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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伍薇]溫柔狂人(男人變成狼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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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4:04 |倒序瀏覽 | x 3
溫柔狂人(男人變成狼之三)  作者:伍薇

人越有錢,麻煩越多--魏邼人徹底領悟到這個道理。
他在金融風暴中賺大錢,立刻成為親戚眼中的一隻肥羊,
老媽也巴不得他事業有成之後,快快成家生小孩;
這天,他擋不住老媽的淚眼攻勢,硬著頭皮去相親,
才一踏進餐廳,差點當場被相親對像嚇得奪門而出--
嚇!這不堪入目的女人是哪來的?生錯時代了吧?!
一身二十七、八年前的舊洋裝,領口滾著誇張的蕾絲,還是大紅色的!
是怕別人不知道她想結婚想瘋了嗎?
而且臉上的妝濃到不行,一頭狂野卷髮加上飛機頭劉海,
這……其實,歷史博物館才是她的家吧……
他想速戰速決、謝謝再連絡,卻意外發現她的秘密--
原來這身俗到最高的打扮、歌仔戲似的娃娃音是裝的!
真實的她似乎完全不同,現在不如看她要怎麼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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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4:35
  第一章

  春暖花開,柔柔的陽光由落地窗投入屋內,佈置溫馨整潔的客廳裡,兩名年過半百的婦人正悠閒地享受午茶時光。

  婦人之一閨名玉靜,渾身珠光寶氣、打扮華麗,十足十的貴夫人架勢,神色興高采烈。

  「……這種景氣還可以賺大錢,呵,魏家大少現在可值錢了,你不知道多少的名門淑女急著想認識他呢!他不僅高大俊挺、風度翩翩,而且具有讓女人趨之若鶩的致命吸引力喔!」

  「致命的吸引力指的是錢還是魅力啊?」女主人皺眉問著。她閨名淑美,寧靜溫和的氣質和好友玉靜完全不同,衣著素淨,沒有太多飾品,讓人感覺舒服。

  「都有吧!」玉靜聳肩。「本來就是啊,大家都知道有錢的男人,魅力可以再加百分之五十呢!淑美,人家真的很帥,你沒看過商業週刊啊?最近幾期都有他的專訪。他就是這麼優秀,我才會努力撮合我們家溫柔和魏家大少認識!淑美,你放心,他真的很帥、很優秀啦!」

  淑美輕笑,技巧地拒絕好友。「呵,感情的事是要看對眼,如果魏家大少真的這麼優秀,根本不用透過相親找對象,不是嗎?」

  「人家做大事業的哪有空處理這些?所以才讓親朋好友這麼著急,動員所有人忙著幫他介紹對象啊!我和魏家大少的親阿姨可是老同學喔,一知道這個消息,就立刻想到我們家的溫柔!」玉靜說得振振有詞,很有義氣。

  淑美很驚訝。「這麼看來,魏家一定很團結,才會著急地幫未婚的家族成員找對象……」

  玉靜冷哼。「什麼團結?!都是自謀其利好不好?誰不知道他們居什麼心啊!那些人全在算計如何將女兒送上枝頭當鳳凰,只要哪家的女兒能取悅魏家大少,進得了魏家大門、變成魏家少奶奶……哼,淑美,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淑美似乎聽出了端倪。「玉靜,這麼說來,你是要溫柔去取悅那位魏家大少嘍?」

  「什麼取悅?不是取悅啦,本來嘛,要讓對方有好的印象,討好對方也是必要的,呵……」

  淑美眉頭攏得高高的。「玉靜,聽你說那位魏家大少,似乎是以誰能讓他龍心大悅作為擇偶的標準,你要溫柔和他相親,不就是要溫柔去討好他嗎?」

  「呃……也不是這麼說啦,只是讓兩個人認識認識,郎才女貌嘛,誰看了都覺得他們很合適。」

  淑美靜靜看著好友。「玉靜,溫柔不會答應的。你是她乾媽,不會不瞭解她的個性,要她去『取悅』和『討好』一個男人,你想有可能嗎?」淑美可以料想到女兒的反應。

  但身為乾媽的玉靜壓根兒不想放棄。「只是吃個飯嘛!他們這麼相配,你總要給我一個希望啊,如果魏家大少連我美翻天的乾女兒都看不上眼,我會放棄,淑美,真的,我會放棄!」

  淑美猛搖頭。「不了、不了,我們平凡人還是和那種富貴人家保持距離比較好,玉靜,你不要把主意打到溫柔身上,要不是我們從小就認識到現在,知道你是真的替溫柔的未來打算,我也以為你和你口中那些魏家親朋好友一樣,想錢想瘋了,賣女兒求富貴。」

  「賣女兒求富貴又怎樣?淑美,魏家大少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金龜婿啊!」玉靜埋怨地嘆口氣,悔不當初。「唉,要是我有女兒,也不用巴望溫柔替我想辦法--唉,早知道世局會變成這樣,說什麼我二十年前也要拚了命生個女兒出來!」

  「什麼『想辦法』?」淑美皺眉。

  玉靜發現自己說溜嘴,慌張地撇清。「啊,沒有啦、沒有啦……」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淑美靜靜地問,語氣中卻有著不容許欺騙的威嚴。

  玉靜看著好友,淚珠戲劇化地盈滿眼眶。「我……我……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況且,淑美,這門親事如果談成,對溫柔也很好啊,人家畢竟是有名有望的世家啊……」

  「到底是什麼事?」淑美眉頭皺得緊緊的。

  「能有什麼事啊?溫柔都二十七了,在我們那個年代老早就結婚生子了,我是她乾媽,就算不是她親媽,把屎把尿也沒少我這份不是嗎?溫柔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只是想幫她找個好對像罷了……」

  淑美不認為事情有這麼單純。「如果只是為了溫柔的幸福著想,這和你的苦衷有什麼關係?」

  玉靜有些招架不住了。「唉喲,你就不要再問了,真的沒事嘛……」

  「玉靜,你這個樣子,要我怎麼相信真的沒事?」

  「就和你說沒事嘛--」

  兩人持續爭執著,一個拚命閃躲,一個犀利追問,只是,做乾媽的連正眼都不敢瞧好友一眼,誰看了都猜得到她鐵定在打什麼餿主意。

  熊溫柔走進客廳,涼涼地笑。其實,昨天晚上,乾媽已經忍不住跑到她打工的美妝店和她「促膝長談」了。乾媽的意思很簡單--

  「媽,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乾媽的股票和基金全變成壁紙,她需要找個新財源,才能繼續過著貴夫人的日子,而我就是乾媽的新財源,如果我能如她所願嫁進魏家,乾媽以後一切靠我就好,這是窮則變、變則通啊!」

  熊溫柔走進客廳,身上是牛仔褲、T恤,外面罩著一件大風衣,長髮束成馬尾,斜背著背包,活像是第四台的收費小姐。

  「溫柔啊,你說這話是想傷透乾媽的心嗎?!」玉靜大呼小叫。

  淑美不可置信地瞪著好友。「喂,你不會像魏家那些親戚一樣,想賣女求榮吧?!」

  「淑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那也不可以把主意打到溫柔身上啊!早告訴你錢穩穩賺就好,你偏要相信那些名目一堆、卻說不清楚講不明白的理財專家!」

  「淑美,這是全球不景氣,理財專家也是無辜的,有錢賺誰想喝西北風啊……」

  淑美怒不可遏。「玉靜,說清楚你到底要溫柔做什麼?!」

  玉靜沉默了兩、三秒,最後也只能屈服於好友的怒火。

  「相親……時間已經約好了……」她囁嚅說著。

  「和魏家大少?!」

  「嗯……」

  「我不答應!」淑美憤怒地拒絕。

  玉靜心一橫,說什麼也要拉個墊背的。她顫顫巍巍地指著乾女兒。「可是……溫柔也答應了啊……」

  「溫柔答應了?!」淑美火冒三丈地瞪向女兒。她知道女兒自從公司開始強迫休假後,銀行存款日漸緊縮,也因為這樣,每年習慣出國自助旅行的溫柔也只好兼差打工賺旅費。「熊溫柔,你是怎樣?你是想錢想瘋了是不是?!居然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你乾媽一輩子追著錢跑,莫非你想和你乾媽一樣,一輩子當錢的奴隸?!」

  「喂,什麼奴隸啊……」玉靜氣虛地抗議。

  不同於母親的怒火,熊溫柔開心地笑了。「我當然不會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但擺在眼前的是日本懷石料理,說什麼我都不想放過。」

  淑美皺眉。「什麼意思?」

  「唉,媽,你不知道自從收入銳減之後,那些美食也全部離我遠去,我重玩也重美食,沒錢出國玩,連美食也吃不起,這對我是多大的打擊啊!」熊溫柔作勢擦擦眼角。「可是乾媽說,相親的地點是一間會員制的日本餐廳,那間餐廳的美食,你光看相片都會流口水!唉,最重要的是,我怎能不答應乾媽的苦苦哀求呢?她可是我乾媽,幫我把屎把尿她也有一份啊!」

  玉靜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溫柔,你是真的這麼孝順,聽乾媽的話,還是只是為了吃?」

  淑美大笑,這下怒火全滅了。女兒當然只是為了吃啊!

  熊溫柔由背後環抱住乾媽。「唉呀,乾媽吃醋了?別這樣嘛,我們各謀其利,不是嗎?」

  玉靜幽幽地嘆口氣。「唉,最好你第一眼就讓魏大少銷魂,然後快快娶回家,這樣乾媽才有利可謀啊!」

  熊溫柔起身。「我只答應去相親喔,成不成我可不管。」

  玉靜雙眼閃亮,欣賞乾女兒如白玉般的粉臉,和勾勒著甜美笑意的紅唇。溫柔長得好,修長玲瓏的身材更是媲美名模,從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可以從家門口排到兩條巷子之外了。

  「如果人家第一眼就深深愛上你呢?」

  熊溫柔沒氣質地哈哈大笑。

  唉,人美身材好沒錯,只可惜個性太不溫柔了。「溫柔,你也端莊點……」玉靜猛搖頭。「有氣質的女生哪能這樣笑?」

  熊溫柔揮揮小手。「好啦好啦,頂多晚上吃飯時,我不笑,專心吃東西就好。」

  玉靜嘆了口氣。「還有衣服。你不會穿這樣就去相親吧?」

  熊溫柔搖頭。「當然不會,我是要去收羊奶費才這樣穿的好不好?乾媽,您放心,我很有職業道德的,只要能吃到日本懷石料理,你要我怎樣,我統統配合!晚上的相親宴,我一定會打扮得很『淑女』的!」

  但溫柔的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只可惜,玉靜沒看到。「最好是啦……」

  她又嘆了口氣。這個乾女兒論長相和身材,她謙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偏偏個性太隨興了,跟小男生沒兩樣。唉,她把算盤打在溫柔身上,會不會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但也沒辦法啊,誰教自己沒生個女兒出來。

  「好啦好啦,你們繼續喝茶聊天吧,我出門了。」

  「小心騎車!」淑美叮嚀著。

  「好!」

  「別忘了晚上的相親宴,早點回家梳妝打扮啊!」玉靜提醒著。

  溫柔奸笑。「呵,我一定會,乾媽放心。」

  告別了家人,熊溫柔離開家,開開心心打工賺錢去!

  熊溫柔,今年二十七歲,個性懶散、大而化之、不拘小節,說好聽點是慵懶,但絕對和「溫柔」扯不上邊。她不喜歡複雜的事情,主張簡單生活才是王道,是個月上五天班的科技新貴……

  景氣拉警報,百業漸蕭條,原本人人稱羨的科技產業,成為這一波國際金融海嘯最大的受害者。常言道:「由奢入儉難」,年薪百萬時,她可以利用每年的特休和年假繞著地球趴趴走,過著完全不把錢當錢看的逍遙生活。而今,面臨全球經濟的突然劇變,嚴重縮減產能的公司希望全體員工能共體時艱,要求員工分批無薪休假,巧的咧,一個月只上班五天,拿到的薪水正好符合勞保局的最低投保薪資,慘!

  除了每年的保險費之外,熊溫柔也沒什麼儲蓄的觀念,那五天的薪資只足夠溫飽,所以,為了可以重拾過去繞著地球趴趴走的日子,她只好兼差賺旅費--清晨送羊奶,還兼向訂戶收取月費,晚上當起夜市美妝店的門市小姐,賣平價保養品,而無薪休假的日子更忙碌,她要套上低胸的緊T、超短的迷你裙,出賣自己青春的肉體,扭腰擺臀當起Show girl,賣水果、賣房子、賣車子,哪裡有展覽她就往哪裡衝!

  熊溫柔的座右銘是:「青春是本錢,絕對不可踐踏,但要善加運用!」

  沒錯,就是這樣--

  晚上六點半,熊溫柔準時出現在高檔會員制餐廳的門口。玉靜一見到她,就放聲尖叫。

  「哇!溫柔!你穿的是什麼衣服?!」她看到全身紅通通的乾女兒時差點沒窒息!

  熊溫柔拉拉裙襬、扭扭腰,搔首弄姿,擺出妖嬌的姿勢。「還不夠淑女嗎?不會吧?我都把我娘當年拍結婚照的紅色洋裝拿出來穿了。」

  玉靜顫抖的手按著太陽穴,簡直快崩潰了。二十七、八年前的洋裝,那鮮艷的大紅色、胸前誇張的蕾絲花邊、泡泡公主袖,款式老舊呆板得彷彿在歷史博物館才看得到,她快瘋了……

  「你怎麼會穿這種衣服來啦!」

  熊溫柔頓時成為路人的焦點,經過的人都會多瞄她個幾眼。「乾媽,這樣很喜氣好不好,我特地把妝化濃一點,才符合衣服的氣質呢!」

  不只誇張的大濃妝,她還上了髮卷,將原本飄逸的長髮弄成六○年代最時髦的大鬈髮,還把劉海梳成當時最流行的半屏山,一旁的玉靜真的快昏倒了……

  「溫柔,你這分明是要讓乾媽難看嘛!」這下連她都快哭了。

  熊溫柔勾著乾媽的手臂。「亂說,我就是很慎重才會跟我媽借衣服,總不能相親還穿上班的套裝吧!那多老氣。」

  「熊溫柔~~」乾媽想破口大罵,卻氣到無法言語,因為早過了赴約時間,根本不可能再找間服飾店換下她那件可怕的紅洋裝。

  看著乾媽欲哭無淚的模樣,溫柔暗自偷笑。

  沒錯,這就是她的目的,誰知道那位魏家大少有什麼問題,才需要相親找對象?哼,大餐固然重要,但如何能全身而退……嘿嘿嘿,來個大變身就是最厲害的武器了!

  「走吧、走吧,吃飯去,我們已經遲到了!」

  熊溫柔親暱地勾著乾媽走進店裡,在服務生的帶位下--服務生還因為她駭人的打扮愣了一下--兩人來到預定的包廂。男方代表已到,但熊溫柔的注意力早讓餐廳精緻的日式裝潢給吸引過去--

  哇,真有質感……她內心讚嘆著。

  「蘇太太?」

  「啊,謝太太,你來了啊,呵呵呵……」玉靜僵硬笑著。

  一名穿著華麗、貴氣十足的婦人迎上前來,睜著大眼震驚地瞪著熊溫柔。

  「蘇太太……呃,這位、這位就是熊小姐?」

  玉靜的頭好痛。她能理解對方的震驚,想當初她是如何天花亂墜地形容溫柔的長相,說得彷彿是仙女下凡一般,結果咧?仙女沒了,卻跑出一個六○年代俗不可耐的調色盤!

  「呃……」

  算了,再慘也不過如此,她還是得面對。「是啊,她就是我乾女兒;溫柔,這位是謝阿姨,魏家少爺的二阿姨……」其實,她原本還準備了更贊、更華麗的介紹詞,誰知道讓溫柔這一鬧,她什麼都不用說了,還接不上話,只能尷尬地愣著。

  熊溫柔很驚訝,因為她從不知道乾媽也有詞窮語塞的一天,她馬上變成小家碧玉的淑女,低垂著頭,嗲聲嗲氣、輕柔地說:「二阿姨您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因為今天對我太重要,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打扮,真是不好意思~~」

  溫柔不只變裝,連腔調也刻意裝得嗲聲嗲氣、軟綿無力,但太過刻意反而顯得怪腔怪調。玉靜瞪大眼,徹底後悔自己的計劃。

  她忘了她的乾女兒多有個性,她忘了她的乾女兒怎麼可能聽從她的命令,任她擺佈?嗚,她真的後悔了!

  二阿姨面有難色。「蘇太太,這、這、這……熊小姐和你形容的不太一樣……」

  玉靜有苦說不出,熊溫柔立刻接著說:「二阿姨~~呵,其實我乾媽因為很疼我,所以一定是到處宣揚她有一個長相漂亮、身材又好的乾女兒,呵,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她演得很起勁,掩著小嘴「咯咯」笑個不停,還不忘撥弄大鬈髮,再來一個嫵媚的轉身,打算嚇嚇今天的男主角--

  誰知道,座位上竟是空空如也,包廂內只有這位二阿姨。

  熊溫柔一愣。不會吧……

  二阿姨看出溫柔的疑惑。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就算今天相親的小姐長相很「驚人」,她也必須好好招待。「蘇太太、熊小姐,很抱歉,我外甥會晚點到,大家先入座吧!」

  厚,真是夠了,男主角還沒來,她開場的重頭戲就已經演完了說。

  只是還來不及埋怨,熊溫柔的手機鈴聲由古意十足的珍珠提包裡傳了出來。這珍珠提包還是當年老媽的嫁妝呢!但顯然是個敗筆,她要改變自己成為六○年代的女性,竟忘了關機,或換一首來電鈴聲,至少來個〈孤戀花〉才符合今天的主題!

  熱鬧的重金屬音樂一時間響徹雲霄,二阿姨一臉疑惑,玉靜一臉看好戲。

  熊溫柔穩住自己的聲音,輕輕柔柔地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點點頭,她轉過身抱著珍珠提包優雅地走出包廂。

  一出包廂,關上和室拉門後,熊溫柔立刻拎起裙襬邁開大步,迅速找到一個角落接起電話--

  「厚,我會被你害死!蔡豐年先生,請問你一定要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嗎?」

  豐年是她公司同一組的同事,他是男人,卻有比女人更細膩的心思,兩人除了公事,也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協理說明天要上班喔。」

  「啊?搞什麼啊,我明天要當世貿花卉展的展示小姐耶!」

  「溫柔,你會不會兼太多差了?」

  「要不然憑月入五天的薪水要怎麼過活?話說回來,如果收入穩定,我就不用為了吃把自己搞成調色盤,唉。」

  「你今天不是去相親嗎?」

  「對啊,高檔的懷石料理耶。為了吃,我真的算豁出去,連老媽的壓箱寶都拿出來當道具,結果演了半天,男主角居然還沒來,真是夠了。」

  「那你明天要不要上班?」

  「看看吧,協理突然要我們上班肯定沒好事。」

  「宣佈資遣?」

  「少烏鴉嘴了……」

  他們在電話裡抬槓,熊溫柔爽朗輕快的語調,和身上的打扮顯然是完全不同時代--

  魏邼人悠哉地看著她時而皺眉、時而低低笑著,覺得有趣。

  今晚,他是奉母命來赴這場相親宴,雖然並非自願,但如果吃個飯就能安撫家人的催婚,他也不排斥。

  他依約前來,卻在走進預約的包廂前,赫然注意到這個站在包廂前講電話的女人。

  她身上特異的打扮惹得他忍不住駐足觀看,但仔細一聽,原來她就是他今晚要相親的對象?

  怪了……她的笑聲聽起來很開朗有活力,可身上的打扮卻像是從懷舊照片中走出來的一樣,為什麼?念舊?復古?

  「好了,不聊了,我得進去了。蔡豐年先生,如果明天協理真的是要宣佈資遣,哼,我一定要『雷』你的頭!你等著!Bye。」

  熊溫柔帶著甜甜的笑意結束通話,拿著手機轉過身,意外發現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沒禮貌地直盯著她,嘴角還扯著詭異的笑。

  熊溫柔皺眉,而後又放鬆了。也難怪啦,她這身打扮,別說這個男的,路人和店員還有那位二阿姨還不都是這樣直盯著她?

  只是,這個男人擋住了她的路。

  「借過。」熊溫柔仰頭,冷冷地看他,聲音一點也不溫柔。

  他側過身,只留了一個剛好容她通過的距離。「請。」

  變態!熊溫柔擺了個冷臉。「借過!」她的語氣裡添加了憤怒。

  他依然不為所動,只是瞅著她的目光讓她更是無法理解。他的眼神,彷彿是要看透她一般……

  如果有空有閒,她肯定會讓他徹底明白通道不是他家的,要懂得禮讓,還有,對女士要有禮貌,不能直盯著人家看!但是她沒空沒閒,任何事都比不上今天的美食來得重要!

  熊溫柔昂首,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擠過窄小的通道,小心翼翼得連衣物也不屑碰到他。

  「好狗不擋路,你沒聽過嗎?」她啐念了句,高傲地揚著下顎,走回包廂。

  魏邼人看著佳人離去的背影,輕笑了聲。至少,他能肯定一件事--除了紅洋裝,他的女主角顯然也有紅辣椒般的脾氣,今晚的相親宴或許會很有趣……

  熊溫柔推開包廂的那一剎那,性格立刻大逆轉,繼續扮演誇張、俗到最高點的熊溫柔--

  「乾媽~~二阿姨~~喔,真不好意思,又讓你們等我了~~」溫柔像演歌仔戲一樣,擺著蓮花指「飄」了進來。

  包廂裡,玉靜的下巴都要垮了,雞皮疙瘩掉滿地。

  「不好意思ㄋㄟ~~二阿姨,我平時沒什麼電話的,生活很單純的呢~~」

  這下,連見過大場面的二阿姨也無法保持冷靜,一臉僵硬,只能尷尬地扯著笑。「熊小姐,沒關係、沒關係,你慢慢來、慢慢來,沒關係,誰都有電話,沒關係……」

  「二阿姨你對我真好~~」熊溫柔嬌笑著,但戲才演到一半,她突然感到身後有一股熱力籠罩而來,離她好近,她的頭頂都能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呼吸--

  「抱歉,我來晚了。」

  身後的男人以低沉性感的嗓音宣佈自己的到來。

  「喔,邼人……」二阿姨一臉的如釋重負。

  玉靜的臉上則是一片灰暗。

  難道是男主角?喔,太棒了!

  熊溫柔大樂。好戲登場了,可以開飯了!她扯著諂媚的微笑,抬頭往左後方望了過去--

  但她一看,什麼虛情假意的笑容卡在嘴角不說,好心情也沒了,雙眼驚恐地圓瞪,表情狼狽極了。

  「熊小姐?」他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是魏邼人。」

  慘了,她能說什麼?

  熊溫柔瞪著他,也只能哀嘆自己坎坷的命運,工作不穩定,讓她隨時有喝西北風的預感,但沒想到連今天即將到手的大餐也沒了沒了沒了……

  誰知道今晚相親的男主角,居然就是剛才那個擋路的男人?她不僅凶巴巴不說,還罵他是小狗!

  喔,她該怎麼辦?這場戲要怎麼演下去?

  只能說,高檔懷石料理……再見了……

  熊溫柔無奈地扯著笑,在心中淒涼地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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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5:00
  第二章

  那天,乾媽來打工的美妝店找她時,是這麼形容魏家大少的--

  魏邼人,今年三十六歲,個性桀驁不馴,作風強硬,是個工作狂,唯一的興趣就是挑戰極限、累積成就感,在全球深陷金融風暴之時,唯有他推出一系列以「綠能環保」為概念的住宅,準確觸及人們渴望回歸自然的心,從萎靡的建築業中漂亮地殺出一條血路,業績好得不得了。

  一個是建築業的有錢肥羊,一個是拚命賺錢好出國玩耍的存錢怪獸,任誰也想不到,兩人因為乾媽投資失利資金告急,看上了這頭肥羊而有所交集……

  「熊小姐看來很眼熱。」

  「啊?!」

  熊溫柔冷汗涔涔,仰著頭看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計劃雖有變數,但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

  「真的嗎?呵呵呵~~真不好意思呢,不瞞大家說,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很像台灣的漂亮寶貝志玲姊姊呢!魏先生你覺得呢?」

  玉靜一口熱茶差點噴了出來,二阿姨的表情也很震驚,這樣的回答完全在她們預料之外。

  「熊小姐很漂亮。」他說。

  她演得很努力,也夠誇張俗氣,但今天的男主角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還眼瞎地讚美她漂亮?他沒噴茶、沒震驚,眉頭不皺,嘴角還掛著玩味的笑,是怎樣?厚,莫非他想拆台,告訴大家她剛才在包廂外對陌生人有多強悍?

  「謝謝魏先生的讚美,真不好意思~~」

  不,仔細想想,如果他真想拆台,就不會說「初次見面」,也不可能對她說「看來很眼熟」,既然這男人沒有當場拆穿她其實是個凶巴巴的女人,那麼……哈哈哈,是不是代表她不用和今天的懷石料理說再見?

  熊溫柔從頭到尾只關心她的美食。嗯,真好,管他用意何在,她只要把握當下、好好吃一頓就好!

  熊溫柔柔媚地瞅著他,睫毛還眨了眨。「其實,魏先生也好帥喔!我乾媽說你好優秀呢~~」

  他含笑看著她。「怎麼說?」

  熊溫柔沒料到他會反問,愣了一下。這人愛出奇招,讓她有些難應付。「呃,那是因為你很優秀啊……」

  她回想著乾媽讚揚過的那些豐功偉業,掛著諂媚的笑容繼續說:「魏先生的建築公司不是很賺錢嗎?現在景氣這麼不好,一堆人失業,很多科技大廠無薪休假的策略,就像是風暴海嘯一樣地蔓延。現在是無薪假,再來恐怕就是資遣風了,連勞工局都束手無策,也沒辦法拿出主動積極的態度和應變措施。主計處不是說經濟連三季負成長,失業率也連續五個月走高,人力銀行業者還預測農曆年前恐將爆發大規模的裁員潮,所以嘍,能夠賺錢的公司就是好公司!」

  她說著說著,一提到這個話題,就悲從中來,整個心情頓時嚴肅起來,一沒注意,居然把心裡的煩惱給說了出來,連聲調都忘了要嗲聲嗲氣。

  「熊小姐很瞭解時事。」

  熊溫柔忍著不皺眉,沒探究他的意思。「啊,時局就是這樣啊……」

  魏邼人笑了,表情彷彿是獵人逮到落入陷阱的小肥兔。他低沉地說:「熊小姐看來像是深居簡出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對時事這麼瞭解。」

  熊溫柔一愣。啊,對厚,她扮演的是天真無知兼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姐……這男人!

  「呵,真不好意思,人家我其實都不懂啦,這些都是乾媽告訴我的。乾媽說,我要充實自己,才能和魏先生有話題聊啊,真不好意思,獻醜了~~」

  他難應付,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魏邼人大笑。他可以肯定今天的相親宴絕對不會無聊。

  到了適婚的年紀,眼見他身旁並無固定的女友,親朋好友似乎熱心過頭,總會有人拿著女方相片跑來家裡提出相親的建議。母親也心急,於是趁著這波人情攻勢,軟硬兼施地逼他妥協同意相親,而今天的對象是二阿姨同學的乾女兒,有趣神秘的熊小姐。

  乾媽接到溫柔的眼神暗示,很有默契地立刻補上兩句。「是啊是啊,魏先生可不要嫌棄我們家溫柔,她很文靜,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在家都看看書啊、打打毛衣,連大聲說話或和人吵架都不曾有過呢,很文靜的!」

  熊溫柔臉上三條線。看書打毛衣?太超過了,何況她十分鐘前才向他嗆聲過,他怎麼會相信她是個不大聲說話、跟人吵架的文靜女生?

  她氣虛地迎上他的視線。會不會到頭來一場空,什麼也吃不到?應該不會吧……

  他盯著她的眼神,讓熊溫柔全身不自在,因為他太有存在感、壓迫感,她自我解釋這是因為他的身高和體型。

  論皮相,他挺酷的,臉部線條深刻陽剛,是一般女性同胞鍾愛的類型,他家世好、有事業,相親宴能選在這種高檔餐廳,代表他並不吝嗇,又是大帥哥,她橫看豎看都不覺得他是必須經由相親找老婆的人,會聽從家人安排真是件怪事。

  「來,大家坐著聊。」

  二阿姨開口招呼年輕人入座。說實在的,她不免憂心外甥的喜好,之前也見過幾位美麗大方、家世匹配的名媛淑女,邼人總是擺著一張生疏的冷臉,不像今天有這麼多笑容,但這位熊小姐不太符合他們的想像……邼人原來是喜歡這一型的?

  耶!太棒了,能入座就代表今天的大餐就要開始了!熊溫柔坐在乾媽身旁,擺出優雅端莊的坐姿。她的對面就是魏邼人,她忍笑忍到快內傷,還要擺出柔情似水的噁心表情和微笑。

  「這地方真漂亮!」

  沒錯,這一切都太辛苦了,只能用美食來慰勞自己。她碰碰筷子、碰碰醬油碟,摸東摸西,屁股像長蟲一樣扭來扭去,迫不及待的模樣活像是校外教學時等著出發的小學生。

  二阿姨不免要炫耀一番。「這地方不只漂亮,還是會員制的,要在政商界有一定實力才能接受邀請加入會員,每年繳的會費可以讓平常人家吃上好久呢!」

  「真的喔~~」熊溫柔故作驚訝和羨慕。「那魏先生肯定是很有實力的青年才俊嘍~~」

  二阿姨的下巴揚得高高的。「當然,邼人是我們家族的驕傲!」

  熊溫柔在心中冷哼了聲。真這麼好,食指隨便勾一勾也有一卡車的女生等著嫁給他,根本不用坐在這裡,哼,肯定有隱疾,只是不敢說而已!

  穿著和服的侍者此時送上菜單。熊溫柔眼睛整個發亮,魏邼人注意到了,將菜單遞給表情豐富的女主角。「熊小姐請點餐。」

  哇哇哇,不會吧~~不會吧!怎麼可能讓她點餐?熊溫柔捧著菜單,激動得淚珠差點滾下來。「我、我真的可以點餐嗎?」

  魏邼人噙著笑。「當然,不用客氣。」

  這男人真是太讚了!就像乾媽說的,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一定是老天爺看她可憐,一個月只能上班五天,還要到處打工賺錢,所以派來他這個好心人,出錢讓她飽餐一頓!

  熊溫柔顫抖的手指翻開精美菜單的第一頁,可口美味的菜色介紹及照片立刻讓她眼睛一亮。哇~~新鮮得彷彿要由照片裡跳出來的鈕扣蝦、香味四溢的烤河豚白子、鮮甜滑嫩的新鮮扇貝、超豪華的招牌散壽司、肥美又大隻的甜蝦、馬糞海瞻、圓潤的鮭魚卵……喔,這樣的組合真讓人有「此生務必嘗一回」的讚嘆哪!

  她捧著菜單,眼睛稍稍離開照片兩秒鐘,帶著熱烈的渴望與興奮,看著對面的大好人。「我真的可以點餐嗎?」

  「當然可以。」魏邼人強忍住放聲大笑的衝動。看來,或許不是只有他是被硬逼來相親的,熊小姐雖然看似傳統,像是絕對贊成相親結婚,但事實上,熊小姐很明顯地對美食產生了更熱烈的「感情」。

  他看著她專業地對侍者詢問和點餐,對於每樣菜色及細節像是有著熟悉而深入的研究,這一刻,她的嗓音不油膩、不矯飾了,像是他在包廂外聽到的聲音,自信、乾淨、開朗。

  「溫柔,控制點……」玉靜急壞了。溫柔真的太失禮了,哪有淑女這樣點餐的?又不是大胃王比賽!就算機會渺小,但溫柔還是她翻身唯一的希望啊!

  她直向男方道歉。「抱歉、抱歉,這孩子沒看過大場面,被菜單裡的照片給誘惑了,她在家裡絕對沒那麼貪吃,她食量很小的,一餐吃不到一碗飯,而且只配一點點菜,你們看她的身材也猜得到,呃,呵……」

  魏邼人但笑不語,深幽的黑眸始終停留在濃妝艷抹但專注點餐的熊溫柔身上。

  二阿姨緊皺著眉頭。她正煩惱,也在調適自己的心情,如果外甥喜歡熊小姐,她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多做評論,不能覺得可惜,甚至不能有一點反對,邼人喜歡就好,邼人喜歡就好……

  點餐完畢,侍者離開包廂,熊溫柔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忍不住說出心中的謝意。「魏先生,你真大方,謝謝你。」

  魏邼人仔細打量她。「熊小姐有來這裡用過餐嗎?」

  「當然沒有,這裡是會員制,就算我想來也進不來,不是每個人都像魏先生一樣是大老闆呢~~」她又開始掩嘴呵呵笑。

  他看著她。「熊小姐對每道菜、每種食材都很熟悉,好像是有花一番功夫研究過。」

  溫柔一愣,有種中箭落馬的感覺。對啊,整天看書、打毛衣的賢淑女性怎麼會花這麼多精神在飲食這件事上?雖然事實上是啦,她昨晚的確上網找了許多資料,徹徹底底研究過這裡的菜色……厚!這男人很愛挖陷阱讓她跳,他就算沒有拆穿她,但這樣的「折磨」也夠嗆丁!

  「當然沒有,只是我乾媽怕我不會說話,乾媽認為菜單也是個聊天的主題,所以就上網找資料要我背起來,其實我什麼都不懂的~~」熊溫柔暗中拍拍乾媽的大腿。

  薑是老的辣,玉靜馬上明白乾女兒的暗示,笑容滿面地附和。「是啊是啊,溫柔什麼都不懂,不過呢,除了看書、打毛衣,我們溫柔對家事和廚藝也是一把罩呢,有機會可以要我們家溫柔弄個拿手小菜讓你們嘗嘗!」

  嘗嘗?熊溫柔嚇死了,要不是時機不宜,她真想賞幾個白眼給乾媽。胡扯也要有一定限度好不好,她唯一會做的就是不好吃也不難吃的蛋炒飯,這哪能稱得上好手藝?還拿手小菜咧……

  「好,我很期待。」魏邼人笑著回答。

  這絕對不是客套話,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熊溫柔尷尬地扯著笑,二阿姨瞠目結舌,只有做乾媽的最開心。

  「沒問題、沒問題!呵,真好,我就知道魏先生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我們家溫柔是很棒的對象!」而且沒讓溫柔身上的行頭嚇跑,這才是她的心裡話。

  餐點陸續上桌,這一刻應該是熊溫柔最期待的,只是魏邼人依然笑著,目光纏著熊溫柔不放,讓她味如嚼蠟,胃口倒盡。

  不會吧,會不會她賭錯了,她以為把自己打扮成俗艷的調色盤,只要是人看了都會倒彈,莫非這男人就是喜歡這樣的稀有品種?

  熊溫柔想尖叫。

  「今天能認識魏先生真是我們的光榮,我們溫柔小時候啊--」

  只見乾媽乘勝追擊,把溫柔家的祖宗八代和打出娘胎發生過的事,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出來,這當中還是以胡扯居多,比如她不是資優生,也沒拿過獎學金,更沒得過市長獎。鋼琴比賽第一名?喔,不,她只知道DORIME在哪裡……乾媽以為人家無法查證,就可以說得天花亂墜嗎?

  「熊小姐有工作嗎?」魏邼人忽然問。

  「我--」

  不等她回答,玉靜立刻搶到回話權。「溫柔當然沒在工作,她是個孝順的女兒,都在家裡陪伴雙親、幫忙家事呢!」

  最好是啦!顯然乾媽不認為一個月工作五天也算工作,那打工也不算嗎?很辛苦好不好……熊溫柔有些不悅,不喜歡乾媽把自己說成什麼都不會、只等著嫁人的小白癡。

  玉靜開始試探對方。「魏先生對於未來的伴侶,是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還是做個職業婦女呢?」

  「只要她開心就好。」

  玉靜呵呵笑。「魏先生真是個好男人啊!溫柔你說是不是啊?」

  熊溫柔沒回話,連玩興也沒了,這些話題讓美食都失色,她不想再裝嗯心的聲音說話,或是虛偽地奉承人家,如果他真的喜歡這類型的,她做得越多、說得越多,只是讓自己越難脫身。

  因此,一場相親宴就在乾媽不斷讚揚對方的成就,並強調乾女兒是如何賢淑文靜之下結束。

  結束了,她的散壽司,結束了,新鮮得像會由嘴裡跳出來的生魚片,結束了,她的頂級料理……

  「真是感謝啊,今晚的晚餐真是讓人回味。」站在包廂外,玉靜高調讚美著,又接著說:「下次就讓小倆口單獨出來約會看看。唉,真好,看到孩子們有個完美的歸宿,是我們這些長輩最開心的事,溫柔可是我們家的寶貝啊~~」

  乾媽感慨地說,在心裡早已認定作戰成功,她彷彿看到溫柔已經嫁進魏家了--

  熊溫柔沮喪地低著頭,不看任何人。這絕對無關「嬌羞」,但玉靜一看到她的模樣,還是天花亂墜地說:「唉呀,我們溫柔就是太害羞了,你們瞧她臉都紅了!」

  她絕對沒有臉紅,臉上的紅是她打的腮紅!

  「希望有機會能和熊小姐更深入聊聊。」魏邼人說,直盯著她。

  熊溫柔低頭不看他。什麼鬼啊?他真的喜歡調色盤啊?!

  「當然當然!沒問題沒問題!」玉靜搶著說。

  說著說著,總算結束了,一行人在餐廳門口道別。

  「熊小姐,再見。」

  她抬頭,看到魏邼人飽含笑意的目光,再低頭輕輕地說:「再見。」

  乾媽不滿地皺眉。「這孩子就是害羞,魏先生再見,再聯絡啊~~」

  泊車小弟先將魏邼人的黑色運動休旅車開了過來。

  玉靜一看到車,兩隻眼睛全亮了起來,手肘頂了頂熊溫柔,俏聲說:「BMWX6耶,喔~~還是最頂級款的!」

  乾媽一向拿車子來衡量男人,她認為再節省小氣的男人,如果有事業,就一定會花錢買名車,絕不手軟,所以只要看車子好壞,九成九能猜到這男人有多少存款、多少成就,對於這一點,熊溫柔沒話好說。

  她看著泊車小弟將她白色的TOYOTA停在休旅車後方。當國民車遇上奢華車,不同世界的人當然不必有任何交集。

  魏邼人問:「熊小姐會開車?」

  玉靜搶著回答。「當然不會,車是我在開的。」

  熊溫柔的肩膀垮了下來。乾媽最好是會開車啦!看她等會兒怎麼在眾人面前將車開走!

  玉靜忽然摸著肚子,故做抱歉狀。「魏先生,你們先離開好了,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去一下化妝室……」

  魏邼人看著沉默的熊溫柔。時間越久,她的行為越合乎她在包廂外表現的模樣,那些諂媚的笑容、誇張的語調倒成了她的保護色。

  就這樣,魏家人上車離開,乾媽目送對方離開後,立刻炮火全開。

  「熊溫柔,你在想什麼啊?剛開始不是話很多嗎?怎麼東西吃了,你連話都不會說了?」

  熊溫柔抬頭,怒火不會比乾媽少。「乾媽,你一定要把我塑造成什麼都不懂的小白癡嗎?沒工作?只喜歡看書、打毛衣?廚藝一級棒?還鋼琴比賽咧!你就不怕說謊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玉靜理直氣壯地說:「我還不是為了你!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還要我們這些長輩為你操煩?你有辦法就自己找男朋友啊,乾媽就不用為你煩這麼多,真是好心被雷親!反正看來那個魏家大少對你也頗有意思,我的階段性任務完成了,我也不想管你了!」

  熊溫柔也是怒火全開。「我才二十七,不是三十七,也不是四十七,我還沒有老到需要家人替我擔憂終身大事!乾媽,我不喜歡說謊,就算人家真的喜歡剛剛那個熊溫柔,但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你要怎麼繼續這個遊戲?」

  玉靜不想煩那麼多。「唉呀,反正先交往就對,順其自然,橋到船頭自然直咩!你看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子,是人都會被你嚇到,可是人家魏家人少爺完全不在乎,溫柔啊,這種不會以貌取人的男人,鐵定是個好男人,你要把握啊!」

  「乾媽!」

  「這是難得的機會,你不把握就是想把我氣死!沒錯,相親是我特意安排的,但我可沒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要他非得喜歡你不可!」

  「乾媽,他沒有喜歡我!」

  「沒拒絕就是有機會!」玉靜一肚子火。這孩子在想什麼?

  看來乾媽是打算賴下去了,就算她再怎麼抗辯也沒用。

  「好,我不想說了。」熊溫柔很氣餒,事到如今,她只想離乾媽離得遠遠的。「乾媽,我叫車讓你自己回去好不好?我還有一個班要上,九點前要到。」

  「什麼班?」

  「啤酒推廣小姐。」

  「這種班你也上喔?」乾媽很嫌棄。

  「我要錢!」熊溫柔吼了回去。

  「那嫁給魏家大少會有數不盡的錢喔!」

  「夠了!乾媽。」

  「我是說真的嘛,你幹麼生氣……」

  熊溫柔不回話,立刻叫了部計程車,毅然決然地將乾媽送上車,連車資一起塞給她。厚,再聽乾媽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一定會發瘋!

  晚上是真的有班,只是身上這樣的造型太嚇人,熊溫柔先將車子停在一旁,拿了裝有更換衣服的提袋回到餐廳。十五分鐘後,熊溫柔回復成原本的模樣,俐落的白襯衫、淺卡其色休閒褲,連高跟鞋也換了,妝也卸了,誇張的大鬈髮讓她束成馬尾,也沒忘記將半屏山劉海用清水徹底「剷平」,並戴上黑框眼鏡。

  她一身清爽乾淨的模樣、清麗的面孔相較於方纔的濃妝艷抹,還讓泊車小弟愣了一下。

  她坐上自己的白色TOYOTA,將車子駛離路邊,開出巷弄。只是才過了兩個紅燈,手機便響起,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掛上藍芽耳機。

  「媽,什麼事?」

  「你乾媽剛才打電話來要我準備嫁妝,說你要嫁進魏家了?」

  「厚,媽,你別聽乾媽胡說八道。」

  「是怎樣?你的作戰計劃失效了嗎?」女兒身上的行頭都是她提供的,她當然明白女兒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沒錯,好像是失效,魏家大少沒被我的打扮給嚇到。」

  「那應該是好人,不會以貌取人。」

  「媽!你幹麼Copy乾媽說過的話啦?」

  「這叫英雌所見略同。那你的想法呢?」

  熊溫柔沉重地嘆了口氣。「我沒有任何想法,我不想再陪乾媽說謊,我不是資優生,沒拿過獎學金,也不會煮飯燒菜,我只會穿毛衣,不會打毛衣,而且我更不是鋼琴比賽冠軍!媽,乾媽把『熊溫柔』神化了,就算那位魏先生有意思,我也不敢要好不好!」

  「那你有沒有吃飽?」當娘的還是比較關心女兒的肚皮。

  「可惜了那一桌的美食……媽,有馬糞海膽耶,我居然一點胃口也沒有,原來心情真的會影響食慾。」熊溫柔說得可憐兮兮的。

  「好吧,你回來我煮海鮮麵給你吃。」

  嗚,世上只有媽媽好。「可是我還有班……等我回家好不好?十一點左右。」

  「沒問題,你開車慢一點。」

  在慈母的叮嚀下,熊溫柔的心情好了一半。結束和媽媽的通話後,她加快車速,卻沒注意到突然變化的燈號,前車停下,車距不夠,熊溫柔的車速雖然減緩,但車頭還是硬生生地撞上前車的車尾--

  她瞪著前方的休旅車,只感到一陣茫然,快哭了。

  老天,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她衝下車,立刻對前車彎腰致歉,滿臉歉意。「對不起、對不起--」

  前車車主也下車了,彎著腰的熊溫柔只看到他的黑皮鞋,她抬起頭,瞠目結舌地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魏邼人?!

  不會吧?老天,她這是什麼運氣啊?

  她瞪著他,他看著她。

  他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熊溫柔猜不透他的想法,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剛開始的震驚慢慢消褪,反而漸漸有種看開的坦然。

  所謂危機就是轉機,她等著,等著他指控:「你不是不會開車?」然後她就能坦承一切。她會明白告訴他,乾媽說的「熊溫柔」不是她,剛才的一切表現都是假的,罵他小狗的那段才是真正的熊溫柔--

  她等著、等著,但,他只是看著她。

  「呃,不好意思……」她開口。

  魏邼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沉默許久之後的第一句竟是--

  「請問貴姓?」

  熊溫柔震驚地瞪著他,她指著自己。「你問我貴姓?」

  魏邼人不耐地重複,語氣嘲諷。「對,我問你貴姓,還是你是哪個剛出道的女明星?我應該認識你?」

  熊溫柔傻住了。這男人居然沒認出她是誰?

  那怎麼辦?他認不出她就是濃妝艷抹的調色盤,她要如何繼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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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5:23
  第三章

  好吧,她必須體諒有些人的「目色」是很差的,他也許是個青年才俊,很帥又多金,但人無完美,既然他「目色」不好所以認不出她,那她自己承認總可以吧!

  熊溫柔試著解釋。「我姓熊,我是--」

  「小姐,你連紅燈都不知道要停車,我強烈懷疑你不會開車,還是你以為馬路是你家的,紅綠燈只是拿來參考、當街頭裝飾的?你真是馬路公害!」

  啊?

  沒等她解釋完,魏邼人便立刻插嘴不說,一開口就是一串譏嘲的責罵,他嚴厲的指控讓熊溫柔傻了,前一秒才想誠實坦承自己不是神化版的「熊溫柔」,下一秒,她卻被他的指控激起了熊熊憤怒,什麼解釋啊抱歉啊,全部拋到腦後去了--

  馬路公害?什麼鬼啊!

  熊溫柔板起臉。「先生,請你留意你的用詞,我當然會開車,要不然你以為我的駕照是考假的嗎?難不成你以為駕照可以到便利超商隨便買買就有了嗎?」

  魏邼人很不屑,斜睨了她一眼。「你不像會開車。」

  沒禮貌的批評和鄙視的眼神讓她的怒火更是整個燃燒起來。「什麼叫我不會開車?會不會開車是可以用看就知道的嗎?」

  他火上加油。「可以,你就像不會開車。」

  熊溫柔怒氣衝天地瞪著他。「喂,是這個紅燈的時間間距太短了好不好?它沒有黃燈就直接變紅燈,況且,先生,我絕對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車!」

  這男人挑釁的模樣、得理不饒人的高傲態度讓誰都想海扁他一頓!

  「這麼說來,我該怪路燈管理局還是交通部?不會開車,至少要承認自己的疏失,小姐,我不會獅子大開口。」

  「你--」熊溫柔氣炸了。莫非是她眼力太差,這男人根本不是剛剛大方請她吃大餐的魏家大少?哪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斤斤計較,只是輕輕撞一下也可以辟哩啪啦罵一堆?!比娘們還要囉嗦!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車在我不小心的衝撞下有多大的損傷!」

  她衝到自己車頭前,彎腰近臣離檢視車子的損毀程度。不看還好,這一看,她差點沒氣到爆血管。

  人家名車不是貴假的,而且還是鋼板較厚的運動休旅車,這一撞,他的BMW根本一點事也沒有,保險桿上那些白白的痕跡只要去洗車廠上個軟蠟、再用力推一推就能消除,真正可憐的是她的白色TOYOTA就沒這麼好運,保險桿到引擎蓋前端全凹了下去……厚,BMW是裝甲車嗎?鋼板是什麼做的?石頭嗎?

  「我的車……我的車……」熊溫柔快哭了。嗚,這樣看來她必須從她的寶貝存款裡拿出一筆錢修車了……

  「你看,多麼嚴重啊!」

  男人涼涼地說,聲音很近,彷彿就像在她耳邊低語一樣……啊?她皺著眉,火速轉身,又驚駭得差點跳起來。

  他的唇和她的唇近得彷彿要親吻到對方,她瞪著他勾起的薄唇,再看到他黑眸中戲謔的光亮……

  她一驚,臉跟著脹紅,往後退了一大步,厲聲斥喝:「喂,你做什麼?」

  魏邼人站直,聳聳肩,無辜的模樣彷彿自己剛剛差點吻到她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一點愧疚也沒有。「我的車很慘。」

  「慘?」

  對,是很慘,慘在她怎麼遇到這種痞子!乾媽看錯人了,什麼青年才俊?什麼優秀企業家?什麼景氣低迷中的唯一一顆耀眼之星?什麼一道清流?厚,他根本是個無賴!

  他罵她不會開車,還指控她把紅綠燈當裝飾品,說她是馬路公害,嗚,最慘的是,她還要花錢修車!

  熊溫柔和他保持距離,氣憤地指著BMW的車尾。「你這叫慘?先生,你是眼睛小,還是隱形眼鏡度數不夠?」她指指自己的車。「我的車才叫慘好不好!你該去看眼科醫生了!」

  魏邼人拇指撫著下巴。「是你撞到我的車,怎麼比我還凶?」

  「我凶?」

  「對,你很凶,我的車傷到,我的人也被你嚇到,你不覺得自己很凶嗎?」他無辜極了。

  熊溫柔想抱頭尖叫。好!她不想再和這個無賴瞎扯下去--

  「好,我跟你道歉!你想怎樣我都賠!」她不忘握拳撂狠話。「還有,這種刮傷你去洗車廠軟蠟打一打就好,我頂多賠你汽車美容的錢,你不要想獅子大開口喔!」

  魏邼人玩味地看著她。她身形纖細嬌小,脾氣卻不小,但就算生氣還是一樣可愛迷人。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小姐就是他今晚的「女主角」,也知道眼前的模樣才是她的「真面目」,白皙、乾淨、清爽。

  剛才在餐廳的裝扮絕對不是因為懷舊復古的關係,她會來相親,極大可能只是為了應付家裡的長輩,或許是這個原因,神秘的熊小姐讓他玩興大起,才假裝不認識她,連她試著澄清、表明自己的身份時,他也打斷她的話,甚至故意惹她生氣。讓她沒空告訴他,她就是剛才相親的熊小姐。

  「你不是說我想怎樣都賠的嗎?」

  熊溫柔嗆了回去。「你不是說你不會獅子大開口嗎?」

  「有人這麼說話的喔?」他很委屈。

  「廢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明究理的人還以為急躁、火氣大的熊溫柔才是車子被撞的那個,而一副吊兒郎當、悠悠哉哉的魏邼人是要無賴的肇事者。

  這條道路因臨近內湖科學園區,過了下班時間車輛稀少,當然也沒什麼其他路過的車主會仗義執言,或有好心人幫忙報警。

  「難道你想狠狠敲我一筆?」她挑明問。

  「我不會。」他說。「不過,難道你想凶一凶、嚇嚇我就落跑?」

  「我也不會!」她吼了回去。「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嗎?這麼容易就被嚇啊?先生,開名車的人要大方點,別像女人一樣扭扭捏捏!」

  魏邼人笑看著她,挖挖耳朵。「你脾氣很不好喔。」

  熊溫柔雙手插腰。「我正在表達我的歉意,你的車被撞,你是不是應該要認真一點,不要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

  魏邼人舉起雙手發誓。「我沒有嘻皮笑臉,真的沒有。」

  「你有!」

  熊溫柔瞪著他。事到如今,在馬路上和他對吼也不是辦法,這個無賴吃飽太閒,想和她耗到天亮也並非不可能,但她還要打工,沒空和他繼續對槓下去。

  她轉身回到自己的車上,由車子裡拿了紙和筆,寫上自己的行動電話,再回到他面前,遞給他。

  「我的電話。」

  「小姐貴姓?」

  「熊。」

  「全名呢?」

  「熊溫柔。」

  他瞪大眼。就在溫柔欣喜地以為他認出她時,這無賴的男人冒出一句台語--

  「『熊溫柔』?熊小姐,你的名字和你的脾氣很有落差喔!」

  『熊』和台語發音的『最』同音,熊溫柔就是『最溫柔』,真不知道阿公幫她取名時,心裡在想什麼……

  他嘲諷的意思很明顯,但熊溫柔告訴自己不要和無賴一般見識。

  「你有意見嗎?」

  「不敢,我會被嚇到。」

  熊溫柔翻了個白眼,忍住揮拳的衝動,冷冷地說:「電話給你了,你發簡訊告訴我費用和銀行資料,我一定會匯款,不用打電話給我,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魏邼人拿著她的紙條,眼中有笑。他看著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撥號。

  她瞪著他。他是想撂人打她嗎?

  熊溫柔的手機在兩秒後響起。她沒多想,回到車子,手伸進車窗拿了放在儀表板前的手機。

  「喂?」

  「你電話裡的聲音比較溫柔。」

  熊溫柔轉身,怒瞪向前方的男人。「你變態!」她切掉電話,怒不可遏地走向他。「你到底有沒有問題?你以為我會給你假電話嗎?」

  魏邼人無辜地聳肩。「誰知道呢?世事難料。」

  好一句世事難料!她世事難料地被乾媽以美食引誘去相親,開車還撞到無賴,結果兩個男主角是同一個人,個性卻完全不同,一個是和善大好人,一個是無賴小氣鬼!

  正當她想炮轟罵人時,握在手中的手機再度響起重金屬來電鈴聲,這一回,她確定是臨聘經理的電話--

  「喂,芳麗。」

  「溫柔,你快到了嗎?」

  「快到了。」

  熊溫柔掛上電話,看看眼前存心把她氣到爆血管的男人,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宣洩。算了,今天就饒過他,下次再讓她碰到這個死痞子,一定讓他好看!

  熊溫柔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回到車上,關上車門,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倒車,切過他的車,車頭凹了一塊的白色TOYOTA飛快駛離。

  魏邼人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眼中有笑意,連嘴角的笑容也沒消失。

  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電話--

  「媽。」

  「兒子,今天相親如何?」

  「很有趣。」

  他望著前方,噙著笑。這是他的真心話。

  ◆◆※◆◆

  熊溫柔才走進辦公室,蔡豐年就覺得自己看到一座移動的火山。

  「怎麼啦?可以來上班,你應該開心才對!」他玩笑地說。

  但熊溫柔笑不出來,昨晚累積的怒氣到現在還有餘燼,她向好友哭訴。「我笑不出來……我的車子凹了一大塊,怎麼笑得出來?」

  熊溫柔坐到位子上。好友的座位在她前面,他站起來,趴在隔板上笑看著她。「幹麼,撞車啦?」

  「別提了。」她不想再回想昨晚的任何一件事。「對了,協理怎麼突然叫我們來上班?我看硬體部門還是只有值班的同事,軟體部門倒是總動員,莫非想第一個拿我們開刀?」

  蔡豐年晃晃手指頭,一臉歡喜。「不不不,是大事呢,聽說上頭要接一個大案子,今天要去提案。」

  熊溫柔擰起眉頭。「我們連討論和初步構想都沒有,提什麼案?」

  蔡豐年聳肩。「協理他們好像都準備好了,我們只是去壯大聲勢的。」

  「不懂。」

  「這還不簡單,上頭的人想營造我們公司還是燈火通明的假象啊,沒有無薪休假、沒有減薪、員工工作一切正常,連提個案都可以帶一卡車的人參加。」

  「哇,這種方法也想得出來?」

  「就當去『校外教學』嘛,又有薪水可以拿。」

  熊溫柔閉上眼,揉揉太陽穴。「了不起了不起,那請問遊覽車何時出發?」

  「沒遊覽車,我們要自己開車,在業主公司樓下集合再一起上去。」

  「有補貼油錢嗎?」

  「沒。」

  「爛!」

  「又不是第一天這麼爛。」

  前方,集合令響起,協理站在部門入口等著訓誡大家,並且告知應注意的事項。

  從協理高亢、興奮過了頭的語氣中,溫柔知道今天要提案的業主是一家建築公司,這次要為他們的造鎮計劃設計一個合乎企業理念的網站,而他們只是去提案的五家公司之一。

  看來不景氣的時代還是有賺錢的公司,除了昨天那個死變態之外,還有這家建築公司的營運也不錯,否則不會編列這麼高的預算製作網站。當然,此刻所有軟體部門的員工都樂觀其成,畢竟公司若真能接到這個案子,全體員工就能開工恢復上班。

  「我搭你的車,等一下陪你去修車。」

  「謝啦!」

  或許是熊溫柔的怒氣還在餘波蕩漾,完全反應在她的車速上,白色TOYOTA是第一個抵達約定地點的,她甚至還有時間找到停車位,停好了車。

  「你今天開車很帥喔!」蔡豐年不由得讚美。

  「我只要看到我的車就一把火,算了,不提這個。」熊溫柔環顧著眼前的玻璃帷幕大樓。「原來是『遠天建設』。」

  「你剛才沒聽到協理說喔?」

  「我沒注意聽。開始休第一天的無薪假之後,他說什麼我都沒興趣了,不過如果我有錯過可以恢復上班的消息,你再告訴我。」

  「不用我提醒,你只要看大家MSN的匿稱不再搞憂鬱,那百分之百是恢復上班了!」

  「哈,也對。」

  其他人到達之前,兩人閒聊著,聊工作、聊車子、聊等上班的心情,同事四年了,熊溫柔和他一直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曾有人猜測他們是男女朋友,但她總是一笑置之。還是做朋友比較好,情人間有太多的麻煩,她還是希望豐年是她的好朋友。

  魏邼人在車子轉彎進入停車場前,發現公司大門前那抹熟悉的身影--

  「停車。」

  司機依言將車子停了下來。

  魏邼人透過車窗看著前方的熊溫柔。她依然是一身俐落輕快的造型,合身的白襯衫、米色直筒休閒褲、高高的馬尾,背著波西米亞風的編織包,她帶著笑意和身旁的朋友說笑,微風揚起她的發,她身旁的男人輕柔地拂去她臉上的髮絲,她的笑容甜美極了--

  魏邼人瞇起眼,皺眉,無法理解心底突然湧上的異樣、複雜感受。

  「開車。」

  接著,車子便往地下停車場前進。

  ◆◆※◆◆

  提案開始之前,熊溫柔先去了趟化妝室。這公司好,不僅外觀磅礡大氣,內部裝潢更是一等一,連化妝室都美翻了。熊溫柔帶著笑意走出化妝室,再踅回會議室。

  魏邼人停住腳步。這層樓都是會議室,他正要去另一頭的會議室主持一個主管會議,怎麼才剛走出電梯,竟然看到她走進大會議室?

  「大會議室今天有什麼訪客?」魏邼人問著身旁的秘書。

  秘書恭敬回答。「新建案的網站委外設計,今天有五家電腦公司來提案。」

  「喔?」真這麼巧?魏邼人不自主地扯了扯嘴角。「我過去看看。」

  秘書瞪大眼。「魏總,您有一個會議--」

  「延後。」

  秘書緊跟著老闆的腳步。「可是這個會議很重要--」

  魏邼人掛著笑。任何事都比不上和神秘的熊小姐鬥嘴來得重要。

  秘書嚇傻了,頓住了腳步。老天啊,她、她、她看到老闆在笑?她一直以為老闆是個工作機器人,根本不懂得笑,但她居然看見老闆在笑?!

  魏邼人走進大會議室。

  他的出現是個天大的意外,會議室裡的遠天建設員工立刻全部起立,點頭致意。魏總是他們的神,在他的帶領之下,全體同仁面對目前的景氣寒冬,不但異軍突起,每個人還能荷包飽飽。

  「魏總,有何吩咐?」遠天電腦室的經理恭敬地問。

  「我來旁聽。」

  旁聽?經理一愣,趕緊鎮定下來。「是。」

  魏邼人目光一掃,輕易地找到熊溫柔。她坐在角落,瞠目結舌、無法置信的模樣可愛又逗趣,他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

  長方形的大會議桌一邊坐著遠天建設的人,一邊則是提案的電腦公司。

  「各位請坐,可以開始了。」

  首先,先由遠天建設的電腦室經理解釋這次的計劃、網站的需求和期望。

  人家說得很精彩,但熊溫柔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的眼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的男人--魏邼人。

  有這麼倒楣嗎?相親是他,撞車也是他,現在來「校外教學」玩一玩竟也碰到他?!

  太扯了,太讓人沮喪了……熊溫柔很想問老天爺,她和這個變態前世到底有什麼恩怨糾葛,讓她這一世的生活如此熱鬧?

  豐年注意到熊溫柔的異樣,以手肘頂了頂她。「溫柔,你認識人家老闆唷?」

  熊溫柔不回答。

  「不認識你就不要瞪著人家,小心把案子給瞪掉了。」

  「呿。」她習慣性地握拳往豐年的大腿敲了下去。

  這個動作,親暱得礙眼。

  魏邼人眼色一沉,深闇的目光打量著她身旁的男人。他乾淨、友善,兩人如果是情侶,也稱得上是良緣,但若是這樣,他想不出熊溫柔要和他相親的理由。

  協理上台提案,稱職得讓人想拍拍手。身為協理的下屬,而且這個案子事關軟體部門能不能恢復上班,熊溫柔知道再怎麼樣自己也應該專心一點,至少要聽進去協理說的每個字,但問題是她很難專心,她只看到協理的嘴巴一張一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他一直盯著她,讓她很難專心好不好!

  坐在她旁邊的豐年真的很難忽視這麼奇怪的事,他傾過身在她耳旁低問:「溫柔,你真的不認識人家嗎?他一直看著你喔。」

  熊溫柔打死也不會承認。「不認識。」

  「不認識」三個字鏗鏘有力、準確無誤地傳進魏邼人的耳裡,他深闇的眼色更沉,嘴角悠哉的淺笑也不見了。還沒來得及跟他的女主角鬥嘴,卻先感受到自己心裡升起莫名的怒意。

  不認識?或許他該在正式、公開的場合和他的相親對像認識、認識。

  魏邼人舉起手,協理立刻收口,遠天的經理詢問:「魏總,有何指導?」

  魏邼人扯扯嘴角,目光落在熊溫柔身上。「貴姓?」

  熊溫柔不說話,回瞪他。哼,她倒想看看這隻變態笑面虎想怎樣?

  當事人大眼瞪小眼,一點都不急,卻急壞了站在桌首的協理,他趕緊幫忙回答:「魏總經理,她姓熊,是本部門的軟體工程師,也是最引以為傲的大將,所有她經手過的案件,沒有不讓客戶讚嘆的!」

  魏邼人微笑,笑得讓熊溫柔心底發毛。「既然這麼優秀,那就由熊小姐替我們解釋這次的設計概念好嗎?」

  熊溫柔不說話,還是瞪著他。

  「我相信你不會讓大家失望的。」他說。

  熊溫柔還是不說話,臉色愈來愈難看。

  「我在等你。」他說。

  讓業主老闆等?這怎麼得了,所有人都急壞了。要說概念,熊溫柔只要有聽協理前面的解釋和業主的開場白,以她過去主持提案的經驗,加上協理手上的那份文件,隨便也能掰一、兩個鐘頭。只是熊溫柔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協理只好暗示離他最近的員工。「叫溫柔說說話啊!」

  第一個人踢踢第二個人的腳,第二個人再踢踢第三個人,一路往下踢,踢到了豐年,他握住熊溫柔置於桌上的手。「溫柔?」

  這顯然是第二個錯誤。

  「熊小姐,這事關貴公司能不能拿到這個案子。」他瞪著她被人握住的手,卑劣地威脅。

  協理快哭了。軟體部門唯一的翻身機會,眼看著就要沒了。但不是只有協理快哭了,大家心裡其實都很想哭。

  不同於大家的怨懟和哀傷,熊溫柔笑了,但笑意完全沒傳進她眼裡。她站起身,毫無畏懼地看著偉大的、高高在上的魏邼人。

  「魏總經理,我想你誤會了,絕對不是我不願意向你解說,而是這種預算規模的案子,還輪不到我親自出馬呢!你沒聽到我主管的讚美嗎?我可是陣中大將,試問你看過開戰先派大將迎戰的事嗎?」

  熊溫柔豁出去了,反正這間公司也待不久了,反正這口氣她再怎麼樣也嚥不下去,就算她要被轟出去,也要先吼一吼才過癮!

  「我今天只是來旁聽,真不好意思,魏總經理。」

  所有人倒抽了口氣,協理顫抖地忙著解釋。「魏總經理,事實不是這樣的,您的案子對我們而言萬分重要啊~~」

  熊溫柔拿起她的包包。「告辭。」

  她昂首闊步,毫不猶豫地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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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5:49
  第四章

  熊溫柔才走出大樓,就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了。

  她停住腳步,嘆了口氣,看著天空,再回頭看看身後的遠天大門,她踢踢腳、踱踱步,是啊,她後悔了,再怎麼樣,為了公司也應該要深思熟慮一些,應該要忍住脾氣,他的挑釁、存心激怒,她都該當他是小狗汪汪叫,不要理會。

  好,就算不順從他、不去陪笑,她也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在這麼重要的提案會議上和他槓起來,人家畢竟是花錢的業主,有道是「客戶最大」、「客戶永遠都是對的」,她在社會上行走這麼多年,這點道理難道還看不透嗎?

  熊溫柔此刻心情沮喪、懊惱到了極點。

  遇到那個男人之後,她就沒什麼好事,他像瘟神一樣,把她的世界搞得一團亂。她現在該怎麼做?上樓於事無補地道歉?還是乾脆先回公司收拾東西,等著被炒魷魚比較快?

  「溫柔!」

  熊溫柔回頭,看到豐年朝她跑了過來。

  她像顆洩氣的氣球般萎靡不振。「嗨……」

  豐年看著她頹廢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我猜你們一定認識,否則你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協理快瘋了。」

  熊溫柔點頭,再隱瞞下去也沒意義了。「對,我認識他,他就是我昨晚相親的男主角。」

  豐年瞪大眼。「喔~~真的假的?!」

  「還有,他就是被我A到車的王八蛋!」

  豐年的眼瞪得更大。「哇~~太離譜了!」

  熊溫柔滿腹苦水,很無奈。「昨天的事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連提案都還會碰上他!我簡直是慘翻了……」

  豐年倒有不同見解。「這麼說來,你乾媽很厲害耶,能幫你找到這麼棒的對象,魏總可是建築業--不,應該說是上流社會的黃金單身漢耶!」

  她嗤之以鼻。「哼,所以我才說他有問題啊,否則這麼優的男人怎麼還會跑去相親?他只要手勾一勾,就有一堆女人黏上去好不好?」

  「看來你和他相親是失敗了。」

  「相親是還好,主要是撞車--唉,不想提了,說了心裡就有氣。」一想到撞車事件,熊溫柔就一把火。

  豐年看見她臉上的殺氣。「所以你就忍不住和他吵架?」

  「唉……」她唉聲嘆氣。「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衝動,應該冷靜一點,畢竟事關我們是不是能恢復工作,我真的太衝動了……」

  「對啊,說不定你隨便ㄋㄞ個幾句,案子就到手了。」

  熊溫柔用力槌了豐年手臂一下。「喂,你以為這麼簡單啊!他擺明了是衝著我來的,我就算賣笑也沒用好不好!對了,後來呢?協理怎麼收尾?」

  豐年聳聳肩。「協理也只能拚命道歉啊,你離開後,人家老闆也臭著一張臉走了,差點把那個電腦室經理給嚇死,所有遠天的人都處於一種萬分震驚的狀態,他們比我們還要慌張失措呢!」

  熊溫柔在一旁的花壇邊坐了下來,頭垂得低低的。「我知道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衝動惹人家老闆不高興,那現在怎麼辦?上樓切腹賠罪嗎?」

  「切腹賠罪如果有用的話,協理肯定會親自押你上去。」

  熊溫柔委屈地嘟著紅唇,點頭如搗蒜。「我相信他會。」

  豐年拍拍她的手。「好啦,看你是要在這裡等我,還是先回車上,我要先上去了,剛剛我是趁混亂才偷跑下樓的,我想這個時候會議也該開始了,既然我們的人沒被轟出來,就代表可以繼續進行。」

  熊溫柔點點頭。「我先回車上好了。」

  兩人揮手暫別,熊溫柔起身,心情灰暗地慢慢走向停車的地方。她一直在想彌補的方法,卻發現一點辦法也沒有,以那個人變態的性格,說不定切腹賠罪真的有用!

  突然,一陣壓迫感猛然襲來,下一秒,一輛黑色的BMWX6緊急煞車停在她眼前。

  熊溫柔皺眉,拍拍胸口,先撫平受驚狂飆的心跳,等著迎接下一波狂飆的怒氣。只是在她破口大罵的前一秒,車窗降下來了,她看到車裡的人,愣住了,連要罵的話也跟著不見。

  「上車。」

  「為什麼?」她愣愣地問。

  「上車。」魏邼人重複。

  熊溫柔看著冷冷地下命令的魏邼人,這一秒,她的心情好複雜,如果不是內疚於剛才的衝動讓公司翻身的機會泡湯,她十成十會甩頭就走,順便用力踹他車子幾下,但以目前情勢看來,她一定要忍。

  既然想設法彌補,和他談談,或許……呃,會有不同的結果,雖然她知道自己這個方法實在笨得可以……

  她開啟車門坐上車。表面平靜與妥協可以偽裝,但內心的憤懣是隱藏不住的,而且馬上誠實地表現在她的肢體語言上--她「砰」的一聲,用力關上車門。

  但熊溫柔也讓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愣了會兒。

  魏邼人玩味地噙開笑,臉上的冰冷不見了。「門關小力一點,我的車很貴,以你目前一個月只領五天薪水是賠不起的--啊,對了,我被你撞『爛』的車尾還沒解決呢!」

  撞「爛」的車尾?他還真敢說。

  況且,她一個月只領五天薪水也不關他的事!才提個案而已,他居然把她公司的狀況摸得一清二楚,太氣人了!

  熊溫柔犀利地瞪著他,打開車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氣,更加用力地關門--

  「砰」!

  痛快!她抬起下顎,挑釁地看著他,嘴角漾起一朵美麗的笑花。

  魏邼人揚著笑,將車子開回車道,平穩地駛離。

  「孩子氣。」他瞟了她一眼,笑著。

  熊溫柔眼一瞪,立刻反擊。「我孩子氣?那你不就更幼稚嗎?為什麼要在提案上找我麻煩?還故意問我是誰?你怎麼可能會忘記撞『爛』你寶貝車的人是誰!」而且她還是和他相親的女生!既然他眼力不好,她一定要找機會告訴他,然後再好好痛罵他。

  「你說你不認識我,我當然要加深你對我的印象。」

  熊溫柔冷哼。「那你做到了,我對你的印象的確惡劣到了極點,這些話你肯定沒聽別人說過。」

  魏邼人朗聲大笑,他的笑聲低沉性感。陽光刺眼,他戴上墨鏡,模樣愉悅極了。「是沒人說過。」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大老闆、員工的偶像,哪有人敢說他的壞話?商人非奸即詐,他在相親宴上偽裝好人,看來怕她撞車落跑、得理不饒人的嘴臉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她很煩惱,這要怎麼和他談Case的事?太難、太難了……

  雖然抱怨,但她很難不注意到他開車的架勢有多麼霸氣,車內四處充滿著他陽剛的氣息,和十足的存在感,完全和他娘們的嘮叨個性是百分之百的反差,這男人不開口說話時,的確是很吸引人的……

  「你想怎樣?」她強迫自己收回「欣賞」的視線,平靜地問,眼睛直直地瞪著前方。「為什麼叫我上車?」

  「修車。」

  她凶巴巴瞪著他。「修我的車嗎?!」

  他大笑。「我的。」

  她握拳。「你的車要修什麼?那只要打個蠟就好了!厚,男人不是都對車子很懂嗎?這點知識難道你不知道嗎?就是有你這種不懂車的人,才會養肥那些修車廠!」

  他看著她,他從沒想過可以用「可愛」兩個字來形容一個生氣的女人,她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樣張牙舞爪,想凶悍地表達她的憤怒,但纖細的身形和清脆的嗓音硬是將她的氣勢消弭了好幾十分。

  他有趣地凝視她。「要修車,也要修『心』。溫柔,你真的很凶,我被你嚇到了。」

  熊溫柔不屑地看著他,涼涼地嘲諷。「那去行天宮好了,那裡的收驚婆婆很不錯,我可以好心幫你買拜拜的供品!」

  魏邼人勾著唇。「就知道你不是不負責的人,所以才要你上車的。」

  她瞪了他一眼。「哼,堂堂一個大男人,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嗎?」

  他虛情假意地抹抹眼角。「你不知道男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嗎?」

  熊溫柔懶得理他,卻還是忍不住偷瞄他。這男人很變態、很惡劣,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能吸引女人、讓女人瘋狂的男人……但這些吸引力統統對她沒用,她對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試問,要是看到他婆婆媽媽、囉囉嗦嗦的樣子,哪個女人不會心中生厭,趕緊落跑?

  沒多久,車子抵達香火鼎盛的行天宮,熊溫柔還真嚇了一跳。她一向是和家人來拜拜,今天是第一次和外人來,而且還是個半生不熟的外人。

  「你真的要來行天宮收驚啊?」

  魏邼人將車停好。「當然,你不是這麼建議嗎?」

  熊溫柔瞪著他。難道他真的被她嚇到了?不會吧,商場上多的是豺狼虎豹,多的是更嚇人殘酷的事,她只是隨便吼個幾句,就能嚇到他?

  「你真的被我嚇到了?」

  「是啊。」

  魏邼人看著她。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怎會丟下重要的會議,只想和她鬥嘴說話?只能說這位神秘的熊小姐真的勾起了他的興趣,讓他心心唸唸,捨不得錯過。

  「你的對手應該高薪聘請我,因為我只要吼個幾句就能讓你嚇得屁滾尿流,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敗你,哼。」熊溫柔涼涼地嘲諷。

  「哇,你別嚇我。」

  她冷笑。「反正都要去收驚了,就一次嚇個夠。」

  「那我可能要多來幾趟。」

  「一趟就夠了!堂堂大老闆天天跑來收驚成何體統?」

  這時,一位阿婆向他們兜售拜拜的香和供品,熊溫柔拿出錢包。「我付。」

  魏邼人凝視著在陽光下更是明艷動人的她,氣憤讓她的臉頰染上紅潤,柔嫩的唇比春天的山櫻花更誘人。「我不會和你爭這個。」

  熊溫柔斜睨了他一眼。「我知道,待會兒的汽車美容費用你也不會和我爭,對不對?」

  他扯開一個大大的笑。「沒錯。」

  「我就知道。」

  熊溫柔又向路邊的水果攤買了水果。她拿著一顆富士大蘋果在手心上秤秤重量,嗯,很好,重量夠,K人一定很痛--怎麼辦?她想拿蘋果K人!

  「在神明面前不能使用暴力。」他說。

  「我有這麼明顯嗎?」

  「你身上有殺氣。」

  「喔,真不好意思,我忘了隱藏殺氣。」她很懊惱。

  他大笑。

  水果攤的老闆來回看著他們。「你們是未婚夫妻喔?」

  熊溫柔快嚇死了。看來,她也需要去收驚。「老闆,你在開玩笑,我跟他怎麼可能是未婚夫妻?我們在吵架耶!」

  老闆笑呵呵。「小倆口鬥鬥嘴算什麼?床頭吵床尾和,沒關係的。」

  熊溫柔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床頭?床尾?老闆在說什麼啊……

  「老闆怎麼會這麼認為?」魏邼人很鎮定,大掌悄悄搭在熊溫柔的肩膀上,悄悄將她納入懷中。

  熊溫柔嚇傻了,居然沒有察覺自己被人吃豆腐。

  老闆笑得很開心。「地下道那裡有很多算命師,大家都是好朋友,聊久了也多少偷學了點。你們有夫妻臉,而且兩個人都容光煥發,看來是好事將近喔,恭喜恭喜!」

  什麼叫容光煥發?她是被氣到臉脹紅,絕對不是氣色好,她都快沒工作了,哪來的容光煥發啊?!

  「老闆,你、你、你不要開玩笑……」老天,她一點都不想和這種婆婆媽媽、跟娘們一樣的男人共度一生啊……

  「老闆謝謝。」魏邼人付了錢,一手拿了水果和供品,一手摟著還處在震驚狀態的熊溫柔走向行天宮。

  「老闆說的也很有道理。」他摟著她,小心閃過絡繹不絕的香客。

  「什麼道理啊?那只是老闆賣水果的行銷方式,只要看到一男一女來買水果,他都會這麼說。」熊溫柔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夫妻臉?什麼鬼啊,誰像他長得一臉刻薄樣!

  她太過震驚,還是沒注意到有人正摟著她的香肩,親暱擁著她,兩人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相信他們關係親密。

  「夫妻都是互補的,一個小心眼,另一個絕對是粗線條,這樣感情才能長長久久。」

  她仰頭看他,皺著眉,很認真地聲明,沒注意到自己已落入他的言語陷阱。「你是小心眼。」

  魏邼人噙開了笑,很喜歡這個話題。「當然不是,我心眼很大。」

  「亂說,你不知道自己很小心眼嗎?」

  「絕對沒有。」他沉沉地笑。

  咦?他的笑聲也未免太沉了吧,沉得她都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震動……熊溫柔東瞄西瞧,總算發現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她一驚,用力推開他,趕緊往旁邊一跳,和他保持距離。厚,豆腐是這麼吃的嗎?

  「喂,你做什麼?」

  只是她的「保持距離」不到五秒,擁擠的香客立刻又將她推入魏邼人等待的懷裡。

  美人入懷,魏邼人很樂,笑得賊兮兮的。「你看,我是在保護你。」

  她紅著臉,雙手抵著他寬闊厚實的胸膛。「我不需要--」她用力推開他,羞澀地斥喝:「你的保護!」

  她甩頭轉過身,頭仰得高高的,往洗滌區走去。

  「拿來。」她伸手,低著頭不看他。

  「我的手嗎?」他欠罵地將自己的大手放在她的手心上。

  熊溫柔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反手用力往他手背打了下去。「喂!」

  他摸摸手背,笑看著又羞又氣、一張小臉紅通通的熊溫柔。「哇,好痛。」

  「你欠扁。」

  「我以為你要牽我的手。」他故作委屈地說。

  「並不想!」

  她將裝水果的提袋搶了過來,開始洗水果。「你再碰我,我就用蘋果砸你!」她厲聲警告。

  魏邼人朗聲大笑,連坐在一旁擦盤子的義工阿姨都掩嘴偷笑。

  「你好凶。」

  「知道我凶就好!」

  情勢對她不利,她不喜歡每個人將他和她誤會成一對的曖昧微笑,他們彷彿在看情侶拌嘴,這種感覺好奇怪……

  熊溫柔悶頭加快洗水果的速度,然後把水果擺放在塑膠紅盤上。魏邼人站在她身後等待,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喂,你能不能站過去一點?」

  「這裡人多,我在保護你。」

  「不用了。」

  她端起盤子,離開洗滌區直直往前走。

  他挨到她身邊,彎身看她。「你的臉好紅。你也會害羞?」

  「要你管!太陽曬的不行嗎?」熊溫柔吼了回去。

  他放聲大笑。

  兩人走進廟裡,莊重森嚴的氣氛讓兩人暫停鬥嘴。

  熊溫柔熟稔地將供品一一擺放在長桌上。

  「你常來?」他問。

  「嗯。」

  她繞到發香婆婆旁拿了兩人份的香,一份遞給他,左看右看的就是不看他。「先拜拜,等一下再去收驚。」

  他又彎身看她,深邃的黑眸緊瞅著她。「你不看我?」

  熊溫柔讓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臉嚇一跳。「拜拜啦!」

  說完,她擰著眉、轉頭走人,不理他。

  她依照順序虔誠上香,魏邼人就在她身旁,同樣虔誠敬拜。

  熊溫柔暗嘆了口氣,只要是來廟裡拜拜,她一向都是很專心的,但這也許是她最不專心敬拜的一次,希望神明能瞭解她的無奈,也希望神明能保佑她脫離這男人帶來的苦海。嗚,她想要恢復自己原本寧靜的生活啊!

  上完香,他們排隊等收驚。

  她低著頭,還是不看他。「等會兒和收驚的效勞生婆婆報名字就可以了。」她雖然不想和他說話,但還是記得今天來行天宮的目的。

  「效勞生婆婆會不會也說我們是未婚夫妻?」他不怕被打地揶揄。

  她抬頭瞪了他一眼,甩過頭懶得理他。

  魏邼人凝視著她。她在生悶氣,紅唇嘟得高高的,眉頭擰得緊緊的,他很想將她摟進懷裡,拍拍她的頭、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只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這麼做,溫柔立刻會像火山爆發一樣怒不可遏,甚至踹他幾十下都有可能。

  他不該一直戲弄她的,他輕笑,只是他真的停下了。

  最後,收驚完成,兩人離開大庭,熊溫柔的來電鈴聲響起,她瞪了旁邊偷笑的男人一眼。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一直在瞪人,瞪人很沒禮貌,她不是那種沒禮貌的人,只是她真的停不了……

  熊溫柔接起手機。「喂,豐年。」

  如果她回過頭,就會注意到魏邼人聽到她一句「豐年」時,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溫柔,你在哪?提案會議結束了,你沒先上車喔?」

  她嘆了口氣,早忘了和豐年的約定。「我在行天宮。」

  「幹麼?去行天宮懺悔喔?」豐年皮皮地問。

  「是啦是啦。」她沒好氣地說。

  豐年知道好友這兩天也不好過。「好啦,不鬧你了,我搭小張的車先過去接你,再回來開車去修好不好?」

  熊溫柔亮開了笑。「太好了,我在行天宮門口等你,要烏龜小張車開快點。」

  「這麼緊急喔?」

  「對啦對啦,快一點喔!」

  她開心地結束通話,一回頭,立刻看到魏邼人擺著一張大便臉。

  她將手機收回包包裡,輕蔑地問:「收驚沒讓你的玻璃心舒服一點嗎?」

  他沒回應,兩人沉默地走出行天宮,在行天宮外的紅磚道,熊溫柔停下了腳步。

  魏邼人譏嘲地扯了扯嘴角。「等男朋友?」

  他很難不這麼懷疑,他聽過他們通話兩次,感覺兩人很親近,也見過他們之間的互動,拍腿握手,這不是一般同事間會有的動作。

  她皺眉。「誰?」

  「蔡豐年。」

  熊溫柔一愣。「嚇死人了,你調查得還真清楚,知道我們一個月只領五天薪水,還知道員工名字?到你公司提案都要身家調查嗎?」

  「你們是男女朋友?」他皺眉,意外自己的語氣像是個嫉妒的丈夫。

  「不關你的事。」熊溫柔甩頭走人,不理他。

  魏邼人不承認自己心裡的不舒服是嫉妒,只當是欺騙,如果她有男朋友還來和他相親,那就是蓄意欺騙。

  「你想去哪?」他握住她的手臂,順勢將她扯進懷裡。「你不是要等他嗎?」

  他突然的動作讓熊溫柔一愣,她掙扎。「放開我!」

  他盯著她的眼,黑眸幽闇銳利。「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你們是不是男女朋友?」

  熊溫柔火冒三丈,用力推開他。「我的答案更簡單,不關你的事!」

  他譏笑。「所以現在呢?你這位落難的公主正等著你的白馬王子前來搭救?」

  她雙臂環胸,仰頭迎視著他,挑釁地問:「是又怎麼樣?反正我已經帶你來行天宮收驚了,階段性任務到此結束。至於汽車美容的費用,就像之前說的,請發簡訊給我,我會立刻匯款給你。」

  「我認為你應該陪我一起去修車。」

  「我不想陪你去!」她斷然拒絕。

  「你想逃避責任?」

  熊溫柔冷冷地瞪著他。「如果我想逃避責任,我就不會陪你來行天宮,也不會站在這裡和你大小聲,請注意你的措辭,我熊溫柔絕對不會逃避責任。」

  「很好。」

  他凝視著她,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熊溫柔皺眉。「你到底想怎樣?」

  「提到責任,我想到今天的提案。」

  熊溫柔聽了心一揪。「然後呢?」

  「你很明白,因為你出言不遜,就算貴公司提案再怎麼有趣,甚至超越其他競爭者,我的員工也不敢讓你們拿到這份合約。」他語帶玄機。

  熊溫柔冷冷地看著他。「你想怎樣?」

  他笑。「我是唯一能夠讓你起死回生的人。」

  她咬著下唇,拳頭握得緊緊的。「所以?」

  「你可以求我。」他臉上毫無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求你?」她冰冷地重複。

  「是啊,求我,被一個脾氣不好、個性又高傲的女人懇求,想必是一件很過癮的事。」

  熊溫柔的自制力在這一秒全部崩潰,在深思熟慮之前,她已經舉起手,用力往他惡劣的臉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趕來的豐年和小張看到了這一幕,小張差點腿軟,豐年瞪大了眼,立刻衝上前拉住熊溫柔的手臂。

  她激動得全身顫抖,眼神恨不得砍了魏邼人。

  「溫柔?」豐年輕喚,完全想不透溫柔怎麼會跑來行天宮打人家大老闆?

  熊溫柔抬頭挺胸,憤怒、無懼地直視著魏邼人。「魏先生,你對我有任何不滿儘管衝著我來,拿Case威脅我沒有任何意義,公司不是我的,賺錢的是老闆,我只是一名強迫休無薪假,等著被裁員的員工罷了,如果你以為我有多麼高貴的情操,會為公司奮不顧身、兩肋插刀的話,告訴你,你錯了,留著你的威脅去死吧!」

  熊溫柔轉身,在豐年的相伴下憤然離去。

  魏邼人瞇著眼,盯著溫柔肩膀上的手掌,身上冰冷的氣息越發凜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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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6:13
  第五章

  熊溫柔回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半。讓她意外的是,乾媽這個時候居然還在她家。

  「乾媽,你很反常喔,這個時候還在我家聊天?」

  熊溫柔邊說邊往餐廳走去。晚上夜市的美妝店有班,她直到十點才下班。今天實在太忙碌,早上在行天宮打了一仗之後,先去修車,再接下午花卉展的show girl,忙到沒空吃飯,她現在只想好好填飽肚子。

  乾媽呵呵笑。「呵,還不是為了我寶貝乾女兒的事!乾媽為了你還真是盡心盡力!!」

  熊溫柔盛了一碗飯,挾了一些菜,看到身後跟來的媽媽。淑美準備幫女兒熱湯。

  「媽,什麼事啊?從青春叛逆期之後,乾媽就已經很少叫我寶貝乾女兒了。」

  淑美輕笑著。「你乾媽買了一大堆東西,大包小包統統有,神神秘秘的,說一定要等你回來才宣佈好消息。」

  熊溫柔嚼著飯菜,口齒不清地說:「我有不祥的預感,乾媽的好消息,肯定是我的壞消息。」

  淑美想了想。「也不盡然,有時你乾媽的確會有好消息。」

  熊溫柔聳聳肩。「那第二天鐵定下大雨。」

  母女相視大笑。

  不耐久候的玉靜在客廳焦急喊著:「溫柔,快來快來,乾媽有大事要宣佈呢!」

  熊溫柔捧著飯碗走到客廳,吃飯的動作沒有停止過。她肚子真的好餓。「乾媽,除了相親其他都好談。」她直接挑明。

  玉靜呵呵笑,曖昧地眨眨眼。「咱們家都快把你嫁出去了,還相什麼親啊?」

  熊溫柔停止了扒飯的動作。「什麼意思?」

  玉靜開心得不得了,拿出她血拼一下午的戰利品。「來來來,來看看乾媽幫你買的衣服你喜不喜歡?」

  她由紙袋拿出一件丹紅一件桃紅、充滿中國風的洋裝,每件衣服的蕾絲和珠飾都喜氣、華麗得不得了,和老媽那件壓箱寶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熊溫柔瞪大眼,嚇到忘了扒飯。「乾媽你送我這個幹麼?」

  淑美由廚房走了出來,手上端著熱好的熱湯。她將湯放在茶幾上,對一桌喜氣洋洋的洋裝同樣好奇。「這是什麼?」

  玉靜繼續挖出戰利品。「幫溫柔買的啊,我還買了鞋子呢!」她拿出大紅的圓頭細跟包鞋。

  「珍珠髮夾、珍珠項鍊、珍珠耳環,還有珍珠手鏈……這種樣式的衣服還是要配珍珠才好看……」玉靜將她的戰利品熱熱鬧鬧擺滿了一桌。

  她再拿出另一個紙袋,獻寶似的掏出東西。「噹噹噹~~還有,這是『簡易髮卷組』!溫柔,髮卷你會上吧?這個很簡單,只要將髮卷泡過熱水再捲上去,頭髮就會捲了,又自然又好看,根本不用上美容院。這可是新發明喔,要是你不會,我可以教你,今天那個賣髮卷的業務員教了我很久。」

  熊溫柔的眉頭擰得緊緊的。「乾媽,你買這些做什麼?你不是覺得這些東西很俗氣嗎?」

  玉靜也很無奈。「我是覺得很俗氣啊,但有人偏偏就是喜歡這個味,我也覺得怪。」

  熊溫柔一聽,頭皮發麻,全身不自覺地起了雞皮疙瘩。「乾媽,到底怎麼回事?」

  玉靜開心地看看好友,再看看乾女兒。「既然全員到齊,那我就來宣佈喜事嘍!昨天的相親宴,魏家大少對咱們溫柔可是一見鍾情啊,今天他二阿姨--也就是我的老同學特地打電話告訴我,魏家大少想再見見咱們溫柔,他想和溫柔好好聊聊、培養感情呢!」

  熊溫柔一口飯菜差點噴了出來--

  「什麼?」

  乾媽火速將她的戰利品抱走。「溫柔,女孩子家吃飯哪個像你這樣狼吞虎嚥?小心別噴髒了這些美麗的衣服,你可是要穿這些衣服去約會的啊!」

  熊溫柔震驚不已,用力放下她的碗筷,氣憤地說:「乾媽,沒有約會!我不可能和他約會!」

  那個魏邼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是真的認不出她?還是假裝認不出她?一個人妝前妝後有差這麼多嗎?差到難以辨別?

  「乾媽,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我扮的那個熊溫柔又土氣又俗,他是上流社會的公子哥,怎麼會喜歡這種的?」

  玉靜聳聳肩。「我也覺得怪啊,不過你想想,他就是喜好異於常人,才會單身這麼久,連對象也沒有。原來魏家大少是喜歡古舊一點、傳統一點的女孩啊!」

  熊溫柔顫抖地指著一桌的可怕東西,氣到最高點。「所以,乾媽,你要我繼續打扮成那個俗艷誇張的熊溫柔?」

  「是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這是瞎貓遇到死耗子,算好的了。」

  她無力地倒坐在身後沙發上,揉著抽痛的太陽穴。「我不要和他吃飯,我不要和他約會,我甚至不想再見到他,乾媽,你不知道他--」

  停,不能說,如果她坦承她撞了他的車,乾媽絕對會要她負責到底,製造她和他見面、相處的機會,她更不能說,她陪魏邼人去行天宮收驚,不能說她和他大吵一架,乾媽會解釋成打是情、罵是愛,她更難脫身!

  「他怎麼了?」玉靜問。

  「沒什麼。」熊溫柔端起飯碗繼續吃飯。

  「那約會的事就敲定嘍!」

  「我不要。」熊溫柔斷然拒絕。

  「什麼不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親事,淑美,你也說說你女兒,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把握,難道還等那些阿狗阿貓的來追啊?」

  淑美雙手一攤。「溫柔還年輕,還有機會,她真不喜歡,你也不能勉強她。」

  熊溫柔舉雙手贊成。「沒錯沒錯!我媽說的一點都沒錯!」

  玉靜埋怨地嘟著嘴。「親媽說的話就『一點都沒錯』,乾媽說的話,你偏偏愛唱反調。溫柔啊,你小時候換尿布、餵奶、洗澡,生病時我守在你身邊照顧你、帶你看醫生,這一些親媽要做的,我這個乾媽可是一樣都沒有少啊!」

  乾媽又在討人情了,每每只要她不聽話,乾媽就會把這招搬出來用,只是隨著她漸漸長大,這招對她就越沒用。

  「乾媽,我真的不喜歡他。」

  玉靜很不能理解溫柔的想法。「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們那個年代多的是媒妁之言,誰不是婚後才培養感情的?這種事就像燒開水的道理一樣,要慢慢燒、慢慢熱,才會持久,現在離婚率這麼高就是因為速食愛情,一下子把水燒開了,哪還有什麼熱情?」

  熊溫柔只能搖頭。乾媽不會瞭解她的掙扎,她連人都不想見了,怎麼燒開水?

  「我不想去--」

  「你這孩子真不懂事,乾媽這麼苦口婆心勸你,你還聽不進去?」

  「乾媽,這種事勉強不來的好不好?」

  「你告訴我魏家大少有什麼不好?有缺一手、少一腿嗎?邼人長得又帥又體面,出手又大方,你還有什麼好挑的?」

  光一個「出手大方」,熊溫柔就能反駁幾百句話。大方個鬼!那男人是她所見過最小氣、最嘮叨的男人!只是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啞口無言地瞪著乾媽。

  「你喜歡就自己和他約會!」熊溫柔氣得嗆乾媽。

  「熊溫柔,你這是什麼態度?淑美,你聽聽,你女兒說這種話能聽嗎?」

  「溫柔,」兩人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當母親的開口說話了。「就去見見男方吧,就算要拒絕,也要當面和人家說個清楚。」

  熊溫柔嚇壞了。她沒料到媽媽和乾媽變成同一陣線。「媽,我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去見他?」

  「這是禮貌。」

  玉靜點頭如搗蒜。「對對對,這是禮貌!」

  「媽!」熊溫柔尖叫。「對那種人不需要禮貌好不好?」

  只是她再怎樣抗議、反駁都沒用,乾媽一心想把她嫁進魏家,加上那一晚魏邼人虛偽的大方和善,也讓乾媽渲染得完美無缺,讓老媽也覺得魏邼人或許是個不錯的對象……總歸一句,親媽開口、萬夫莫敵啦,她逃不了、躲不掉啊!

  所以,熊溫柔只能乖乖聽話,就算有百萬個不願意,她還是得和那個小氣男人約會。這世界已經沒有公理正義了,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她的苦。

  但,換個角度想,或許她該帶一盒卸妝棉去,廣告裡那個蜜X聽說效果不錯,能立即卸去濃妝,如果她當著他的面,由神化版的熊溫柔變成凶巴巴的熊溫柔,效果肯定很驚人,能看到他目瞪口呆的笨蛋表情,一定超級過癮!

  於是,熊溫柔笑了,開始期待下星期的約會。

  星期天,熊溫柔依臨聘經理的指示來到近郊的一處工地,偌大的腹地臨時移植了許多株大樹,而接待中心就在樹蔭之間,但怪異的是,如此具有人文氣質的環境,竟搭了一個臨時舞台,還找一批show girl來勁歌熱舞,真的很不協調。

  「芳麗,你不覺得很怪嗎?」

  熊溫柔穿著制服,半截露肚的緊身上衣,露出淺淺的溝壑和小蠻腰,百折迷你裙則完美地展現她最自豪的修長美腿,加上白色的高筒馬靴,特意營造出性感的風情。

  她的上半身不算有料,長相也沒有其他show girl來得美艷亮眼,一雙美腿和纖細的腰就是她唯二的驕傲。

  芳麗輕快地說:「聽說這次有明星要來,所以他們行銷部才想要找一批show girl來熱鬧熱鬧。現在不景氣,還是要用一些方法來吸引人潮。」

  這是實話,但有舞台、有展露性感的show girl就顯得俗不可耐了。

  熊溫柔嘆了口氣。「芳麗,我年紀大了,下回這種Case就直接跳過我吧。」

  芳麗笑著。「這很好賺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來,要有長相,也要有身材,還要有舞蹈基礎,你可是我很重要的班底,不來我就麻煩大了。」

  「謝謝。」熊溫柔真心道謝,但真的有退出的打算。

  節目準備開始,主持人已上台,熊溫柔回到後台,和其他的show girl討論流程。大家合作久了,只要知道今天的曲子,再溝通一下,就能排好今天的舞步。

  一會兒,美麗的show girl上台,台下掌聲如雷。

  這有點怪異,一般面百,工地秀除了明星之外,串場的show girl是得不到什麼掌聲的。熊溫柔四處看,發現今天的觀眾似乎有點不對勁--前兩排坐了一群彪形大漢,每個人的臉色都不懷好意,一般觀眾全避到後面去了。她皺著眉頭。

  音樂開始播放,只是她們才開始跳舞,那群彪形大漢就開始鼓噪,又是叫囂、又是口哨,甚至光明正大拍攝show girl的裙底風光,還大膽攀在舞台邊掀show girl的裙子,幾個年紀較輕的女孩被嚇得花容失色,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直覺地想回後台,但這群彪形大漢卻跳上舞台,圍住她們,不讓她們離開,擺明是來鬧事的。

  「漂亮的小姐,要去哪啊?不跳舞給大哥哥看喔?那跳脫衣舞好了,大哥哥喜歡看這個~~」

  流氓淫言穢語,還有人叫囂:「脫掉、脫掉!」

  這時,熊溫柔站了出來,冷冷掃視這群流氓,臉上毫無畏懼。「請讓開。」

  鬧事的人大笑。「唷,有人嗆聲嘍!嘖嘖嘖,遠天建設真是大手筆,請來跳舞的女生身材好,長得又漂亮,還有幾分膽識!」

  遠天建設?

  熊溫柔一愣,還來不及消化這個讓她震驚的消息,鬧事的人居然動手摸她的臉,還嘖嘖稱讚--

  「你們看,這個皮膚像豆腐一樣嫩啊!」

  這些流氓不要命了,竟敢碰她?!

  熊溫柔的目光冷得像冰,扣住流氓的手腕,順勢一扯,再迅速用尖銳的鞋尖往他的膝窩用力踹了過去,流氓立刻狼狽地趴在地上哇哇喊痛,其他的彪形大漢面面相覷,但立刻蜂擁而上,其他show girl尖叫著跑離舞台。

  熊溫柔完全不為所動,事實上,她還很期待能夠痛快打一場,最近惡劣的心情正苦於無處宣洩,這些人來得正好!

  她手肘弓、腳跟踹、手刀劈,每一個攻擊都讓流氓痛得哇哇大叫。她從小學空手道,就算久沒去道場練習,應付這些只會要狠嚇人的流氓也綽綽有餘。

  流氓傻了,芳麗傻了,連匆忙趕來的警衛也傻了,觀眾、show girl全傻了,熊溫柔以勢如破竹的攻勢,打得流氓全趴在舞台上哭爹喊娘。她拍拍手,仰頭大笑,痛快極了。

  發洩完畢,她轉身要走下舞台,一名流氓卻乘機從背後偷襲,伸出腳絆倒了一時疏忽的熊溫柔。她往前倒,膝蓋正中音響的硬角,撞破了膝蓋,她痛得淚眼模糊,彎腰摀住膝蓋,又想回頭補K偷襲她的人,一心二用之下,整個重心不穩,竟直接往舞台下栽。

  她閉上雙眼,耳邊聽到別人的尖叫。嗚,摔到地上一定很痛--

  只是痛楚並未如她所預期的發生,事實是,她根本連地都還沒碰到,就讓人給半空攔截,準準地抱住。熊溫柔下意識地勾住救命恩人的頸子,驚魂未定地睜開眼--

  不得了,她快暈倒了。老天,她寧願摔個狗吃屎,也不願待在這個男人懷裡一秒,不,半秒也不要!

  熊溫柔掙扎著。「放開我!」

  魏邼人陰沉沉地瞪著她。他沒想到她會在這裡,更沒想到她居然膽敢和那群滋事的流氓打架?她到底有多少面目?懷舊女性?軟體工程師?現在還是show girl?

  也許是震懾於他黑眸中的凜冽,熊溫柔停止了掙扎,任由魏邼人將她抱上自己的車--不是被她撞到的BMW休旅車,而是更豪華的賓士。雖然他看起來像凶神惡煞般讓人懼怕,但擁抱她的動作卻仔細而溫柔,小心翼翼的,彷彿她是珍貴的珠寶……吼,這男人在打什麼主意?

  他將她抱上車,神情凝重的司機和秘書在車旁詢問:「魏總,有何指示?」

  「拿醫藥箱來,把那些人轟出去。」

  「是。」

  司機和秘書聽命行事,沒一會兒,司機送來醫藥箱,並將車門關上。

  就算賓士車內的空間再怎麼寬闊,但對熊溫柔而言還是不夠的,他們之間的距離愈遠愈好,能夠遠到看不到對方最好!

  她保持戒備地瞪著他。他的臉色像踩到狗大便一樣難看,這人該不會還在記恨前兩天的巴掌事件吧?事到如今,她只能這麼解釋。

  「我要出去。」她氣虛地說,小氣巴拉的男人她能輕易應付,但眼前這個魏邼人不一樣,他氣勢凌人,不容許任何臣絕。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居然逞兇鬥狠跟流氓打架?」

  熊溫柔高傲地抬頭挺胸。「我應付得了。」

  魏邼人無奈地嘆氣。她有底子,的確是應付得了,只是她不瞭解當她由舞台上栽下來時,他有多麼害怕自己無法及時接住她。

  他承認,溫柔在他心中已經佔據了一席之地,而且是個很重要的位置。

  「你怎麼會在這裡?」

  熊溫柔擰起眉,膝蓋抽痛著。「我能回答我只是路人甲,正巧經過嗎?」

  「當然不行。」

  他打量她身上暴露的衣著,誘人的溝壑、半露的酥胸、一大片白皙的纖腰、迷你裙下修長的美腿,show girl的衣服緊緊包裹著她,襯托出誘人的性感,他深闈的黑眸閃過一道詭異的光亮,一閃而逝。

  他抬起她一雙美腿放在自己大腿上,熊溫柔一驚,她沒讓流氓嚇到,卻被魏邼人嚇到花容失色。這姿勢真的很不雅,她等於下半身是坐在他大腿上……

  「喂,你做什麼啦?」熊溫柔脹紅了臉,拉著裙子哇哇叫。就算她有穿安全褲,也不能坐這種難看的姿勢啊。

  「搽藥。」他說。

  她繼續掙扎,才不要半個人坐在他身上。「不用、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只是她根本沒辦法使力,一雙腿讓他牢牢鉗制住,她兩隻手臂只能往後撐著皮椅,不然只能摟住他的頸子,嗚,這是什麼情況啊?

  魏邼人由醫藥箱拿出消毒紗布。她的膝蓋有個傷口,正沁出鮮紅的血液。「你不是軟體工程師嗎?」

  熊溫柔瞪著自己的傷口,慘了,這一定很痛,從小她就怕痛,一點小傷口就能讓她哭個半天,所以才被老媽送去練空手道培養耐受力,但怕痛是天性,她還是會因為疼痛哭上個老半天。

  「打工……」她顫抖地說。

  魏邼人直接將紗布覆在她膝蓋上加壓止血,熊溫柔像被電到一樣,整個人彈了起來,什麼保持距離統統做不到,她雙手攀住他的手臂,頭埋在他的胸膛,嚶嚶哭泣。好痛啊~~

  「痛?」

  「嗚……」她哭給他看。

  「你可以面對一群流氓面不改色,卻為了一個小傷口而哭?」魏邼人的語氣很溺愛。

  「你沒有同情心啦……」她埋在他胸前,繼續哭給他看。

  魏邼人憐愛地揉揉她的頭髮。「我最有同情心了,否則我會打斷那群流氓的腿,不會這麼簡單地轟他們走。」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熊溫柔能嗅到他語氣中的認真,也絕對舉雙手雙腿認同他有這個本事。真的,要不是他太有同情心,他一定會這麼做。

  「建築營造都這麼暴力的嗎?」她問,淚眼汪汪,楚楚可憐。

  他的指腹輕柔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還好。」

  魏邼人由醫藥箱裡拿出優碘和棉花棒,熊溫柔又花容失色了,他忍不住笑。「我會輕一點,傷口一定要消毒。」

  她的頭又埋回原來的位置。「輕一點也沒有用,會痛就是會痛,哇……」

  藥還沒上,她又哭了。

  「你的兼差就是show girl?還有其他的嗎?」

  她點頭,死命捉著他的手。

  「你還有其他兼差?」他轉開優碘的瓶蓋。

  熊溫柔點頭,全身繃緊。

  「你有什麼大志向?要這麼努力賺錢?」他將棉花棒沾滿優碘。

  「環遊世界~~」最後一個「界」字,熊溫柔簡直是用尖叫的。

  她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把魏邼人當浮木般緊緊攀著。他沒再提問,專心上藥,迅速替她包紮完成,再將醫藥箱收好,然後順勢抱起她,讓她安穩地坐在他腿上,他輕輕撫著她的背脊,她還在哭。

  「還是要看醫生。」

  「我不要。」她的臉埋在他懷裡,悶悶的聲音脆弱又委屈。

  魏邼人憐愛地笑,不管她如何拒絕,勢必要去一趟醫院。

  「你想環遊世界也不必這麼辛苦,找個好對象,不是什麼都解決了。」

  熊溫柔還沉浸在疼痛與委屈中,沒注意到自己整個人坐在他懷裡,兩人親密得彷彿是連體嬰,更沒注意他話中有話。

  「你好八股喔,哼,女人為什麼一定要靠好對像才能環遊世界?」她批評。

  「有個好歸宿,家人才不會擔心。」

  「你這句話很耳熟,我猜你一定有個天天被家人念的妹妹或姊姊對不對?」

  他笑了。「沒有。」

  熊溫柔啜泣著。「真好,像我都快被我乾媽念到耳朵長繭了。」

  「蔡豐年不是你男朋友?」他試探著,語氣輕柔又詭異地危險。

  「當然不是。」

  她委屈得沒注意到他充滿心機的問話。

  「或許你得找個情人?」他輕快愉悅極了。

  疼痛漸緩,熊溫柔慢慢恢復理智,她抬頭看他。「我才不要。」

  察覺到兩人的親密後,熊溫柔大驚失色,立刻跳離他的懷抱。她知道他好心,和想吃豆腐無關,但和他抱在一起,她就是覺得怪……他們是扯不上邊、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好嗎?

  她尷尬地坐在一旁,撫平短裙,正襟危坐。「謝謝你幫我搽藥。」

  魏邼人掛著邪魅的笑,還是喜歡她依偎在自己懷裡那種甜蜜又溫柔的感覺。他欺近她。「我的提議如何?」

  熊溫柔屁股挪啊挪,狼狽地縮在車子的角落。「什、什麼提議?」

  他逼近,只要伸手就能將她擁進懷中,他輕笑著,兩人氣息相融。「情人。」

  她猛搖頭。「喔,真的、不、不、不太需要。」

  「溫柔,我們很難得可以這麼平和地說話。」他說,兩人距離又更近了些,性感微勾的唇親暱地抵著她的紅唇。

  「是、是、是啊……」

  面對他一步一步的侵略,熊溫柔無計可施,只能不斷往後仰,背部抵住了椅子。

  厚,熊溫柔你是好漢,勇敢一點,再往他的帥臉上賞一巴掌也無所謂啊!你空手道是學假的喔,就算被逼到角落,還定可以伸腿踹他啊!

  「所以,」他凝視著她的眼。「這是很好的開始,除了鬥嘴吵架之外,我們還可以發展其他的感情。」

  「什麼感情?」

  喔,老天,她不該問這種蠢問題的……

  只是無論她有沒有發問,結果都是一樣的,這男人早就鎖定她了,不管她是誰,是懷舊俗氣的熊溫柔,還是凶巴巴、會和流氓打架的熊溫柔,在會議室和他對槓的軟體工程師,還是性感小野貓show girl,自始至終,在第一眼之後,魏邼人便已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要的人就是她。

  他傾身,薄唇封吻住了她。

  熊溫柔瞪大眼,沒了反應,拳忘了揮,腿忘了踹,什麼手刀也全部忘光光……喔,空手道的確是學假的啦!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6:35
  第六章

  以前,她不知道四片嘴唇貼在一起能產生什麼魔力。

  那些疑問,她現在獲得了解答。

  嘴唇相貼,比任何言語更容易看清對方的心意,可能要用許多文字堆疊才能表達的情緒,只要接吻,唇舌相融,一下子就能明白。

  她聽到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渴望,他霸氣、執著、掠奪地吻著她,明明白白、誠誠實實表達這一切。

  這是很怪異的感覺,她彷彿看透他的心。他吸吮著她的唇,仔仔細細地,也像野火焚燒地挑起她未曾有過的情緒。她呼吸加重,心跳加快,她偎在他懷裡,他逗弄的唇挑逗她為他分開雙唇,將她擁得好近,他的舌佔有地侵入她嘴中,她不曉得在男人懷中會引發女人身體產生那種灼熱、融化的反應,使她想要被征服、被擄掠、被索求……

  老天,沒錯,每個女人一生之中都應該讓一個危險而有魅力的男人吻過,這是她唯一的想法。他貿然吻她,她應該生氣、憤怒,甚至狠K他一頓,賞他幾巴掌,但她卻以好奇的心看待--

  這是不對的。

  她終於找到自己的力氣推開他。對,這是不對的。

  她的表情是那麼懊惱、沮喪、迷惑,像是理不清自己的情緒,不知該不該狠K他一頓,和自己的理智拔河。魏邼人噙開了笑。

  「對不起,我不應該佔你便宜。」他說,但語氣可沒有一絲羞愧。

  他吻她,在預期之中,但她柔嫩的唇、甜美的滋味讓他幾乎失去控制,她讓他渴望更多,而這並非在預期中。

  她瞪著他的唇,呼吸不順,半露的酥胸上下起伏,凌亂的頭髮、酡紅的臉頰、嬌艷濕潤的唇瓣,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樣造成多大的震撼,面對她的男人需要擁有多少的自制力。

  魏邼人握緊拳頭,拿出畢生的冷靜。

  她不懂自己的心在躁動什麼,彷彿是在沙漠中受困的旅人,渴望飲水一般,哪怕只是小小一口都好……

  「如果你認為不該佔我便宜,那麼,我必須回敬你一次。」

  她不明白自己怎會有如此的衝動?來不及深思,她已伸出手臂環住他的頸項,傾身向他,柔軟的唇印上了他的。

  他完全沒料到她主動的吻對自己造成的影響。當她的唇吻上他的時,她生澀地展現出一種既純潔又性感的特質,令他高漲的慾望如野火般竄遍全身。她是神秘的綜合體,徹底迷惑了他,他想佔有她,熱情地歡愛,讓她因他而嬌喘、而融化,卻又感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他要她的所有,她的身,她的心……

  他激烈、霸道地吻著她,緊擁著她,傾訴所有的熱情。

  她融化在他懷中,來自他身上純粹的男性力量令她興奮、灼熱,這種感覺全然陌生,很危險,又讓人期待,更讓她害怕。

  她推開了他,全身激動地顫抖。老天,這是不對的……

  熊溫柔撐起最後一絲理智,沙啞地開口:「一吻還一吻,下次你膽敢再對我毛手毛腳,我一定揍你,我說到做到。」

  他們凝視著對方,在彼此的眼眸中找到渴望和激情的倒影,那是他們各自的真心。

  不,更正錯誤永遠不晚。

  熊溫柔斷然關閉心中慾望的大門,最後,美麗又無敵的她像高傲的女王般。仰頭挺胸,不看他,逕自開啟車門,毅然決然地下車,關上車門,所有的躁動和衝動,統統留在車上,不再回想。

  魏邼人透過車窗,欣賞她曼妙的背影和令他激賞的驕傲,她一跛一跛地走向正在焦急尋找她的女性友人,帶著微笑接受其他Show girl的讚美。

  「溫柔,你超厲害的!」

  「是啊,溫柔,你超神勇的,要不要乾脆開班授課,教我們幾招防身術,我們一定都參加!」

  「沒錯沒錯!」

  她知道魏邼人正看著她。就算他在車內,隔著一段距離,她還是知道他正看著她,他灼熱的視線像根針似地紮著她的身體,那種存在感,無法抹滅。

  她不該回吻他的,她甚至應該在他吻她時,就痛痛快快賞他一巴掌才是,犯不著把自己和他的關係搞得如此複雜……

  「溫柔,你的膝蓋沒事吧?」芳麗問。

  「嗯,沒事。」

  「有人幫你包紮了?」

  「嗯,這裡的工作人員。」

  「真好心。」芳麗對抱走她的神秘客感到很好奇。

  「是啊。」

  熊溫柔的神經緊緊繃著,背脊僵直地挺著。她在緊張什麼?或者,該問她在期待什麼?他在車內,難不成她希望他下車再將她擄進車內,親吻她、擁抱她,對她為所欲為?

  喔,夠了,溫柔,你在想什麼?

  「溫柔,你臉好紅喔,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天氣熱、天氣熱……」

  呼,她不該有那些邪惡的思想,那男人把她的理智攪得一團亂

  熊溫柔敏感地注意到魏邼人的司機和秘書上了車。

  「魏總,那群流氓是另一家公司派來鬧事的,他們在附近也有一個建案。」秘書日報告。

  「只是沒想到反而栽了觔斗。」魏邼人的語氣有難掩的驕傲。

  「魏總,有什麼吩咐?」

  「派人跟著她的車,確保她的安全。」

  「是。」

  「另外要她公司重新提案,但負責的人,我指定要她。」

  「是。」

  黑色賓士車離開工地。

  發覺他離開了,熊溫柔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氣球,徹底放鬆。「呼……」太好了。

  芳麗察覺她明顯的不同。「你沒事吧,溫柔?」

  熊溫柔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

  才怪。

  ◆◆※◆◆

  星期一要上班。

  昨天在老媽的強拉威嚇下,去了趟醫院處理膝蓋的問題,那個傷口不算小,而且頗深,不是她以為的小傷,為了加快傷口癒合,醫生還縫了三針,痛得溫柔在醫院哇哇大哭。

  醫生交代她一星期不能碰水,動作不要太大,嗯,這點醫生不用擔心,怕痛的她肯定會一跛一跛地走路,直到傷口痊癒的那一天。

  難得穿裙裝的熊溫柔才走進辦公室,豐年立刻衝了過來,其他同事也衝了過來,一群大男生圍著她大喊大叫,又叫又跳。

  「轉機啊!溫柔,你是我們的英雄!」

  咦?莫非她昨天和流氓打架的事情傳回公司了?不會吧?

  「什麼事大家這麼開心?」她疑惑地問。

  豐年開心地說:「有客人、有客人!」

  「客人?」

  「對,重要的客人!」

  「什麼重要的客人啊?」

  「你跟我們到會議室就對了!」

  一群人拱著熊溫柔來到會議室,會議室內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們協理,另一個竟然是魏邼人的秘書。

  這群人熱切地將她送進會議室裡,協理一看到她,立刻起身迎接,掛著大大的笑容招呼她。「溫柔,你來了!唉喲,你的腿怎麼了?你要保重啊,你現在可是全部門的救星啊!」

  熊溫柔皺著眉頭。協理不是那種會關心部屬受傷的人,太矯情了。

  「這位是遠天建設魏總經理的秘書,賀秘書。」協理介紹。

  熊溫柔沒有表情。她當然知道他是誰。

  「來來來,溫柔,坐,賀秘書有事要和你談。」

  熊溫柔依言入座,淡淡地看著魏邼人的秘書。「賀秘書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賀秘書立即宣佈老闆的指示。「魏總看過許多熊小姐的作品,認為熊小姐的想法和這次遠天的建案理念一致,所以希望熊小姐能替這次遠天的建案打造一個最合適的形象網站。」

  人家開宗明義說得明白,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大家都以為遠天的Case他們是沒希望了說……

  協理樂到昏頭。「沒問題的,我們熊小姐這方面是專家!魏總經理真是慧眼識英雄啊!」

  看過許多她的作品?理念一致?熊溫柔完全不信,她知道,他會找上她,只是想跟她沒完沒了。

  熊溫柔挑著眉梢。「聽說,不是已經有其他電腦公司拔得頭籌了?」

  協理大驚失色。「溫柔?」

  賀秘書輕笑。「是,但魏總可以決定一切。」

  熊溫柔冷哼。果然沒錯,那男人只想和她沒完沒了。

  「所以,遠天的案子,我們拿到了?」她問。

  「是的。」賀秘書明確地回答。

  協理開心極了,連在會議室外偷聽的同事也開心得手舞足蹈。

  所以這世界的確是不公平的,他們等於不戰即勝,再完美的構想都比不上主事者的態度。熊溫柔擰著眉,心情好悶,她沒有任何拿到Case的喜悅。

  「那就再請熊小姐親赴本公司,和遠天相關部門同事討論作業流程。」

  只是,她能拒絕嗎?當然不行,在岌岌可危、隨時都會被裁撤的軟體部,這案子無疑是場及時雨,可以拯救大家,也能拯救她。她的確需要一份穩定的薪水。

  「當然。」她語氣沉重。

  賀秘書起身。「請。」

  「現在?」她一愣。

  「是,負責這案子的相關同事正等著熊小姐。」

  一聽到對方這麼說,協理動作超快,立刻打開會議室的門,對著聚在門口的眾人焦急嚷嚷:「豐年、小張,你們和溫柔去遠天--」

  「只要熊小姐一個人就可以了。」賀秘書斷然拒絕協理的安排。

  說真的,熊溫柔一點也不意外賀秘書會這麼說。「我們是一個Team,必須相互討論。」

  賀秘書輕笑。「熊小姐的意思是無法單獨作業?」

  協理趕緊澄清。「不不不,溫柔當然可以單獨作業!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一條龍作業的,每個人負責不同的案子,只是這次因為魏總經理的賞識,我們當然要更加謹慎,所以才特別調兩個幫手過去協助熊小姐而已,呵……」

  「既然熊小姐能單獨作業,那幫手就不必了。熊小姐,請。」

  熊溫柔一肚子不屑。「原來老闆囂張,員工也客氣不到哪去。」

  賀秘書展露笑容。熊小姐確實與眾不同,絕對和只會諂媚老闆的名媛千金完全不同。

  「熊小姐客氣了。」

  協理又快嚇死了。溫柔再這樣出言不遜下去,肯定會把財神爺趕跑!「賀秘書,我們溫柔就是愛開玩笑,您別介意啊~~」

  「不會。」賀秘書始終保持著疏遠的態度。

  熊溫柔起身,協理好歹也是她的主管,她不願見到主管為了生存彎腰陪笑,所以最好趕快離開公司。「走吧。」

  熊溫柔和賀秘書帶著所有人的希望離開公司,走在前頭的她,就算因膝蓋的傷而一跛一跛的,但依舊高傲得像個女王。

  公司樓下,黑色賓士正等待著,司機有禮地開啟車門。「熊小姐,請。」

  「謝謝。」

  看到這輛車,熊溫柔不禁想到昨天發生的事。他霸道的吻、她的回吻,兩人激發的火花彷彿可以焚燒一切,他的索求、她體內的躁動,所有畫面歷歷在目,她的唇似乎還感受得到他的溫度……

  她甩甩頭不願多想,坐上車,車子平順地駛離。

  手機鈴聲響起,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熊溫柔疑惑地接起電話。「喂?」

  「上車了?」

  不知為何,現在聽到他的聲音,熊溫柔竟然不生氣。

  她應該很冷漠或很生氣,但是,在軟化與裝酷之間擺盪讓她反而有些狼狽,她只得刻意冷著聲嗓。「請你問你的司機或秘書不是更清楚?不用打電話給我。」

  電話那端的魏邼人聽到她彆扭、不自在的聲音,噙開了笑。「能聽到你的聲音不是更好?」

  他這招厲害,堵得熊溫柔啞口無言。「我、我聲音有什麼好?我又不會拍馬屁,不會說你愛聽的話,你不是說我很凶嗎?那就離我遠一點,不用打電話來討罵……」她支吾其詞,胡說八道一通,說完又懊惱地靠在車窗上。喔,她在說什麼?

  這下,連司機和秘書都抿嘴偷笑了。

  魏邼人彷彿可以看到她沮喪的表情。「你的膝蓋痛嗎?」

  「痛。」對對對,就是因為膝蓋痛,她才會情緒起伏這麼大。「醫生說傷口太深,縫了三針。」

  魏邼人苦笑。昨天在車上的火花打亂了原先的計劃。「我應該陪你一起去醫院的。」

  他的話像一道暖流,瞬間暖了她的心,這熱熱的、甜甜的是什麼感覺?「你不去才是正確的,我哭得很大聲。」她忍不住害羞地說。

  他笑,笑聲低沉而性感。「我又不是沒見識過你哭的模樣,你哭起來的時候,其實很可愛。」

  熊溫柔語塞,平時的伶牙俐齒被他的兩、三句話堵死。

  「亂說,哪有人哭可以用可愛形容的……」

  「你生氣時也很可愛。」

  「哪有……」

  「嘟嘴的時候也很可愛。」

  「喂……」

  「連皺眉都可愛。」

  「喂!」老天,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你是說『魏』還是『喂』?」他打趣問。

  她沒好氣。「當然是『喂』!我和你還沒熟到可以有這種暱稱。」

  魏邼人故作戚傷。「你傷了我的心,溫柔,我以為我們很熟了。」

  怎麼他一句「我們很熟」,立刻讓她回想起昨天在車上的擁吻,她也是坐在這個位置,個,應該說她的屁股連皮椅都沒坐熱,事實上,她坐在他大腿上的時間還比較多……

  轟地,熊溫柔的臉瞬間炸紅了。

  她在想什麼?「我跟你不熟。」

  「我們可以培養。」

  「不需要。」

  「你又傷了我的心,溫柔,你忘了我的心是玻璃做的?」

  這男人竟然用她曾說過的話來堵住她?「不,我更正,你的心不是玻璃做的,事實上你的心是牛皮做的,你的臉皮也是牛皮做的,才會一直裝蒜聽不懂別人的拒絕。」

  魏邼人大笑。「你乾脆說我厚臉皮算了。」

  她冷哼。「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和你鬥嘴很過癮,才想盡辦法找機會,最好天天都能這麼開心就好。」他真正的意思只是不想經歷昨天的驚嚇,不想再看到她主持正義,和流氓打架。

  熊溫柔卻很想揍人。「你不用想盡辦法好嗎?你只要下達命令,就會有秘書把我打包送到你面前!還有,我不想再跟你鬥下去了,我要專心工作,你應該知道貴公司這件案子是我們起死回生的機會!」

  「知道。」

  「知道就別來吵我!」

  「你不想跟我培養感情?」

  「並不想!」

  「你好凶。」他語氣很無辜。

  「知道我凶就別來煩我!」

  熊溫柔憤然切斷通話,彷彿手機是會咬人的蟲子般,將它丟進包包的最底層。這個號碼她記住了,他再打來,她死都不會接!

  這男人油腔滑調,說起甜言蜜語就像打開水龍頭一樣源源不絕,她知道很多女人一定很愛,也明白他必定受女人歡迎,那為什麼還要相親?為什麼讓她有機會和他攪和在一起?那晚要不是去相親,她不會走那條路,也不會被乾媽的話氣到不能專心開車,更不會撞到他的車子,之後什麼行天宮啊、吻啊、抱啊、鬥嘴啊,也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她和他仍然只是陌生人。

  話說回來,他真的看不出來她就是那晚和他相親的女生?乾媽說他想和神化版的熊溫柔約會,這一頭卻對她動手動腳?這男人是什麼心態?想腳踏兩條船?還是不只她這「兩條」船?

  難道他根本就是個花心大蘿蔔?!

  熊溫柔抱著包包,生氣地瞪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還是那句老話,要是他膽敢再對她毛手毛腳,她鐵定讓他好看!

  五分鐘後,車子抵達遠天建設,她在大門口下了車,在賀秘書的帶領下,前往遠天的電腦室。一路上,應該說從走進遠天的地盤後,她的神經就繃得緊緊的,深怕某人會從某個角落冒出來嚇人。

  賀秘書介紹了遠天對應窗口的人員讓她認識,其中除了在提案時見過的人員之外,還有行銷部門和公關部門的人員。

  這樣的陣仗多少讓熊溫柔有一點憂心,也怕自己會無法勝任,不管怎麼說,她還是要找機會把豐年和小張找來。她很清楚,這個Case不是她單打獨鬥可以完成的。

  中場休息時,她一個人留在會議室繼續研究遠天的文案,現在流行綠能智慧型的獨立社區,兼顧環保及科技,又有獨立、隱密性的賣點,光看文案就讓人心動……熊溫柔在筆記本上記下重點。

  「喜歡嗎?」

  熊溫柔嚇一跳。才剛想到,他的人就立刻出現在她面前。只是,經過昨天的擦槍走火後,她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像過去那樣坦然面對他。

  「在這裡看到我有這麼驚訝嗎?」

  她穩住紊亂的心跳。「我以為大老闆都很忙。」

  他傾身向前,雙手撐在桌面上,悄悄地將她困在自己和桌面之間。「喜歡這個文案嗎?」

  「不錯。」熊溫柔不是沒發現,她凍住不敢動。

  「是我寫的。」

  「魏總經理真有才華。」她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個建案一定會成功。」他自信地說,凝視著她的側臉。

  「恭喜。」

  他笑了,欺近她,呼吸吹拂著她的臉,嗓音好低沉。「舌頭被貓叼走了嗎?你今天好安靜。」

  不,舌頭不是被貓叼走了,是膽子被大野狼嚇破了。他真的太有侵略性了。「不,我一向都很文靜。」

  他噙著笑。「我不信,你很凶。」

  她想抗議,轉頭瞪他。「我沒有--」

  這顯然是個錯誤,她仰頭瞪他,他彎身凝視她,兩人的唇離得好近,她震懾於他黑眸中像要吞噬她似的火焰,想逃,卻發現自己已被他困在懷中,哪裡也逃不了……

  「我想你。」他說,唇覆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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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7:02
  第七章

  第一次,他吻她,或許是因為好奇和賀爾蒙作祟,所以,她回吻了他。

  第二次,他吻她,雖然同樣讓她心跳狂飆、臉紅氣喘,迸出的火花也比第一次強烈,但有了經驗,應付第二次就簡單多了。

  她曾告訴自己,如果那人再動手動腳,她一定給他好看。不要懷疑她說到做到的決心,第二次他吻她時,正當激烈的火花四射,她還是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堅定地推開他,再賞他一個她計劃許久的巴掌。

  這一巴掌過癮極了,一掃數日的陰霾,如果當時她手上有相機,一定會多拍幾張他狼狽的模樣,然後時時回味。

  過癮,太過癮了……熊溫柔的唇角漾出得意的笑。

  「……太好了,溫柔,你這麼開心就對了,乾媽跟你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熊溫柔回過神來。喔,她差點忘了,今天她要以神化版的熊溫柔和魏邼人見面,她要莊重一點,不能嘻皮笑臉,等時候對了,再拿出卸妝棉,公開自己真實的身份,測試他的反應。

  如果魏邼人真的以為她是不同的兩個人,那他同時對兩個女人放電,擺明就是有問題,她一定要好好地整治這個花心大蘿蔔才行!

  只是,她沒想到乾媽會來湊熱鬧,居然要監督她和魏邼人的約會。

  「乾媽,今天不是只有我和他嗎?」

  熊溫柔的車進廠維修,她和乾媽搭計程車到約會的餐廳。

  玉靜作勢嘆了口氣。「所以你知道乾媽有多辛苦了,你們約會我還要在一旁盯著,溫柔啊,你要想想幹媽為何要這麼用心良苦?」

  「我會乖乖和他約會。」熊溫柔認真地說。

  玉靜一臉的不信任。

  這只有一個解釋。熊溫柔嘆口氣。「你怕我壞了事?」

  玉靜用力點頭。「沒錯,就是這樣,難得一門好親事,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玩』掉。不過,話說回來,你會答應和魏家大少約會,真是給乾媽一個大驚喜呢!」

  熊溫柔瞪眼。乾媽真是瞭解她,如果不是因為想嚇嚇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再以神化版的熊溫柔和他見面!

  「你要乖,難得的機會,別人求不來的好嗎?」玉靜苦口婆心地再叮嚀一次。

  熊溫柔不回應,她看看自己一身的紅,蕾絲、珠飾,集珠光寶氣於一身,臉上的濃妝更是悶得讓她想大叫,頭上的發膠同樣折騰著她,就連雙層假睫毛都讓她的眼睛不舒服。她這麼辛苦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如果沒有按計劃讓他嚇一跳,才是白白浪費她的用心良苦!

  約會的餐廳到了,她們下車。

  「乾媽,我也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你下午不是要和老同學聚餐喝下午茶嗎?乾脆你先回去準備好不好?」她還是想支開乾媽。

  「等你們進入狀況,我自然會走。」

  進入狀況就是她拿出卸妝棉的時候,乾媽在,她要怎麼測試他?

  熊溫柔一路在想支開乾媽的辦法,兩人來到預訂的包廂,魏邼人已經到了,一身西裝,帥氣英挺得讓熊溫柔深呼吸。好,撇開他的無賴不說,這男人的確讓女人很難拒絕。

  他凝視著她,嘴角的笑容迷死人了。她瞪著他,盼望能從他臉上找到一丁點蛛絲馬跡。

  「魏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們家溫柔很少出來見識大場面,一定要我陪著,您不介意我這枚電燈泡吧?」玉靜的理由很完美。

  魏邼人望著僵硬的熊溫柔,想到昨天的吻,和她火辣辣的巴掌。這場愛情追逐戰,目前看來他居於劣勢,溫柔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總像隻充滿防備的刺蝟,就連接個吻都要小心她的攻擊。不過,他們還是有進步的空問,當溫柔偽裝成六○年代的女性時,肯定得扮演柔情似水的小女人,讓他很期待……

  「不會,兩位請坐。」

  熊溫柔入座,面對他,低著頭不說話,還在想要怎麼漂亮地支開乾媽。

  「溫柔說話啊,怎麼在發呆呢?」

  她抬起頭,柔柔地點頭,輕輕地笑。在乾媽面前,她要和相親那天一樣嗲聲嗲氣才行。「魏先生~~您好~~」

  魏邼人看著她,在她誇張的服飾和彩妝下,他仍然從她眼中找到他熟悉的那個好強的溫柔。他原本以為溫柔會拒絕今天的邀約,但看到她「粉墨登場」,沉思盤算的模樣,他笑了,心情很好。

  她看似在計劃些什麼,那麼他就靜待著她揭開底牌吧--

  侍者開始上菜,今天的氣氛安靜得詭異,兩人話不多,但時而四目相交,熊溫柔總是先迴避的那個。

  他的目光沒變,不管是面對哪一個熊溫柔,他看她的方式都是一樣,他真的認不出她嗎?

  「你們今天好安靜。」玉靜開心笑著。「別害羞,你們聊,就當我不存在一樣,別拘束啊!」

  支開乾媽才是重點,才有後續,否則今天就白忙一場了。熊溫柔碰了碰珠珠包裡頭的卸妝棉。但要怎麼支開難纏的乾媽呢?她就算想破頭也要想出方法。

  「熊小姐今天很漂亮。」他看著她,矯情地讚美,不意外看到她臉上洩漏的震驚。

  熊溫柔扯著僵掉的嘴角。他的表情太親切、語調太和善了,莫非,他真的認不出她?

  「謝謝魏先生的讚美……原來,魏先生喜歡傳統文物?」她試探地問。

  「是,因為很自然。」

  自然個頭啊!她臉上厚厚的粉裝回去剛好一整罐,嘴唇上艷紅的口紅是不計成本用掉半條的成果,就更不用說她費了一番功夫才黏上去的雙層假睫毛,她全身上下沒半點自然,因為衣服的關係,走路甚至還別彆扭扭的,請問她哪裡自然了?他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他真的認不出她?

  「熊小姐的確很有中國傳統女性的典範。」

  典範個頭啊!她想翻桌,今天要來嚇人的是她,怎麼反倒是她一直被他的話嚇到?

  「我以為從事建築的魏先生,應該是走在時代的尖端。」她悶悶地說。

  他噙著笑,很想提醒她,她忘了要嗲聲嗲氣了。「不,我很念舊的。」

  熊溫柔的拳頭在大腿上握緊。她硬擠出笑容,眨眨自己的假睫毛。「魏先生這樣說,我會很難過,很多人都說我很時尚,而且現代感十足呢~~」

  他看著她,笑意都在臉上。「熊小姐是很現代,你有很獨特的想法。」

  厚,他意有所指!

  熊溫柔瞪著他,希望能從他的臉上察覺一絲詭異,但他只是凝視著她,用著會讓她臉紅心跳、呼吸困難的方式。她趕緊避開他的視線。「我不獨特,我只會看書、做菜,其他什麼都不會~~」她裝笨蛋總可以了吧!

  「這就夠了。」他說,看到她臉上吃驚的可愛表情,笑容更大。

  玉靜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唉呀,傷腦筋,是約好下午一起喝下午茶的老同學,這可不能不接。「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你們慢慢聊!」

  這兩個年輕人,話是沒幾句,但眉來眼去的模樣,她這個老花眼都看得出來。真好,這親事總算是有譜了!她開心地離開包廂。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熊溫柔在包廂門關上的那一秒立刻行動,一邊摸著珠珠包裡的卸妝棉。時間不多,整張臉要卸掉也要一番功夫,她必須加快速度。

  「魏先生,我姓熊。」她突然開口。

  魏邼人玩味地看著她,她的態度又像是他所熟悉的溫柔了。「我知道。」

  熊溫柔含笑。「魏先生認識和『熊溫柔』同名同姓的人嗎?」

  她打開珠珠包。

  「有。」他悠悠哉哉的。

  「你不會好奇嗎?」

  她的手指摸到卸妝棉的塑膠盒子。

  「不會。」他笑著說。

  「呵,你應該好奇的。」

  她將卸妝棉整盒拿出來,放在手心。

  「我一點都不好奇。」

  出乎意料地,武器都還來不及擺在桌上,魏邼人竟然在這個時候握住她的手。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你對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他掬起她的手,溫柔地親吻她的手背。「獨一無二。」

  「扼?」

  「就算有十個熊溫柔,你還是我獨一無二的溫柔。」

  「呃?」

  魏邼人深情、醉人的告白讓熊溫柔像被雷打到,大吃一驚。這人甜言蜜語的技巧實在太高超了,再配上他深邃灼熱的黑眸,任何女人聽了都會陶醉得無法自拔。

  她瞠目結舌。怎麼會這樣?

  卸妝棉從左手滑落到地板,熊溫柔一愣,趕緊抽回手,彎腰想撿東西,但乾媽的腳步聲忽然出現在門口,她沮喪地坐直身子。嗚,這樣的演變真的太慘了……

  玉靜打開門,走進包廂回座位,正巧踢到掉到地上的卸妝棉,她彎腰拾起,嚷嚷著:「這裡怎麼會有一盒蜜X卸妝棉?」

  她知道自己一敗塗地。不應該這樣的,只能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啊!

  熊溫柔茫茫地伸出手。「我的。」

  玉靜很震驚,大呼小叫的。「溫柔,你出門還帶卸妝棉喔?」

  熊溫柔無奈地聳肩,在這一刻,她有大勢已去的感觸。「以備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

  玉靜一頭霧水,搞不懂乾女兒的想法。

  魏邼人卻完全明白她在想什麼。溫柔想在今天公開一切,才會答應邀約,她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裝蒜,她會明白告訴他,她就是她,被強吻的溫柔等於獨一無二的溫柔,只要這樣,溫柔就能夠斥責他是個表裡不一的花心男,一下吻那個一下又對這個甜言蜜語,她會入戲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控訴他,藉此徹底劃清兩人的關係。

  他當然不會任由她的計劃成功,因為他們的關係會牽扯很久、很久……

  「午餐後,能否邀請溫柔到附近的森林公園走走?今天天氣很好,很適合散步,曬曬太陽。」

  「不--」萬念俱灰的熊溫柔直覺拒絕。

  玉靜馬上插話。「不好意思,魏先生真是太貼心了,我們家溫柔最喜歡散步了!」

  熊溫柔傻眼。

  「是不是啊,溫柔?等會兒乾媽去和同學喝茶,就留你們小倆口過兩人世界嘍!今天天氣好,散步一定很有情調的~~」

  她能反抗嗎?當然不行。「乾媽說的都對~~」她只得嬌滴滴地說。

  再怎麼樣她都得撐下去,反正乾媽等一下就要離開了,去公園也好,如果他膽敢動手動腳,她就讓他好看!

  結束午餐之後,走出餐廳,陽光刺眼,春末已有些許熱意。

  他們往公園的方向前進,一年一度的花卉展正在展覽中,遊客如織,他們並肩走著,她特地注意和他保持著兩個拳頭的距離,而玉靜很稱職地在後頭監督。

  她俗艷的打扮仍然引人側目,尤其身旁還跟著一個出色帥氣的他,這樣的組合實在讓人惋惜--帥哥要配美女啊,這是一般人的想法,這個女生雖然五官長得不錯,身材也還可以,但活像是跌進紅色顏料中,慘不忍睹。

  熊溫柔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就算魏邼人「目色」差到認不出她,至少他可以瞭解,這個熊溫柔在人們的眼裡和他不相襯,不被祝福的戀情,是永遠沒結局的,呵~~

  這一刻,熊溫柔得意極了。

  人灘擁擠,一群人迎了過來,撞到了不專心、胡思亂想的熊溫柔,失去重心的她就像一桿進洞的球一樣,直接掃進魏邼人等待的懷中。

  她愣在他懷裡,對他胸膛的感覺不算陌生,畢竟她曾偎在他懷中痛哭過。

  她想起來,這場景真的好熟悉,之前去行天宮收驚時,也發生過一次,不管她和路人怎麼擦撞,他總是在她身邊護著,就連差點從舞台上掉下來的那次也一樣,千鈞一髮之際,他居然能神奇地接住她…:

  熊溫柔慌張地跳開。「不好意思。」

  魏邼人溫柔凝視著她陀紅的臉。「你很容易臉紅。」

  啊?溫柔一愣。太神奇了,莫非她的腮紅塗得還不夠紅?他還能眼尖地看出她臉紅?

  「呃,天氣熱……呃,太陽太大啦……」

  他輕笑,擁著她的肩往前走。

  熊溫柔偷瞄著身旁的他,他帶著自信的笑意、從容不迫的氣勢,摟著她如此地天經地義,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這讓她很難應付。她可以對囉嗦嘮叨的魏邼人惡言相向,也可以和小氣、壞心眼的他抬槓,但如果是深情體貼的他呢?她怎麼變成拔了刺的刺蝟?

  今年花卉展以「百花齊放」為主題,佔地廣大的森林公園佈置得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利用各種花材和環保素材,營造各式不同風格的展區,有未來風、夢幻風,也有目前最熱門的環保風、自然生態風,更有孩童最喜歡的卡通人物主題風。

  熊溫柔也對這一片絢爛的花海驚嘆不已,他們一個區、一個區地耐心參觀,時而相互討論。魏邼人對花卉的認識讓她吃驚,他不如她所想的只會蓋房子而已,對環境生態、對植物和素材的瞭解,他一樣瞭若指掌。

  「我知道,這是『軟枝黃蟬』!」熊溫柔在一面由黃色的軟枝黃蟬所架構的矮牆前停住腳步,指著漏斗狀的黃色花朵。

  魏邼人揚揚眉。「答對了。」

  熊溫柔可得意了。「總不能一直都是你在說吧,而且,我不是只認識玫瑰花和杜鵑花好不好?」

  他摟著她的肩,大笑,笑聲透過他寬敞的胸膛傳進她的心,她仰頭看他。他認不出她是凶巴巴的熊溫柔,那麼她自己呢?這樣迷人和善的人,真的是那個對她強抱奪吻、氣勢窒人的魏邼人嗎?

  「我認識一個人和你好像,」她試探地審視他。「但他個性不好,老愛欺負人、威脅人,你們長得好像,但是完全不同的個性。」

  他凝視她,拂去她臉頰上的頭髮。「這是讚美?」

  「算是。不過,那個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兩個不搭軋的人,話不投機、沒兩、三句話就吵起來,他偏偏硬要將我和他湊在一起,天天吵架也沒關係,你說奇不奇怪?」

  「或許他樂在其中。」他微笑,這是實話。

  熊溫柔皺著眉頭。「但我很辛苦,沒有人喜歡被耍著玩啊。」

  「或許這位個性不好又愛欺負你的朋友,其實是喜歡你呢?」他輕輕地說。

  熊溫柔一愣,沒想到話題會扯到感情上。她原本是要暗示他,讓他知難而退,怎知--

  「當然不會嘍~~」她嬌滴滴地說:「況且我不喜歡他,不喜歡的感覺是會相互影響的,我不喜歡他,他怎麼會喜歡我呢?」

  他朗笑。「感情的事情很難說的,他肯定對你難以忘情,才會糾纏不清。」

  這男人太會演了。「最好不要。」

  他摟著她,兩人的身體貼得好近,微風拂過她的頭髮。除了氣味強烈的髮膠之外,他發現溫柔忽略了一件事--她不該使用平常常用的香水。

  「你搽香水嗎?」他刻意問,噙著笑意。

  「香水?」熊溫柔皺起眉頭。「我沒--」等一下,最近她剛換了一罐味道濃郁又持久的身體乳液,豐年他們就問過她是不是搽香水……

  「我有一個朋友身上也有這種味道。」他說,眼底透露著戲謔。

  現在是在玩遊戲嗎?她問他「有個朋友」,他也回敬她「有個朋友」,就說他太奸詐了,絕對不會無端端問她有沒有搽香水,八成有目的--啊哈,或許她可以見風轉舵,乾脆直接公開一切。

  「說到這,魏先生--」

  「溫柔,什麼事啊?」宛如背後靈的玉靜又冒了出來。

  熊溫柔一愣,差點忘了乾媽的存在。她像有讀心術一樣,自己一有不好的念頭,她一定第一個發現,氣人啊!

  「沒事,魏先生問我有沒有搽香水。」舵是轉不了了。

  玉靜呵呵笑。「唉喲,我家溫柔就算不搽香水也是每天香噴噴的,有些人的體質就是這樣,連汗都是香的,真讓人羨慕!」

  乾媽真的太誇張了……熊溫柔沒好氣地扯著嘴角。「不是不是,這只是一般的乳液,最近很流行這個,很多女生人手一罐呢。」

  「這個香味很有女人味,我沒想到我那位朋友居然這麼感性。」

  雖然和平時一樣帶點捉弄的口氣,但他的笑卻和以往不同,是個很溫暖的笑容。熊溫柔輕嘆,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他?她真的糊塗了。

  「溫柔!」兩名年輕女性走向她,一看到溫柔的大粉臉時,兩人噗哧一笑。「哇,你跌進粉堆裡了嗎?」

  她們是熊溫柔在夜市美妝店打工的同事。她萬般無奈,居然讓熟人看到她這身打扮。「新流行。」

  「店長一定很愛你,你這樣的妝如果帶動流行,所有的化妝品會銷售得很快,尤其是粉餅和口紅,腮紅也會賣得不錯,哈~~~」

  「還有假睫毛!」

  「對對對!」

  年輕人鬧得很high,熊溫柔只是掛著無奈的笑容。

  同事甲指著魏邼人,眼睛可沒錯過他摟著溫柔的大掌。「溫柔,這是你男朋友嗎?厚,都沒聽你說過!」

  「他不是啦……」

  「哇,溫柔你男朋友好帥喔,你是不是怕我們把他搶走,才不告訴我們的啊?」

  「他不是啦--」熊溫柔眨眼示意,要她們別再問了。

  「不是?那你還讓他摟你摟得這麼緊?明明就是,溫柔,你怪怪的喔~~~」

  「對啊對啊,交男朋友還怕人家知道,要是我有一個這麼帥的男朋友,一定昭告天下!」

  年輕人不懂事,說話沒節制,還看不懂她的暗示,溫柔隱忍的火氣快要讓自己內傷了。「他真的不是啦!」

  魏邼人將溫柔更加摟進懷中,戚覺到她的僵硬和怒氣,他笑了。「敝姓魏,我是溫柔相親的對象。」

  兩個同事大呼小叫。「厚,原來不是你的男朋友,是你未來的老公喔!溫柔,你很過分喔,這麼重要的事都沒聽你說過,我們可是你同事耶,罰你請我們喝飲料!」

  她能怎麼說?這些小孩如果再隨便說話,胡扯她和魏邼人的關係,她要怎麼收拾……

  兩個同事的朋友在前方呼喚著。

  「好嘍,我們要走了,溫柔明天有班嗎?」

  「有。」

  「那我們明天再聊,溫柔ByeBye~~溫柔的老公ByeBye~~」

  同事開心地離開,熊溫柔全身乏力。

  「你同事?」

  「嗯。」

  「你不是老待在家裡看書、打毛衣?」

  熊溫柔抬頭,仰望身邊的他。「我的工作可多了,我--」

  「溫柔是說她以前做過很多工作,不是現在啦!」玉靜緊守最後一道防線。第一次見面才說溫柔沒在工作,居然還跑出兩個同事來鬧事?

  但熊溫柔豁出去了,連她剛上班一星期,才見過兩、三次面的同事都能認出她,她不相信一天到晚碰面的他會認不出來。無論他是真的認不出,還是假裝認不出來,也不管乾媽會怎麼反應,她現在就要一次說個清楚

  「魏總經理,我是--」

  忽然,前面有個年約三歲的小男孩哇哇痛哭,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小男孩驚恐失措的表情讓溫柔皺起眉頭。小男孩的身邊似乎沒有他熟識的大人,路人紛紛停住腳步,好奇察看。

  魏邼人在所有人還愣在一旁沒有反應時,走向小男孩,蹲了下來,拭去小男孩一臉的淚水。

  「你怎麼了?」

  小男孩嗚嗚抽泣著:「媽、媽,爸、爸,不、不見了……」

  他拍拍小男孩的頭。「叔叔把你抱高高,你大喊媽媽或爸爸,他們一定可以看見你。」

  然後,熊溫柔見到一個讓她很感動的畫面--魏邼人將小男孩舉高,跨坐在他的肩頭上,鼓勵著書怕的小男孩大喊爸爸和媽媽。小男孩像是感受到他的溫暖,眼淚停了,驚恐的表情也緩和了,認真地找尋自己的父母。

  這方法果然奏效,一名婦人由人群中衝了出來,含淚直奔小男孩,焦急地喊著小男孩的名字。「凱凱!」

  魏邼人輕輕將孩子放下,讓他奔向母親的懷抱--

  熊溫柔站在一旁目睹一切。這一刻,她的想法全部亂了,這個男人高大強悍,有堅定執著的個性,他習慣強勢主導一切,自信狂妄,有時候還很孩子氣,他會捉弄她,會調侃她,他很霸道,也很溫柔……

  對,他很溫柔。

  他對她伸出手。「走吧,我們前往下一區。」

  她望著他的人手,和他溫暖的笑意,陽光灑在他身上,現在的他耀眼極了。

  熊溫柔嘆了口氣。女人果然是單細胞生物,易怒也易感動。

  她伸出手讓他牽住,大手牢牢地包住熊溫柔纖細的小手,所有的溫暖由掌心傳至心底,她的眼和心好像都被融化了。

  她抬頭凝望,漾著笑。「去哪一區?」

  「未來區。」

  「嗯,好。」

  玉靜停住了跟隨的腳步。夠了,她感動地微笑,這樣的結果已很明顯,她不用再監督,可以和老同學聚餐去了。

  她望著前方的他們,兩人是那麼和諧、那麼完美,連腳步都是那麼一致,她欣慰地笑。談戀愛真好,能讓平凡的人生變得像寶石一樣燦爛亮麗。

  呵,溫柔燦爛亮麗的生活即將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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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7:32
  第八章

  影劇新聞最麻辣的八卦,不外乎哪個女明星又和哪個大財團的花心二代或哪個年過半百的企業家傳緋聞,以及哪個男明星和哪個已婚女明星傳曖昧,反正就是把事情弄得越複雜,就越引人注目。

  這一類的新聞雖然沒什麼營養,但在現今瀰漫不安氣氛的財經版、為了填飽肚子才不得不當竊賊或情緒憂鬱而誤傷親人的社會版,以及乾脆全部總辭、由上到下全部重選、亂七八糟的政治版之間,這些麻辣的八卦新聞反而能讓民眾輕鬆一下。

  因此,這天熊溫柔注意到了這個八卦標題,報導還附上摟腰擁肩的親密照兩張--

  「週末夜直擊,建築王子戀上甜美女主播?」

  原來性情古怪、多變,時娘們時陽剛的魏邼人竟然還有「建築王子」的封號?那她真是深感榮幸,居然能和建築王子相親約會,在她熊溫柔平凡的人生中可是要記上一筆了。

  真是諷刺極了,就說他只要勾勾手指頭,就有一票女人急著當他的魏太太,幹麼還要相親?簡直浪費資源,也浪費她的時間--對了,重點是,花心大蘿蔔說的話果然都要打折扣,他的誠信和忠實都有問題,都和女主播打得如此火熱了,他二阿姨昨晚還打電話給乾媽,要乾媽轉述他的誠意:「希望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

  簡直狗屁!乾媽樂翻天,拉著媽媽在客廳大跳華爾滋,分明作弄人嘛,都有女主播了,幹麼還來招惹她?哼,說不定除了女主播之外,還有一堆未被公開、未被發現的女友呢!他不是也對她動手動腳嗎?還吻了她?老天,他真是個超級花心大蘿蔔!

  熊溫柔知道自己在生悶氣,但這絕對和她在乎他無關。她會在乎他?別開玩笑了,這絕對和在乎無關,她只是不開心被他要著玩罷了……

  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果不出所料,乾媽也看到這則新聞了--

  「溫柔啊,你有看到報紙新聞嗎?呵,你別理它,逢場作戲嘛,哪個做大事業的男人不逢場作戲呢?你啊千萬不要想太多,邼人一定是喜歡你的,要不然他二阿姨昨天怎麼會打那通電話呢?」

  熊溫柔聳肩,將惹人厭的報紙丟到一旁。「我無所謂。」

  玉靜呵呵笑。「呵,我就知道溫柔最識大體,這種事加油添醋的成分比較多啊!現在的新聞都很油的哪~~」

  熊溫柔看看時間,五分鐘後有個會議要開。「乾媽,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沒打算和他交往,他愛和誰勾肩搭背、是不是逢場作戲都和我無關。」

  玉靜大驚。「沒打算交往?溫柔你--」

  「乾媽,我要去開會了,再見。」

  熊溫柔切斷電話,豐年剛好走過來。「喂,女英雄,你怎麼臭著一張臉呢?」

  因為接了遠天的案子,讓整個部門上上下下開工,所以溫柔是所有人的女英雄。

  她的視線又不小心糾結在報紙的照片上,胸口一陣陌生的悶,她深吸口氣。「不會啊,我很開心啊,我正等著迎接新生活,怎麼會不開心?」迎接拒絕魏邼人騷擾的新生活!

  「呃,我怎麼感覺你咬牙切齒的?」豐年一臉好奇。

  「咬牙切齒?我?」放鬆,熊溫柔,你在氣什麼?不用為這個男人浪費自己的情緒!「你看走眼了,該開會了。」

  兩人相偕走向會議室。當然,豐年還是很好奇,溫柔個性大而化之,也鮮少動怒,甚至是公司一致認為EQ最高的人。只是……嗯,好像從溫柔去相親之後,就常常在生悶氣了,肯定跟那位魏總經理有關。

  會議開始。

  因為遠天建設的案子,軟體部所有工程師忙到天昏地暗,不過也忙得很開心,雖然這件Case可能讓她和那個人牽扯不清,但至少恢復工作,就能免除裁員的隱憂,也就是因為這樣,就算業主高標準的審核讓工程師焦頭爛額,但人人的嘴角都見得到久違的笑意。

  三個小時後,讓人元氣大傷的會議總算結束,工程師立即作鳥獸散,有人到頂樓吹風讓頭腦清醒清醒,有人跑去樓下抽煙喘口氣。熊溫柔在茶水間喝了杯超濃高山茶,才回到座位,然後,她看到自己的桌面上坐著一隻水藍色的絨毛小象布偶,大大的耳朵、彎彎的長鼻、瞇瞇笑眼,模樣可愛極了。

  她皺起眉頭。總機妹妹知道會議結束後,特地跑來。「溫柔姊姊,你有看到可愛的小象嗎?剛剛送來的喔!」

  熊溫柔抱起可愛的小象,東瞧西瞧,沒有任何卡片或署名,只有小象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銀鍊,銀鍊繫著一支汽車晶片鑰匙。她好奇地撫著車鑰匙,上頭有BMW圓形藍白Logo。

  這布偶配備的項煉也未免太時髦了,假車鑰匙也做得這麼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

  等等,布偶不可能有這個的!她拔下鑰匙,放下小象布偶,拿了椅子上的編織包,三步並兩步地衝出辦公室,在公司門口遇到剛走出電梯的豐年。

  「嗨,女英雄,我剛才下樓買飲料,樓下保全警衛說你換車了喔?」

  「我換車?」

  熊溫柔眉頭擰得更緊。她衝進電梯內,按了B2地下停車場,豐年看她一臉凝重,察覺事情不妙,也跟著走進電梯。

  「沒事吧?」

  熊溫柔瞪著電梯內跳動的燈號。「不知道。」

  「你的車下是在老林的修車廠大修嗎?」

  那天送白色TOYOTA去烤漆板金時,認識的車廠師傅發現溫柔車子的引擎有問題,所以留車檢修。

  「不知道。」

  B2到了,熊溫柔帶頭走出電梯,豐年緊跟在後頭。熊溫柔的停車位上果然停著一輛嶄新的銀色BMW325。

  那個王八蛋!熊溫柔停住腳步,瞪著名車,雙眼射出陰寒的冷光。

  豐年目瞪口呆。不會吧?「BMW Coupe硬頂敞篷車?這可是許多男人的夢想啊!溫柔,你把要出國玩樂的基金統統拿出來買車啦?這車價值三百多萬啊……」

  熊溫柔握拳,鑰匙的齒痕刺在她手心上。她知道這車是誰送的,她的生活很平凡、很單純,唯一認識的瘋子只有他!

  「不,這不是我的車。」

  豐年皺起眉頭。「不是你的?」

  對,更正錯誤永遠不晚。

  熊溫柔開啟車門、上車發動車子。

  「你要去哪?」

  「還車。」

  「那我陪你去!」BMW Coupe啊!就算不是溫柔的車不能借來開開,能當個乘客也好,他一定要好好試試這輛車的敞篷功能!

  豐年坐上車,只是連安全帶都還沒完全繫上,銀色的硬頂敞篷跑車已宛如流星般衝了出去。

  一路上,豐年也不管駕駛的溫柔有多麼生氣,玩車玩得不亦樂乎,敞篷是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更對車子內裝的每一寸都仔仔細細研究過。

  「如果我有錢,也要買一輛來玩玩,真是太讚了!」

  熊溫柔沒回應,全神貫注地開車,越接近遠天建設,她的臉色就越難看。沒有人喜歡被耍弄的,他可以一邊摟著女主播,一邊向乾媽提結婚的事,又送她車,那男人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笨蛋嗎?

  遠天建設到了,溫柔沒將車子駛進停車場,直接在大門口來個緊急煞車,車子的平穩性又讓豐年驚嘆連連。「真的太讚了!」

  熊溫柔走下車,由包包內拿出手機,找到他之前的來電訊息,依號撥了回去--

  「喂?」他低沉厚實的嗓音依然性感撩人。

  如果哪天他在建築業混不下去了,可以改行去當深夜廣播主持人。熊溫柔深呼吸,忍住急欲衝出的怒氣。「我在遠天樓下,我開車來還你。」

  「你不喜歡?」

  「如果你不下來,我就把車鑰匙拿給警衛,隨你。」她憤慨地切斷電話。

  對,她應該走的,車鑰匙拿給警衛就好,不用傻傻地在這裡等他。那她為什麼不走?為什麼抗拒不了想當面責問他的衝動?她為什麼這麼意氣用事?為什麼雙腳像生了根一樣,好重好重?她該走的……

  魏邼人走出遠天大門。他看到了她,卸除艷麗的裝扮,清清爽爽、不施半點脂粉的她還是最迷人的,簡單的白襯衫、俐落的九分褲,腰上繫著寬版皮帶,她的長髮罕見地披在肩膀上,不是華麗的大鬈髮,而是乾乾淨淨、飄逸動人的長直髮。

  她望著他,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捲到手肘處,露出精壯的手臂,敞開的衣領將他寬敞的胸膛襯托得更加野性,他的頭髮有些凌亂,卻性感得讓人倒抽口氣。

  熊溫柔暗自嘆氣,這男人是公害,他讓女人為他著迷,因他傷心,真的。

  「你找我?」他站在她面前,笑看著她。只要見了她,不管剛剛工作有多麼忙祿,他立刻擁有好心情。

  「車還你,車鑰匙在車上。」

  「你不喜歡?」

  「無功不受祿。」她別過頭不看他。

  「我把你的車弄傷了,應當賠你。」

  熊溫柔譏嘲地迎視他,撇撇嘴角。「是我記性不好,還是你記性有問題?我怎麼記得是我撞傷你的車,你可是指證歷歷喔,為了這件事,你還萬分計較,甚至專程挾持我去行天宮收驚呢!」

  他凝視著她,她的長髮動人,誘惑著他的指尖,揚動的空氣裡有花的香氣。「或許是我想討好你呢?」

  熊溫柔冷笑。「省省吧,留給你的甜美女主播不是更好?」

  魏邼人笑了。「原來你也會看影劇新聞?」

  她垂下眼簾不看他。「是啊,我想,現在全台灣兩千三百萬民眾應該都看到了吧!這可是好事一樁,女主播向來都是嫁進豪門當媳婦的,所以我該恭喜你才是。」

  魏邼人不是沒看到她的委屈,也感受到她話語中濃濃的酸意。「你吃醋了?」

  這顯然是個錯誤,他誤踩了生氣貓咪的尾巴。熊溫柔抬頭瞪人,眼中有掩不住的狼狽,像被他說中心事一樣。「你神經病!我幹麼吃醋?車子還你,你再惹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你不是沒看過我把流氓打得滿地找牙,如果不想這樣,就離我遠一點!」

  她轉身想走,但魏邼人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順勢將她扯進懷中。惹毛其他女人他無所謂,但他可不想惹毛會鑽牛角尖的溫柔,他希望和溫柔能甜甜蜜蜜的,就算吵架,也只是鬥鬥嘴、增加生活情趣而已,他並不想讓溫柔真正生氣。

  他擁抱著她。「那只是應酬,況且我有更好的對象,前不久我才去相親,遇見我的真命天女,你對她有興趣嗎?想不想認識她?」

  王八蛋!熊溫柔死命掙扎。「我不想認識她,你的事和我無關!」

  她真的生氣了,像隻張牙舞爪的貓咪拚命掙扎。他擁住她,吻著她的髮,笑意在他臉上。好吧,真相就由他來公開好了。「怎麼會無關,我的真命天女就是--」

  原本在車內賞車的豐年,一看到溫柔和魏總經理糾纏不清時,立刻衝下車。「溫柔!」

  魏邼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冷著臉瞪視豐年,熊溫柔用力推開他,跑向好友。

  「溫柔,怎麼了?你沒事吧?」豐年憂心仲仲,他在溫柔的眼裡看到委屈的淚意。

  熊溫柔搖頭,勾著豐年的手臂急欲離開。「沒事,我們走。」

  魏邼人幽暗的目光鎖定在他們身上,看見蔡豐年的關心、她的依賴,他瞇起眼,跨步向前,扯住熊溫柔的手腕,拉著她走向BMW Coupe,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副駕駛座,並拔下車鑰匙,關門,鎖上中控鎖阻止她逃跑。

  熊溫柔氣急敗壞,在車內又罵又跳,魏邼人繞過車頭,再度開啟中控鎖上車。

  「開門!魏邼人,你不可以把我鎖在車裡!」

  他不發一語,迅速倒車,車子像箭矢般衝了出去,豐年目瞪口呆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哇,真是好車啊,連瞬間加速都是那麼完美!

  手機響起,他拿出手機。「喂,協理喔?」

  「你在哪裡?溫柔呢?等一下還要繼續開會啊!」

  豐年抓抓頭。「溫柔被魏總經理強行帶走了,會可能開不了了吧?」

  「啊?」協理愣住。

  銀色BMW Coupe急駛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魏邼人漂亮的超車切入,無視於路況其實是有點小塞車,迅速往信義區方向前進。

  熊溫柔停止掙扎,氣鼓了臉,扯著安全帶繫上。瘋子在開車,而她不想被瘋子害死!

  「不罵人了?」他問,臉上的寒氣在和她獨處後漸漸平緩。

  她別過頭不看他,也不回應。

  魏邼人握住她的手。「生氣了?」

  她用力甩開,雙臂環胸,瞪著車窗不理他。

  他嘆了口氣,承認一看到她和蔡豐年的互動後,自己的確失控了。「你說你和蔡豐年沒有關係,但你們的互動卻超過一般的同事關係。」

  熊溫柔嗤了聲。「我和豐年是什麼關係,輪不到你來操心。」

  他沒有回應。

  車子駛進信義計劃區,同樣由遠天建設一手打造、采飯店式管理的豪華大廈地下停車場內。熊溫柔眨眨眼,她知道這幢知名度頗高的大樓,許多位高權重、極為重視隱私的名流都住在這裡。

  他將車停好,摟著她走向電梯。

  熊溫柔扯著鉗在她腰上的大手。「放開我!」

  他沒說話,但堅定的力量透過置於她腰上的手掌傳達給她。

  她咬牙,再掙扎。「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放開我!」

  到了八樓,他開啟自家大門。這是他在台北獨居的房子,魏家主屋在陽明山上。

  他摟著她進入屋內,關上大門,室內一片漆黑,唯有透過窗簾縫隙投射而入的些許光線。

  她推著他,開始有了恐懼,但憤怒的情緒即刻又超越一切。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對你不--」

  他猛然低頭吻她,很霸道,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腰,使她無法逃開,熊溫柔氣急敗壞槌打著他的背。

  他把所有的飢渴、所有的嫉妒、所有的沮喪、所有的氣惱,還有更多的愛戀融入這個懲罰的吻中,在她張口抗議的時候突擊,攫奪她的舌,吻得粗暴而野蠻。

  熊溫柔努力抗拒他的吻,她無法動彈,他將她困在牆壁和他之間,長腿控制了她的下半身,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掃住她的下顎。她捶打他的背,推抵他的胸膛,她的喉嚨發出抗議的低鳴。

  魏邼人不理會她的抵抗,繼續吻她,用野獸的熱情吻她。熊溫柔又驚又怕,似某種莫名的騷動卻迅速地被激起--

  她應該感到憤怒、羞辱才對,空手道不是學假的,她應該像擺平流氓一樣擺平他才對,可是他火熱的唇和滑溜的舌卻使她的憤怒、憎恨全部消失,該死的慾望卻在這個時候上升……

  他放開她的唇,注視她的眼,她懷疑自己的眼睛洩露了情緒,因為他笑了,邪魅地笑了。他們的目光相鎖,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們的心狂跳,她能從他眼中看見他內心的飢渴和慾望,她知道他有多麼想要她,以男人對女人的方式,而她,同樣地渴望著他。

  充斥在他們之間的電流和熱潮,強烈而危險。

  在緊張的沉默中,他們都清楚地感覺到彼此瀕臨崩潰的慾望。

  「我嫉妒……」他抵著她的唇說,目光落在她艷紅、微微浮腫的唇上,他的雙手捧住她的臉。「你讓我失去控制。」

  「我和豐年……」她勉強開口,他的瞳孔好深、好黑。「只是好朋友……」

  「我知道。」他的目光移向她清澈的眼。「但我控制不住。」他動手解開她腰上的寬皮帶。

  熊溫柔雙膝虛軟地彷彿要跪下去,她攀住他的肩,看著他的眼,期待和對未知的焦慮讓她心跳狂飆。「邼人,我們不能……」她軟弱地低語,卻發現自己其實不願阻止他。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他俯身吻著她性感的鎖骨。

  她讓情慾、也讓他眸中的火給催眠了。「我們必須…停止……」

  「太遲了,」他低頭吻她,吮吸著她的下唇。「我的溫柔,太遲了。」

  他火熱的眼神、沙啞性感的嗓音,讓她的呼吸變得好急促。

  他挑逗的吻移向她的耳垂,滑向她的頸。「我要你,我會讓你感覺到。」

  不,她早就感覺到了,她喜歡他的嘴唇在她皮膚上滑動,喜歡他剛硬的身體貼著她,她覺得自己好嬌小、好纖弱。

  他雙手靈活地解開她襯衫的鈕扣,目光落在她的乳房上,他嘶啞地低語:「你好美。」

  她紅了臉,扯著襯衫想包住自己。「我不美,它們太小了。」

  「我要看你。」他邪魅地笑,握住她的手,一手解開她前扣的胸衣,低下頭,濕熱的舌刷過她裸露的乳尖,讓它因他而挺立、而顫抖,她像觸電般一顫,嬌柔地呻吟。

  他滿意地揚起笑,環抱起她走向主臥室。主臥室同樣地漆黑,但早已適應黑暗的她,她看著他的眼,懾於他眸中盛燃的火焰,他將她放在大床上,迅速褪去自己的衣物,覆上她。他扯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讓她感覺他的心跳,他低頭吻她,溫柔又細膩,她嘆息,摟住他的頸,他寬闊的胸膛掃過她裸露的乳房,她弓向他,學著他吻她的方式吻他。

  他脫去她身上的衣物,吻不曾離開,他往下移動,含住一隻挺立的乳尖,她顫抖著發出愉悅的嘆息。他的牙齒逗弄地輕咬,舌頭折磨地撥弄,他吸吮著,感受到澎湃的慾火在她顫抖的身體裡竄動。

  他的唇舌一路往下移動,將手掌滑進她雙腿間,輕輕推開,手指往下移動,覆住她潮濕的幽地輕輕地愛撫,食指輕輕探入,感覺甬道內緊繃的肌肉。

  她氣息不穩,嬌軀微微顫抖,害怕又好奇,她躲著他的手。「你不會、你不可以……」

  他笑。「我會,我可以。」他說,並立刻做給她看。

  「邼人!」她驚呼。

  他舔她,又濕又熱的舌頭不停地舔她。

  她仰頭,弓起身,急切地喘息。他的吻幾乎使她呼吸停止,一陣陣不可思議的愉悅快感竄過她全身,她對這一切的狂喜感到驚恐,卻是歡愉的。她扭動著身體,抓住他的肩。「不要……」

  她呻吟著,解放如潮水般湧來,她仰起下顎,劇烈地顫抖,身體緊繃,然後因高潮而虛軟。

  他起身,擁抱住她,她喘著氣,在他懷裡嚶嚶哭泣。她無法言語,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強烈得她無法自制。

  他吻著她的頭髮。她仰頭看他,發亮的眸子表達了千言萬語。

  她吻了他,情慾的火焰再度燃燒,他們熱切地擁抱彼此,他的長腿分開她的腿,將自己男性的堅挺置於其中,輕輕地磨蹭,滿意她的潮濕,他撐起她的臀,輕輕地推進她的身體。

  一陣強烈的疼痛猛然襲來,她不由得全身僵硬,雙手抵著他的胸,仰頭凝視他眼中的憐惜和克制。

  她知道他迫切想要佔有她,但她也明白他溫柔緩慢的動作是怕弄傷了她,這種感動佔據她的心。

  她舉起手,環抱住他的頸項,在他唇邊,羞澀低語地索求。「要我,求求你。」

  他吻住她的唇,慾火穿進她體內,她感覺他填滿了她,他抽送著自己,望著她性感的呻吟,情慾暈霧了她的眼。

  「我愛你。」他訴說著永恆不變的承諾。

  最後一個挺入,她身體禁不住地痙攣和收縮,高潮已襲來,他俯身封吻住她,一同陷入既生又死的解脫……

  他摟住她,將她置於自己懷中,緊密地擁抱她,撫著她的長髮,寵愛的吻落在她絲緞般的長髮。

  「結婚吧!」他說,語氣輕快。

  熊溫柔愣住了,荒唐的激情過了之後,該有的理智漸漸回籠,她背對著他,他的大掌佔有慾十足地摟著她的腰,另一手也沒閒著,罩著她的乳房,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她挺立的乳尖,讓她燥熱難受。

  這男人完全瞭解她的身體,知道如何挑弄能讓她心跳加快、呼吸加速,並且有效地激起她的熱情。

  她將他的大手推開,拉了薄毯護住胸部。

  這男人不但瞭解她的身體,而且還很堅持。他的手還是回到她胸前,只是這次有良心地不再隨便亂摸,他隔著薄毯,手掌安分地罩著她的胸。

  魏邼人像頭饜足的獅子,慵懶地回味自己的食物。

  這就是他要的生活,和溫柔鬥嘴很過癮,和她去行天宮收驚或是參觀花卉展的感覺都很好,更不用說兩人在歡愛時配合得多麼好,她是他要的女人,他喜歡吻她,喜歡愛撫她的肌膚,無論是笑,還是嗔,溫柔的一切他都愛。

  「結婚很好,我們應該快點結婚。」

  熊溫柔空洞地望著前方。她很無力,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和他發展到這種關係?

  「你沒結過婚,怎麼知道結婚很好?還是你結過婚?或是你曾經跟誰求過婚?」

  「溫柔,大消息啊,魏家人少的二阿姨打電話來和乾媽說,魏家大少對你一見鍾情,希望能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啊!溫柔,你即將變成魏家的大少奶奶了,真是太棒了!」

  昨天乾媽是這麼說的,話還在耳邊,早上他和女主播的八卦新聞也好像餘波蕩漾,結果,她不但沒記住教訓,居然還什麼都不怕,就這樣讓情慾牽著鼻子走,讓他給吃干抹淨。

  「女主播呢?你是不是和她說過同樣的話?」

  魏邼人扯著笑,為她的質問樂得很。「寶貝,她只是朋友。你吃醋了嗎?真好,那代表你在乎我。」他低頭吻著她裸露的肩頭。

  他表白了,說他愛她,但溫柔口風很緊,不輕易透露心意,雖然她熱情地回應他的求愛,但她從沒說過她愛他,他嘴上不說,心裡可是很在乎。

  「我瞭解,我不會吃醋,男女生當然可以當朋友,我和豐年就是無所不聊的好朋友。」熊溫柔不喜歡自己的心情被看透,她覺得很狼狽,忍不住想找話回敬他一下。

  「豐年」兩個字像是魏邼人的心頭刺,他擁緊她,兩人赤裸的身體交纏在一起,他埋在她的秀髮中,嗅著她的馨香。「寶貝,那可不一樣,蔡豐年怎麼樣都是男人,而我不喜歡你對別的男人笑。」

  她不自覺地笑了。怎麼搞的?她理當生氣的,卻讓他孩子氣的霸道溫暖了心。

  「你在偷笑?」

  「沒有。」

  「那我們結婚。」

  熊溫柔沒忘記他已經向另一個自己提出交往的要求,她想試探,語氣又忍不住埋怨。「誰知道你是不是和別的女生說過同樣的話?」

  魏邼人賊兮兮地笑著。「說到這個,倒是有一位,不過--」他感覺到懷裡的她霎時僵硬。呵,真好,溫柔果然是在乎他的。「嗯,她是我相親的對象,寶貝,你想知道她是誰嗎?」

  熊溫柔嘴裡像吞了顆鹵蛋,說不出話,只是搖頭。

  「不想知道?」

  她搖頭,又點頭。他的語氣、這樣的說話方式,是不是代表他知道她就是她,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她?只是睜著眼瞎說?熊溫柔氣餒地發現自己的繞口令,老天………

  「隨便你說不說啦!哼。」她生氣了。

  那就公開真相吧!此時,魏邼人彷彿可以看見他和溫柔美好又激情的未來。「寶貝,其實你就是--」

  熊溫柔的手機響起,她伸長手撈起地上的包包,再由編織包裡拿出她的手機。「喂,協理?」

  協理快嚇死了,打了二十多通電話,她總算是接電話了。「溫柔,你在哪裡啊?我們大家都快急死了,豐年說你被魏總經理挾持走了,魏總經理幹麼挾持你?」

  熊溫柔可以感覺到自己雙頰脹紅的燥熱,她支支吾吾的。「沒有啦,我沒事--」

  擁抱她的男人聽到協理說的話,附上她另一耳,低啞地笑問:「挾持?」

  她弓起手肘,試著推開他。

  「溫柔,你快點回來啊,大家都等著你開會!」

  「等一下,喔……」她倒抽口氣。這該死的男人舔著她光滑敏感的背脊,她忍不住輕顫。

  協理皺著眉頭。「溫柔,你有沒有在聽啊?」

  「有……」有個頭啦!他的手、他該死的手拉開她護在胸前的薄毯,手指搓揉著她敏感的乳尖,直到豆大的蓓蕾漲大挺立。他在她後面,以折磨人的傭懶舔吻她的背,她摀住嘴,嚶嚶呻吟。

  「溫柔,那是什麼聲音啊?」

  她快受不了,推開魏邼人的手,急著逃離。「協理,我這裡收不到訊息,我再打給你--」

  他竊笑,握住她的腰,順勢將她拉回床的中央,兩人再度面對面,她看到他的壞笑,她推著他的胸膛,警告地瞪他。

  「溫柔,還是你告訴我你在哪,我讓豐年去接你啊?你不在大家都做不了事。你到底有沒有專心聽我說啊?」

  「我有,協理我自己回去,不用叫『豐年』來接我了!」她故意強調豐年的名字。

  魏邼人的笑意凍住了,決定採取更激烈的抗議讓他的寶貝明白,男人是要細心呵護的,不能刺激!

  他跪在床上,握住她的膝蓋,分開她的腿。熊溫柔瞪大了眼,急急忙忙扯著薄毯護住自己。「協理,我真的--」

  魏邼人單手一扯,將薄毯用力拋到地上,床上的兩人之間毫無任何遮蔽物。

  她紅著臉,說不出話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火熱的慾望上,她看著它逐漸漲大堅硬,彷彿是一種邀請。熊溫柔清清喉嚨。「我真的不能……」

  他邪魅地笑,以火熱堅硬的慾火磨蹭著她,滿意她的潮濕,他俯身含住她的乳尖,飢渴地吸吮,她全身一震。「協理……」

  魏邼人皺眉。在慾望高漲的時候,沒有男人會願意聽到自己的女人喚著別人的名字。他拿開她手裡的手機,切斷,丟到地上。「寶貝,我的名字是邼人,不是協理。」

  他望著赤裸的她,她好美,因慾望而泛紅的肌膚閃閃發亮,她微張著紅唇,性感得讓他小腹緊繃。這是件苦差事,他誘惑她卻苦了自己,他知道自己已經瀕臨爆發,對她的慾望,再度超過自己的想像,他彷彿要不夠她。

  他熱情地吻住她,她也熱情地回吻,舉起手攀著他的頸,兩人的身體交纏、扭動,磨蹭著彼此。

  手機在地上唱著重金屬音樂。

  「寶貝,你電話太多了。」他嘶啞地說,用力地進入她。

  「我還要工作……」她呻吟,弓身迎向他。

  他熱切地注視著她,兩人目光相鎖,他急切地抽送,抬高她的腿,讓自己可以推得更深。

  「這也是你的工作。你忘了?我可是付錢的業主。」

  他戲謔地眨眼,自以為說了一個很棒的笑話,只是魏邼人忘了,他面對的是志氣比天高同的熊溫柔,在兩人的感情還沒撥雲見日之前,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玩笑?!

  激情沒了,慾火沒了,原來的燥熱悸動也沒了,剩下的只有怒火、怒火,還是怒火!

  熊溫柔用力推開了他。「放開我!」

  「溫柔--」他目瞪口呆。

  她實在氣不過,修長的腿再補踹他兩腳,他狼狽地跌坐在床下,無辜地揉著屁股。

  她怒瞪著他。「離我遠一點,你敢再碰我,我就讓你好看!」

  她拾起地上自己的衣物,像個女王一樣,尊貴地離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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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18 00:37:56
  第九章

  沒有時間讓熊溫柔生氣或哀悼自己失去的貞操,就算是給了一個超級王八蛋。

  她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會要開,也有很多人要躲,其中最困難的算是她乾媽。

  乾媽以為魏家大少既然提出這個要求,那就代表「魏熊聯姻」的日子不遠,她資金緊縮的日子也即將獲得解脫,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乾媽不知道她和魏邼人的愛恨糾葛,只知道自己的乾女兒整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拚命工作,什麼情啊愛啊的,統統沒空發展,跟魏家的互動等於零。這件事驚動了已經準備出國選擇禮服的玉靜,為了修正乾女兒荒唐、不知珍惜的行為,她天天光臨熊家找人,卻總是撲了個空。

  她要躲的另一個是她沒空理會的魏家大少。那天過後,他追到熊家找人,驚動了向來靜觀其變的淑美。只是,這麼簡單能找到熊溫柔?就算他去她公司逮人也一樣,她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能怎麼辦?

  她躲避的第三個人就是公司協理。那天無端被掛掉電話後,協理再也找不到她,她沒再進公司,但同組的工程師還是能準時代為交出她的提案及進度。協理剛開始很火大,對於下屬半路落跑的行為簡直怒不可遏,但等他發現,工作都能如期進行和完成時,也就漸漸釋懷了。

  人嘛,有事情煩惱時,總是想獨處安靜一下,溫柔既然也有認真工作,那他身為關心下屬的主管就要懂得體諒,不要打擾,有事交代豐年和小張他們,工作計劃照表操課,很好。

  熊溫柔去哪了?真的隱居山林?

  她乾媽想知道,魏邼人想知道,協理想知道,他們都想知道,卻都不知道。

  溫柔暫居在豐年的租屋處,淑美在她離開魏家去找豐年時,就知道這件事,她還帶著女兒的換洗衣物來到豐年家,因為在早上的「震撼教育」之後,脆弱的熊溫柔向媽媽坦誠了一切。

  「你乾媽要是知道你和魏家大少有這麼離奇的故事,肯定開心死了。」

  她記得老媽是這麼說的。而且,正當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說自己的委屈時,老媽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溫柔,你愛他嗎?」

  愛?

  她早過了年少輕狂、貪圖一時歡愉的年紀,所以,當她不是為愛而性,那和路上小狗小貓只是為了繁衍後代有何不同?或者小狗小貓其實也有談戀愛才發生關係的?而她不是小狗小貓,所以不知道?

  唉,她又在繞口令了。總而言之,她知道自己在意他、在乎他,那麼愛呢……

  豐年是很好的人,在她最危急的時候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年底,他就要和南部老家的青梅竹馬結婚,溫柔會暫居在他家,也是豐年女朋友提議的,她也是個很好的女孩,豐年和她兩小無猜,讓人羨慕。

  「我很羨慕你和小芬。」她記得自己在暫居豐年家的第一晚,看著豐年和小芬濃情密意的互動後,有感而發地這麼說。

  「你和魏總也可以啊。」

  「我和他?算了吧!對了,別把我和他的名字扯在一起!」

  「呵,不過啊,溫柔,我想魏總一定很在乎你、很喜歡你,每次只要我出現在你身邊,我可以從他那個『恨不得把我踢到海角天涯去的目光』看得出來,他真的很不喜歡你身邊有別的男人。溫柔,這是男人的佔有慾跟在意,懂了沒?」

  懂,她當然懂,那男人瘋了,他找尋她的行為和瘋子沒兩樣,在熊家守株待兔、老是去公司逮人,把協理嚇個半死,還找上豐年--

  「小張說,魏邼人找你談話?」

  當其他工程師告訴她這個消息後,溫柔簡直氣炸了。其他工程師都是她的戰友,公司一有風吹草動,他們一定馬上回報,所以她知道魏邼人找豐年「聊天」的事。

  「他想知道你在哪。」

  「厚,那傢伙一定凶巴巴,一副氣勢凌人的模樣對不對?」

  「不對,他很謙虛,而且看起來糟糕透了,溫柔,你把他搞得像戰敗國等著切腹自盡的統帥一樣。」

  熊溫柔很少流淚,一方面是個性強悍,一方面是天生豁達,但豐年說完以後,那一夜她竟然哭了。

  她徹夜難眠,乾媽說的對,好男人就在眼前,她不懂得珍惜。可是,她和他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釐清,他還不知道她等於她,他開的玩笑不好笑,又很愛說話氣她,動不動就欺負她,還有呢?還有什麼問題?

  熊溫柔想不出來了,再想下去,想的只有他的寵溺、他的笑、他的吻、他的擁抱……

  熊溫柔將臉埋在棉被堆裡,痛哭失聲。

  ◆◆※◆◆

  順利躲了一個月,熊溫柔坐在豐年家客廳喝咖啡寫程式。

  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是小張來電,焦急說著:「溫柔,慘了啦!魏總經理說,如果主工程師再不出席進度會議,就撤掉我們的合約!豐年和其他人都在和協理商量該怎麼辦?溫柔,你要出來見客了啦!」

  那人果然使出最下三濫的招式。她該不該見他?她知道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她想見他,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威脅,她想見他,是出於自己對他的思念--

  「進度會議在哪時候?」

  「下午兩點,遠天會議室。」

  「好,我去。」

  所以她去了,魏邼人也如願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在他被愛情整得渾身狼狽的同時,過著『隱居』生活的熊溫柔,狀況意外地好,一個月沒曬太陽,膚質水當當、幼咪咪,美得不可思議。

  魏邼人生氣了。

  她避而不見一個月,他就整整找了一個月。她家、公司,只要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他絕對不放過,連他未來的丈母娘都忍不住為他叫屈。

  「你一定愛慘了溫柔。」

  「對,我很愛她。」

  「但是溫柔對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有懷疑。」

  「總有一天,我會讓溫柔明白我有多愛她,並且接受我。我會疼她一輩子!」

  他的誓言是這麼地斬釘截鐵,他的思念可比驚濤駭浪,他的焦慮讓他不能好睡,夜夜夢見自己和她纏綿,但現在的憤怒呢?也足以燃燒一整片森林!

  魏邼人再也忍不住思念和怒火的煎熬,當著眾人面前,他握住溫柔的手腕,扯著她來到自己的辦公室,用力關上門。

  「放開我!」她掙脫他的鉗制,然後站得遠遠的,瞪著他。「你不是要開進度會議嗎?我人來了,你不開會,把我拉到這裡是什麼意思?」

  「你去哪了?」他問,聲音緊繃,全身僵硬,焦慮和恐慌在他體內四處亂竄。

  「這不關你的事。」

  「這哪不關我的事,我們就快結婚了。」

  「我沒有說要嫁給你!」

  「你乾媽同意了不是嗎?」

  啊?!

  這下被嚇傻的人換成熊溫柔。她眨眨眼,原來--

  「你知道我就是和你相親的人?」

  魏邼人冷笑。「你是我老婆,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誰?」

  這下她更生氣了,這比那句「我可是付錢的業主」更讓她怒氣衝天。

  「魏邼人,你明明知道我是誰,還一直瞞著我,你看我像小丑一樣耍寶,一定在背後偷笑對不對?你說你愛我,我媽說你說會疼我一輩子,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你懂不懂?可是你只會欺負我,不可能疼我一輩子的……哇!」

  熊溫柔蒙著臉大哭起來。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不敢承認愛他的壓力從何而來,他表現得像不知道她就是相親的熊溫柔,讓她以為這個花心大蘿蔔同時向兩個女人表達愛意,這讓她很難受。自己嫉妒自己實在太愚蠢了,偏偏她真的很嫉妒自己,他雖然和真實的她發生關係,但彬彬有禮、慎重請求交往的,可是另一個熊溫柔啊!

  所以她很難過,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有兩個熊溫柔,他愛誰多一點?

  「溫柔……」魏邼人手足無措。他沒想到她會大哭,這絕對和上回幫她搽藥的嚶嚶啜泣完全不同。

  他想擁抱她,她卻不讓他接近。唉,有一個會空手道的老婆,他的未來也是很精彩。

  「別靠近我!」

  「我想抱你。」

  「不用!」

  「老婆……」

  「不要亂叫!」

  「老婆……」

  「告訴你不要亂叫,你聽不懂嗎?進度會議要不要開隨你便,不過,如果你再拿合約的事來威脅我,我一定會讓你嘗嘗手刀的滋味!」

  她實在氣不過,所以乾脆來狠一點的。「還有,魏先生,你不要再去我家或公司找我,我住在豐年家,你不用再白費力氣了!」

  她看過他陰沉生氣的模樣,不過和他現在的勃然大怒相比,以前的陰沉像是在要脾氣。

  「你住在蔡豐年家?」他怒吼。

  他的怒氣像萬馬奔騰般一樣洶湧,她心一緊。「沒錯。」

  魏邼人憤怒極了。「你知道我愛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說他愛她,這一刻讓熊溫柔想哭。在激情之間,他說過他愛她,但她以為那是被慾望沖昏頭,不能當一回事。現在,他親口說他愛她……

  可是,一想起之前他看好戲的態度,便讓她裹足不前,無法順從地投入他的懷抱。

  「我以為那不是愛,只是你大少爺的遊戲罷了……」

  魏邼人猛然一震。比起憤怒,失望與灰心更讓他痛得發疼。

  他逼近她,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自始至終,我都不曾和你玩過遊戲。」

  他的眼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如果一切只是遊戲,這一個月來,我不會瘋狂地找你。溫柔,你的身體渴望我,你喜歡我的吻,我不相信你不愛我!」

  他的氣勢太逼人,他的霸道和狂妄讓人討厭,難道他對愛的定義就是來自於生理的反應嗎?這是什麼愛……

  熊溫柔羞憤地舉起雙手推他。「我後悔了!魏邼人,我們不應該有那種關係的,我、我不愛你……」

  在商場上,他有絕對的自信面對各種挑戰與困難,沒有一件事能夠打擊他,所以他能創造遠天建設的傳奇。

  可是,她說她不愛他。

  熊溫柔的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一片一片地、不留情地刮著他的心,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前所未有的挫敗更是如狂風暴雨般地襲來。

  魏邼人站直身,眸心空洞地望著她。「你不愛我?」

  她低頭不語。離開他的懷抱後,她才明白他的擁抱有多溫暖,但她的驕傲、倔強讓她不願承認自己心裡的依戀不捨。

  「我以為你會愛我,我們會結婚,會有小孩,未來的生活就算依然愛鬥嘴,還是可以創造專屬於我們的浪漫。」

  她低著頭,淚水在眼眶中聚集。

  「你真的不愛我嗎?」

  熊溫柔不敢回答。

  「顯然我錯了。」魏邼人自嘲,看著她。「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愛上我?」

  她別過頭不敢看他,不敢軟弱地承認自己愛他……

  魏邼人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他帶著一身的疲憊和萬念俱灰,轉身離開辦公室。

  當門關上的一剎那,她發現自己多麼想要他在身旁,多麼想聽到他的聲音,多麼想有他的陪伴,哪怕是吵架,她也甘之如飴。

  可是她不敢。

  偌大的辦公室只留下她一人,她抱住自己,低著頭,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接著一滴,無聲消失在地毯裡。

  ◆◆※◆◆

  她該怎麼辦?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就像一團迷霧緊緊地纏繞著她,不管她怎麼掙扎、怎麼試圖脫離,這團迷霧似乎愈纏愈緊、愈密,緊到她無法呼吸,密到她看不見前方的方向。

  一切都亂了,心好煩,但她卻沒有任何解脫的辦法……

  熊溫柔嘆了口氣。豐年走進會議室,正好瞧見她無力的嘆息。

  那天的進度會議之後,她便搬回家,只是原本開朗的人在一夕之間變了模樣,她的快樂似乎留在遠天,忘了帶回來。

  原因為何?大家都很清楚,當朋友的也只能靜靜陪著她。

  豐年將一隻馬克杯放在熊溫柔面前。「咖啡。」

  她搖頭。「不要。」

  「嘿,黑咖啡是你的好朋友耶。」豐年調侃地說。

  「胃不舒服。早上到現在我已經喝了兩杯黑咖啡了。」

  「你在酗咖啡喔?咖啡喝太多不好,那蚵仔麵線好不好?我剛剛下樓買的,你要不要吃?這碗給你,我再下樓買。」

  豐年說著說著,打開免洗碗的塑膠蓋,一陣濃郁的蒜泥味立即撲鼻而來,熊溫柔臉色大變,感覺到胃部緊緊一縮,想嘔吐的感覺立刻湧上。她摀住口鼻,站起身,衝出會議室直奔廁所。

  最近食量大減,從早上到現在,除了咖啡,她沒吃別的,根本吐不出東西來,只能對著馬桶不斷乾嘔。

  跟在她身後的豐年憂心忡仲。「溫柔,你沒事吧?」

  熊溫柔揮揮手。

  「紙巾拿著。」

  熊溫柔接過豐年遞給她的紙巾,擦了擦迸出的眼淚。「沒事,只是胃很難過而已。」

  她站直身,拍拍胸口。「我最近對一些味道很敏感,只要一聞到就會吐得亂七八糟,真是夠了。」

  豐年審視熊溫柔蒼白的氣色。「這情況多久了?」

  「好幾天了,有時候頭還暈到不行,好煩。」

  兩人走出廁所,走向茶水間,熊溫柔倒了杯溫開水。

  「怎麼沒去看醫生?」豐年問。

  「沒時間。」也沒心情,最近她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除了工作之外的空檔,我只想睡覺。」她喝了口水。

  豐年的表情很詭異,直盯著溫柔的肚子。最近小芬也有這樣的狀況,因為小芬懷孕了,他們的婚禮也準備提前舉行。而溫柔的症狀和小芬一樣,想吐、頭暈、嗜睡、胃口不好、無精打采,對某些特定的氣味反胃……

  「喂,溫柔,你那個有沒有來?」

  「哪個?」熊溫柔狐疑地皺起眉頭。

  「就女人每個月的那個啊。」

  熊溫柔噗哧一笑。「喂,一個大男人幹麼問這種問題?」

  豐年凝重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

  「你是不是懷孕了?」

  熊溫柔的塑膠杯倏地掉到地上,水花四濺。她望著豐年,驚恐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

  魏邼人望著熊溫柔公司大樓的外牆。這幢大樓已有些年代,外牆應該補強補強,否則在一棟棟氣勢迫人、商業大樓林立的敦化南路實在很難引人注意。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他的公司在內湖,他的工作在內湖,他的員工也全在內湖總部,何況,這裡沒有任何建案,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因為她。

  讓他又憤怒又迷戀的熊溫柔。

  那天不歡而散之後,他冷靜下來,認真地檢討自己,何必要熱臉去貼冷屁股,他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比溫柔更美、更柔順、身材更火辣,甚至門當戶對的伴侶……

  可是,光是這個念頭就讓他罪惡感十足了,又怎麼去和別人談戀愛?

  女主播好友在前兩天的聚會上,發現他的轉變--

  「你戀愛了。」她篤定地說。「只有戀愛的人才會像傻子一樣不知不覺地嘆氣,整個人突然變得憂鬱又孤僻。」

  他能否認嗎?他否認不了。

  「是的,我戀愛了。」

  只不過他愛上的女人並不愛他罷了……

  既然知道她不愛他,他是不是該振作一點?老是跑來她公司或跑去她家偷看她也不是辦法,如果真這麼想她,不如找個徵信社拍她的相片,天天看總行了吧?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窩囊?

  但,他真的好想她,他不想看相片,只想看她本人,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那一整天他就會開心了,他只想看她好不好--

  事實證明,她真的很好,而且好得不得了!

  魏邼人瞇著眼,看到熊溫柔和蔡豐年一同走出辦公大樓,心口熟悉的撕裂感再度襲來,他緊握方向盤,手指因而泛白。

  君子有成人之美,或許,他該試著放手……

  他們正準備叫車離開公司。

  她望著豐年,輕輕說話,臉上有小女人的柔媚,這些是他未曾看過的。

  溫柔總是凶巴巴地和他說話,從來不曾如此柔和。他發覺自己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溫柔是他的,溫柔的笑也是他的,溫柔的柔媚更是他的,他像是心愛玩具被人搶走的孩子一樣失去控制。

  君子有成人之美?簡直狗屁,那是未到深愛時!

  魏邼人衝下車,氣勢凌人地走向他們。

  豐年先發現他,親切地打招呼。老實說,他不認為溫柔對魏總經理只有討厭,沒有喜歡。

  「魏總經理好!」

  熊溫柔一愣,火速轉過頭。她看到魏邼人,他一身怒氣不說,外型似乎也有巨大的變化,頭髮亂了,鬍渣長了,連身上的衣物都顯得凌亂,重點是,他像是要來跟豐年打架一樣!

  魏邼人二話不說,握住溫柔的手腕,拉著她往自己的車走去。他不管了,就算她不愛他,他還是不想讓她離開他,他會把她關在家裡,好好陪她,好好和她說話,他會吻她,他會傾洩自己全部的熱情告訴她,他真的很愛她,他不能忍受沒有她的生活……

  「放開我!」溫柔掙扎,氣急敗壞地甩著他的手。「你要帶我去哪?」

  「回家。」

  熊溫柔尖叫。「我不要回你家!放開我,豐年救我--」

  這真是一個大錯誤,熊溫柔可以拚命抵抗,但不能叫錯人救她。

  魏邼人如旋風般將她擁進懷裡,他低頭抵著她的唇,憤怒的氣息像火一般燃燒。

  「和你的豐年說再見吧.我會把你藏起來,你是我的,我絕不退讓!」

  熊溫柔氣炸了,拍打著他寬闊的胸膛。「你是瘋子!你放開我!」

  就在兩人拉扯不清時,為了怕魏總傷到溫柔和可能已經有的小寶寶,豐年只好公佈答案--

  「魏總經理。」

  魏邼人緊緊摟著熊溫柔,陰沉地瞪著豐年,他的氣勢很明顯,誰和他搶老婆,他就和誰拚命!

  豐年微笑。「是這樣的,請你動作輕一點。」

  「你心疼了?」魏邼人輕嘲,表情很難看。

  豐年聳肩。「做朋友的當然會關心,只是魏總肯定比我們更心疼溫柔,不是嗎?」

  魏邼人語塞,熊溫柔大樂,直想拍手叫好。

  「溫柔的事,你少碰。」魏邼人嗆聲。

  豐年又聳肩。「好啊,能省一事是一事。對了魏總,我忘了告訴你,溫柔可能懷孕了,我正要帶她去醫院檢查,所以請你動作輕一點,以免傷到溫柔肚子裡的小寶寶啊!」

  他說得雲淡風輕極了,但魏邼人呆若木雞地愣住了。

  熊溫柔憤怒地瞪著好友,恨不得一腳踹翻他。

  懷孕?

  魏邼人瞪著熊溫柔平坦的小腹,震驚到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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