶爾回台灣時,來看看我就行了,一來你不會違背誓言,也不必當專職……奶爸。」

  她沒有停止「惜」他,小手一次又一次的順過他的背,也不知怎地她原本耿耿於懷的事,現在卻拿來當笑料逗他開心,一定是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孝順的表現、合宜的態度,讓她對他有了新的看法吧!他是有好的一面,她無法狠心地去討厭他。

  「妳想得倒是挺周到的。」他呼吸沉沉的,背後一股無名的燥熱直往胸口竄來,那是她的小手在「作怪」!

  她太不經事,不知自己正在製造混亂,他得阻止野火升起,扣住她的手臂,推開她,立起身,遠離她不安分的手。他口裡老說她小,心底早知她像顆熟嫩的蜜桃,柔軟完美的身子已足以喚醒他的……獸性。

  「我答應的事,絕不反悔,妳放心,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照顧妳的,我打算把妳送到維也納藝術學校去修琴藝,那裡離羅馬較近。」他站得遠遠的說,看管住他內心的「猛獸」,絕不會讓它不受控制的衝出柙去,他對她僅止於「責任」,彼此的關係最好是維持現狀,別橫生枝節。

  「什麼……修琴藝也可以留在台灣啊……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你真的不必顧慮我。」她搖搖欲墜地下床。

  「就照我說的做。」他見她站都站不好,又心疼地扶著她。

  「可是……」她喘吁吁地把頭抵在他強壯的臂上。

  「瞧妳站都站不好了,快回到床上等我!」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她冰冷的手心冒汗,雙頰爆紅;他臉上也垂下三條黑線……

  「我是說等我煮粥。」沙擎恩從沒在一個「女人」面前這麼尷尬過。

  「我知道……沒誤會啦……哈哈……」她傻氣地笑著說。

  「那我去廚房了。」他匆匆放開她,走出去,心熱如火。

  「我等你,真不好意思讓你為我下廚煮飯哦!」她乖乖倒回床上,把臉蒙在枕頭上。

  一個小小的「口誤」,表面上是輕鬆地化解了,實際上他們的心都像被投進一顆石頭,泛起—圈圈的漣漪。

  尤其是她,她對這句話起了很大的……好奇心,有一天她應該也會遇到只屬於她的白馬王子吧!到時她成年了,一定要「以身試法」,試試上床究竟是怎麼回事……

  會有那麼一天吧!

  小臉埋得快窒息,她翻了個身,吸了好大一口氣。她敲了自己頭殼一記,現在想這個實在不合宜,還是好好計畫未來要走的路,那才叫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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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3:11
第六章

  半個鐘頭後,俞紡兒的房門被推開了。她回過頭去瞧,沙擎恩以肩頭抵開門,兩手端著熱呼呼的一個大碗公進來,細細聞,有香菇和瘦肉的香味,他一定還撒了雞精粉,有濃郁的雞湯味,他還真的會煮粥哩!

  她坐起身,心下驚詫,她沒看錯吧,隔著粥的熱氣,她竟然看見他臉上有絲笑痕耶!

  「吃午飯了。」沙擎恩向她走來,坐在床沿,手舀動碗裡的粥,讓粥吃起來不那麼燙口……

  俞紡兒動也不動地看著他「慈祥」的舉措,她可以想像,像他這樣呼風喚雨的人物,總是被人侍候得好好的,換他來侍候人,這種事絕對不常發生!幾張面紙飄然落在她的膝上,他竟還奉上「餐巾」,被關懷的甜滋味讓她很不知所措。

  「我剛剛煮好已經用電風扇吹過了,現在應該不那麼燙了,妳拿穩了。」沙擎恩把碗公送到她手上。

  她兩手微顫地接住,讓他送來的溫暖悄悄沁入鼻息,心底,迷上了他照顧人的方式,他其實很有當「奶爸」的潛力,她不該把話說死,不讓他「顧」的,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又有什麼好?

  「黑手黨『叫父』不只會吼叫,也會煮好吃的粥,一定沒人相信。」她美眸如星顫動,小嘴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沙擎恩緊盯著她用天真的表情說著氣死人的話,真想狠狠掐她的嫩臉一把,他當真伸了手,小小的掐了她的頰,板著老K臉說:「教父也得要吃飯,才有力氣吼人,不是嗎?偶爾自己下廚是不錯的經驗,就算是管理一個黨,也和煮東西的原理差不多。」

  「哦!」她呆呆的,被他掐過的瞼頰一點也不痛,心冒著甜滋滋的味道。

  「老子說治大國猶如烹小鮮,火候很重要……不是嗎?」他訓示著,她卻給他笑嘻嘻的。

  「我真的要佩服你了,你懂『道』耶!我得快點嚐嚐你用『道』煮出來的這碗神聖的粥。」她很認真地對他說,舀了一口吃進小嘴,緩緩咽下,鮮濃的粥立刻溫暖了她的喉、她的胃,令人飄飄然的。「好好吃哦!應該不只加了雞精粉,還有迷藥,吃了令人想飛。」

  他叩了她的額一記,繼續撐著嚴肅的表情「開示」她。「中國儒道佛的思想,其實真的還挺管用的……」

  「嗯嗯,原來你還懂那麼多,不是只會和女人瞎混的浪子耶!我太小看你了。」她還挺喜歡他偶爾掐掐她、叩叩她的小動作,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快被她氣壞地睨著她,難保下一刻不會抓狂地把她揪過來,揍她小屁屁。

  「我父親在我們兄弟年幼時就請家教負責教我們中文,我們的中文書占滿書櫃的一半,我們還曾懷疑過為什麼得學中文,直到和我媽相認,才明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那婆婆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跟你們住一起,而是一個人在台灣呢?還有……你和弟弟們都不同姓耶,告訴人家嘛!」她拜託他再開金口。

  「我老爹太花心了,我媽懷了我,遠從台灣到義大利要給他個驚喜,他竟和別的女人出遊去了,我媽回台灣就負氣嫁給別人,故意氣我老爹,我老爹就死皮賴臉的來求她回心轉意,她離婚又跟他複合,可是我老爹又再犯,幾回合下來,我們三兄弟不同姓,卻都出自我老爹的種……唉!」他真不知自己幹麼變這麼嘮叨,對她有求必應?

  「花心會不會遺傳?你會像你爸這樣辜負一個女人嗎?」閒話家常中她已高捧碗公,漱漱地把粥吃見底了。「啊……好飽!」她過癮地舔舔唇,放下碗,錯過了沙擎恩變幻莫測的神色……

  「我不會傻得讓一個女人為我懷孕。」他邪佞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接來她手上的空碗,立即起身,走出門外去了。他確實思考過那丫頭所說的問題,結論就如同他說的,他絕不複製老爸的行為,那太笨了,對孩子也不公平,而且——他樂於永遠當一個浪子。

  除非有個女人能讓他愛很深、很真,他確定自己並非全然無情,但他的愛可不是隨便給的。

  俞紡兒滿心疑惑地瞅著他離去,他並沒有真心回答她的問題,難道他認為他們之間的「討論」,只能限於刻板的舊思想?噢!能不能來點新潮的呀?!

  「肯定是又把人當小孩看了,以為大人的世界只有他才懂……唉!真是老古板一個,都什麼年代了,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是大人……」她搖搖頭躺到枕上,吃飽了好想睡,想起婆婆還是傷心,未來還是沒拿走主意,還是先睡飽了,有清楚的腦袋再來想,也能想得透徹些……

  她合上沉重的眼皮,讓一身的疲累將她拉往夢鄉。

  ※※※※

  夜裡,下起雨來了,豪雨夾著強勁風勢,一來就極為嚇人,狂風掃在玻璃窗上,發出呼呼的驚人聲響。

  俞紡兒被勁風驟雨聲吵醒了,趕緊開燈下床,一看鬧鐘居然已是淩晨一點,她可真能睡,而她不能再待在房裡,她得去張羅水桶到客廳「接水」,伊家舊式的屋瓦可不堪大雨摧折,—向是外頭下著豪雨,客廳的走道上也下著「小雨」,雨水會從屋頂上漏下來,老舊的木質遇水很容易就會變得脆弱易腐了……

  她匆匆奔出房外,見客廳已下起小雨,雨水滴得地板答答響,她匆匆打開電視等著看新聞氣象,想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風雨交加。接著腳步很快移往後院,拿了水桶,順手再拿條抹布,跑回客廳,先把濕漉漉的地板擦乾淨了,把水桶挪到滴雨處……新聞正好播報著——

  「氣象局在今晚發佈陸上颱風警報,中度颱風,也就是今年第八號颱風,淩晨將席捲全台……」

  是颱風來了!前幾天太忙都沒注意到天氣的變化,老房子最怕的就是颱風,數著屋頂落下的雨滴,一滴、兩滴、三滴……落下的速度之快,一下子就要裝到水桶的三分之一了。

  「外國人說英文的RAIN這個字是不可數的,不必加S,分明不是,我不就蹲在這裡數……唉!上帝可不可以讓颱風別來……」她自言自語地說著。

  沙擎恩推開屋門,收起雨傘,就瞧見紡兒纖柔的背影,她蹲在客廳地上,口中唸唸有詞的不知在說啥?

  他提早離開夜店,就是擔心颱風夜這丫頭一個人在家會害怕,冒著風雨趕回家,一入內就見到她的「異狀」!該不會是傷心過度,他又不在,沒人開導她,腦子「趴袋」了吧?

  「妳還好吧?」他走向她。

  俞紡兒心驚地回頭,猛拍自己胸口,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給震飛了魂。「厚!嚇死人了,你怎麼不先出點聲?」

  「是雨勢太大了,腳步聲被掩蓋了,我會玩嚇人的無聊遊戲才怪。」

  「是哦,我都忘了你是大人了咧!」她替他強調了先。

  他不答腔,瞧她還會說風涼話,可見正常得很,沒有秀逗,他擱下車鑰匙,半坐在老式藤椅的椅臂上,抬眼觀察天花板,看來漏水狀況挺嚴重的。

  俞紡兒留意到他肩上和髮梢上的雨水,這時才發現他是從屋外進來。「你剛剛沒在家嗎?」她只顧著漏水的屋簷,沒注意到他在不在。

  「我去夜店。」

  「是不是颱風天,才那麼早就收工?」

  「我是看雨下這麼大,才提早回來。」

  「教父也怕颱風天哦?」瞧見他瞪過來了,她趕緊閉了嘴。

  「我是擔心妳。」他像雷公似的猛吼了一聲,被她激得快泣血。

  「我很有膽的,你安心啦!」她悄悄瑟縮了下,被吼得心跳飆快了,他……怎會擔心她呢?是真心的嗎?她是很容易就會當真的耶!

  沙擎恩有點懊惱,一氣之下他竟把對她的關心說出來了!唉!跟她在一起他早晚會發神經,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包括他喜歡她這類的白癡話!

  「這房子太老舊了,漏水嚴重,應該要重新翻修。」他決定還是說點有建設性的。

  「翻修可是大工程,漏點水有什麼關係,用水桶接就好了啊!」她是礙於經費問題才這麼說的,否則她也認為需要。

  「妳想法怎麼這麼簡單?」他雙手交疊在胸前,真不得不說說她了。

  「那你說說看,你的想法有多麼的拐彎抹角啊?」

  「是符合實際狀況的精確想法。」他糾正她,附加詳細說明。「屋簷漏水一定是有裂痕,裂痕會在風吹日曬雨淋後更加的擴大,這棟房子是木造的,常進水木頭會腐蝕,室內容易潮濕,傢俱和鋼琴都怕受潮,徹底翻修才能永遠把這房子保存下來。」

  她仔細聽著,他說的不無道理,至少和她的想法有雷同之處。

  「那你說該怎麼辦?」

  「妳到維也納進修期間,我派人來修繕,把這一級古跡裡裡外都整修一番,全都弄好至少也要一年半載的。」他的「主張」又多了一項。

  「我有說我要去那麼遠嗎?」她瞅著他,她又沒有答應過他要去維也納啊!

  「照我說的做,我會很認真的把妳教育成人。」沙擎恩深黑的眼中有份堅持。

  「我現在就是人。」俞紡兒心底知道她是逃不了他了,當他答應婆婆那一刻,他就讓「照顧她」這三個字如同魔咒似的生效了,而她其實已沒有抗拒他的意思了,她睡得很飽,腦子十分清楚,明白他所提議的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她若什麼都依他,就太不像她了點。

  「聽好了,是成人,我認定的成人至少是二十歲,十幾歲在我看來都算太小。」他強調。

  「你比政府的規定還嚴苛哦!」她很想笑,但硬撐著不笑出來。

  「家規是自己定的。」

  好臭屁哦!美其名他就代表家規……算了,他怎麼說,怎麼好吧!「那……你得讓工人把房子的原貌全都保存下來哦!」

  「那當然。」沙擎恩睨著她這丫頭,真是嘴硬得很,答應他也不直說。

  「修房子的錢誰付?」她不能任意動用婆婆留下來的存款。

  「我付。」他回答得很乾脆,完全不須思考。

  「我的學費呢?」她順便問了。

  「我付。」

  見他那麼豪氣,她真傻住,再出一個考題給他。「食衣住行育樂呢?」

  「我全包了,滿意嗎?」他是來真的。

  她不禁笑了,他為她設想得很周全,讓她很感恩;他也淡笑著,卻是被她甜蜜的笑容所感染;兩人注視著彼此,眼眉間都有抹釋然,友善的暖意,昔日的芥蒂似乎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水滿了,我提水去倒。」她說,手還沒搆到水桶,他已比她更快地提起水桶,走向門口,輕鬆把水潑出去;見他踅返,她趕緊把濕漉漉的地板擦乾,好讓他放下水桶接水,兩人配合得剛剛好。

  「你去忙你的,我來看著水桶就成了,我睡得太飽了,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不要他為了遷就她,而凡事都變得自己動手。

  「颱風夜能有什麼好忙,我去洗個澡,待會兒來下棋,輪流倒水。」沙擎恩提議,走向他的房間。

  「好啊、好啊!」她很樂意接受這個提議,心底深處俏悄地雀躍著。「我有磁片式的跳棋耶!我去拿,還得準備蠟燭,萬一停電就派得上用場了……」她從地板爬起,也跑去張羅了。

  就這樣,在這個颱風夜裡,她的未來已有著落,被他照顧終究成局了。

  他洗完澡回到客廳,兩人一起下棋,一起看管著水桶。

  外頭風雨雖大,屋裡卻平靜、平和,還有很多很多,難以言喻的溫馨之情,無聲地在他們心間傳遞……

  ※※※※

  兩年後,藝術之都維也納的初冬——

  俞紡兒已從藝術學院音樂系晉升為高級生,教授們都誇她有天分,鼓勵她參加校內的樂譜創作比賽,結果她創作的曲子《鋼琴上的貓》得了首獎。

  「紡兒,妳這次的表現真好,學期末的校際蕭邦鋼琴大賽,希望妳也報名,我會加強指導妳。」在她樂理課下課後,她的指導女教授特別找上她,向她提起此事,還留了報名表給她。

  「好,我會盡力試試看,謝謝教授。」她開心地接下報名表,跟教授小聊了下關於比賽的事後,就趕緊收拾樂譜,戴上手套,穿上外套,圍上圍巾,很快樂地奔回家去。

  她住的地方離藝術學院不遠,過兩條街就到,是沙擎恩的私人住宅,而她開心的原因並不是得到教授的肯定和愛護,是她昨天上午接到沙擎恩的電話,他說——

  「我現在人在羅馬處理些事,明天晚上就到維也納了。」

  他又要來探望她了,這讓她像吃了興奮劑,歡喜不已。

  在初來到此地的前半年,他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教她認路,還親自充當她的家教,替她補德語和法語,幫她通過語言能力測驗。之後的日子,他並沒有就此放牛吃草,無論他人在歐洲或東南亞,他都會抽空常來看她,大約一個月能見到他兩次,每次他大約都會停留兩、三天,跟她聊天,共度「良宵」……呵呵!就是煮宵夜兩人一起共用的意思。

  而她總期待著他的到來,他會帶她出門去玩。兩人走在路上時,她總會挽著他的手臂,那模糊的關係常令不知情的鄰居以為他們是……夫妻。

  「哈哈……」她一個人呵呵笑,跑過一條街、兩條街,厚厚的外套下身體跑得暖呼呼的。

  其實把他們看成夫妻的人一定是有老花眼,沙擎恩身邊總有隨扈跟著,他們可不是兩人世界,大部分都是「六人行」,他可是黑字輩的,走到哪兒四面八方都得有人護駕啊!

  她跑到家門前了,取下手套,拿鑰匙開院子的門,跑進種滿馨香花草的院子裡,聽見屋裡竟傳出琴聲。有人在彈她的曲子《鋼琴上的貓》,曲調時而輕鬆俏皮,時而溫潤討喜,拍子完全正確,也符合小品曲調愉快的精神。

  她記得自己把樂譜的原稿擺在鋼琴上,沒想到會發生這怪事。

  她停下腳步,心想會是誰?沙擎恩還沒到,她沒看見他的座車和手下,何況他應該不會彈琴吧,她從未聽他提過他會彈琴這檔事啊!

  —定是小偷了!可世上有那麼笨的偷兒嗎?偷了東西不快溜,還很白目的坐下來彈一曲?

  俞紡兒滿心問號,機警地在院子裡拿了一把大鏟子,小心地走到門前,小聲地要開鎖,發現門居然沒上鎖!

  她推開門,往放置平台式鋼琴的客廳角落看去,兩眼瞪直了,居然是沙擎恩在彈琴,他身著白色襯衫黑色毛料背心,長髮整齊的束著,又帥又酷令人著迷。

  他為什麼從沒提過他會彈琴呢?有惦惦吃三碗公半的嫌疑哦!

  她輕輕放下鏟子,站在門外,並不想打斷他的琴聲。

  「回來不進門,站在那裡做什麼?」他突然出聲,琴音並沒有受影響。

  「我不想打擾了你的雅興呵!」既然他都發現她了,她就老實地把門推開,跨進門內,關上門走向他,笑咪咪的,美目盼兮地趴在鋼琴平台上,瞧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滑行,十分靈活流暢,完全不像初學者。

  沙擎恩彈完了,瞅著她粉紅的臉和穿著厚外衣的樣子,合上琴蓋說:「妳趴在那裡的樣子,跟趴在鋼琴上的小肥貓沒兩樣。」

  她眼神閃了閃,從他噙著笑意的眼中看出來了,

  「你知道我得獎了厚?還偷彈了我的樂譜。」她邊說,邊脫下身上足以讓她看起來像「小肥貓」的厚外套,擱在琴台上,故意讓他瞧瞧她可不肥,貼身的高領衫和低腰牛仔褲完全顯露出她的好身材,果真她發現他眼底綻放的光芒,雖短促,但她知道他受到她的吸引了!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發現,看得出他在壓抑,明明對她是有「感覺」的,卻從不再跨越她的防線,難道他忘了,她長大了,她已經二十歲又八個月了,早就超出他限定的小毛頭範圍……

  「是妳的女教授主動跟我聯絡的,她誇妳很行,表現優良。」沙擎恩傾身,伸長手,揪揪她的粉紅小臉。

  她對他「親切」的小動作早已習以為常,但她心底想的並不只有他的親切,而是期待更親密的……接觸,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山上那樣的吻,或者更熱情的「表現」。

  她想跟他戀愛,她不在乎他有沒有別的女人,是不是浪子,她愛上他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沒有正確日期,無法估算……很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當成白馬王子的愛著了。

  「我的女教授剛才還拿鋼琴大賽的報名表給我咧,她怎麼沒提?」

  「我怎麼知道?」他淡淡一笑。

  「猴~~是你給她灌了什麼迷湯了?」她擠到琴椅上,跟他搶椅子,不自覺的審問語氣,像他老婆似的。

  「迷湯?喂!她看來四十來歲應該也有家累了,妳也太不懂我的品味了。」沙擎恩沒有揮走她,他樂於跟她擠一張椅子,她單純得像張白紙,卻也很淘氣聰穎,可愛俏麗的模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益美麗動人,他早從被迫「罩」她,轉而真的接受她、疼愛她……

  打從把她放到維也納來,他無論人在天涯海角都牽掛著她,她在他的心上了把鎖,讓他看別的女子都不順眼,很久未曾正眼瞧過一個女人,除了她。想來看她的急切欲望,強烈到讓他無法自拔,匪夷所思地……他根本無法放下她。

  他以為他努力地為她付出,是出於媽的託付,其實不然,那是出於一份難以言喻的私心,絕不是兄妹之間的單純情誼,而是……他愛上她了,無法表露的原因是,他怕她只當他是一個大哥……

  「是什麼等級的品味啊?」她偎過去,笑得很壞地問他。

  「跟妳一樣行嗎?」沙擎恩斜睨著她櫻桃般的香唇,透著頑皮神采的眼神,難道她不知道她甜膩的表情和很女性化的身子,足以令他想人非非嗎?

  她放肆的笑靨怱地像含羞草,被輕觸而退怯了,凝注他的雙眼卻收不回來,一顆心顫了又顫。

  「你怎麼會彈琴?」她口裡問著,心湖因他的話而不停蕩漾。

  「學習,常練,不就會了?」他怎能告訴她實話——那是因為,在某個想她而無法成眠的夜,在夜店打佯後,他留下一名男琴師,向他討教的。

  「你很有天分呢!是誰激發了你的藝術天分?」她柔聲問他,甜甜地對他笑。

  「問那麼詳細做什麼?」他想逃離她身上的香氣,迷人的眼波,柔膩的說話聲,可他還沒看夠她,他不惜拋開公務而來,不就為了看她……而似乎,光看是不足以填滿他的心,他還想對她……大發獸性。

  俞紡兒見他無心回答,表情還冷冷的,不想惹惱他,一顆為他蕩漾的心也漸冷卻,下意識地挪動小屁屁,拉開一寸之遙的距離。

  「好吧,我不問了……那你的手下呢?我進門時沒看見他們,也沒見你的專車。」

  他蹙眉,並不喜歡她離他「太遠」。換他故意擠她,她驚跳起身,他很順手地拉住她,兩人同時一頓……

  他的迫不及待實在表現得太明顯了!她並不確知他是否愛她。

  她臉紅紅,心又開始怦動,緩緩抽開自己的手,低著頭走到窗邊,撫著被他握過的手,竟像被吻過那樣地燙著她的心,但她卻沒敢真的向他……示愛。

  他們之間不可能一輩子這樣過下去,他有他的世界,而她終有一天得離開他的羽翼,獨自生活,她無法想像那一天的來臨,她並不想跟他分開……

  愁緒染在她的眉梢,她栽進暗戀泥沼,且愈陷愈深了,誰來拉她一把啊?

  沙擎恩回視她佇立在窗前幽然如夢的身影,長及腰的髮如黑絲綢般撩惑人心,他極力壓制下想抱她、想吻她、想把她當女人來愛的衝動,低聲說:「我沒告訴任何人我要來。」他出遠門一向專機接送,有手下跟著,一到目的地,他們會主動聯絡當地的人員,派來專車接機,但這次,他沒讓那一堆人跟來,他只想單獨見她。他無法說明,更不想嚇壞她,因為他心底對她的洶湧情感,連他自己也不知該怎麼坦然面對。

  「幹麼搞神秘?你是大人物呢!別為了來看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忽略了自己的安危啊!」俞紡兒粉頸低垂,拚命地想拉回躁動的心。

  他不過握到她的手而已,她就沒完沒了地亂想個不停,這很不應該,她一直暗戀他,卻沒去研究他是怎麼看待她,說不定他只當她是個小妹妹……而且要不是婆婆拜託他,他沒有任何義務照顧她,她不能因為他待她好,就糊塗地愛上他了,他心底並不見得很在意她呀!

  「有人說妳微不足道嗎?」沙擎恩起身,走到她身畔,很介意她這麼說。

  「明明……就有啊!」她無助地望著玻璃上他的影子,而沒有直視他的本尊。

  「誰?我掐死他。」他駭人的語氣傳來很真實的怒意。

  她眉毛打結地瞅向他,很想問他,他怎麼掐死自己?右手掐,左手會抗議,而且喉嚨會很不舒服吧!

  「是誰?」他橫眉豎目,以為是手下敢逕自私下議論,讓她聽到了什麼?

  「不就……你。」她說得小心翼翼。

  「我?!」他眉攬得更緊,雙眼瞇成一線。

  「你……不准我問你問題……想必我一定是微不足道嘛!」

  好樣的,她總有理由。他舒開眼眉,手抵在窗台上,傾下身,就再給她問個明白的機會。

  「我為什麼學琴有那麼重要嗎?」

  「那麼……既然是一個不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答?」她怯聲說。

  他啞然失笑,他一定是想她想瘋了,才會忘了她刁鑽的時候有多令人想抓狂了。

  「是為了妳……」他讓這訊息從唇間溜出,也吐出長久堆積的沉悶之氣。

  她的眼底閃過流星般美妙的神采,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他直視著她璀璨的目光,心底燃起希望的火苗,他終於能正視自己的內心,他愛她,之前他一直無法坦然面對,是因為害怕去踏入這個他不熟悉的境界,他一向是個浪子,和女人只限於無責任感的床第關係,真愛上了又戰戰兢兢,想孤注一擲拋出情感,卻又怕不被接受……呵!他也有退怯的時候,他也會害怕,對愛情毫無安全感,他沉聲笑了,笑自己。

  「你……不會是也想進藝術學院吧?還是……要轉行不當教父了?」她猜測,以為是如此。

  他冷嗤,心頭的希望跟著消散,她天真的話讓他苦澀到了極點,強烈的失意,竟讓他仰頭大笑。

  她不知他因何而笑?他說是為了她而學琴,不就這些因素嗎?

  他笑完了,且轉身走開,走出大門,離開了。

  她怔怔地立在那兒,剛才她看見了他眼底……似乎隱藏著苦悶。

  她心底有一小簇不安在晃動,心驚驚的,他是怎麼了?難道她說錯了嗎?

  她追到門口,他已出了院子,關上門。

  「我哪裡說錯了?你可以直接說啊!」她大聲地問著,等不到回音,門也沒再開,沒見他踅回來。

  她微喘,好怕他出門便不再出現,會這樣嗎?他就這麼走了……

  「你……會再回來吧?」她微細的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倚在門畔等了好一會兒,她失望地垂著肩,關上屋子門,懶洋洋地踱步回到琴椅上,期待他很快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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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3:36
第七章

  「好冷……」

  陣陣刺骨的寒風喚醒了趴在鋼琴上睡著的俞紡兒,她睡眼惺忪地朝屋外看去,天色暗了,窗被風吹開來,吹進了一室的寒意,她竟然等沙擎恩等到睡著了。

  沙擎恩回來了嗎?

  她起身看看幽暗的客廳,無人,不見他的蹤影,該不會是回義大利,或者去台灣了吧!

  她無精打采地走至牆邊開燈,像個老太太似的再走到窗邊,打算關上窗,他不在,她連做點小事都提不起勁了。當她伸手要拉窗戶,發現天際飄著漫天小雪,整座院子裹上一層薄薄的白色糖衣。

  「飄雪了……」

  他出門時好像沒有穿外套哦!萬一沒回義大利或台灣,只是上街,那肯定會著涼了。

  因為擔心他,讓她像喝了蠻牛,突然健步如飛地衝到進門的玄關,打開衣帽櫃瞧,他的那件黑色夾克就在裡頭,還有隨身的小型行李箱也在……

  他進屋子時總是習慣把外套脫了掛進衣帽櫃裡,既然衣服和行李都在,那他就一定還會回來吧!

  「出門也不帶衣服,會凍成冰柱的啦!」她咕噥著,小臉漾著笑,心底燃起希望之火。

  她取下他厚重的夾克抱在懷裡,走出院子,想到外頭去等他,說不定他正好在「回家」的途中,她得即時送上溫暖給他,嘻……

  她打開院子的門,站在外頭看著,路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偶爾路過的車子,有輛隔壁鄰居的車恰好駛近了,她認得出那是一對老夫妻的車,他們常把她和沙擎恩看成夫妻。

  他們放慢了速度,搖下車窗,老先生和老太太很親切地探頭用德語問候她——

  「太太妳在等妳先生啊!」

  俞紡兒並不想特別去解釋她和沙擎恩的關係,直接對他們微笑點頭;他們也揮了揮手,關上車窗,車開進隔壁的院子裡去了,而她繼續等她的「先生」。

  眼看著半個小時過了,一個小時過了,雪花片片飄下,灑在她的髮上、肩上,雪粒遇到體溫很快融成水透進她的衣裡,讓她全身冷得不停打顫,快凍成冰雕了。

  她蹲下身,抱著他的厚夾克,搓著手心,執意一定要等到他。

  兩個鐘頭後雪下大了,她全身覆著一層霜,快成雪人了……

  絕望中,她似乎看見街角有個頎長的人影走了過來,她好希望是他,不是路人。

  那人走過路燈下,她看清楚了,是沙擎恩,他身上只有背心,兩手擺在口袋裡,狀似悠閒,好像風雪對他毫無影響似的,她想開口喚他,唇卻不爭氣地猛打顫,發不出聲音,想揮揮手,手僵得像是結冰了,抬也抬不起來;而他腳步似乎變快了,很快地來到她面前;她勉強仰起臉,對他一笑,抖落了髮上的雪花……

  沙擎恩真是難以置信,甚至是氣急敗壞地瞪著她!他老遠地就看見門口有團小影子,快步走近一看,竟是她抱著他的夾克蹲在這裡,小臉發白,唇色泛青。

  「下這麼大的雪,妳幹麼在這裡,不待在屋裡?」他怒吼。

  「等……等你……怕……你沒穿外套會冷嘛!」他一見她就發飆,一臉震怒,她真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或是他出門前的氣還沒消?

  沙擎恩心被擰得發疼而狂怒,他怎會冷?一肚子的威士忌讓他熱到想脫了衣服,倒是她,一看就知道凍壞了,他若再晚點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火速傾身抽出她懷裡的夾克,把她整個人包覆住,有力的臂膀匆匆抱起她,踢開門,一路罵進屋裡。

  「妳有點腦子好不好?天寒地凍的,妳等人是這樣等法的?妳可以在屋裡放著暖氣,看著電視邊吃東西邊等,天底下怎會有人這麼笨?」

  她嗅到他一身的酒味,他跑去喝酒了?說不定也嚐過了「軟玉溫香」,根本沒時間感覺到冷。

  「我就……這麼笨……不行嗎?」她好委屈。

  他用力地踢開屋門,可怕的巨響讓她心驚,以為自己又惹惱了他,這下「和解」是遙遙無期了。就在她擔心之際,他又踢門關上,抱她上二樓她的房裡,把她放在床上後,他隨即開燈,開暖氣,進浴室放熱水,回到她身畔,蹲下身拉住她的手,用他熱力十足的大手猛搓她……

  「妳手變成冰塊了知不知道?凍壞這雙手,妳怎麼再彈琴?妳怎麼不替自己著想?」他的吼聲震得玻璃窗都快裂了,也吼得她的耳朵嗡嗡響。

  她瞅著他,發現他的眼神居然是十分擔憂的,揪著一顆心,眼眶忽紅,沉默著,不再亂說話了,她若看不出他是真的憂心著她,那她一定就和鄰居的老夫妻一樣,視力有問題了。

  她任由他一直搓著她的手,淚水如泉湧般落下,他一直都那麼好,要是他們是情人該有多好?在他眼中她就永遠只能當個小妹妹嗎?她可不承認他是哥哥,永不……

  「現在去給我泡熱水,快!」他放開她,嚴酷地下命令,一抬眼對上了她水霧霧的雙眼,他一陣驚愕,反省著是不是他太心急而傷了她?!他並不是存心對她發怒,是看她冷得縮在地上,心裡不捨到極點,才會情緒失控的。

  「你去喝酒了?」她沒移動,很想知道答案。

  「對。」他承認。

  「還做了別的嗎?」

  「什麼別的?」他眉心鎖緊了。

  「跟……吧女上床之類的。」她的提示聲像蚊蚋那麼微小。

  「妳再囉嗦,我就動手脫妳衣服。」他的床上空了很久沒有女人了。

  「你是把我當小孩看嗎?」

  他懶得回答,不想讓她受寒,直接動手拉起她的高領衫,一鼓作氣地從頭頂抽離。

  「啊……我真的不再是小毛頭了,你不能這樣對我。」她雙手無措地遮著胸,尖叫著。

  他懶得聽她的指控,動手解去她的長褲,奮力脫掉,把她拉到浴室,推進去,關上門。

  「我不是小孩,你聽不懂嗎?啊……」她一直尖叫,亂叫,捶門抗議……

  他已走出她的房間,帶上門,他當然知道她是塊可口的蛋糕……如果她一定要他回答,他會讓她明白的。

  俞紡兒聽見他離去的聲響,頹然地放棄捶門,揮著委屈的淚,滿腹不平地走到快溢出水的浴缸,關上水龍頭,猛打哆嗦地扯開內衣,身子泡進熱水裡,心底的鬱卒找不到出口,憋得好痛苦。

  午夜十一點,俞紡兒縮在雙層毛毯裡冷得難以成眠,暖氣已開到最強,她頭上還罩著毛帽,身上也穿著厚厚的羊毛睡衣,外加白色絨毛睡袍,脖子上裹著厚厚的圍巾,腳上套著毛絨裡的室內靴,看起來簡直像隻北極熊,仍是冷得睡不著……

  「好像是忘了吃飯了,一定是肚子空空的才會更冷……」她趴在床上,肚子咕咕叫,手指無意識的戳著枕頭,悶悶地想,都是沙擎恩害的!

  她為了等他連飯都沒吃,回來還讓她鬱悶到忘了吃飯,他這沒良心的,知道她等他那麼久,溫柔點慰問她一下又會怎樣?竟還把她衣服扒了,像丟一包垃圾一樣丟進浴室就走人,真是可惡到極點了。

  這下外頭天寒地凍的,他應該沒有再出門去吧!說不定已經醉到呼呼大睡去了。

  噢!不管他了,她從洗完澡到現在都過了三個小時,不需要再在這裡「檢討」了,她不想再悶在房裡,她現在就要下樓去弄東西填飽肚子。

  她掀開毛毯,到衣櫃裡找來毛線手套戴上,下樓去了。

  就在樓梯間,她看見客廳的燈是亮的,且濃郁的咖啡香飄滿了整個客廳……她腳步遲疑了,沙擎恩晚上總是有煮咖啡的習慣,想必他大爺沒醉倒,也還沒睡哩!

  她真不想遇到他,想到他肆無忌憚地脫她衣眼,她就不甘心地全身猛打顫……她最氣他拿她當孩子對待了,也苦惱得很,究竟她要怎麼說,他才會相信她是大人?

  「唉……」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站在那裡唉什麼唉?」沙擎恩端著咖啡從廚房走向客廳,正好看見樓梯上有隻「小白熊」。「有那麼冷嗎?穿那麼多不會行動不便?」說完獨自端著咖啡到沙發上坐,開了電視。

  俞紡兒磨著牙,目光陰沉沉地掃射他的後腦,很不願意接受被批評為「熊」,但……確實,跟她被衣服撐腫的樣子相比,他清爽俐落多了,黑色的羊毛衫,休閒長褲,像是泡完澡,梳洗過的清新模樣,英俊得教人無法逼視……

  不過,她也沒空去「逼視」他,頭一轉,走下階梯,到廚房幫自己泡杯香醇的香草濃湯,再放塊草莓派到烤箱裡熱。準備好「大餐」後,她就獨自在廚房裡慢慢享用,不想到客廳去跟他碰面。

  吃飽喝足了,她情緒也好些了,脫掉手套,摸摸溫熱的小肚肚,舔舔唇上的草莓醬,很滿足地把盤子放進洗碗機裡,走出廚房,保持心情愉快地經由客廳要上樓,誰知他也喝完咖啡要上樓,兩人同時到達樓梯口「卡」在一起了!

  本來樓梯並沒那麼窄,但因為他身材高大,加上她穿得像團包子,體積跟他有得拚了,才會變得在樓梯口「狹路相逢」。

  她咬著唇,懊惱地紅著臉,立即閃邊邊去了,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連衣服碰在一起也不行。

  「上樓嗎?」沙擎恩見她一副凜不可犯的表情,不禁莞爾。「女士優先。」

  「女士!在哪裡啊?」俞紡兒朝左邊看看再朝右邊看看,聳肩,一臉不以為然,她才不屑他口頭說說而已的話。

  沙擎恩覷著她故意要氣人的表情,也故意涼涼地說:「『熊』優先。」

  「誰是熊?」她真恨。

  「不就妳?穿那麼多,像北極熊的親戚似的。」他側身要讓她過,言詞可沒有退讓的意思。

  她被激得渾身燥熱,這一身熊裝把她包得密不透風,害她快不能呼吸了。「走開啦!」她火氣很大,脹紅了臉叫。

  「妳有沒有禮貌?」他真不明白,她要他當她是大人,而他已經當面封她為「女士」了,她又耍起小性子,那好吧!不上樓想在這裡瞎耗的話,他可有的是時間,無所謂。

  「什麼叫禮貌?我是野人啦!」她用「肥腫」的臂膀推開他,腳還沒跨上階梯,就被他揪了下來。「妳還真的是個小野人。」

  她掙開他的手。

  他對她使了個無藥可救的眼神,懶得跟她對峙。「妳不走,就大人先走了,別擋路。」他逕自兩步並作一步的上了樓。

  「呃!」她被他挑釁得更火大,追上樓去,喊著:「我也是大人,有種你給我站著,聽我說清楚!」今天她不把「身分」跟他說明了,絕不放過他。

  「我聽不懂野人說的話。」沙擎恩哈哈大笑,上了二樓走道,踅進房裡,關門了。

  「那你還回答,真是可惡……呃!」俞紡兒顧著追上他,見他進房去,心想沒希望了,一閃神,踩到自己的睡袍,撲倒在地,頭上的毛帽飛了出去,長髮散成雲霧……

  沙擎恩聽到她的哀叫,察覺事情不妙,一開門,見她像一捆圓滾滾的白毛球癱在地上,跌慘了。瞧她很吃力地要爬起身的模樣,他的心也跌疼似的,立即收起玩心,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幫她。

  「走開,走開,我不需要你幫忙,不要……」俞紡兒揮打他,奮力靠自己要爬起來,她已經夠糗、夠懊惱了,不想再讓他拿她當笑柄。

  沙擎恩沒理她鬧脾氣,大手定定地扣著她腋下,輕易地把她架起,很順手地就解開她厚厚的睡袍,接著傾身抓著她的腿掹揉。

  「跌疼了哪裡?哪裡?」他溫柔地問著。

  她沒跌疼,而是被他急切的問話和「亂摸」她的大手給弄得心緒紛亂,明知他是好意,偏偏執拗掙扎,又氣又羞地對他嚷嚷。「我就不要你來扶,不要你雞婆,不要你,不要你啦……」

  他瞇起眼瞪她,被「不要你」這三個字刺得渾身不舒服,猛地擄住她,將她壓抵在牆上,比她更野蠻地吻她,封住她吵鬧不休的小嘴……

  她怔住,忘了要撒野,瞪著他合上的眼睫,蹙緊的眉心,小舌被迫和他帶勁的火舌纏在一起,心無主地慌了。

  「不……」她的抗議聲變成含糊的呢喃,兩隻騰空的手被他的扣住,十指交纏在一起……莫名的熱浪在心湖翻湧,像野火一樣漫燒至全身。

  他發動更狂妄的攻擊,火熱的身軀更迫近,想愛她的烈焰鮮明地烙在她打顫的雙腿間,他不再隱瞞他愛她的事實,更要她明白——

  「妳怎麼可以不要我?」

  她驚心動魄地喘息,聽著他熱熱的唇在她耳鬢嘶啞的低喃,狂顫的身子像水一般癱軟在他身上,好怕他突然鬆手,她就會虛弱地飄走……

  「我……可以要你?」她止不住翻騰的心緒,被吻紅的唇顫抖地問著。

  「有誰說不可以嗎?」他移過臉來,火灼的目光望進她夢般的雙眼。

  「你不是……一直不把我看成女人嗎?」她呆若木雞地瞥著他魔力四射的眼,不由自主地紅了雙眼,淚緩緩地蓄滿她的雙眼,自頰邊滾落而下。

  他傾身,吻去她的淚,低啞地警告她。「妳現在還有時間可以逃……要不然……我會用我的方式告訴妳……妳是個成熟美麗的女人……」

  「我……是嗎?」她心狂顫,震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她並不想逃開他,急於弄明白,這不是—句玩笑話,而是真的。

  「百分之百……讓我衝動的女人。」他熱烈注視她,壓下唇,用一個成熟男子對一個成熟女人的方式激烈地吻她,狂熱地探索她衣下柔細的身子,用最真實的行動讓她明白,她偷了他的心,讓他人在異地,心暴烈般的想念她。

  「只有……衝動?」她楚楚可憐地問,更想明白,那她和別的美麗女人有什麼不同?

  「我愛妳。」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句話會從他口中說出。

  她驚訝地瞅著他,心跳狂熱,他竟然說……愛她,淚又盈上她的雙眼。「你確定不是把我當成一個小妹妹厚……」

  他詫異看見她眼底盛滿濃濃的情意,她居然對他也有愛戀!

  難道這就是她老想要他當她是大人看的原因?這愛情是何時開始的?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發現?

  「我—直知道,妳是個很美的女人。」他將她緊抱在炙燙的懷中,熱熱的唇移到她的耳畔,樂於告訴她這是始終存在他心底的答案。

  「你說是為我而學琴……那是因為……愛我了?」她喃喃地問,終於有重要的線索,足以揭開這個謎底。

  「沒錯。」他坦承。

  「所以……我就不是微不足道的人了!」她心底驚呼,流著喜悅的淚,雙臂悄悄地溜到他的腰間,用了很大的勇氣,「正大光明」地抱他。

  「傻氣。」他欣然接受她王動的倚偎。

  「永遠別一聲不響的就離開我好不好?尤其是下雪的時候……」她仰著臉羞怯地請求。

  「好。」他凝視她柔情似水的雙眼,從沒這麼心甘情願地對一個女人承諾。

  「可不可以……這輩子……我只當你的女人?」她害羞地拉來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渴盼他愛她,她可以把單純的情、癡癡的愛全都給他……許久,落在她陶前的大手卻遲遲沒有行動。

  「是不是……我又說錯了什麼?」她心忐忑,擔心著。

  「沒。」他是被她的情意給震懾了心,他也許拙於愛人和被愛,但他適應力特強,用心投入不是問題,他願意永遠疼她,寵她這個「從小」就跟他糾纏不清的小女人,將對她的癡狂化成火熱的情濤,衷心愛她……一輩子,他都甘願。

  他強健的雙臂一把抱起她。

  「啊……要去哪裡?」她驚呼。

  「回房去,妳說的,永遠當我的女人。」他攥緊了她,低頭熱情地摩挲她雪綿的胸波,呵癢,走向他的房間。

  「啊……」她笑著,心隨他穩健的腳步而怦動,身子不再有一絲寒意,所有的心思都被他吮走,心底、眼底只有他,多希望他把她當女人來愛,她需要他,她的人生絕不能沒有他,她深深地……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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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1 00:14:01
第八章

  暖呼呼的大床上,兩個光溜溜的人兒身子纏綿在一起,暖燙的呼吸也緊緊糾纏,燃燒著兩顆心,足以逼走天候的寒冷。

  他狂野地吻她柔嫩的唇,解下她的圍巾,一層層的睡衣和他身上的障礙,吻更激情濃烈,攢住她的柳腰,讓她柔軟美好的身子緊貼著他,唇也往下移去,擄掠她顫動的蓓蕾,順著她纖細迷人的曲線而下,熱力十足的吻烙在她美麗的雙腿間,深入蓊鬱處……

  她身子輕顫,夢般的喘息,羞得無處躲藏,神思隨著他的唇遊走,心跳也隨之狂舞,身子變得敏感而濕熱,奇異的歡愉脹滿在花蕊間,擴散到全身……

  他炙燄熱情的唇順著她的腿往上吻去,在她的纖項上廝磨,她生怯的雙臂纏上他堅實的身子,邀請他。

  「愛我……」

  「也許會疼……」他在乎她的感受。

  「我不怕。」她在他耳畔輕輕說。

  他壞壞地笑,給她一個極致的吻,精壯的體魄覆上她柔嫩的身子,托起她美麗的雙腿,碩大擠進狹小的緊窒中……

  「啊……」她緊閉著美眸,任由他把愛火往深處探去,默默地接納他帶來的充實感受,身心都和他緊密連結。

  他激狂地吻去,愛煞懷裡溫潤的小東西,她癡迷害羞的眼神,讓他的心火灼般狂烈,只想給她更多的呵疼,專心愛她……攢緊她柔若無骨的身軀,在緊小花徑間輾轉火速衝刺。

  她歡愉、沉醉,長髮在枕上散逸,口中飄出柔細的輕吟,手指沒入他的髮間,讓他用撕裂的力量吻她,青澀的在他懷裡呻吟、顫抖……

  他捕捉她嫣紅唇瓣逸出的聲聲愛語,為之瘋狂的熾盛愛火愈益燒得猛烈,一次又一次地探入花心深處。

  她的身子化成一火,為他搖曳,緊隨他而盪漾,包容他所有的熱情,身心都為他瘋狂。

  兩顆相互吸引的心瘋狂飛躍,一起攀越愛潮的頂點,醉在彼此的情懷裡……

  屋外下個不停的風雪影響下了火熱的愛,他們的心正處在甜蜜的春天。

  ※※※※

  翌日,上午十點——

  天候寒冷,路上有推雪機滑過的痕跡,路旁堆積著昨夜的雪。

  俞紡兒穿著雪衣、雪帽、馬靴,一如往常地走在通往音樂學院的路上,不同的是她身邊有個護花使者,沙擎恩堅持送她上學。

  他緊握著她的手,一起塞在他風衣口袋裡,她沉重的樂譜也背在他寬闊的肩頭上,兩人沉默地走著,雖沒有交談,親暱感卻透露在兩人的眼眉間。

  她還留戀著昨晚他說過的每句話、每個溫柔的吻,想朝朝暮暮都跟他膩在一起,可惜他待會兒就得遠離她了。

  清晨沙擎恩接到來自他二弟黑燿霆的電話——

  「大哥,我們集團在澳門設立的新賭城已確定開幕日期,就在後天,你一定得到場剪綵。」

  沙擎恩答應了,待會兒他就得搭機前往澳門。

  俞紡兒並不想讓任何人「搶」走他,很想留住他,但為了當個成熟的女人,她很理性地表示對他的支持,放他遠行,畢竟那個新賭城的開幕,對「夜的王國娛樂集團」在娛樂界的龍頭地位很重要。

  她兩年前就聽二哥黑燿霆提過,最近也曾經在衛星新聞裡看過關於賭城即將開幕的報導,那是座全亞洲規模最大、占地最廣的賭城,號稱東方的拉斯維加斯,賭城內建築皆仿復古歐洲宮廷風格,人造運河環繞城內,運河上有威尼斯的貢多拉小木船可以搭乘遊城,且舉凡世界知名精品百貨街、五星級酒店、餐廳、會議廳、紅磨坊秀表演……全都包括。新聞報導還宣稱那賭城為「義大利的商人」所投資經營,識趣地沒提起「黑手黨」這響亮的名號。

  「學校快到了。」俞紡兒指著街頭古色古香的學院大門,離情依依。

  沙擎恩瞥著她,小女生雖沒說不讓他走,但她幽怨的雙眼已然流露出她心裡所想的,他其實也不想那麼快就遠離她,但二弟的性格說風就是雨,還說賭城是請風水大師看好日子要開張,誰都不能遲到,只好委屈她了。

  他放開握在口袋裡的小手,低著頭,把她的圍巾拉高了些,怕她冷著。

  「比賽的報名表記得交。」他的口吻像個嚴格的老哥。

  「好。」她佇立著,感受著他細心的小動作,溫熱了她的心。

  「我回去後,就立刻出發了。」他收回手,盯著她澄澈晶瑩的美麗雙眼,它們像星星一般在他心頭閃啊閃,傳遞著她生怯的情意,總讓他看得出神。

  「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她以為自己可以瀟灑不問,卻仍忍不住地問了,她根本不想放他走,好多好多的不想……

  「很快。」

  「是……在這個寒假之前嗎?」她提醒他。「耶誕節前就放假了,還有兩個月。」

  他笑了,她是擔心他一去不回嗎?他伸手,隔著雪帽拍拍她的小腦袋。「我下周就可以回來。」

  「哇!」她心底放起璀璨煙火,難掩欣喜之情地笑了。「那……我等你哦!」

  「當然得等我。」沙擎恩出其不意地摟住她,說得很酷,很肯定。

  「今年寒假我們回台灣過耶誕節好不好?」她臉都紅了,路上可有許多行人呢,他會不會跟她來個「露天」吻別啊……

  「就一起回去,老房子裝修好快半年了,妳是該回去看看,我會先派人去打掃。」他放開她來。

  「那……再見了。」沒有吻別,她心底小小地失望了,不想讓依依不捨之情再擴大,她匆匆道別就要進學校去。

  「喂!」他喊住她。

  「什麼?」她回頭,長髮揚起。

  他噙著小小的嘲笑,指著他背在肩上的背包。

  「呵呵……我忘了書包了。」她伸手去拿,卻冷不防被他一把拉了過去,當街被火辣地擁抱。

  「不只是這個書包,還有……kiss good bye。」他明白她一路都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孩子氣,他很欣慰,但他也得讓她明白,他並不是輕易地就能離開她,他也有深切的不捨……

  俞紡兒瞅著他深邃的雙眼,不管路上人來人往,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她心中只有他,眼睛也只看得到他,她踮起腳尖,給他一個吻;他也熱烈地吻她,忘情地緊抱她。

  「記住我愛妳。」他在她耳畔留下這「心聲」,把包包放到她手上,走了。

  她兩手抓著包包的背帶,看著他遠去,心幡然飄動,眼睛因水霧迷蒙,好想開口對他說,她也好愛他……他可知她愛他?她一直都忘了對他說……

  他走遠了,她沒機會說了,下次吧!

  下次他回來,她一定要記得告訴他——

  「我也好愛你呵!」

  ※※※※

  日子好不容易挨了兩天,俞紡兒在殷切期盼沙擎恩的日子裡,深受思念的煎熬。

  很幸運地,她在電視衛星新聞報導的亞洲消息中,看見睹城盛大開幕的剪綵畫面,沙擎恩和黑燿霆、寒嘯天都出現在螢幕中,雖只有短短幾秒,她仍看見戴著黑墨鏡,又酷又帥的他,而他身後的「背景」是數不清的美豔兔女郎……

  不看電視還好,一看心情亂糟糟的,接下來的日子更難熬了,她在學校無心練琴,在家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地過了一周,沒見他回來,她的心情更慘澹。

  晚餐時間,她一個人回到家,一個人站在打開的冰箱前,看著滿滿的食物發愣,一點胃口也沒有。

  鈴……

  電話鈴聲穿堂而來,她滿腦子是沙擎恩,以為是他打電話回來,立刻就關上冰箱,一路衝到客廳去接聽。

  「喂。」

  「紡兒,妳最近都心不在焉,在家有勤練琴嗎?」

  專任女教授質疑的聲音戳破了她的幻想。

  「有……有啊!」才怪,她一點心情都沒有。

  「這一連好幾天我看妳都彈得不太理想,要多練,妳選的這首蕭邦的幻想曲,連韓國的一位四指鋼琴家都能彈得出神入化,以妳的程度應該不難才對,妳知道別班的教授都說,妳是我們這居學生最有希望奪冠的,我把期末這個大賽的希望都寄託在妳身上了,妳可得爭氣……」女教授「授予」她重責大任,並殷殷教誨。

  「是……」俞紡兒聽她唸了快十分鐘的經,掛上電話後,腦子昏昏的,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卻一個音也彈不出來。

  她心底的紛亂不知該對誰說?賭城那麼多美女,她好擔心沙擎恩遲遲未歸,說不定是……另結新歡了,也說不定被……暗殺了,更說不定他說愛她是假的……

  這一大堆的揣想,成天都在她腦子裡轉,急著排解這樣紛亂都來不及了,哪來的心情練琴?

  她多少次都忍不住地很想打電話找他,她的電話簿裡有他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包括他羅馬家裡的位址和電話,她卻鐵著心不打,她也弄不懂自己是怎麼搞的,愈是想他,愈苦撐不打電話給他……

  她獨坐著,很清楚再這樣下去只會把自己搞得更糟!

  「得好好的想想……」她抱著自己的腦袋,摀著耳朵,阻止內心的雜音繼續擴大。

  漸漸地,她呼吸調順了,平心靜氣地想出個道理來了——

  「他若是真的愛妳,重諾言,就一定會再回到妳身邊的……他的安全受到嚴密的保護,輪不到妳擔心……無謂的胡思亂想不過是浪費時間……」

  她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浮躁的心終於得到平靜。

  「這麼想就對了。」她為自己打氣,起身到廚房去填飽肚子,打起精神好好練琴,然後洗個舒服的澡,乖乖上床睡覺。

  她和自己達成協定了,且毫不含糊地行動了。

  靜悄悄的子夜,屋裡悄然無聲……

  沙擎恩回來了,他風塵僕僕去了一趟澳門,又踅返台灣查閱夜店帳目後,立即搭私人專機飛來歐洲,匆促地往返,不畏旅途勞累,急切地只想提早見到他的女人,不想失信於她。

  他卸下風衣,上樓把行李放在自己房前,立即就到她房裡探望她,俯身瞧她睡得香,嬌柔的身子摟著毛毯,模樣像隻慵懶的小貓,想把她抱著狂吻的念頭漲滿胸懷,若不是拚命地抑制,她可不能安穩地睡著……

  他嘲笑自己心頭的狂熱,決定暫時放她一馬,安靜地退出她的房外,先下樓去煮杯咖啡,再回房去沐浴更衣……

  有種暖暖的氣息好熟悉呵!俞紡兒夢到沙擎恩回來了,他就立在床邊,熾焰般的眸盯著她看了好久。

  「唉……」她睡意朦朧的輕嘆,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她太想他了……

  一股香醇的咖啡味悠悠傳來,刺激著她的嗅覺,驀然她睡意全消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聞個仔細。

  「真的有咖啡香……」驚喜在心底擴大,真的是沙擎恩回來了?!

  她難掩心喜,下床去洗把臉,匆匆就往房外奔去,走道的燈是亮著的,她睡前一向都會熄了所有的燈,更肯定是他到家了,跑向他的房門前,門底透著光線,他一定就在裡面!

  她快樂得像隻鳥兒,一心想看見他,根本就忘了敲門這回事,直接就闖了進去。

  她看到擱在茶几上一杯未動的黑咖啡,也驚見從浴室走出的他,把他健美的裸身看光光了!

  「啊!」她兩手趕緊摀在紅透了的臉上。

  沙擎恩嘲笑她,他又不是全都沒穿,腰上還有條浴巾,倒是他又沒吵她,她怎會突然醒來?

  「不是睡得好好的,怎麼起床了?」

  「聞到咖啡味道,知道一定是你回來,自然就……醒了呀……」她摀著臉,含糊不清地咕噥,腳步退到門邊,羞得想溜了……

  「去哪兒?」沙擎恩箭步上前,手壓抵在門上,可不淮她走。

  「你去穿衣服啦!會著涼的,是我不該這麼冒失地闖進來……」她沒移開手,很清楚地感受他身上剛沐浴過而熱騰騰的男性氣息往她的方向竄,他一定離她很近呵!

  「我就喜歡妳的冒失。」沙擎恩一把拉下她的小手,瞥著她紅潤的小臉,害羞的唇,心底為她而強強滾的熱潮更加急迫。

  「真的嗎?」她很不確定。

  他直接就把她往懷裡摟,狂吻她,撫遍她的身子,恨不得她嵌進他的體內,才能一解他對她的想念。

  她被吻得目眩神迷,腿都快軟了……

  「我以為妳會打電話給我,怎麼一通都沒有?」他很快恢復「鎮定」。

  「我……為什麼……要打電話?」她怯怯地環住他裸裎的腰,還醺然迷醉在他的吻裡。

  「難道妳不想我?」

  「想啊!但是我也想通了。」她虛軟地說,臉頰貼著他燙人的肌膚,發現他心跳好急呵!

  「哦!想通什麼?」他低頭瞥她。

  「你若是愛我,會回來的;若是不愛我,我想留你也留不住。」她仰起小臉,迎視他灼人的目光,不曉得他有沒有「同感」?

  「妳真的長大了。」他噙著笑意,熱烈地注視她楚楚動人的模樣。

  「原來你還懷疑哦?」她放開纏繞他的手臂,小拳輕捶了他的胸口一記。

  「沒有……一點也沒有。」他哈哈笑,握著她的小拳,抱她更緊。

  她聽著他的笑聲,心底悄然地歡喜,雙手溜上他的背,好讓他把她抱得更深,更密實。他的唇又俯下了,緩緩接近她;她閃動的濃密睫毛輕輕合起,迎接他烙下的熱吻……

  濃情從摩挲的兩舌間化開來,在兩人悸動的心間竄燒,迅速流竄到腹下感官最敏銳之處,吻更熾烈了,催化了彼此的想念,他將她壓抵在門上,恨不得立刻佔有她……

  「給我……你所有的愛。」她發顫的小手向下移去,解開纏在他腰上的浴巾,釋放他灼人的愛火。

  他的手指探進她的衣內,撫觸她令人瘋狂的柔嫩身子,掬住她誘人的柔波,愛撫花蕾,另一手佔據她濕潤的幽禁小徑,交纏的吻更激情火辣……

  她顫抖,呻吟,任由他吞噬她的心魂;他卸下她身上所有的障礙,托起她纖細的美腿,熊熊的火炬欺進她柔軟的深處,狂野衝刺……

  「啊……」她緊摟著他的頸項,包容他狂燒的力量,讓他用濃烈的愛火引燃她的身心,與他一同焚燒。

  「抱緊我。」他性感地說,停止衝刺。

  她聽話地圈緊他。

  他強壯的臂膀堅定地抱著她,走向大床,溫柔地將她放到床上。她長髮如墨散開,臉兒羞紅,他俯下唇激吻她甜美的唇、她細白的頸,含住她胸前輕顫的波心,火速的律動,激情一發不可收拾。

  她受不住這極致的歡愉,低泣般地嚶嚀,整個人不自禁地款擺,髮凌亂而性感,激發他更火熱的情濤。

  「換別的姿勢愛妳……」他低啞地說,燙人的氣息拂在她的唇邊。

  她羞怯地點頭。

  他托起她柔軟的身子,讓她伏身,背向他,送進激昂情潮,讓巨浪般情濤,幾度翻飛上高峰,兩顆緊密相連的心仍醉在愛裡,不想和對方分開,只想盡情浪漫,廝磨,把夜也染得綺麗絢燦。

  ※※※※

  快樂相戀的日子一連過了半個月……

  俞紡兒天天都快樂地讓沙擎恩接送上下學,快樂地練琴,心底的幸福藏也藏不住。她暗自算了下,這是有史以來沙擎恩停留在維也納最久的一次了,說不定他會留到她參加大賽結束吧!她充滿期待。

  「可以下課了,紡兒,照現在的水準彈下去,妳很有希望的。」女教授在琴室裡給她鼓勵,很肯定她的表現。

  「謝謝教授。」她說著,迫不及待地離開琴椅,從樓上的窗子住戶外偷看一下,沙擎恩已在校外等她了。

  她收拾背包,飛也似地奔向雪地裡等候的他,讓他把她抱個滿懷。

  「彈得如何?」沙擎恩酷笑,接來她沉重的琴譜包,牽住她的手,放進風衣口袋,漫步回家。

  「很讚很讚,你放心,我這次比賽一定可以拿到首獎的。」俞紡兒對比賽很有信心。

  「那我下次回來,就等著替妳慶祝了。」

  這話是說……

  「你要走啦?」她滿眼失望。

  「嗯,得回義大利一趟。」他怕見她這樣。

  看開點,看開點啊!她提醒自己,瀟脫地說:「噢,好吧!」

  「瞧妳失望的。」他促狹地用額頭輕碰她的。

  她不依地把頭往他懷裡鑽,「交換」這親密的小動作後,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開了。

  「你何時回來?」心中的失落感仍然存在,因為每次問這句話的人總是她,可不可以有一天,她永遠都不必這麼問?他們可以一天到晚看得到對方?

  「不確定,有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

  「是我把你霸佔太久了嗎?」

  是他自己走不開。沙擎恩很清楚,他不只愛她如熾如狂,也愛得深了,她就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分割。「我倒希望可以被妳霸佔。」他有意無意地說著。

  她噗哧一笑,心被敲動,瞅著他瞧;他唇上也有笑意,她心頭的失望突然被無私的「大愛」給取代了,他有娛樂事業和「黨」務得經營,她不能自私地留他。

  「那……我們可以一起吃過晚飯你再走嗎?」就算霸佔也僅是吃頓飯的時問而已,這是她最低限度的請求了。

  「當然要一起吃飯了,我的專機九點半才會飛。」他怎捨得拒絕她?再難也要博她一笑,她甜蜜的笑容總讓他心裡覺得舒坦。

  「太好了,我們快回家。」她臉上漾著滿足的笑,腳步加快了。

  他也大步走,見她這麼容易滿足,默默地為她而心折,也默默地思考起他們的未來,他們的關係不會這麼下去,她必須是他的妻子,名副其實地當他永遠的女人。

  ※※※※

  學期末鋼琴大賽的日子終於到了。

  俞紡兒坐在後台等待,人很不舒服,她這幾天都常覺得有點想吐,又不是真的想吐,她雙手扣在胃部上,不斷深呼吸,試著趕跑這不適感,但一點用也沒有。

  「俞紡兒妳是緊張過頭,肚子疼嗎?」坐她右邊澳洲籍的女同學注意到她氣色不太好。

  「沒有啊!」她並不緊張,還挺期待快點上台啊!

  「我每次比賽前都會緊張到拉肚子,就連『好朋友』也不來了……」坐左邊日本籍女同學聽到她們的談話,也摀著小嘴,挺不好意思地說自己的經驗。

  俞紡兒苦笑,她很明瞭這症頭和緊張一點也沒關聯,但有一點被那女同學蒙對了,她的「好朋友」真的沒來,而她懷疑自己說不定是……有身孕了,連續劇裡懷孕都是這樣演的,想吐又吐不出來。

  要是她真的「有了」,沙擎恩會是什麼反應?他會想當爸爸嗎?

  「第三位參賽者是高級班的俞紡兒同學。」外頭的司儀在唱名了。

  俞紡兒收回遠飄的神思,唯一能讓她一心不亂,支持她上台去的念頭是——她要拿獎,等沙擎恩回來慶祝!

  她走到台前,向評審們鞠躬,坐上琴椅,吸足一口氣,十指開始在琴鍵上敲出蕭邦知名的幻想曲,流暢的樂聲和高超的技巧,把曲子表現得完美無瑕,贏得滿堂喝采。

  兩小時後,所有參賽者在台下坐定,名次宣佈了——

  「首獎是高級班的俞紡兒。」

  「我就知道妳行,真是我的得意門生,是未來最有才華的鋼琴家。」女教授得意得不得了,上前來雙臂用力地擁抱她,彷彿她得到的不只是校內比賽的獎,而是得到奧斯卡金像獎那麼隆重。

  俞紡兒笑了,想像著若是要發表得獎感言,她絕不會說感謝爸爸媽媽之類的,因為她不知道誰是她的爸媽,她會說——

  「我衷心感激孤兒院的神父、收養我的婆婆,還有我最心愛的人沙擎恩,沒有他們,今天我不會站在這裡,得到這個人生至高的榮耀……」

  女教授放開了她,她微笑著上台去行禮,抱回獎座。

  散會後她開心地回家,把獎座安置在客廳桌上,立即出門去藥局買點「東西」,她得確定自己心頭的懷疑——

  她懷孕了嗎?

  她到了商店街的藥局,偷偷摸摸地閃進去,目光看著櫃子裡可有她要的?

  找到了!

  「我要這個。」她指了驗孕棒,臉紅到不能再紅了。

  藥局的人拿給她,她付了錢,匆匆回家,閃進浴室裡,很快地,答案揭曉——

  她要當媽了!

  她坐在浴缸邊緣上,動也不動,心底同時交錯著莫名的感動和脆弱不安,她想著是不是該打電話告訴沙擎恩,還是等他回來再說?

  算算日期,再隔兩天就放寒假了,也許……她可以請假,直接到義大利找他,她有羅馬的地址,不會迷路的。

  決定了!

  她就去找他,把得首獎和懷孕的事告訴他,給他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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