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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富希喬]總裁駕到(戀人塔羅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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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2:18 |倒序瀏覽 | x 3
總裁駕到【戀人塔羅之一】作者:富希喬

她只想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又沒招誰惹誰,
卻因一個不注意撞見他,居然被他當作戲耍的對象,動不動就整她!
好,沒關係,她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他計較。
可……他會不會太超過?
不但老是讓她成為眾家女性記恨的標的物,還三不五時吊她的胃口,
明明就害她對他動了心,卻膽敢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之下,演出失蹤記?!
好,他就給她記住!
她會輕易原諒他的「無心之過」才怪!
而他,他可是從未對女人這樣紆尊降貴過喔!
可為何在他以為她不平凡時,她很平凡;他以為她很平凡時,她卻又不平凡,
這樣會不會太不公平,害他根本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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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2:42
楔子  
  
  五年前

  古老的氣息發散在空氣中,奈良的一角坐落著一幢龐大的古代庭園建築,那圍牆漫無邊際地延伸下去,從外面隱隱可窺探到裡面綠蔭的濃密。

  山形的屋頂,鋪著薄板的平屋建築是主屋,從主屋進去,可以看到約六十坪寬敞筆直的榻榻米大廳,紙門拉開,掩映著庭院裡的美景。

  穿著紫色和服,像日本人偶一樣皮膚雪白、黑髮濃亮的小女孩──「女教皇」葛真夜,滿臉不悅的趴在榻榻米上。

  「那些老頭愈來愈討厭了,尤其是五表叔,我不想讓他當總裁了。」她以驕蠻的童音嗔道。

  葛之彥冷靜地道:「時間也差不多了,被他們操控了這麼多年,也該是奪回來的時候。既然如此,那……誰來當總裁?」

  他年紀才二十一歲,但一身筆挺的西裝,加上金絲框的眼鏡、冷冽幹練的氣質,看起來就像可以一手掌握大企業的菁英份子,他的代號是「吊人」。

  「絕對不可能是我,我才十一歲。」葛真夜刻意地瞟了一眼坐在和式矮桌旁喝茶的葛森。怎麼樣也該是他出面才對!

  穿著唐裝長袍、戴著小小圓框墨鏡的「愚者」葛森,俊美的薄唇寫滿了玩世不恭。他年紀最長,二十三歲,但怪異奇詭的行事風格,絲毫沒有身為老大的樣子。

  「呵呵……十一歲的總裁也很有趣啊!」他逕自捧著骨董茶碗喝茶,笑說道。

  「別開玩笑了,當然是你來當,你年紀最大,就法律上來說,你也是我們的大哥。」葛之彥冷冷地下結論。

  「嗯,森來當總裁吧!有森在一定很好玩。」葛真夜拚命點頭。

  「呵……讓我當總裁?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葛森笑得無害。

  一直在一旁跪坐著玩筆記型計算機,穿著白色蕾絲洋裝的十四歲少女──「魔術師」葛元夢,終於抬起矇矓的大眼。

  「你們在說什麼?」她面無表情,就像機器人一般。

  葛真夜揮揮手安撫道:「只是在討論一個遊戲罷了。小夢,妳繼續去寫遊戲程序,不要被我們打斷了。」

  於是,一場改變整個創星集團的風暴,就此大事底定

  創星集團最初是由中國的葛氏一族創立,原本以經營茶、絲綢、香料等傳統產業起家,隨著中國戰爭不斷,他們用固有的資本買下西方的一些軍火廠,做起軍火生意;現在則主要分佈在亞洲各地和美國,準備以鉅額資本開始產業轉型。

  今天位在上海總部的會議室裡,正召開四年一度選任總裁的董事會,這同時也是葛氏財閥各派分支的家族總聚會。

  會議室裡完全是中國風的佈置,天花板是紫檀木精雕的五福臨門,樑柱下的展示櫃裡整齊擺放著明清時代的瓷器、玉雕。

  每張太師椅上都坐著一個個西裝筆挺、腦滿腸肥的老人家;太師椅旁的茶幾上,都放著小巧的筆記型計算機。

  一群黑西裝、小平頭、戴墨鏡的酷哥,則隨侍在旁,保護各位董事的安全。

  「……那麼,就由我來連任總裁,相信各位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但現在是民主時代,凡事要按照法律來,我們還是不能免俗地要表決、表決。」葛五爺嘿嘿地笑道,臉上的橫肉快把眼睛都給擠不見了。

  他擁有百分之三十二的股分,是今天與會持股最高的董事,自從前前任總裁葛文龍在任期內過世,這六年來,都是由他擔任總裁。

  這次例行的總裁選任大會,大家都知道只是個形式,畢竟,要能拿下超過葛五爺的股分,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那現在,贊成我接任總裁的──」葛五爺才要強行表決,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等等,我反對!」

  突然,會議室的大門打開,在保鑣的陪同下,四名男女走了進來。

  「五表叔,今年你當不成總裁了!」葛真夜笑嘻嘻地說道。

  「哼!這裡不是小孩子玩鬧的地方。」葛五爺嗤笑道:「你們要提出其它人選嗎?我不當總裁,誰當?」

  他放肆地打量全場,在座的董事都帶點畏懼地避開他的眼光。

  「我當。」葛森邪魅地笑著,一邊悠閒地在主位的太師椅上坐下。

  一身玄黑絲綢繡龍紋的唐裝長袍,把他一八○的身高襯得無比高大,他英挺深刻的五官,此刻被那微笑點得有些詭譎難辨。

  懾人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覺得他可以在談笑之間擺平一屋子的窮兇惡霸。

  「你……你說當就當?!這什麼笑話?憑什麼?」葛五爺乾笑,心底卻對他過分從容的態度感到有點害怕。

  「憑我們日本葛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分支持他。」葛真夜驕蠻地站出來。

  「憑我們台灣葛家百分之七的股分支持他。」戴著金絲框眼鏡,一身鐵灰色亞曼尼西服的葛之彥站出來。

  「憑我們香港葛家還有百分之十八──不好意思,十分鐘前,已經增加到百分之十九的股分了,加起來剛好超過一半。」葛森笑著,像只慵懶的大貓。

  「怎麼……怎麼可能?你們的股分不可能有這麼多!」

  葛五爺心慌的以粗肥的手指快速地敲下身旁的筆記型計算機,想要弄清楚集團的持股分配。

  「沒辦法,之彥喜歡做些小投資,小夢設計的程序又很賺錢,五年來隨便做一做就是這樣了,剛剛好所有股分五分鐘之前才轉移到我手上。」葛森說得一派輕鬆。

  在他身旁氣質冷酷的葛之彥,也只是輕輕推一下鼻頭上的眼鏡,唇邊露出冰寒的笑。

  尾隨在後的葛元夢完全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麼,像個美麗的洋娃娃一樣,靜靜的站在一旁發呆。

  葛五爺臉上失去了血色。

  大勢已去!

  怎麼也沒想到會敗在這四個小鬼手上,早知如此,當年絕對不讓香港葛家、台灣葛家把葛森、葛之彥過繼給葛文龍,今日竟養虎為患……

  葛五爺錯愕又懊悔地狠瞪著他們,但已挽回不了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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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3:14
第一章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才十一月中,那又乾又冰的空氣就讓人忍不住想拿長大衣將自己全身包起來。

  天色陰陰暗暗的,但也不是要下雨,就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個灰濛濛的冬天早晨。

  官瑪穎穿著灰色毛料套裝,外面罩著鐵灰色毛呢大衣,快步地走出捷運站,朝公司創星科技的方向趕著去上班。

  她有一頭柔軟又蓬鬆的及肩棕髮,純真乾淨的鵝蛋臉上掛著一副稍嫌老氣的黑框眼鏡。

  其實她長得挺可愛的,吹彈可破的膚質讓她算得上是小美女一個,但她的打扮跟眼鏡卻讓人退避三舍,很少人有工夫去注意到眼鏡下的美麗。

  鈴~~手機響了。

  「喂?」離上班時間只剩幾分鐘了,這牽涉到全勤獎金,她開始邊講手機邊跑了起來。

  好在公司位在一條空曠的岔路上,她這樣邊講邊跑倒也不用特別擔心會有什麼車輛往來。

  「喂,瑪穎,公佈了!」

  「什麼?公佈了?!現在才九點二十分耶!」瑪穎一邊看著手錶一邊驚叫。「那……我考上了嗎?」

  「等等……我看一下……」

  手機那頭的朋友開始瀏覽考選部網站的榜單,瑪穎覺得整顆心都快停止了。

  今年是她大學畢業後第二年參加律師考試,求求上帝,讓她考上……

  「喂,瑪穎妳──」

  朋友話才剛說了一個起頭,瑪穎太專注在手機上,渾然沒注意到右前方停著一輛勞斯萊斯,車門外有兩個高大的男子正在聊天,她筆直地往那兩人衝撞過去,絆到了他們的長腳,往左邊一跌──

  葛森敏捷地伸長左臂,輕易攬住了她的身子,讓她的小腦袋直接往他的胃部衝撞。

  「好痛!」瑪穎覺得自己的頭好像砸在一堵牆壁上,她雙手抱著頭,忍不住哀嚎。

  葛森笑得輕鬆,雙手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推離自己一段距離。

  「森,沒事嗎?」一旁的保鑣阿齊連忙探問。

  「我怎麼可能有事。」他輕笑。「倒是趕快看一看這個冒失鬼有沒有怎樣?」

  瑪穎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聽到聲音,自然地抬起頭來,這一看便微微一怔。

  眼前是一個英俊至極的男子!

  漆黑如子夜的薄短髮,膚色是光亮的古銅色,五官深刻俊美,小圓框的墨鏡下,他微微瞇著狹長的丹鳳眼。他的挺鼻帶點鷹勾,好看略薄的唇正抿著一個促狹的笑。

  仰望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向來自認並不花癡的瑪穎此刻竟說不出話來了。

  「對、對不起……」她邊囁嚅道歉邊後退。這個男的好高大啊!有一八○以上嗎……

  等等……她哪有閒工夫想這個呀!她腦袋開始運轉起來,猛地跳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該死!她到底考上律師了沒?

  瑪穎瞬間忘記面前杵著的兩個大男人,開始瘋狂地找起剛剛講到一半的手機。

  「奇怪了?!手機咧?剛剛明明在手上的啊……」她拚命拍著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緊張的到處張望,突然眼角瞄到斜前方地上的手機。

  「啊!」她衝到阿齊腳邊的地上蹲下,嚇得阿齊倒退一步趕快護住葛森。

  「壞掉了?!」她震驚地撿起因為剛剛差點摔倒,從手上飛出去散成兩半的手機。

  天啊!這樣她怎麼知道她到底考上了沒?

  她暫時沒有心思為手機的死亡哀悼了,心裡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因此雖然手上還抓著手機的殘骸,她已經站起來轉身揪住葛森胸前的長大衣衣襟。

  「你手機快點借我!」她著急地抬起頭來瞪著他,臉龐挺可愛的,但語氣一點都不客氣。

  墨鏡後的雙眼露出一抹興味。

  這個女的從剛剛到現在,一個勁兒的慌慌張張,活像在演爆笑劇。黑框眼鏡下的臉像白煮蛋那樣圓潤甜淨,挺可愛的……但她只為他呆愣一秒鐘,接著就幾乎無視於他的存在,真是令人挺傷心的呢!

  而現在,終於又注意到他了,卻是凶巴巴的跟他借手機?

  「你的借她。」葛森揚起薄薄的唇角,轉頭對阿齊吩咐一聲。

  「哦!」阿齊不甘願地把自己口袋中的手機遞給瑪穎;瑪穎也老實不客氣地立刻撥起號碼來。

  「喂,金金,是我,瑪穎。」

  「喂,瑪穎喔……妳別難過,妳沒考上耶……」知道她是要問這個,金金在她還沒開口前就先說了。

  律師落榜了,怎麼可能不難過呢?瑪穎的心臟像坐上「大怒神」一樣,筆直墜落下去。

  「喂?瑪穎?妳在聽嗎?」手機另一頭的好友,因為聽不到她的聲音而焦急的問。

  沉默片刻,瑪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了,我……沒事,我還要趕去上班,謝啦!」

  她不待金金回話,就失神地掛掉手機,將手機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僵硬地掉頭就走,對週遭景物視而不見……

  「小姐!我的手機──」阿齊一驚,連忙叫喊。

  「哈哈……」葛森忍不住用拳頭抵住鼻子噴笑。敢情那女的失魂落魄到要順手牽羊了?!

  被阿齊一叫,瑪穎回過神來,趕緊跑回來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他。

  「對不起,我忘了……」她羞得想把自己丟進坑裡就地掩埋。啊啊啊~~怎麼會這樣偷了人家的手機?!

  葛森笑得胸膛不住震動,看向她的臉,卻意外發現那顆白煮蛋上掛著兩行清淚。

  「怎麼哭了?」葛森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但勾引人心的目光卻像穿透了墨鏡直射她。

  她掉淚時竟突然出現一種讓人想擁她入懷的柔弱氣質……

  「啊?」瑪穎愕然,笨笨地用手摸上自己的臉。真的耶!她竟然哭了!

  「為什麼哭?」葛森再次問道。

  「我律師考試沒考上──」話才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是笨蛋嗎?陌生人隨便問一句,她就跟人家傻傻地答了起來!瑪穎懊惱地咬著下唇。

  律師沒考上?!雖然好像有點幸災樂禍,但葛森聽了真的很想笑。

  他腦海裡就算想千百種答案也不會想到這個答案,畢竟,要在路上遇到一個因為律師考試落榜而哭泣的女人,未免機率太小了一點!

  「妳叫什麼名字?」他用像醇酒般誘惑的聲音問道。這個女的很好玩,他想要她……

  但瑪穎已經掙脫魔力之網了,因為,她正兩眼發直地瞪著自己的手錶。

  「哦!天哪,只剩一分鐘了!」她今天怎麼會這麼倒霉!

  抱著滿腹的委屈,為了全勤獎金,她立刻轉身拔足狂奔,馬上就把葛森他們拋到身後,也拋出腦海之外。

  長長的大衣在風中翻飛,露出她皎白勻稱的小腿,葛森的眼神流露一絲純男性的欣賞。

  「啊哈!你對女人的魅力沒用了。」阿齊撇撇嘴道。

  女人,尤其是年輕女人,通常都像飛蛾撲火一樣追逐著葛森,而且下場也都像撲火的飛蛾一樣;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對葛森這麼無動於衷的人。

  阿齊是葛森的保鑣,跟葛森一樣二十八歲,就連身形也相似。

  「不見得,她似乎有要事在身──不過,還是挺可惜的。」

  葛森露出不羈的微笑,黑色長大衣將他襯得更加高大,他意態悠閒的靠在勞斯萊斯的車子上。

  「請容我提醒你,『總裁大人』,你也是有要事在身!你應該趕快去創星科技找葛之彥──」

  「不用急,之彥又不會融化掉。」他挺自得其樂的。「你就讓葛五爺跟他那孽子再多鬧一下嘛!如果他們真的把總裁位置搶回去,那樣玩才刺激呀!」

  「不行啦~~絕對不可以!」阿齊開始緊張起來,深怕他玩真的。

  厚~~什麼這樣玩才刺激?!當他的保鑣已經受過夠多的刺激了,更不用提他動不動就扔下他不見,這次好不容易在土耳其找到他,說什麼
也不能讓他又溜了。

  「好、好、好,不要緊張,你一緊張待會兒又鬧胃痛了。我現在就去找之彥,你趕快帶著這輛笨重的勞斯萊斯消失吧!」

  「我必須跟在你身邊保護──」

  「笨小孩,你還是快點把這輛車給解決掉吧!這麼引人注目的車,子彈第一個就打到我們頭上。」

  「好吧!那我去換輛車──」萬分委屈。

  「順便一提,我不打算住什麼五星級飯店,也不要買什麼陽明山豪宅,更不願意去之彥他家住,所以,你幫我弄個隱密、可以泡溫泉的家,我兩天後要搬進去。」

  話一說完,葛森便雙手插進長大衣裡,像只雍容的大貓轉身邁開步伐。

  「我知道了……」阿齊皺著張臉,不悅地小聲咕噥道:「我是保鑣又不是管家──」

  「這句話麻煩請等打贏我時再說。」葛森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訕笑。

  阿齊那張娃娃臉又不甘心地垮掉了。

  可惡!兩天內要弄到什麼隱密又可以泡溫泉的地方?!買新房交屋都沒有這麼快──啊!對了,可以住那兒,他絕對無法拒絕的……

  阿齊心頭倏地浮現一個既可以達到葛森要求,又可以為自己出一口怨氣的好地方!

  創星科技是一個才成立三年的新公司,它從資金到人才,都是葛之彥一手包辦的,算是他的心血結晶。

  目前公司以遊戲軟件製作、線上遊戲、多媒體為主要業務,正籌備跨足到其它辦公用操作系統、防火牆程序等領域。

  位於二十樓的總經理辦公室裡,秘書王亞慧匯報完今天的行程。

  「還有其它事嗎?」葛之彥不帶感情地問道。

  「會客室裡有一名客人──」

  「我不見沒有事先預約的客戶。」他冷冷一句話就讓王亞慧嚇得快渾身顫抖。

  「對……對不起,他說告訴你他叫葛森,你就會曉得……」

  本來作為秘書的專業,她怎麼也不該放陌生人上來,但那男的有一種特別的魅力,讓人無法拒絕。

  意外的是,葛之彥沒有生氣,反倒是挑高了眉頭。「立刻讓他進來。」

  一向除了冷、冷、冷,沒有其它反應的總經理,竟然會有這種表情,還真讓王亞慧看傻了眼。

  不到一會兒,高大挺拔的葛森穿著灰色西裝,外罩著黑色長大衣走了進來,王亞慧趕緊退下。

  他優雅地拿下圓框墨鏡,狹長的丹鳳眼裡滿是戲謔的笑。

  葛之彥起身離開辦公桌走到他身前,緊接著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拳向他胸口揮去。「讓我揍你一拳!」

  葛森閃避過,用左手接住他的拳頭,墮落天使般地笑道:「怎麼可能讓你揍呢?!」

  「我知道一定打不到你,」葛之彥收回手,難得地露出笑意。「只是不打到不甘心。你當總裁五年,失蹤的時間就超過一半,見你一面比登天還難。」

  「沒辦法,當總裁實在太忙了。」葛森用再嚴肅不過的口吻道。

  葛之彥被他的吹牛不打草稿的話語弄得好氣又好笑。

  「忙什麼?你全都丟給發言人和副總裁去做了!露面也沒露過、簽呈也沒簽過,別說外界了,集團裡除了大老,有誰知道總裁詹姆士•葛到底是誰?有時真懷疑當初你為什麼會接下總裁這個位置?」

  「有什麼好懷疑的?當然是為了好玩。」葛森輕聲低笑,隨意地走到歐式沙發旁,逕自坐了下來,神態怡然自得。

  的確是沒什麼好懷疑的,葛之彥自覺自己問了個無聊的問題。

  「那這次是出了什麼事?」葛之彥收拾起輕鬆的心態,金邊眼鏡後的棕眸閃過一絲銳利。

  「葛五爺的兒子葛先涉嫌盜用公款,而且還跟大陸的上海幫以及台灣的白虎盟掛勾綁標。大陸那邊,我們香港葛家會暗中處理;至於台灣……很有趣,我想親自玩玩。」

  葛之彥深思地看了他一眼。被森看中、想要玩一玩的對象,恐怕會死得非常、非常慘……

  「你有什麼計畫?」

  「先收集資料,然後微服出巡、視察一趟,正好知道總裁長什麼樣的人實在非常少,藉這機會我想認識、認識大家……」葛森拉長語調,露出詭譎的笑。

  「我很高興我是你家人,你對家人好得沒話說。」葛之彥靜靜地評論。對家人以外的人,葛森幾乎是無情冷血的。

  「既然是家人,希望你不要介意這段時間讓我在你手下工作。」

  「工作?!」葛之彥驚訝地揚眉,嘲弄地道:「我敬愛的總裁,請問您要在我這小小的子公司擔任什麼職位呢?」

  「一個閒一點的差事,不要妨礙我辦事……那就……企管顧問好了。」

  「沒問題。」怎麼可能讓他閒到底呢?待會兒他就要下令以後所有簽呈都要先送葛森「顧問」那邊會簽。

  「葛先生,您的辦公室在十樓,我帶您過去。」

  特助歐麗敏接到總經理的命令後,在最短的時間內,為葛森清出一間「顧問辦公室」。

  現在她和葛森兩人待在電梯裡,她正要帶葛森過去。電梯內冰冷銀色的四面牆壁,像是將他倆緊緊環繞在一起。

  「真是好高興,有像您這樣的人來我們公司工作。我叫歐麗敏,您有『任何事』都可以隨時吩咐我~~」她刻意在「任何事」加重語氣。

  剛剛看到葛森第一眼時,她就三魂七魄掉了一半,現在趁著兩人都在電梯裡,她火辣的身軀更像沒了骨頭一樣,一個勁兒往他身上磨蹭。

  「妳叫麗敏?」葛森笑盈盈的望著她,再清楚不過她的意圖了,而他也樂意接受。

  「對……」歐麗敏的手抵向葛森的胸前,感受大衣後那堅實的胸膛。「您『什麼事』都可以隨時吩咐我──」

  「那現在好了。」葛森露出惡魔般魅惑的神情。

  「嗯?」歐麗敏有點驚訝。他說的是那個意思嗎?他們現在還在電梯裡耶?

  「吻我。」葛森只是慵懶地看了她一眼,下命令。

  歐麗敏猶豫不到一秒鐘。反正十樓法務室的人絕對不會使用這個總經理專用電梯……

  她踮起腳尖,攀上葛森的後頸,吻向他,頓時覺得自己彷彿掉入了沒有底的深淵,激情流竄,令她戰慄。

  葛森好整以暇地捧起她的臀,享受軟玉溫香在懷。

  他喜歡所有好玩有趣的事,跟女人上床也是其中之一;不過不交女友、不養情婦是他的原則,因為那樣玩很容易膩。

  反正投懷送抱的女人這麼多,他實在是不缺對象,雖然有時覺得欠缺挑戰性了點。

  一邊吮著歐麗敏的舌,葛森的眼神越過她的肩看向電梯的控制板,漫不經心地想著──

  嗯……如果小夜和小夢哪天想談戀愛,帶回來的對象非得過了他這一關不可,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妹妹跟像他這樣的浪蕩子交往的……

  「你考上了嗎?」

  面對第三個一進辦公室就問她考上了沒的同事佩怡,瑪穎只能僵硬地扯開一個微笑。

  「沒、有。」

  「真的呀?啊——好可憐!不過沒關係,在這裡當法務也很好呀!薪水雖然普通,但女孩子家嘛!這樣也夠生活了。」佩怡笑道。

  「對呀!出來工作愈久愈難考上,你也別太把考試結果放在心上嘛!」另一個同事麗如也隨口道。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沒、有、把、考、試、結、果、放、在、心、上。」瑪穎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不過,不是聽說今年的錄取率比較高嗎?怎幺你還是不行?你是不是哪一科寫壞啦?」佩怡繼續追問。

  「……對呀!今年錄取率是比較高,但總之就是我念得不夠好吧!」她悶悶回道。地雷被踩到,第二次了。

  她怎幺會知道為什幺她還是不行?!她要是知道,就考上了呀!

  瑪穎很想找一張牌子,在上面寫上「律師落榜,請勿靠近,小心咬人」,直接掛在自己身上。

  這間小小的法務室四個人裡,就屬她的年資最少,雖然是C大法律系畢業的,但沒拿到律師執照,說什幺都沒用,當然只能被當作跑腿打雜的小妹了。

  法務室裡的其它人早八百年前就放棄國考了,畢竟,要一邊工作、一邊唸書,實在太辛苦,見到她總是一天到晚捧著書念,常常取笑她。

  「好啦——大家趕快回自己座位上工作。」最年長的曾姊打圓場,把一份卷宗交給瑪穎。「瑪穎,這份簽呈麻煩你了。」

  「那我現在把簽呈拿去給總經理簽。」瑪穎感激地看了曾姊一眼,接過簽呈。

  唉!不管別人怎幺說,就算她真的是很笨,考都考不上,但當律師是她的志願,她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她在心裡為自己打氣,抱著簽呈立刻走出辦公室。

  瑪穎抱著簽呈直挺挺地站在電梯前面,但等了很久,電梯都沒有動靜。

  「怎幺回事?壞掉了嗎?」她言語道,一邊又按了好幾次按鍵,但都沒有用,頓時怒火攻心。

  「好哇——今天連你都在玩我!你以為我只能搭你這台破電梯嗎?告訴你,今天不可能再有任何事能嚇到我了,我這就去搭總經理專用電梯,看你能拿我怎樣!」她嬌嗔道。

  瑪穎氣呼呼地跑到迴廊的另一邊,恰恰好總經理專用電梯就停在十樓,她高興地按了按鍵,電梯門打開——

  啊咧?!

  看到的景象讓她當場呼吸停止。

  一個男的埋頭在一個女的半敞的豐乳裡,只差一步,那女人的胸罩就要被剝掉了,她的襯衫凌亂、領口大開,穿著窄裙的雙腿還掛在那男人的腰上,讓那男子抱著她的臀。

  「對……對不起!我走錯了!」

  下意識地,瑪穎認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闖進別人的房間什幺的,但才轉過身,想想又不對。

  等等……她剛剛按的是電梯沒錯呀!

  燒紅著臉,她火速轉過身來怒瞪電梯裡的兩個人。

  發現有人,歐麗敏嚇得連忙從葛森身上跳下,轉頭驚慌地看向瑪穎,一手還拚命揪緊襯衫前襟。

  「不好意思,我要上樓,麻煩你們趕快出來!」瑪顆手裡夾著簽呈,雙臂環胸,冷冷地睨著歐麗敏。

  歐麗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高興被比自己職位低的瑪穎這樣嘲弄,惡人先告狀地質問。「你怎幺可以使用總經理專用電梯?」

  「因為另外一台電梯壞了。」瑪穎不屑地用大拇指往自己肩膀後頭指了指,對她比了一個「請滾出去」的手勢。

  葛森越過歐麗敏的肩頭,從頭到尾把瑪穎的反應一覽無遺。

  原來那顆白煮蛋在之彥這裡上班啊!見到她絲毫沒注意到自己,他決定出聲提醒她一下。

  「好巧,又見到面了。」

  瑪穎疑惑地把視線落到男方身上,之前她一直沒有去注意。

  「啊!是你——」是今天早上要他人借她手機的那個男子!雖然拿下了墨鏡,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要不記得他很困難,不僅是因為他的外型出眾,也是因為他那特殊的氣質——他老是笑咪咪的,好像任何事物都可以是他的玩具,他樂在其中。

  本來對他印象還不錯的,畢竟他好心扶了她一把,又讓人借了她手機;但現在被她目睹他「公然猥褻」——哼!爛人一個!

  葛森看著她的臉頓時變得紅通通,他可不會誤以為這是害羞,因為很明顯地她氣壞了,她氣鼓鼓的小臉看起來就像是……一顆滿月的紅蛋。他為自己的聯想險些笑出聲。

  「無恥!」瑪穎喃喃罵道。這種場合,他還敢跟她相認!

  「你罵我?!」歐麗敏氣憤地叫囂。

  不是罵你!但瑪穎懶得解釋,她卯起勁來,直接硬擠進電梯裡,動手把他們三兩下推出電梯門外。

  「哦——」歐麗敏才驚叫一聲,就被推出電梯外,她還想再衝進電梯裡教訓瑪穎,至少要警告她不准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但太遲了。

  瑪穎己經按下按鍵,把電梯門關起來,差一點還夾到歐麗敏窄裙的裙擺。

  「你怎幺敢——可惡!你給我記住!」歐麗敏氣得跳腳。

  一旁的葛森則是笑得彎下了腰。

  哈哈哈……那女孩實在太好玩了!反應好激烈,而且很明顯地已經把他恨進骨子裡去了……哈……

  「葛先生,不好意思,我們……」聽到笑聲的歐麗敏趕緊道歉,心裡還抱著一絲想繼續的希望。

  「麻煩你告訴我我的辦公室在哪,我自己去就行了。」

  葛森終於止住了笑聲,仍舊是笑笑的抬起頭來,但那雙丹鳳眼很明顯的表達出來冰冷的拒絕。

  跟跑掉的那個女的一比,他突然不想碰眼前這個庸脂俗粉了。

  「在……前面直走,左轉到底的那一間……」為什幺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怕呢?

  「謝謝。」他雙手插進長大衣的口袋裡,昂首闊步,撇下她走開,氣質似魔似魅,凜然不可侵。

  電梯裡的瑪穎不由自主地雙腿發軟。

  如果只是看到那三級片的一幕,還不會讓她怎幺樣;但一認出是那個男的,想像到他那放電的丹鳳眼、若有似無的微笑,用修長的手指愛撫……

  嘩——血液完全逆流而上!

  電梯門打開了,但瑪穎只是死閉著眼睛,手握拳頭拚命往自己的頭上輕敲。

  清醒點!想什幺男人?想想你的民訴才對……該死!今天怎幺這幺倒霉……

  「瑪穎,你在幹嘛?」王亞慧按開電梯門,詫異地看著瑪穎。

  「啊?」她睜開眼睛,尷尬地笑笑。「沒事,這些是要給總經理的簽呈。」

  她連忙把快被她捏爛的簽呈遞給王亞慧。

  王亞慧接過去看了看。「我幫你拿給總經理。哦!對了,總經理說以後這些簽呈有空時也要讓新來的顧問看一下。」

  「顧問?有新來的顧問?」瑪穎順口問道。

  「對,後天到職,辦公室也在十樓,是個大帥哥喔!」王亞慧笑道。

  「欽——我對帥哥敬謝不敏啦!」瑪穎連忙擺擺手。

  想到另外一個帥哥令人髮指的行徑,就可以知道天下帥哥都是一般黑的!

  王亞慧笑道:「我知道!你在考上律師之前,都要過清心寡慾的生活對不對?對了,說到律師——」

  瑪穎飛快打斷她的話。「我今年沒考上,我沒事,掰掰!」

  今天她已經受夠這個話題了!

  火速按下關門鍵,電梯門在她說完的同一時間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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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3:44
第二章   

  「好孩子,這就是你替我安排的住宿?你安排得真好……」葛森唇角上揚,但話中的含義讓阿齊背脊發毛。

  前兩天葛森待在之彥家裡小住敘敘舊,今天,阿齊帶他來到他在北投山區替他安排的住處。

  一路上愈走愈深山、愈走愈偏僻,直到所有有名沒名的溫泉旅館全都過去了,才在這楝旅館前面停了下來。

  說它是旅館,還真是高估它了。

  它由三棟雙層的日式木造建築彼此相連,雖然不大,但應該至少有十間房;屋外也有小小的庭園,鋪滿鵝卵石的小道通往玄關,招牌上也寫說裡面附有溫泉大浴場。

  但問題就出在,這裡看起來像是飽經風霜,恐怕從日據時代起就沒改建過。

  旅館的木牆斑駁腐朽,旅館的屋簷灰撲撲的像八百年沒下過雨,積了深深的陳年舊痕;豎在外頭,寫著「溫泉旅館」的木頭招牌,不只龜裂,字跡還脫落;庭園荒涼,縱橫交錯著無人打掃的落葉殘枝,搭上旁邊的山林,整個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簡而言之,兩個字可以形容這棟旅館,那就是:鬼屋。

  「我說過我不住飯店。」葛森拿下墨鏡,悠閒地用布擦了擦,收起來。

  「總裁您是說絕對不住五星級飯店,相信小的,這裡絕對沒有五星級。」阿齊硬著頭皮辯解,想要爭取時間。「而且這裡非常隱密,也可以泡溫泉。」

  他知道葛森在日本葛家待了那麼多年,已經受夠住和室了,因此,這次就算拚上小命一條,他也一定要逼葛森住進他最討厭的和室,以報一箭之仇。

  「你以為你耍耍嘴皮子,我就非得住這不可?」葛森側著頭斜睨他,嘴角的笑益發陰惻。

  「我不敢這樣認為……」阿齊在心中默禱。只要再幾秒鐘,救星就會出現,五、四、三、二……

  突然,一個圓滾滾的老婆婆從旅館裡衝出來撲向葛森,讓他猛地一愣。

  「歡迎!歡迎!」她笑咪咪地用雙手握住葛森的手,還用力上下的搖晃。

  「真高興像我們這樣破爛的旅館還有人願意長住,我從一早就盼望你來呢!你長得真好看,挺像我死去的丈夫的,呵呵呵……有沒有被我們旅館的外觀嚇著啊?」

  「怎麼會!這裡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氣息,讓人的心都平靜下來了。」葛森瞬間遞上親切無比的笑容,彎下身也用雙手握住老婆婆的手。

  但在此同時,他從眼角餘光放出必殺的冷箭射向阿齊。這個死小孩!

  他小時候在香港是奶奶最疼的長孫,奶奶過世很久了,因此使得他對普天之下所有祖母級人物都毫無招架之力,阿齊就是吃定他這點了!

  「你這麼喜歡就好,來,我帶你進屋裡去。我從小就住在這兒,算算有六十幾年了吧!」

  老婆婆熱切地拉著他進屋去,個子雖嬌小,但嗓門響亮、健步如飛。

  好在屋子外觀雖然恐怖,屋裡倒還乾淨樸素,全都是台灣現在已經很少兒的純和式佈置。

  穿過主屋,越過連接左屋的迴廊,老婆婆帶他到另一棟房子的「松之間」。

  「就是這一間,行李都幫你整理進壁櫥了。啊……上一次有貴賓使用這棟房子,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呢!」老婆婆圓敦敦的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

  「真可惜,這裡佈置得非常高雅,環境也很清靜。」只是不適合愛住洋房、喜歡帶女人回來過夜的他罷了!

  「好感動你這麼說……」老婆婆像少女一樣發出夢幻的眼神。「對了,這裡有點冷,我去幫你拿暖爐過來。」

  一想到馬上動作,她立刻「咚咚咚」地跑回主屋。

  抓到時間,葛森一秒都沒有浪費,立刻單手拎住阿齊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懸空。「你跟她說我要在這兒住多久?」

  「一個月……也有可能再延長……」阿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老老實實稟報。「森……我……快……沒辦法……呼吸……」

  「一個月!」葛森的笑像春風一般和緩、溫泉一般溫暖。「那就請你至少三個月別出現在我面前,省得我忍不住想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拆出來燉湯!」

  冬天黑夜一下子就來臨了,瑪穎雙手插在口袋裡,夾著公事包,快速地從捷運站跑出來。

  可恨的是,家裡離捷運站有一大段山坡路要走,也沒有公車直達,沒有錢買汽車、也不敢騎機車的她,只能每天這樣訓練自己的蘿蔔腿,一路跑馬拉松回家。

  「呼、呼……」她停在旅館外頭,手扶著木板招牌,像老太婆一樣彎著腰喘氣。

  「姊,你丟不丟臉?從小到大就住在這裡,怎麼爬上來還喘氣喘成這樣啊?」官恩從櫃檯的窗口望見她,立刻出門迎接她。

  「不一樣……我以前用不著跑回家……」是上了班之後,回家時間變晚了,才得用跑的。

  瑪穎邊喘氣邊走進去,在玄關非常不淑女的踢掉平底黑鞋,換上拖鞋。

  弟弟官恩則像老媽子一樣,在她身後幫她把鞋子放進鞋櫃。

  「今天什麼事?瞧你樂成這樣,還出門迎接我?」她一邊在櫃檯倒了杯茶給自己唱,一邊看向長得像馬鈴薯一樣粗粗壯壯的弟弟。

  「嘿嘿……有一個客人上門了,阿嬤跟阿水伯正在廚房準備飯菜。」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這是這兩個星期以來唯一的客人耶!頂多住個幾天,開銷根本劃不來。」瑪穎蹙蹙眉心。

  「他不是來住幾天喔!他是要在這裡住上三個月,他說三個月後還有可能會延長,而且住的還是最貴的。松之間。!」

  瑪穎沒好氣地敲了弟弟的頭一記。「人家這樣說你就相信啦?我們家旅館長這樣,怎麼可能有人會在這裡住三個月?」

  不是她要洩自家人的氣,他們家旅館是阿嬤家祖傳的,雖然曾經風行一時,但隨著新北投愈來愈多新旅館蓋起,再加上父母相繼病逝,旅館就沒落了。

  整楝旅館的外觀腐朽的腐朽、龜裂的龜裂,雖然他們有在裡頭用一些木材、水泥DIY,做一些補強,但還是很破爛。

  如果不是因為阿嬤喜歡做旅館、弟弟官恩當完兵後又一時找不到工作,經營旅館剛剛好,他們可能早就把旅館收起來了。

  旅館客人不多,所以他們也沒多請什麼人手,因此瑪穎偶爾也得兼做RoomService的小妹,幫忙打打雜。

  像這樣「小而不美」的旅館,真的有人要住三個月?

  「是真的!那客人已經一口氣把三個月的住宿費都付清了,他還誇說我們家溫泉的品質很好呢,你幫我把他要的報紙雜誌送進去,順便叫他出來吃晚飯。」

  「好吧!」或許她太多疑了,真的有人會喜歡上他們家旅館這種陰森的調調也說不定……

  瑪穎上樓換了一套舒適的粉色棉質運動服,她拿了報紙和雜誌往左屋的「松之間」走去。

  松之間是他們家最上等的房間,二樓是臥室,一樓是起居間和書房。

  為著阿嬤的死腦筋,堅持做旅館的當然要有所謂「總統級的套房」,所以才一直沒有做任何改裝,維持這樣大格局的房間,也因此,十幾年來根本沒幾個客人真的住過。

  「先生,您的雜誌和報紙送來了。」她敲了敲松之間的書房,語氣輕柔優雅大方,符合阿嬤教育的日本級的服務水準。

  「請進。」一個好聽清澈的聲音傳來。

  聽起來是個有教養的好人,瑪穎暗暗鬆了口氣。要知道,旅館什麼樣的怪客人都可能出現!

  她推開門,裡頭有一個穿著寬鬆黑色休閒線衫、卡其長褲的男子,正背向她站在書架前面。

  哇——好高大!這種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黃金比例呀?寬肩窄臀、雙腿修長……

  好在沒有一大堆明顯凸起來的肌肉,她一直對肌肉健美男有點感冒……

  一邊偷瞄他的背影,瑪穎一邊把報紙雜誌擺上一旁的茶幾,用最溫柔的聲音道:「報紙雜誌我幫您擺在茶幾上,請問您待會兒七點是否要到主屋用餐?」

  「好……」葛森緩緩轉過身,他的丹鳳眼對上她的四眼田雞,頓時瑪穎如遭電極。

  「是你!」她當場忘了禮貌,右手敲自己的頭一記,閉起眼大聲呻吟。「哦!拜託,不要吧——」

  有沒有搞錯啊?古麼會好死不死讓這個大色狼住進她家咧?!會在電梯裡做那種事的人分明就是人渣一個!

  今後還要同在一個屋簷下三個月……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打算奪門而出,老死不相往來,但才轉過身推開紙門——

  「原來貴旅館對待客人的方式是這樣子的,扔下報紙雜誌就跑!」葛森彷若沒事人似的淡淡拋出一句。

  看著她萬分不願地轉回來,他唇角掛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呵呵……連在這裡都會碰上她啊!這不就是上天注定要把她送給他調劑一下身心的嗎?

  她漂亮的濃眉打結,一臉防備地瞪著他,那身粉嫩的運動服不但沒遮掩她的女人味,反而更讓她有一份草莓般的清新香甜,葛森含笑的丹鳳眼顯示了他的欣賞。

  「請、問先生還有什麼吩咐?」這一句話是從齒縫中逼出來的,外加她充滿怒火的眼神。

  「幫我叫一個小姐來陪……」他閒閒地開口。

  「什麼?!」她驚叫,考慮要拿身旁的花瓶往他頭上敲下去。「下流!我們這裡又不是酒店——」

  「騙你的。」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騙……我的?!」她因為太過震驚,一時聲調拔高。

  「當然,我怎麼可能把你們這麼高雅的旅館當成那種地方?」他很斯文地道,臉上一派正直謙沖地誠懇看向她。「我只是看你有點緊張,開個玩笑罷了。」

  他如果能少開點玩笑,相信她不會這麼緊張,瑪穎沒好氣地在心裡想著。

  「啊——該不會你還在為了前幾天的事對我有所誤會吧?」

  他右拳輕擊在左掌上,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你才先人為主地把我想得這麼卑劣,認為我是那種會請服務生拉皮條的人。」

  他端起一臉嚴肅地看著她。「對人有偏見不太好喔……」

  「我想那不是什麼誤會,我對你也沒有偏見,而是看透了你這個人。你確實是在電梯裡跟別的女人……嗯哼!」瑪穎揚高小巧的下顎非常不屑,但講不太下去那場旖旎的風光。

  「請問你的芳名?」葛森以迷人的禮貌口吻問道。

  「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瑪穎防衛性十足地瞪著他。

  「因為今後我要在這裡住三個月,如果需要些什麼東西,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找起人來很困擾。」他的理由無懈可擊。

  「我叫官瑪穎。」算他有理,她不甘不願地報上名。

  「瑪穎,」他輕喃道,像在叫喚情人,讓她覺得渾身一顫。「男女交往總是會有一些親密的行為,你懂嗎?」

  「什麼?!」

  他說話的內容令她錯愕,她為什麼要跟他討論男女交往的問題?

  「所以我跟歐小姐因為彼此兩情相悅,當然會有一些親密的舉止,請問是錯的嗎?」他開始布下語言的陷阱。

  「不是錯的,但在公共場所——」

  他迅速截斷她的話,又問一個問題。「請問總經理的專用電梯,當總經理在二十樓開會時,平常會有別的職員使用嗎?」

  「平常是不會——」

  「也就是說,當總經理在開會時,總經理的專用電梯應該沒有人會使用,也就是說不會有人經過那裡,對吧?」

  「對——」

  「既然兩情相悅的親密行為是對的,親密行為又是發生在一個應該沒有人會看到的空間,那請問你為什麼這麼生我的氣,甚至公然誹謗我的名譽,說我下流呢?」葛森的俊臉佯裝出一臉困惑。

  「但……但我就是看到了——」瑪穎被他激得有點著急,反而更加有理辯不清了。

  「你不小心看到了我跟別人的親密舉止,你沒有因為打擾我而道歉也就罷了;我既沒有傷了你、打了你、或是罵了你,請問你為什麼有權利對我生氣?」他看著她的小臉開始漲成粉紅色,覺得滿意極了。

  「我當然有權利生氣,你們在公共場所做那種事,讓人看了不舒服!」瑪穎終於抓到機會反擊。

  「首先,我們不是在公共場所;再來,為什麼你覺得看到我吻一個女子的胸脯、抱著她的臀部,讓你不舒服?」他故意微皺著眉,像在思考著什麼,用檢察官詰問證人的口氣,問出那露骨至極的話。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他絕對是故意的!她的臉徹底紅了,不知要如何反擊他,但怒氣快把她弄沸騰了。

  「照你這樣說,如果我看到你在我面前喝杯水,我也可以說我看了就是不舒服,所以我也有權利對你發脾氣?」他的聲音像羽毛般輕柔,從容地給她致命的一擊。

  瑪穎頓時困在言語上的陷阱裡了,結結巴巴地說:「那……不一樣,一般人看了你那種行為,都會覺得不舒服——」

  「所謂一般人是怎樣定義叫一般人?相信我,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很樂意看到我表演那個『親密舉止』的。」

  葛森悠閒地把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裡,微低著頭笑睇著她。

  他贏了。

  很氣、很氣、很氣……但瑪穎啞口無言了。

  她懂了,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是要把她弄得這樣尷尬不安,又被自己的話困死!他是個可惡的輕浮浪子,但是,是一個有腦筋的浪子!

  既然他們不是在公開場合做那種事,也沒有傷害到她,她又怎麼能憑自己的道德觀來指責他?

  葛森挑戰了她從來沒想過的觀念,她當然還是不認為在電梯裡圈圈又叉是對的,但她發現她真的說不出個好理由來講為什麼不對?

  「我認輸了。」極度不甘,但瑪穎終於歎了口氣垂下頭道。

  人家說得有理,她是會很爽快地認輸的,但這可不代表她接受他這種道德淪喪的論調……想著想著,還是不禁握緊拳頭。

  葛森的黑眸流露一絲詭光。看她爽快認輸的樣子很有趣;感受到她嘴裡說輸了,圓亮的眸子還燒著氣焰,更有趣。

  他唇角揚起魅惑的笑,慢慢地一步步靠近她。

  「你……幹嘛?!」

  瑪穎覺得頭皮發麻,自己好像被老虎盯住的小白兔。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完全罩住她,黑色休閒衫下隱隱可見他結實肌肉僨張的胸膛,令她忍不住嚥下一口口水。

  那張俊美黝黑帶著一絲傲慢的臉龐向她靠近、靠近,他的丹鳳眼像能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他俯下身,薄薄的唇快接近她了……

  他……不會是要吻她吧叫他怎麼敢——不對,他怎麼會不敢?!他都敢在電梯裡做那種事了……

  「不准再靠近——」瑪穎試圖用怒氣來對抗自己漸漸開始紊亂的心跳,但還是忍不住在他最接近的那一剎那,緊張的閉上了眼。

  「我去吃飯了。」他吐出來的熱氣曖昧地噴向她耳側,以非常靈巧的動作,瞬間跟她擦身而過,朝主屋的飯廳走去。

  好好玩……沒想到阿齊替他選了一個很棒的住處呢!

  瑪穎當場僵立在原地。

  她一定要在倒給他的每杯茶裡加上抹布水、把他要看的每份雜誌都讓狗先咬過、在他泡溫泉時把水放掉,讓他活活凍死……

  「小恩,我要看張雅琴,把遙控器給我!」瑪穎一手還拿著飯碗,一邊伸長手越過身旁的阿嬤,要搶弟弟手上的遙控器。

  他們一家三口,再加上旅館裡唯一僱請來幫忙的助手謝小梅,統統圍坐在主屋起居室的榻榻米上用餐。

  今天,照例,又上演了搶電視新聞之爭。

  「不要!今天你比較晚進來吃飯,所以要聽我的,看侯佩岑報新聞。」雖然己是二十二歲的大男人了,但官恩對侯佩岑非常著迷。

  瑪穎頗為憤慨,要不是因為剛剛葛森死纏著她,她怎麼會吃飯遲到呢?

  「我剛剛可是辛辛苦苦送報紙雜誌給客人耶!應該讓我看。」她放下飯碗,「啪」地搶走官恩手上的遙控器。

  「你——」官恩正欲發作,有一個人比他先發作了。

  「夠了,遙控器給我!」阿嬤終於受不了了,她從不情願的瑪穎手上拿過遙控器轉台。

  這對姊弟都幾歲的人了,真是的!

  「看新聞當然是要看李四端的啊,你們倆這麼大個人了,都不懂得敬老尊賢一下嗎?」

  阿嬤訓斥完兩姊弟,笑咪咪的轉頭望向小梅。「阿梅,我說得沒錯,李四端很帥吧?」

  「對,李四端很帥!」小梅也笑嘻嘻地道。

  「哪裡帥了?老男人一個!」瑪穎不屑哼道。

  「不喜歡看就快點吃完飯上去唸書,不是說快考試了嗎?看那麼多電視小心考不上!」阿嬤反擊。

  「阿嬤——姊已經落榜了,你又忘啦?」官恩好心提醒。

  「啊!」阿嬤震驚又同情的望向瑪穎。「不好意思啦!阿嬤又忘了。」

  「沒、關、系!」瑪穎拿起飯碗,重重吞下一口白飯。

  隔著一扇圍起來的屏風,坐在另一邊所謂「客人用餐區」吃飯的葛森,已經快吃不下去了。

  他放下筷子,拳頭抵著鼻子,拚命忍住笑意,胸膛不斷辛苦地震動著。

  這一家子真的很可愛!從一開始吃飯到現在,他們那一邊就吵成一團,阿嬤不像阿嬤、孫不像孫。

  這種平凡人的天倫之樂,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如果他要求加入他們,瑪穎會是什麼反應呢?他真期待……

  想到就馬上行動,迅速解決桌上的餐點,他直接起身走到屏風的另一邊。

  「阿嬤,我方便過來跟你們一起喝茶嗎?」他微微欠欠身,露出開朗陽光男孩似的笑容。

  手上正拿著蓮霧大快朵頤的瑪穎,震驚地抬頭看向他;他也無比燦爛地回給她一笑。

  不要、不要!阿嬤,千萬不要答應……她在心裡拚命懇求。

  「當然、當然,我本來就想找你過來,還怕打擾你呢!」阿嬤的態度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有帥哥願意一起喝茶,怎麼會不好呢?

  「今後我還要在這裡打擾很久,而且我跟瑪穎也認識,請各位把我當一家人對待就可以了。」葛森一邊在阿嬤身旁的椅墊上坐下,一邊挑戰似的看著瑪穎說道。

  誰跟他是一家人啊!瑪穎恨恨瞪了他一眼。

  「姊,原來你早就認識他——」官恩叫道。

  「一點都不熟!」瑪穎迅速打斷他的話,刻意撇開眼神不看葛森,逕自拿起蓮霧繼續吃。

  要不是基於禮貌,再加上今天飯後水果是她最愛的蓮霧,她一定當場走人!

  「瑪穎,你怎麼講話這麼失禮!」阿嬤數落她一句,接著就開心地轉向葛森。

  「你這麼英俊,竟然認識我們家瑪穎……呵呵……我們家瑪穎脾氣雖然古怪,但很能幹喔!又會唸書又會做家事,只是腦袋裝滿了水泥,死板板的。我跟你說喔!你別看她今年都二十四歲了,她沒交過男朋友咧:」

  「阿嬤——咳……咳……」想要制止阿嬤繼續講下去的瑪穎,當場被蓮霧嗆到,拚命咳嗽,滿臉通紅。

  葛森臉上是滿滿的笑意,誇張地道:「哇——都二十四歲了,竟然還沒交過男朋友,的確很少見耶……」

  「對嘛!我就常說她啊趁著青春,應該多交幾個男朋友、多玩一玩,也不一定要結婚哪!現在已經不流行結婚了……但這麼大個女孩子,竟然連初體驗也沒有,真的是教人操心!」

  阿嬤也是很fashion的,天天看日劇,早就想把「初體驗」這個名詞掛在嘴上用看看。

  瑪穎的臉頓時由紅轉青。

  天哪!不要再講了,連她沒有過「初體驗」都說出來……絕對不能再讓阿嬤說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那一盤剩下的蓮霧,決定攜帶蓮霧大逃亡。「我回房去唸書了!」

  「姊,蓮霧我也要吃!」

  不顧弟弟的呼喊,也不敢再看其他人一眼,她立刻打開紙門衝出去。

  不要介意,瑪穎,那個男的只是個客人,他遲早會離開的……她不斷催眠自己,可是,為什麼她有個很不好的預感,覺得他們似乎還會不斷再糾纏下去呢?

  她直奔二樓她自己的房間,但在樓梯上到一半時,被隨後追出來的葛森叫住了。

  「瑪穎,抱歉了。」

  瑪穎本來不想理他,但聽到他道歉,還是不禁軟下心來回頭看他。

  「抱歉什麼?」她盡力讓自己的口吻冷淡。

  葛森慢慢走上樓梯,直到距離她只剩一格階梯,再度近得令她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

  「很抱歉因為我的出現,讓你不自在。」他的眼神看似誠摯地望著她。

  難得卸下笑容,他淡淡地道:「其實我很羨慕你跟你家人之間相處的感覺,好像什麼話都可以談。剛剛聽你們大家在一起吃飯氣氛那麼愉快,所以我才明知很冒昧,仍舊跑去跟你們一起喝茶……」

  「難道你們家不是這樣嗎?」瑪穎下意識地直接問道,但卻意外看到他眼裡有一絲僵硬。

  啊——他說不定有什麼不好的回憶……

  她不是個會追問人家過去的人,因此,她尷尬地開始用力絞她的腦汁,想要趕快轉移他的注意力——

  幾乎是只停頓幾秒,她馬上聲音特別開朗地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沒什麼好不自在的,我是老處女的事早就人盡皆知了……」

  再扯別的話題啊!趕快扯開!

  「我阿嬤就是這樣,上次跟我去菜市場買牛仔褲,人家要拿褲子給我試穿,她還大聲地跟人家說:『別看我孫女那麼瘦,其實她屁股很大,這一件她絕對穿不下!不用試啦!』結果,全菜市場的人都回頭看過來,那次我才真的丟臉死了!」

  她才說完就後悔了,就算要扯開話題,也沒必要供出自己最糗的一件事啊!

  這個經驗真的很悲慘,葛森忍不住睜大了眼,唇角完全上揚,為了禮貌他壓抑著笑聲,可是胸膛又開始不斷地震動。

  她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唉……你笑吧!我上樓去唸書了。」

  正要轉身,葛森卻突然靜靜地開口。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我父親恨我剋死母親,所以刻意把我孤立起來。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們也被禁止接近我,餐桌上我永遠是一個人吃飯,大家都坐在別桌……」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好像只是在說一個故事似的。

  瑪穎震驚地回頭。怎麼會這麼可憐……

  看到她不說話但充滿難過的眼神,葛森緩緩揚起一抹邪魅的笑,道:「騙、你、的。」

  「什麼?!」

  騙她的?!瑪穎一時氣得差點沒窒息。

  「當然是騙你的,你以為是在演花系列嗎?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故事?哈……」葛森這次再也不壓抑了,大笑出聲,眼淚都快掉了。

  「你這個人簡直無聊透頂了!」她咬牙切齒道。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她剛剛真的為他難過了耶!

  更何況她之前也貢獻出了自己的糗事啊!他怎麼可以騙人呢?他根本就是惡魔、大爛人!

  她要是再相信他,她就是豬頭加三級!

  瑪穎氣得丟下他,轉身「砰砰砰」地衝上樓。

  葛森看著她的背影,心情愉快得想哼歌。

  很明顯地,她跟他是完全相反的人,就像綿羊與惡狼、蟾蜍和月亮、死耗子碰上瞎貓……或許就是因為如此,他覺得她特別的好玩。

  這樣好笑的女人,不吃了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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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4:09
第三章   

  「你見到了嗎?新來的那個顧問。」

  「嗯!長得簡直像好萊塢的明星一樣。」

  「你們說哪一位呀?我怎麼都沒看過?」

  「就是隔壁辦公室的顧問啊!他昨天才到職,不過今天沒有來。」

  中午午休時間,法務室的女同事們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雖然大家若不是已經結了婚,要不然也有了男朋友,但喜歡看帥哥的心情是「女人皆有之」

  不過,在這一群八卦圈中,只有瑪穎一個人像處在颱風眼一樣,完全置若罔聞。

  她很認真地翻著跟同學影印來的補習班筆記,一邊用螢光筆畫線,一邊翻法條。

  「瑪穎!」曾姊叫了她一聲。

  「嗯?」瑪穎微微側過頭來看她。

  「你別再讀了,休息一下吧!每天這樣讀不是很辛苦嗎?」

  「還好,這是我的興趣嘛!」瑪穎笑了笑,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要顧好身體啊!萬一在考試前病倒,那不就劃不來了。」曾姊關心地道。

  她向來很欣賞瑪穎,瑪穎是那種知道自己要什麼,便會很腳踏實地朝那條路一頁走的女孩,但又不會因為汲汲於追求目標忽略了身旁的人。

  「謝謝……」瑪穎甜甜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曾姊,這個送給雅雅。」她從皮包裡掏出一個金榜題名的護身符。「我上次去廟裡求護身符時,順便替她買的,差點忘了拿給你。」

  雅雅是曾姊正在準備高中聯考的女兒,跟瑪穎也認識。

  曾姊感動地接過護身符。「真是謝謝……你知道,雅雅太追求完美了,升國三以來壓力都好大,你上次請她到你們家旅館唸書,真的幫了不少忙。沒想到你現在又送這個……」

  「小事情啦!」她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的謝意,連忙轉移話題。「曾姊,上次王秘書說籤呈要拿給顧問看一下,但顧問今天沒有來,簽呈還要趕著發出去,該怎麼辦?」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疊簽呈。

  曾姊想了想。「那我們等到明天早上好了,明天早上他再不來,我們就跟總經理說一下,先發出去。」

  「好……希望這個顧問不會為難我們。」這份簽呈很急的說。

  「啊!昨天他來打招呼的時候你剛好不在,難怪你不知道,他人非常好,你可以安心,而且啊,他帥得不得了,才來一天,就鬧得整棟大樓的人都認識他了。他還跟總經理同姓,叫做葛森——」

  「葛森?!」她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嗯,他叫葛森,怎麼了?」曾姊滿腹狐疑。

  「Oh,GOd!」瑪穎將臉埋進雙掌中。好想哭啊……

  她怎麼會忘了問住在她家的那個葛森大爺,究竟是在他們公司的哪個部門工作?

  而且,上帝是不是在玩她啊?!為什麼那個爛人是她的上司咧!

  瑪穎回到家一換好衣服,就抱著一疊卷宗,義憤填膺地來到松之間一樓的起居室。

  「咚咚咚……」她輕敲著紙門。不管再怎麼生氣,也記得家裡的紙門已經有點腐朽了,稍微用力敲可是會倒的。

  「請進。」

  瑪穎推開紙門,發現葛森好好的坐墊不坐,反而直接側臥在榻榻米上,右手支著頭,看著攤開在榻榻米上的雜誌,說有多悠閒就有多悠閒。

  她忍不住鄙夷地蹙起眉頭。這個蹺班的懶鬼!

  「聽說你是我們公司的顧問。」她沒好氣地道。

  「嗯,我還在想你需要多久才會發現。」葛森無聊地打個呵欠,一手翻著雜誌。

  瑪穎遠遠地偷瞄了一眼雜誌,頓時烏雲罩頂。那不是電玩雜誌「新遊戲時代」嗎?而且他翻的是介紹H-Game的部分!

  「這份簽呈麻煩你簽一下!」她決定不跟他多說廢話,直接把卷宗遞給他。

  要不是因為這份契約很趕,這個懶鬼又蹺班,她何苦把它抱回家請他看?

  「不要。」他淡淡瞟了一眼,冷哼。

  「葛先生!要不是因為你蹺班,這份簽呈早就簽出去了耶!」

  「叫我森。」他慢條斯理地道:「要我簽也可以,不過有條件。」

  「什麼條件?」她有不祥的預感。

  「跟我上床。」他露出愉快的笑容,黑眸期待她的反應。

  他在玩她!瑪穎瞇起眼瞪他。哼!她要是會再上當一次,她也不用去當律師了。

  她深吸一口氣,冷冷道:「用簽簽呈來威脅我上床,你這可是觸犯刑法第兩百二十六條,利用權勢性交猥褻罪。」

  葛森笑道:「背得不錯嘛!可惜……條號背錯了,是第兩百二十八條。」

  「什麼?!」瑪穎美麗的濃眉又打結了。

  「不信你去翻法條。」他指了指一旁書架角落的大六法全書。

  瑪穎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很快地走過去拿起六法查了起來。

  「啊……真的是兩百二十八條!」她沮喪的「砰」地一屁股坐到榻榻米上。念了那麼多次,怎麼條號還是背錯了?真笨啊……

  「我說得沒錯吧?」葛森笑了,志得意滿地笑。

  「你怎麼會有大六法?你也是念法律系的嗎?」她不解道。

  葛森自顧自地站起身向她走去,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接著在她的身旁盤腿坐下。

  「我昨天在回家的路上買的,不過,我不是念法律系的。」他聳聳肩道。

  「不是念法律的,幹嘛買大六法?」

  「因為你呀!」他溫柔地望向她,曖昧地說著。

  「……什麼意思?」他的聲音令她的心跳開始亂了起來,但她還是力持鎮定,就事論事地問道。

  「我想知道我看上的女孩喜歡看什麼樣的書,」他故意說得肉肉麻麻,笑得讓人心蕩神馳。「所以我就買了一本來瞧瞧!中華民國的法律是長什麼樣。」

  這個理由雖然噁心,但卻是真的,他真的是因為好奇什麼東西比他的魅力還大,讓她整天捧著當寶貝一樣,才會上網訂了一本。

  「騙人!你會背裡面的法條,怎麼可能是昨天才買的?」

  比起他那句「我看上的女孩」,瑪穎的注意力全被他為什麼能背得出條號吸引住了。

  「沒騙你,我真的是昨天才買的,只是剛好下午才翻過刑法,記憶猶新。」

  「難不成你能過目不忘?」她驚訝地看著他。

  「也可以這麼說。」他慵懶地笑道。

  過目不忘……如果她也能過目不忘那有多好……她略微灰心地垂下頭,這世界上每個人的才智差真多!

  「嫉妒吧?」他側頭睨著低垂著頸子的她。

  「……」

  「你一定很嫉妒。」

  「……」

  「承認吧!」他伸出大手像摸小狗一樣揉亂她的發,她的頭髮觸感柔滑。

  「好吧!一點點。」她不甘願地道。髮絲掉到眼鏡前面,她完全沒發覺自己已經自然地接受了他的「逾矩」

  「你明明這麼努力唸書,卻考不上律師,條號也背錯,沒有那個天分不如放棄吧!」一個人總該要有自知之明。

  「你沒聽過勤能補拙嗎?一遍背不起來,就背它十遍;十遍背不起來,就背一百遍,我不相信我背一百遍還背不起來。」她說得很認真。

  「你這麼想當律師?」他既好笑又佩服。

  他很聰明,任何事學一次就會了;也因此他很容易膩,任何東西看兩遍就受不了,更不可能要他看十遍。

  有時他覺得太聰明是一件很累的事,因為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太明白,煩惱便多了;把人性看得太透徹,就愈覺得可悲。

  「對呀!因為我很喜歡念法律,既然喜歡,當然希望能有學以致用的一天。現在做法務人員雖然也算是學以致用,不過,接觸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契約,契約雖也有很多範本,但還是當律師能做的事比較多。」

  她伸個懶腰呼出一口氣,想起喜歡的東西,不禁眼神陶醉地道:「反正,藉著準備考試多念一點書,也很快樂啊!」

  「呵呵……真積極啊!」他最喜歡逗這種認真的乖寶寶了,現代社會不好找了說。

  他這句話可提醒了她,她轉過頭來橫他一眼,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成手槍狀,槍口對準著他。「我當然不像你那麼散漫!別忘了,簽簽呈!」

  「好,我簽,那你跟我約會。」他依舊逗著她談條件,期待看到她不安。

  但意外地,她竟對他露出了笑容,笑得燦爛甜美,臉蛋彷彿放著光芒,令他措手不及地心跳停了一拍。

  「你再也騙不倒我了,我懂了,你這個人就是嘴巴賤!」她一臉得意地道。

  瞧他說了這麼多次,倒也沒真對她毛手毛腳就可以證明。

  葛森目瞪口呆。

  他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嘴賤!更別提他對女性向來是所向披靡,但她不僅對他的魅力視而不見,還說他嘴賤?!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後仰。

  她講笑話了嗎?瑪穎不太高興地瞪著他。他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麼誇張啊?

  他邊笑邊親暱地拍了拍瑪穎的肩頭。「你真好玩!」

  被他這樣稱讚,她可一點都不會覺得開心!

  「你再不改改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有一天會倒大楣的。」她站在身為「熟人」的立場勸道,她不想跟這種人當朋友……

  「哦!怎麼說?」他好奇地揚起一邊眉頭。

  「聽過伊索寓言裡『蟋蟀跟螞蟻』的故事沒有?你就像那個蟋蟀,整個夏天不做事,在那邊吃喝玩樂,還嘲笑螞蟻的努力工作;等到了冬天,螞蟻有滿滿一倉庫的糧食可以過冬時,蟋蟀就知道慘了,餓得半死,到螞蟻的門口乞討。」

  「所以……我是蟋蟀,你是螞蟻?」他嘴角抽搐著。他會餓得半死跟她乞討嗎?身價上百億的創星集團總裁會嗎?不過,她確實像螞蟻……

  「哈哈哈……」他再度爆出肆笑。

  他的笑聲竟然奇異地愈聽愈順耳,瑪穎看著他開懷大笑的樣子,莫名地心有一點怦然。

  他好不容易結束笑聲,迷人的眼眸鎖住她怔怔的眼,低醇的聲音道:「這次算我服了你了,我幫你簽這份簽呈吧!」

  冬日的深夜,旅館裡一片靜謐,松之間二樓的起居室,鋪著雪白被褥的榻榻米上,蓋著大棉被的葛森右側著身熟睡,月光透過紙門,銀色的光影遮著他俊美的臉龐,像極了無邪的大貓。

  時針指到兩點,他像定了時的鬧鐘一樣,自然而然地睜開雙眼,如墨點漆一般的眸子裡沒有一絲睡意。

  他伸長手臂將擺放在床鋪旁的無線耳機抓了過來,戴好後依舊慵懶地窩在被窩裡。

  「阿齊,調查得怎麼樣?」他閉著眼問道。

  「目前查到的是,葛先跟台灣的白虎盟勾結,由白虎盟負責搞定市府大學工程的招標案,三七分帳,葛先已經先付了一筆錢給白虎盟。

  「另外,他跟葛五爺似乎想藉這機會奪回創星集團,白虎盟正在收購大量槍枝,我看這會是一場武力叛變。」耳機那一頭傳來阿齊的聲音。

  「那好,我們先從白虎盟下手。據我所知,白虎盟盟主有一個獨生子,你找到他的下落後跟我聯絡。」

  「好。」阿齊接著又怯怯地道:「我……這次真的都不能出現在你面前嗎?」

  「不行。」斬釘截鐵。

  「那攻堅時呢?」千萬不要剝奪他的愛好啊!他最喜歡陪總裁上山下海、出生入死,專辦一些危險任務。

  葛森沉吟一會,輕笑道:「本來是不行,不過多虧你的陷害,我在旅館裡見到了一個人,那我這次就放過你。」

  「謝主隆恩——不過,你見到了誰啊?」竟然可以讓他心情大好。

  「那天借你的手機,還差點把它帶走的那個女孩。」

  「這麼巧!」

  「嗯!她叫官瑪穎。」提起她,他的聲音裡也帶著笑意。

  聽到他愉快成那樣的聲音,阿齊頓時替瑪穎覺得背脊發涼。「你……該不會想要她吧?」

  「嗯哼……」他沒有否認。

  「森,這樣不好吧?那女孩看起來很單純,萬一她認真了,不是有點……」

  可憐兩個字被阿齊自己硬生生吞入腹中了,他想起過去不管是哪一個女的和森在一起,她們被森甩開時從來都沒有怨言過。

  森就好像那種最高明的戀愛詐欺專家,可以把人的身心全都騙走,而對方還會感激他帶給她們一場美夢。

  「有點怎樣?」葛森在黑暗中露出邪魅的笑。「玩遊戲有玩遊戲的規則啊!我會讓她瞭解的。」

  這位官小姐,只能請你自求多福了……阿齊心中暗忖。

  葛森繼續闔眼側躺著吩咐。「十二月號的《新遊戲時代》第一百六十頁的H-Game『束縛』,那個人物設定的畫者細川知子,符合『魔術師』目前設計的那款遊戲的需要,你聯絡總部那邊,派人跟她談談。」

  「OK……還有其他要交代的嗎?」

  「沒,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葛森結束通話,把耳機取下扔到一旁,不到幾秒鐘,很快又陷入深沉的熟睡。

  聽說沒有做過虧心事的人,不會有愧於心,晚上總是能睡得很沉,其實,一個沒有心的人,自然更不會覺得有愧於心,晚上一樣可以睡得很沉。

  早上天氣很冷,空氣簡直像凝結成冰了一樣,瑪穎打著哆嗦,坐在玄關穿鞋,一邊隨意往玄關門柱上的溫度計望了一眼。

  「十度?!天哪,今年的冬天怎麼會冷成這樣?我記得好多年沒這麼冷過了。」她喃喃埋怨著。

  官恩還穿著睡衣拖鞋,到玄關送她,一邊打著呵欠道:「誰教你當初不繼承旅館,繼承旅館的話,愛睡到幾點就可以睡到幾點。」

  「誰像你這頭懶豬,」瑪穎回頭往他頭上敲一記。「就算沒有客人來住,你也要去跑跑業務啊!怎麼可以就這樣睡到自然醒才做生意?」

  她站起身,拍拍窄裙裙擺,拎起公事包。「好啦!掰掰,我去上班了。」

  她才走一步,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一聲叫喚。

  「瑪穎,等一下,我送你。」

  只見葛森難得穿著深黑毛呢長大衣,高領銀灰色毛衣,從左屋那裡走過來,活像是從服裝秀伸展台走下來一樣,儀表不凡。

  「誒?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瑪穎真是萬分訝異。這老兄平常可是睡到下午一、二點才起床,晚上十點又睡下去的懶鬼!

  「偶爾蟋蟀也是要出來覓食一下的嘛!」他笑笑的用她之前所舉的例子堵她。

  瑪穎的櫻唇忍不住上揚。「好啦!你覓食你的,我要去坐捷運了。」

  從這裡到捷運站,還要走上二十幾分鐘呢!

  「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坐我的車去比較快。」

  她微微蹙眉,有點猶豫,她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忙。

  「姊,反正你們順路,就讓森載一程吧!你剛剛不是還在喊冷嗎?」官恩站在玄關大聲建議道。

  小恩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親密,開始叫他森啦?她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走吧!別猶豫了。」葛森慵懶地笑一笑,伸手輕推著她的肩,很自然地帶著她往旅館外自己車子停的方向走去。

  這些日子下來,他發現瑪穎有兩個特點。

  首先,她脾氣來得快去得快,毫不記仇。

  不管前一天他是否惡整了她一場,她隔天面對他時依舊會忘光光,單純又溫柔的笑臉對他,直到他又再次激怒了她;不過,就算他激怒了她時,她也不會惡言相向,她的怒氣完全沒有殺傷力。

  再來,她其實很心軟,非常不會拒絕別人。他只要態度和善,像現在這樣,她馬上會為了不知該如何拒絕而傷透腦筋。

  被葛森拎到了銀灰色本雅特轎車前,瑪穎終於強迫自己轉過身來面對他,做最後一次掙扎。

  「我……我也不是故意不接受你的好意,其實每天早上是我的聽錄音帶時間,不喜歡人家打擾。」這樣說就不用坐他的車了吧?

  她從公事包拉鏈的縫裡拿出耳機給他看。「如果坐你的車,我今天早上的唸書進度就會落後……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己去上班就可以了。」

  她戴上耳機,按下隨身聽的開關,打算邊走邊聽,往另一個方向過去。

  不管這是她辛辛苦苦想出來的藉口,還是這真的是她天天過的生活,葛森還是不得不讚歎,她總是能超出他的想像啊……不過,她以為這樣就能跑掉嗎?

  「不用跟我客氣,你儘管聽你的錄音帶,我不會打擾你的,而且,在車上聽不是更方便嗎?」葛森笑盈盈道,雙手輕輕地扶住她的肩頭。

  雖然他只是輕輕扶著,瑪穎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螳螂夾住的螞蟻,嗚——逃不掉了……

  「呃……好吧!謝謝。」

  瑪穎無聲地歎了口氣,還是乖乖地坐進了前座。跟他在一起,對她的心臟來說真是一種負荷,而且並、不、甜、蜜。

  上了安全帶,她老實不客氣地立刻闔上眼睛,表示她的確不方便跟他說話,馬上進入了國考補習班錄音帶的世界裡。

  車子平穩快速地向前奔馳,太陽漸漸出來,金色的光灑在車窗上,兩旁的森林後退,順著山路蜿蜒而下。

  葛森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地回頭看著身旁,不知是睡著還是真的很用心聽課的瑪穎。

  車廂裡一片靜謐,為了不打擾瑪穎,他連音響都沒有開。

  真不可思議,身旁載著女人,卻一句話都沒講,好像還是第一次吧?他好笑地暗忖。不過,竟然不會覺得不舒服……

  車子駛進市區,停在一個紅燈前,他側頭專注地打量瑪穎眼鏡下精緻的五官。

  「現在又用不著眼鏡,把眼鏡拿下來比較舒服。」他一邊說一邊側身伸出雙手,取下瑪穎鼻樑上的眼鏡。

  「啊!」瑪穎吃驚地低呼,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睜開星眸,眼鏡已被他拿下來了。

  「你這樣很漂亮。」他滿意地凝視著她因為沒有眼鏡,顯得迷迷濛濛的大眼睛。「等會兒要下車前再戴上去吧!偶爾也要讓鼻子好好休息。」

  「哦……」一瞬間,她覺得胸口不太舒服,人也變得熱呼呼的,好奇怪……

  她緊張得連忙接過眼鏡收好,繼續閉上眼睛聽課,但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看到淡淡的玫瑰色爬上了她的雙頰,葛森無聲地笑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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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4:37
第四章   

  「瑪穎,聽說你天天坐顧問的車來上班?」

  「不是天天。」那傢伙可不是天天都起得來。瑪穎埋頭修改電腦上的契約,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

  「哇!聽說他開本雅特的轎車,那種一輛好幾千萬的車對不對?」

  「不知道。」她毫無興趣。

  「瑪穎,他在追你嗎?」

  「怎麼可能!」這種說法太荒謬了,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瑪穎,他——」

  瑪穎終於抬起頭來,懶懶地擺擺手打斷道:「他只是剛好是我家旅館的客人,偶爾他要上班時借我搭便車,你們實在想太多了。」

  「天哪!他住你家啊?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乘這個機會釣個金龜婿!來個霸王硬上弓……」

  沒有人把她的話放在眼裡。畢竟,法務室這種地方就像金庸筆下的古墓派,向來跟外界絕緣,難得有同事竟然得到公司神秘大帥哥的青睞,其他人跟著過過乾癮也好。

  「你們聊你們的,我先去送簽呈。」她揉揉太陽穴,決定先遠離八卦圈。

  「要去找顧問了嗎?沒問題,我們支持你,一定要把他追到手,瑪穎,加油!」法務室這一群老女人全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瑪穎頓時覺得滿臉黑線,她們真的是……想太多了!早知道就要誓死堅持到底不搭他的便車,才不過坐幾次,大家就幻想到這種地步!

  她抱著簽呈,無奈地走到顧問室去。

  才到顧問室門口,她就開始感受到人們追求幸福的力量是多麼強大啊……

  因為,來自四面八方、各個不同部門的美女職員們,都抱著一疊疊簽呈,隊伍都排到門外來了。

  「我們公司有這麼多簽呈可以簽嗎?」她納悶地碎碎念道。

  懶得跟大家一起擠,當下就放棄在此時去簽簽呈,轉身打算要走。

  但就在她轉身之際,顧問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女的正好抱著簽好的簽呈走出來,而在門大開的這個空隙,葛森看見了瑪穎一閃而過的身影。

  「瑪穎!」他出聲叫道,一邊大跨步走到門口。

  瑪穎下意識地回頭,視線還沒觸及葛森,就先看到整整兩排交錯著羨慕、嫉妒、氣惱的目光。

  面對眾多盛怒的美女,她不禁一時被目光打死在當場。

  「穎——你有事找我對不對?」

  葛森端起一千瓦電力的笑容,踱步到瞠目結舌的瑪穎身邊,一手還輕輕地搭上她的背。

  他幹嘛叫她叫得這麼肉麻?他沒看到那些人看起來快把她殺了嗎?瑪穎再度地眉頭打結,一臉疑惑地抬頭瞪著他。

  他瞬間俯低身,在她耳邊輕喃道:「幫個忙,我不想再被那些八爪章魚給纏住。」

  其實被美女們纏住對他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他懶得看那麼多簽呈,有損腦細胞耶……

  嘎?幫什麼?瑪穎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葛森泰然自若地抬起頭,對其他人說:「不好意思,我跟瑪穎約好要出一趟公差,時間到了。那……這些簽呈麻煩先送去總經理室簽。」

  「啊——」眾美女撒嬌似地哀哀叫。

  「出公差?!」瑪穎一頭霧水。

  「對,出公差,我陪你去拿公事包,我們現在就走。」葛森自然而然地一手摟著她的肩,帶她往法務室的方向走,把那群女人拋在身後。

  「你……不用拿包包?」他怎麼能這樣說出差就出差啊?

  「我今天沒有帶包包。」

  「呃……好。」她呆愣一秒,隨即身不由己的被他架著離開。

  他畢竟是旅館的客人,被那些八爪女糾纏也是挺辛苦的,幫幫他也是應該的;而且他雖然愛亂開玩笑,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不錯的人,何況他偶爾早上還載她上班……她兀自胡思亂想著。

  「你在想什麼?」葛森醇厚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想我幹嘛要當濫好人幫你脫困……」她哀歎一口氣。

  「聽起來好像你損失很大。」

  「當然囉!公司可以開始販賣我的稻草人,供大家釘釘子了……我現在好像就感覺到背後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你的意思是在恭維我我很受歡迎?」他低笑道。

  她受不了地睨了他一眼。「真是沒救了,你這個得了大頭症的痞子!」

  「哦?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迷人嗎?」他轉過身來面對她,挑釁的眼神探向她圓圓的杏眼。

  「迷人、迷人、迷人極了,可不可以?你滿意了嗎?」

  她對他的放電渾然沒知覺,逕自咕噥道:「幫你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死也不坐你的車了。走到路上最好不要給我碰到,碰到也要裝作沒看見,不然,哪天我怎麼被你害死的都不知道……」

  走到法務室前,曾姊剛好打開門要出來,看到瑪穎跟葛森,當場驚喜地叫嚷。

  「瑪穎……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當然不是!」瑪穎故意哀怨地道:「誰都可以冤枉我,就只有曾姊你不行啊……」

  她長什麼樣、葛大顧問長什麼樣?葛森又沒有被蛤仔肉糊了眼,怎麼會看上她?!大家不會動腦筋想一想嗎?

  「那你為什麼讓他這樣摟著你的肩?」曾姊一頭霧水。

  「我沒有——」瑪穎一邊否認,一邊緩緩轉過頭,視線對上擺在她肩上很久了的蒲扇大手。

  「啊!」她幾乎是從葛森身旁嚇得跳開的,嬌眸憤慨地怒瞪他。「你幹嘛把手擺我肩上啊?」

  「你也沒有拒絕啊!」葛森不置可否地攤攤雙手、聳了聳肩。

  瑪穎為之氣結,只能轉回頭對曾姊解釋。「曾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放心,我會保守秘密的。恍曾姊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肩。

  「不是,真的不是這樣——」她亟欲解釋。

  「我有急事,回頭再聊喔!」曾姊笑笑地揮了揮手,小快步往電梯跑去。

  瑪穎整個肩膀垮下來,猶如鬥敗了的公雞。算了、算了,謠言止於智者!

  不過,她還是狠狠給了身旁閒著看戲的葛森一個白眼。「不要隨便對我動手動腳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

  「我是對你有意思啊!」彷若被雷劈到了一般地捂著胸口。「你別跟我說你到現在還不知道!」

  「鬼才相信!」她冷哼一聲。

  葛森淡笑著斜睞她。她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魅力,這也算得上是她的好玩之一吧?

  匆匆進去法務室拿了公事包出來,瑪穎跟著他一路在眾人的注目禮下,坐進電梯,來到一樓大廳,離開公司。

  都已經坐上他的轎車,車子平穩的在路上飆馳了,瑪穎才非常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個問題。

  「對了,我們要上哪裡出公差?有沒有文件要事先準備?」

  「木柵動物園好了。」

  「什麼?!」她震驚地想跳起來質問他,但安全帶阻擋了她,她因為反作用力,重重地彈回椅背裡。

  「那個『什麼?!』好像是你的口頭禪。」他目不斜視地評論。

  「什麼——啊!」瑪穎意識到「什麼」那兩個字又脫口而出,有點不好意思地摀住自己的嘴。

  「不用介意,我個人滿喜歡看到你張牙舞爪地說著『什麼?!』那樣的表情。」

  瑪穎對他實在是又氣又好笑。「還不是因為你老是有驚人之舉!都是你害的,我的生活簡直一片大亂——唉!不對,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說我們要去木柵動物園出公差!」

  「對,我們去木柵動物園玩。」

  「玩?!」聲音提高八度!

  他掏掏耳朵,算是對她的魔音穿腦表達抗議。

  「沒錯,去玩吧!」

  平日上班時間的動物園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遊客,不過好在今天溫暖的冬陽露臉,金色的陽光、澄藍的天空,景物都像亮了起來,讓人感到舒舒服服的。

  「很可愛吧?」葛森興致勃勃的指著抱緊樹幹一動也不動的無尾熊派翠克。

  「哪裡可愛?一動也不動,臉還被遮住了。」瑪穎撇撇嘴不屑道。

  突然,她靈光乍現地拍了一下手,語氣刻意淡淡地損道:「我懂了,你跟它同病相憐嘛!」

  「什麼同病相憐?」葛森揚起一邊眉。

  「你們都有懶病,所以能夠互相理解。」她促狹地斜看他一眼。

  葛森咧嘴一笑。「如果說我有懶病的話,那你要小心過勞死……再去看別的吧!」

  他怎麼會對動物園這麼精力旺盛啊?瑪穎好想歎氣。

  她幾乎是被他軟硬兼施逼來的,而他這個平常行為舉止懶洋洋得可以的傢伙,來到動物園竟像把魚放進水裡一樣,活蹦亂跳!就連小孩子才會去看的可愛動物館 ——雞呀、鴨呀、豬呀……他也看得不亦樂乎。

  葛森拉起萬分無奈的瑪穎,跑進暗摸摸的夜行動物館。

  「森,你之前沒有住在台灣,對不對?」

  瑪穎老著冰涼的扶手,側頭看著聚精會神盯著玻璃帷幕的葛森,他完全被烏漆抹黑裡胖嘟嘟的貓頭鷹吸引住了。

  「沒有長期住,但偶爾會過來。怎麼了?」

  「那你之前住的地方一定沒有能看的動物園。」要不然這麼大的人,怎麼會對台北這個小小動物園那麼愛呢?

  她用手掩口打了一下呵欠,看著貓頭鷹的眼睛轉了轉。

  「錯了,之前我看過很多的動物園,也到過非洲一些地方走走,也喜歡看動物馬戲團……」自己還養了幾隻海豚,他暗忖。「只是單純地喜歡動物園罷了。」

  講到這裡,他突然訝異起自己怎麼會想帶她到動物園來?在動物園時通常是他最放鬆戒備的時刻……不過,沒關係,他知道瑪穎不可能傷害他;甚至,跟她在一起!他竟然覺得非常放鬆。

  不說喜歡動物,而是說喜歡動物園?瑪穎困惑地望著葛森。

  「你真奇怪。不過,我以前聽說,一天到晚面對人很累的時候,到動物園走一走,感覺會好很多。

  「例如說,如果是人事處處長,每天要考核員工的績效,評估每個人的品格、適合做什麼之類,有時還要看一下錄用的這個人會不會對公司忠誠,那他回家時可能就一點都不想再接觸到任何人,那種時候就很適合到動物園走一走。」

  一針見血。葛森唇角自嘲地輕揚,這個傻妹偶爾也是挺敏銳的嘛!

  「你不喜歡動物園?」他隨意問道。

  「不太喜歡。」瑪穎搖搖頭。她可是對人有興趣多了,所以才會念法律呀!

  算了,都已經被他綁架到這裡來了,工作就先別想吧!瑪穎伸一個懶腰,放輕鬆心情,開始也跟著他熱切地觀賞起動物來。

  又逛了一會兒,葛森覺得瑪穎肯定完全不瞭解她自已。

  「天哪!它怎麼會長這樣?」她對著鼻子長長、黑白相間的馬來貘大叫,杏眼圓睜。

  反應這麼激烈,好個不太喜歡……葛森忍不住用拳頭抵住唇,免得自己噴笑出聲。

  「你嫌它丑?」

  「也不是嫌……只是我以前看過一本繪本,上面畫了一隻食夢貘,長得就像這樣,沒想到現實生活中長這麼醜……」當場幻滅。

  就是嫌它丑。

  一會兒,她又皺著眉頭看著長頸鹿吃樹葉。

  「我以前一直覺得長頸鹿全身上下什麼都美,但就是有一個敗筆。」

  「什麼敗筆?」

  「它那個紫色的舌頭,」瑪穎認真地說道。「滿像異形的。」

  葛森懷疑她一定是太久沒出去玩了,因為,現在的她漸漸開始像一隻脫了韁的野馬。

  「你過來看、快過來看!」她興奮的跑到另一頭的扶欄旁,完全不顧還穿著繃得緊緊的灰色套裝。

  一點點涼涼的風輕吹,把她的髮絲一直吹向她的眼鏡,他笑看著她用手撥了又撥。

  「看什麼?」

  主客易位,現在她比他看得還興奮。

  「我最喜歡的——」她手指著扶欄下方,站在水澤旁的動物。

  「河馬?!」葛森辛苦地壓下笑意,害得他的胸膛強烈的震動。「它寬吻、大嘴,身體呈短筒狀,腿短而粗,你最喜歡它?」

  看著欄桿下方,龐大笨重、緩緩移動的河馬,瑪穎不禁要承認,他形容得更貼切。「雖然醜斃了,可是真的很可愛,看了會讓人心情很好。」

  她笑容滿面,彷彿看到這些醜八怪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對了,好久之前有一個手機廣告,你有沒有看過?」她星眸發亮,用手又比又畫的形容。

  「是Nokia剛推出照相手機時拍的。廣告是一個女的坐在泡泡浴缸裡,接著從浴缸裡浮出來一隻大河馬,然後那女的用手機把河馬拍下。我非常喜歡那支廣告!」

  「你說的是……Nokia7650?那支很笨重的手機?」葛森好奇道。

  「我不記得型號了。不過,那時我還想,如果它把河馬那張照片,當作手機附的桌布就好了。」

  「那樣你就會買下它?」為了桌布去買那麼陽剛的手機?

  「怎麼可能!那支手機超級貴,我不可能花那種錢去買一支手機;何況,我的生活圈很單調,手機很少用得到。」

  她的生活圈的確很單調,他毫不懷疑,上班、旅館工作、唸書、睡覺,就是她每一天的生活。但厲害的是,這麼單調的生活她竟然過得很樂在其中,他老覺得不可思議……

  「好!再去看下一個!」她舉起右手,像是領隊小姐要帶路一樣揮了揮。

  葛森笑了。「沒問題。」

  猩猩、猴子、大衛神父鹿、山獅、蒙古野馬、浣熊、土撥鼠、水獺……他倆邊看邊慢慢閒逛,」路聊天說笑。

  或許是天氣太好,又看到一大堆懶懶散散的動物,瑪穎覺得自己竟像喝了酒一般微醺,一股溫暖的興奮在四肢百骸流竄。

  國王企鵝活潑地在冰上走來走去,一會兒靈巧優雅地滑進水裡,敏捷地游了起來。

  他倆像孩子似的緊貼著扶欄,屏息地注視著玻璃帷幕裡的動靜,沒有說話,但兩人的唇角都揚著,眼裡淨是笑意。

  一隻企鵝腳滑了一下。

  「噗!」兩人同時噗哧一聲。

  驀地一陣悸動,瑪穎不禁仰頭望了盯著前方的葛森一眼。

  此刻,她竟覺得他倆心意相通……

  「怎麼了?」他斜睞著她。

  「沒……」她雙頰忍不住泛紅。神經!她在想什麼!

  她有點尷尬地撥了撥額前掉落的髮絲,一邊轉身要走出去。

  葛森把她的窘迫一覽無遺,他懂——她心動了,這個發現讓他的喉頭一緊,深邃的眼變得幽暗難明。

  「動物園快關門了,我們快走……」陰涼幽藍的館裡沒有其他遊客,她邊說邊緊張的快步向前,裙擺太緊,步伐跨太大,一個絆到,她整個人往前撲。

  「小心。」葛森輕輕鬆鬆地由後方攬住她的身子,一隻鋼鐵似的健臂箍住她纖細的腰肢。

  「謝謝……」感受到他那強而有力的緊握,她覺得燥熱不安。「OK,我站穩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不放。」他傭懶地道。

  姿勢一變,他從後方用雙臂將她緊緊摟住,讓她完全貼近他的懷裡,他微微低頭,下顎抵住她的頭頂摩挲。

  口乾舌燥是什麼感覺,她想她非常瞭解了,血液轟隆隆地在血管裡奔馳,腦海淨是一片空白。

  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清爽還有點海洋的氣息;她被緊緊抱著,就像她是個棉被枕頭之類的,而那微微抵著她身後的隆起,讓她的心失序奔馳,她真的真的真的就要化成一攤水了……

  「放……放……放開……」她生平第一次結巴。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他啞聲低吟誘哄。

  當然緊張……他這樣抱著她,她怎麼可能不緊張?她心裡雖然埋怨,嘴裡卻說不出話。

  他輕輕鬆開他的禁箍,一瞬間瑪穎覺得有一絲不捨,但隨即理智重回腦海,她大大鬆一口氣。

  他雙手扶住她的雙肩將她轉向他,一手輕易地取下她的眼鏡。

  「不要鬧了——」

  她想奪回她的眼鏡,可是葛森卻攫住她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腰往他身上靠,溫熱的唇毫不猶豫地壓上她的。

  瑪穎震驚地忘了闔眼,看著他閉著眼、吻上她。

  他攫住她的手改將她的後腦勺壓向他,讓她無法閃躲,他的舌毫不留情地闖進她的牙關,捲著她的舌、嚙著她的唇。

  這種驚人的親密讓她心跳都停了,他吸吮著她唇內的芳蜜,纏綿繾綣,挑逗著她,逼她的舌與他共舞。

  誘惑濃烈如醇酒,恍惚中她也闔上了眼,讓他緊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支撐她全身的力量,她柔軟的胸脯貼住他結實堅硬的胸膛,她的下腹抵著他如火般的慾望,昏昏沉沉、飄飄蕩蕩……

  世界好像失去了時間,她只能把自己完全地交託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廣播聲迴響著。「各位遊客,今日本館的關閉時間是下午五點……」

  「走吧!」葛森戀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懶洋洋地低頭笑看滿臉嫣紅的她。

  好現象,她竟然讓他認真了,他現在滿腦子就想把她帶到床上,深深地進入她。

  瑪穎腿一軟,幾乎是癱在他懷中,心亂如麻。

  但癱軟只癱軟幾秒鐘,她的腦袋一開始正常運轉,第一個反應便是用力推開他,拔腿就逃。

  天哪!她在幹嘛?

  再待下去,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她竟然渴望繼續待在他懷裡,她瘋了嗎?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教她好心慌……

  才跑沒多遠,身子突然騰空起來,嚇得她驚喘一聲。「啊——」

  原來葛森已經輕而易舉地追上她,伸臂從背後將她撈起來,倒掛到自己肩上。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驚慌地捶著他的背,窄裙外的雙腿掙扎著,突然,知覺到他擺在她臀上的大手,一股奇異的暖流流竄在血管裡,讓她渾身酥麻輕顫。

  「不放!一放你就逃走了。」葛森無賴地道。真是的!被他的吻嚇跑的,她還是第一人哩!

  「求求你,把我放下嘛!我發誓我絕對不會逃跑……」

  「不放。」

  金橘色的夕陽餘暉中,兩人一路吵吵鬧鬧,但最終她仍舊像是一隻誤踏陷阱的無辜小鹿,被邪惡獵人一路扛回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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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5:01
第五章   

  深夜兩點半,位在山裡的旅館寂靜無聲,附近杳無人煙。

  但在一片漆黑中,旅館主屋二樓中間的房間綻放出白花花的燈光。

  瑪穎正披著外套坐在房間裡小小的和式桌前唸書,左手托著腮,右手拿著筆,可是面對躺在面前的行政法,竟然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呼……」她吐出一口長氣,哀怨地盯著面前的牆壁自言自語。「他怎麼會吻我?!」

  這個問題困擾她足足兩天了,害得神經向來粗得跟樹幹一樣的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本來她想,睡不著的話就起來唸書唄,可是,唸書時她的腦袋依舊像一台壞掉的錄放影機,不斷重播那天接吻的那一幕。

  因為那個吻,她氣得違背自己不記隔夜仇的原則,不肯跟他講話,但這並沒有辦法使她的心安靜下來。

  「對,他一定只是在玩弄我!」她猛地一拳重重砸在行政法的書上。

  他不也曾經跟歐麗敏在電梯裡亂搞嗎?搞不好這在國外只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但他有把舌頭伸進去耶——可惡,

  「可是……為什麼我沒有反抗呢?」她又受不了自己地哀哀呻吟道。

  她不只沒有努力反抗,甚至還……滿喜歡的!

  「忘掉、忘掉!」她改用拳頭敲自己的頭,像是如果多敲幾下,就可以把自己敲失憶了。

  唉!她現在應該把心思全放在唸書上,哪有工夫去想東想西的啊?戀愛這種東西,又不是想多了就一定是自己的。

  還是早點上床睡覺吧,就算睡不著也要躺在床上,明天還得上班咧!

  下了決定,瑪穎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整齊,關掉房間的燈,正要躺進溫暖的被窩裡,驀地感覺到從窗口灌進的涼意。

  啊!忘了關窗。她走到窗台,才要關起窗子,無意間瞥到黑夜裡的一抹亮光。

  有一輛不知什麼廠牌的汽車駛到旅館大門前,靜靜地熄了燈,停了下來。

  奇怪?難道這麼晚會有客人來住?可是她家十二點就把大門鎖上了,沒有在營業。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眼鏡戴上,想看個仔細,沒想到突然看到一抹身影從左屋的松之間走出來——是葛森。

  黑夜裡,葛森竟然穿著一身唐裝長袍,像燕子一樣輕易地翻過旅館庭院的圍牆。

  「哇!」瑪穎瞪大了眼。這是在拍武俠片嗎?

  葛森走到車子前,打開前座的車門坐進去。

  下意識地,瑪穎連忙衝到樓下,但當她跑到庭院時,車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大概是有什麼事要出去,不想吵醒大家吧……她有點失落地走回主屋。

  下次一定要警告他,別再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了,要出去就早說嘛——雖然他露的那一手翻牆功夫挺讚的!

  她邊兀自胡思亂想,邊走進玄關,突然,貼在櫃檯上的一張便條映入眼簾——

  有事,可能幾天後才會回來。葛森。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點寂寞了起來。

  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團在台上嘶吼著,三更半夜才是PUB  「The  LionHeart」最火紅的時間,整個舞池擠滿了人,人們最底層的慾望在昏暗迷炫的燈光下暗潮翻湧。

  The  lion  Heart全部以黑白兩色裝潢,雷射光照射下,像一個銀白暗黑相間的盒子。雖然消費高昂,也才營業一年多,但憑著表演精采、格調高級,加上挑選客人嚴謹,已經成為有錢少爺夜晚消磨時間的聖堂。

  但很少人知道這樣一間有名的PUB,幕後出資的竟是白虎盟,更沒有人知道,主導整個經營權的,竟然是年僅十五歲的白虎盟少主佟人。

  「我聽說過白虎盟的少主很厲害,不過,真沒想到他年紀小小也能搞出這麼大的名堂。」

  穿著玄黑唐裝長袍的葛森,雙臂環胸斜倚在角落,狀似慵懶,但戲譫的黑眸已把整個場面一覽無遺。

  人家說擒賊先擒王,要對白虎盟下手,他決心先制伏這隻小老虎。

  「如果消息沒錯的話,今天佟人會來店裡開會,我們應該能見到他,不過麻煩的是,白虎盟當然也會有一些人馬過來。」阿齊在一旁戒備道。

  「怕了?」葛森低聲輕笑。

  「不怕。」阿齊反駁。他是謹慎,不是害怕!

  「那就走吧!」

  暗夜裡的玩命遊戲,最適合「愚者」出場了。

  PUB的角落裡,一名穿著便服混在客人中的高瘦男子,正暗暗監視場內的情況,驀地感覺到一個冰冷尖銳的東西抵著自己的頸子後方,讓他整個人寒毛倒豎。

  「不要輕舉妄動,我有些事想見見你們的少主。」葛森貼在他後方淡笑道。

  他試著回頭。「我不——」

  刀子瞬間沒人他頸後方的皮膚表層,嚇得他當場噤聲。

  「殺人是犯法的,我實在不喜歡,你懂嗎?」葛森的聲音似乎飽含困擾地耳語道。「不過當有人不配合時,再怎麼討厭,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我……帶、帶你去。」

  他領著葛森,小心翼翼地往PUB左側的暗門進去,阿齊則隔著一段距離隨後跟上。

  上了暗梯,停在一道門前,那名高瘦男子敲了敲薄板木門。

  「誰?」裡面的人粗聲問道。

  「是我,克強。」

  門內的人沉默片刻,接著門緩緩打開,露出銀白雙色調,充滿設計品味的會議廳,裡面有五、六名黑西裝的剽悍男子正環胸站著。

  名為「克強」的高瘦男子被葛森押著先走進去,而當葛森前腳踏進門內時,就聽見「喀啦」一聲,一把槍指向他右側的太陽穴。

  葛森袍一翻,筆直抬起右腳,踹掉旁邊埋伏男子手上的槍,男子握住右手哀嚎,整個動作幾乎是在兩秒內發生。

  其他人緊接著要舉起槍,但舉起的瞬間葛森長袖一揚,他們頓時感到虎口劇痛,手槍都脫手飛出。仔細一瞧,不知何時,手上竟插著一截短短兩公分見方的刀片。

  「呵!小孩子不要隨便玩槍,佟人,你也想像你老爸一樣,只當個成天廝殺的黑道嗎?你的野心只有這樣一點點嗎?」葛森盯著對面闔上的門朗聲道。

  他的話一針見血。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一百七十出頭的美少年,五官秀美,目如寒星,不馴地瞪著葛森。

  「少主!」眾人都躬身行禮。

  伸人只是手微微一揚,示意眾人退開。他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個普通角色。

  「我的人不會再動手,你可以把克強放了,讓你的人也進來,我們慢慢談。」他冷靜地道:「剛剛在樓下的監視器上,我就注意到了你,不過,沒想到七把槍也對付不了你一個……既然這樣,那我想我們也不必再動武了,你的來意到底是什麼?不妨直說。」

  「我的來意很簡單,」葛森鬆手把克強推向前,克強連忙跑到旁邊,阿齊也謹慎地進門來。「你們白虎盟現在在跟創星建設的葛先合作,我要你們改跟我合作。」

  佟人輕蔑地道:「這位大哥,你找錯人了。合不合作是我老爸的事,跟我無關。」

  葛森咧嘴一笑。「跟你有關的,我要你去說服你父親。」

  「為什麼我要?」佟人不屑道。面對比自己年紀大了將近一倍的葛森,他的氣勢絲毫不輸人。

  「因為我是創星集團的總裁葛森,你跟我合作的話,我可以幫助你把白虎盟漂白,轉型成企業,不僅今後你們在黑道上仍能保持老大哥的地位,你們也可以保持雙手乾淨,不必跟條子牽扯不清。

  「這是你的夢想吧?」葛森笑了。「不然你不會堅持經營The  Lion  Heart,卻又走上流路線。」

  他的話讓佟人的一臉酷樣消失,出現了訝異的表情。沒想到他盤算過什麼,這個男人都知道。

  「不過你太高估我了,我爸下的決定沒有人能夠改變他。」他搖頭。

  「如果你自願當我的人質,我就可以改變他的想法。」葛森道。

  「憑什麼我要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佟人迅速地掏出褲袋中的銀色手槍上膛,舉起瞄準葛森。「就算我不跟你合作,遲早我也可以達到我的目的。」

  葛森銳利地睇了佟人一眼,一語不發,突然,他的視線被地上掉落的槍吸引。「柯爾特轉輪手槍……你們家用槍滿有品味的嘛!」

  他舉止從容地彎下腰撿了一把地上的手槍,佟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地僵持著。

  「多說無益,我願意用俄羅斯輪盤跟你賭賭看。開槍三次,如果我沒事,你就跟我走,當我說服你父親用的人質。」

  葛森打開槍膛,倒出六顆子彈在右手掌心,接著把一顆子彈塞回轉輪座裡,隨意地鬆手讓其他子彈掉落地面,旋轉轉輪,上膛。

  葛森用手槍槍口抵著自己的左手手腕,笑咪咪道:「如果我真的死了,害你惹上條子也很麻煩,所以,我們賭會不會廢掉我的左手怎樣?」

  「森,不要——」阿齊真是火冒三丈,這傢伙給他玩命呀?!白虎盟不合作就算了,幹嘛非要這樣?

  「你不准動!讓他玩。」佟人把槍指著阿齊,他不信葛森真的敢開三槍。「葛森,如果你真的贏了,我就跟你走。」

  葛森只是微微笑一笑,迅雷不及掩耳地「砰砰砰」直接朝自己左手手腕連開三槍,嚇得在場其他人都刷白了臉。

  「森……」阿齊結結巴巴,死命瞪著葛森的左手手腕。還好……手還在……看起來好像沒事……

  「我贏了。」葛森笑嘻嘻地說。

  他一定是作弊,手槍裡根本沒子彈!佟人劍眉打結,威脅道:「把手槍拋給我,我要檢查,不然,我就對你的同伴開槍。」

  葛森無所謂地把手槍朝他那邊丟,佟人一手俐落地接住,一邊仍舊槍指著阿齊,一邊檢查手槍裡的子彈。

  子彈剛好就在第四個孔,也就是說,如果葛森再射一發,一定會中彈。

  「玩這個要有技巧。」葛森攤攤雙手,毫不在意地公開秘密。「你一開始就要選對放進去的彈孔,要能控制旋轉轉輪的力道,才能確定在第幾發時會射出子彈。」

  佟人又是訝異又是佩服地瞪著葛森。瞧他說得那麼輕鬆,但若是一個疏忽,子彈就會貫穿左手手腕……

  在面對危險時,依然能真正放鬆地玩樂,即使身處整天遊走生死邊緣的黑道,他也從沒見過身邊哪一個男人做得到如此。

  「好,我跟你走。」佟人把兩把槍都扔到身後,毅然決然地道。

  晚上十二點,瑪穎穿梭在旅館的各個房間裡,關緊門戶,檢查電器開關。

  阿嬤參加社區的長青聯誼活動,到日本去玩,要大後天才會回來;阿嬤前腳才踏出門,官恩後腳就跑去新任女友——謝小梅家去住了。

  這個壞小孩,什麼時候跟小梅搭上了?她竟然不知道!

  所以,她也讓阿水伯放個假,這個週末旅館暫時休息一次,整個旅館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瑪穎來到了松之間,不自覺地腳步停頓了一下,她輕輕推開紙門,看著被葛森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

  這傢伙跟個小孩差不多!她不經意地歎了一口氣。

  葛森消失已經過了整整三天,從一開始的毫不在乎,到現在她下班回家,總是頻頻在意松之間有沒有人回來,注意路過旅館前的人……她覺得心裡空蕩蕩的,無比悵惘,卻又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她感覺到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

  「誰?!」

  瑪穎嚇得立刻轉身,擺出可笑的跆拳道招式面對來人,卻看到葛森一臉忍俊不住地看著她。

  「噗!哈哈哈……」葛森笑彎了腰。「你該不會真想拿這套三腳貓的招式對付我吧?真不知該說你太大膽,還是太愚蠢?」

  「森!」她滿臉驚喜,看著一身玄黑唐裝長袍的葛森。

  她脫口而出的叫喚,讓葛森心念一動,有種溫暖的感覺融化了他的心。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呢!

  瑪穎簡直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他的俊臉仍掛著頑劣的笑容,但是絲綢繡銀龍的長袍卻讓他散發出一種尊貴又邪魅的氣勢。

  他不再像她平常認識的那個又痞又懶的葛森,反而像是西方電影裡走出來的那種東方殺手頭子,很迷人很危險……讓她的耳朵熱辣辣的。

  「你……你幹嘛不按電鈴呀?」她覺得呼吸紊亂了起來,急忙先指控他。「你是不是又翻牆進來的?真是把人給嚇死了!」

  「還好嘛——我覺得你並沒有被嚇得很嚴重啊!」他的口吻裡帶著一絲寵溺地道。才不過離開三天,為什麼看到她蘋果般的紅頰,竟覺得很想念?

  「不過,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太危險了。」想到可能會有壞人闖入,而只有她一個人,他驀地感到一陣心驚。

  「阿嬤出國去玩了,小恩在小梅家——真是不懂小恩怎麼會手腳這麼快?他倆什麼時候成為一對的我都不知道!」她氣呼呼地道。

  「所以,只有我一個人看家。不過我以前也看過家,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旅館破雖破,裡面還是有裝警鈴,警察也會定時巡邏這附近的。」

  「你不怕有鬼?看你們家這種建築、這種位置,實在非常有可能。」他訕笑道。

  「哼!我們家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從沒聽說過這種傳聞,而且就算有鬼,我行得正、坐得端,一點都不怕。」

  講到這,她不滿地用食指戳戳他的胸膛。

  「怕的是像你這種人!鬼鬼祟祟地翻牆離開,現在又鬼鬼祟祟地翻牆回來,我們家有大門的,先生,還是你當小偷當習慣了?」

  「那天晚上翻牆被你看到啦?」他無賴地笑笑。「那是不得以的,事發突然,我必須離開,又不想吵醒你們。」

  「離開的時候還有理由,但今天呢?真要擔心的話,你應該要明天上午旅館營業時再回來,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翻牆進來。」她其實很高興看到他出現,只是被他嚇一大跳很不甘心。

  她的話倒點醒了他,葛森微怔。

  的確,他為什麼寧可要翻牆,也要趕在今晚回來這裡呢?

  稍早之前,他堅持離開白虎盟位在台中的本部,執意要趕回台北來,那時阿齊也一直勸阻,說是時間太晚了。

  現在他才猛地發現,他急著回來,其實只為了想看看,隔天一早她醒來時發現他在,會不會露出驚喜的可愛表情?

  「……我想早點見到你。」他難得老實地笑睇著她。

  刷地漲紅了臉,瑪穎懷疑她該不會連腳趾頭都紅了吧?這輩子她還沒感覺過心臟像此刻跳得那麼快,好像玩高空彈跳一樣。

  從動物園那一吻開始,或是更早之前,一見到他就覺得胸口怪怪的感覺,此刻更是發酵、擴散。

  講點話啊!瑪穎,她催促著自己。

  「你……想不想喝酒?」她脫口而出。

  葛森有趣地揚起眉,話題怎麼會跳到這裡來?

  「呃……明天放假……月亮很漂亮……家裡還有幾瓶清酒,你要不要喝?我把它熱一熱。」

  怎麼語無倫次起來了?唉……她只是覺得氣氛很好,不想就這樣各自回自己的房間去……

  「嗯!今晚月色真的很漂亮,也不會很冷,麻煩你拿幾罐酒來松之間的起居室,待會我們一起喝吧!」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溫柔地幫她把整個句子接起來。

  「不過先讓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我不想一直穿著這件長袍!」他嫌惡地攤開雙手,上下打量自己的功夫服。

  瑪穎噗哧一笑。「對呀!這件長袍你哪弄來的?好像在拍電影……我去拿酒,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說完,她轉身蹦蹦跳跳地離開,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看著瑪穎淡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迴廊盡頭,葛森陷入長考中。

  她比他想像的更能影響他,而他,甚至還沒把她弄到手——不對,或許就是因為這點的關係吧!因為還沒碰過她,她又老有出乎他意料的反應,所以他才會一點都不覺得膩。

  想像著激情下的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的星眸可能會醺然,白皙的肌膚可能會變得像上等的紅彩瓷器——

  他發現他只想把她擁入懷裡,徹徹底底佔為己有。

  葛森的黑眸裡跳起了慾望的火苗,食指無意識地搓著下巴,他做了決定。

  白虎盟的事已經大勢底定,接下來就要開始進攻了,同樣的,對於她,他也要開始進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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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5:27
第六章
   
  星星綴在夜幕上,月亮有如溫暖瑩潤的玉璽。

  在松之間起居室門前的籏廊上鋪了地毯,擺了兩張坐墊,一個小小的紅木方形桌案,上面擺著一瓶燒酒、兩隻陶器的小酒杯,和兩三顆橘子。

  「沒有現成的吃的了,只好配橘子。」瑪穎癟癟嘴道。

  為了擔心會冷,她披著一件雪白外套,裡頭穿著粉紅色純棉的家居服,沒有掛眼鏡的雙眼晶瑩朦朧,大剌剌地盤腿坐在坐墊上,替自己倒酒。

  「橘子也不錯。」葛森笑嘻嘻地剝著橘子,剛沐浴完的他穿著黑色的休閒衫、休閒褲,也盤腿坐在坐墊上。

  庭院雖然有點荒蕪,但空氣中可以聞到松樹的味道,聽到鈴蟲唧唧的聲音。

  「你這三天去哪裡了?」瑪穎好奇道,」邊開心地雙捧著小酒杯,小心翼翼地湊近唇邊啜飲,一口一口地喝完它。

  「這酒很珍貴嗎?你怎麼喝得這麼小心?」葛森不答反問,一邊塞了一片橘子進嘴裡。

  「很珍貴,一瓶一萬元,珍藏十年的上等古酒耶!」她不滿地看著他,催促道:「不要光吃橘子,酒會涼掉——唉!算了,你這一杯我先幫你喝!」

  看見他嘴裡還塞著橘子,她立刻當仁不讓地搶過他面前的燒酒,又是雙手捧起一口一口喝乾。

  沒想到她還挺愛喝酒的嘛!葛森深感興趣地觀察著她喝完酒笑咪咪的幸福模樣。

  「等等!你別轉移話題,你做什麼事去了?」

  本來她是不會隨便過問人家的事的,但她覺得他在這裡住了那麼久,他們勉強也算朋友了,朋友莫名其妙消失個三天,她當然會想知道發生什麼狀況。

  「你真的想知道?」葛森挑起一邊眉打量她。

  「嗯……想知道。」她認真地點點頭。「不過,當然你不想說可以不要說,只是我會有點沮喪罷了,覺得你不把我當朋友。」

  葛森發現,他不想讓她沮喪。

  遲疑一下,他緩緩開口。「公司裡有一個叛徒跟黑道掛勾要出賣公司,我這三天就溜到一家PUB,去堵這個黑道幫派的少主,希望他們改為跟我們合作。

  「前天,我衝進那個滿是烏茲衝鋒鎗跟左輪手槍的現場,答答答答答別人對我掃射,我就咻咻咻幾聲用飛鏢打掉他們的槍……」

  嘎?瑪穎的額際垂下三條黑線,不悅地斜睨著他。

  他是在阿公講古嗎?還是上演台灣霹靂火、第八號當鋪?講個話這麼不正經,編故事的功力倒是突飛猛進!

  但葛森笑盈盈地瞥了她一眼,不睬她鄙夷的瞪視,繼續說下去。

  「後來,為了證明我是個響噹噹的男子漢,那個少主可以信任我,我就跟他用手槍玩俄羅斯輪盤,結果當然是我贏了。因此,我們就一起去找他老爸,他老爸看出我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就決定棄暗投明,幫助我們使用反間計反過來對付叛徒。

  「他老爸本來要留我在他們家長住,賞賜我醇酒美人、馬十匹;可是我一想到我心愛的穎此時一定擔心我的安危,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慾火焚身,痛苦得不能自已——」

  「噗——」瑪穎不小心把好好一口酒整個噴出來。

  「啊啊啊——好浪費!」她蹙著眉頭,連忙拿起身旁的面紙擦著身上的衣服。

  「剛剛好,我講完了,以上就是我這三天的經歷。」葛森斂眉垂目,故作一副老僧入定狀。

  「真受不了你!」她笑罵道。「你再這樣吊兒郎當下去——」

  「不會倒大楣,只會抱得美人歸。」葛森忽然一手抬起她的下顎,傾身上前啄吻她的唇。

  「唔……」瑪穎反應不及,他的靈舌已經竄入她的唇腔,帶著清酒的濃醇和橘子的香氣。

  「瑪穎,如果一隻螞蟻一直拚命工作,為此錯過了春天,還沒到可以享受自己成果的時候又不小心死了,那不是很悲哀嗎?這樣比起來,蟋蟀就算隨時死了,但因為他已經玩過、快樂過,不就沒有任何遺憾?」

  他離開她的唇,在她的唇邊淡笑著講故事。

  「什麼……」她還沉醉在他的吻裡,忽然聽到他的話,又是這樣熱熱的吐氣噴向她的頸,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又再一次吻住她的唇,右手臂伸到她身後,緊緊將她箍在懷裡,猛烈地汲取她唇裡的甜蜜,蹂躪著那兩片柔嫩的唇瓣。

  「可是你這隻小螞蟻為什麼這麼樂在其中?好像從來就不覺得悲哀。比人家笨也不覺得悲哀,努力白費也不覺得悲哀……我有點羨慕你呢——你都不會膩嗎?」

  他離開她的唇,非常近非常近的逼視她,黑眸像深深不見底的黑潭水。

  瑪穎帶點瞭然地瞅著他,突然覺得他超出了她的想像,遊戲人間的背後,好像有一個對世事倦了、膩了的老靈魂。

  他遇過什麼事嗎?還是他太聰明了,把世事都看透了卻看不破,所以心靈這樣蒼老?

  不過,她並不會害怕這樣的他,反而對他頓生一種新的感覺——她終於看到小丑偽裝下面的人了,活生生的那個人。

  原來,他也不是任何時刻都勝券在握,從不煩惱的嘛!瑪穎綻開微笑,像曇花盛開的一瞬,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逮到你了。」她心滿意足道。

  葛森一怔,哂然失笑。她平常這麼遲鈍,現在怎麼敏銳得過分?

  「勝負還沒定呢!」他臉上浮起邪魅狂妄的表情,右手一攬她的腰肢,左手攬起她的雙腿,立刻將她打橫抱起。

  他突來的舉止,讓瑪穎倒抽一口氣。「你幹嘛?不會又想像上次那樣,把我當米袋一樣倒掛著吧?那樣很不舒服,快放我下來!」

  她的拳頭捶著他,拚命扭動掙扎,他的懷抱卻像機器人一樣,密密實實,讓她無法動彈。

  「等等……東西還沒收……」看著葛森抱著她往二樓走,她開始慌了,女性的感官卻又都敏感的緊繃起來。

  到了二樓松之間的臥房,他將她擺到柔軟雪白的床褥上,雙臂撐在她的頸側,有力結實的身軀離她的身子僅有幾公分的距離,把她困在他胸前。

  該不會……該不會是要跟她……那個吧?瑪穎渾身戰慄,注視著他微揚的唇角,魅惑人的臉龐。

  他像是與黑夜融合為一體,只有淡淡的銀色月光從窗戶透進來,讓她讀到他眸裡赤裸裸的火焰。

  「呃……不行……」她還沒準備,她還無法想像,她甚至弄不清楚他們之間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要拒絕。」葛森只是笑了笑,俯身吻住她的唇,舌故意探進又探出,撩撥她的慾望、癱瘓她的意志。

  AA「等等……」她微弱地想避開;但葛森一手攫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放到她的頭頂,他的唇輾轉在她的喉根深處,一手則探進她的上衣裡,愛撫那渾圓玉脂。

  「唔……」她嬌聲歎息,無法去思考了,撤開了道德理智的防備。

  他愛煞了她的歎息,那樣小貓似的無邪嚶嚀,這讓他灼熱的大手轉而攻入她的棉質底褲挑逗,期待感受她為他徹底潰決。AA

  突如其來接觸到他的手指,她忽然一顫、自然的夾緊,嬌喘逸出口,頓時濕潤染滿了他的指尖。

  瑪穎無暇對自己的反應羞愧了,她只能順從身體的原始本能,不斷抵上他的手指,弓著腰款擺。

  「你很可愛、很迷人、很性感……」葛森溫柔地笑著撫弄她,像撫弄一把小提琴。

  「而你則很可惡、很奸詐、大惡魔——啊!」她震驚地發現,不知何時,自己上衣的鈕扣全被他解開,前扣式的胸罩也被他輕易打開,下半身衣物也被他脫掉,她完全地裸裎在他面前。

  微微的寒意令她瑟縮,興奮、情慾、恐懼交織在她心頭,但貼上他也同樣光裸結實的身軀的那一刻,一切思緒都融化了。

  他戴上保險套,輕柔頂開她的雙腿,吻著她的小腹,吻著她的女性,在她攀上情慾的浪潮,細聲嬌喘的那一刻,長驅直入,徹底佔有她。

  下雨的夜晚,冷的不得了,瑪穎把自己包得像個肉粽,來到廊前,輕敲了敲阿嬤臥房的門。

  「阿嬤,在忙嗎?」

  「沒在忙呀!在整理行李而已。」

  瑪穎推開了紙門,臉上難得地帶了點煩惱。「我來幫你。」

  阿嬤今天下午才剛結束日本之行回來,帶了好多紀念品,現在正在把行李裡的衣物收拾整齊。

  「哎喲!你怎麼啦?竟然會幫忙收行李?」

  「沒有啊……」瑪穎有一搭沒一搭地摺衣服。

  「不要假啦!快說吧!」

  聽阿嬤這樣說,瑪穎馬上轉過頭,一臉認真地面對阿嬤。

  「其實,是有一點事啦,阿嬤,你跟阿公是你的初戀嗎?」

  「怎麼可能?」阿嬤笑得花枝亂顫。「你就不知道,阿嬤當年有多美,三天兩頭都有人來追,阿公怎麼可能是我的初戀?我的初戀啊!喜歡上一個當兵的外省小伙子,差點還包袱款款跟他私奔咧——」

  「結果咧?」瑪穎瞪大眼睛。她怎麼從沒聽過這一段?

  「你阿祖追到我,把我打個半死,後來阿祖托媒人到處給我找對象,你阿公願意入贅,人品也不錯,所以你阿祖就讓我跟你阿公結婚啦!」

  「啊——怎麼這麼慘?我一直以為你跟阿公感情很好……」

  「我跟你阿公感情是不錯,你阿公人很好啊!只是有時我當然會想,如果那時逃成功了,跟那個外省人在一起會是怎麼樣?」

  「阿嬤後悔結婚嗎?」

  「嗯……有一點,我覺得結婚把女人的人生都框住了,還好我還能經營旅館,勉強有個寄托。搞不好重來一次,我就算跟那個外省人私奔了,還是不會結婚也說不定……

  「所以啊!我覺得就算你跟我說你一輩子不結婚,阿嬤也會支持你,多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比較要緊;但是當然,戀愛倒是多談一點,人生才會豐富嘛!」

  瑪穎有點遲疑地道:「可是,談戀愛時就會有一大堆煩惱,想說對方到底愛不愛我啦、未來會怎麼樣啊、他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嗎……之類的,想到頭都痛了,連書都念不太下去……」

  她跟葛森經歷那一個瘋狂的夜晚後,隔天一早,葛森還沒醒,她就逃了;甚至因為葛森試著想找她,所以,她乾脆躲到好友金金家去暫住。

  沒辦法,她發現她好像愛上他了。

  可是,葛森到底對她怎麼想,她一點都不知道;而且她也無法確定,自己對他是不是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

  現在她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只能選擇一直逃避,她覺得所謂的「戀愛」,真是浪費她的讀書時間,讓她亂七八糟、忐忑不安,一下想笑、一下想哭,她覺得她稍稍能體會到古墓派的小龍女被硬拖到外界來,是多大的災難了!

  「瑪穎,你戀愛了?」阿嬤詭笑地瞅著她。

  「沒……沒……沒有……」

  「啊!你做了嗎?」

  「阿嬤——」血液直衝腦際。

  「有戴保險套嗎?」

  她虛弱無力,招架不住。「你……」

  「有戴就好。」阿嬤笑咪咪地拍了拍瑪穎的大腿。「害什麼躁?阿嬤很高興咧!」

  「有什麼好高興的?」她沒發現她默認了。

  「當然很高興,看到你開始有這種煩惱,阿嬤覺得你終於長大了。」阿嬤竟然眼眶有點泛紅。

  「阿嬤……」她有點動容的喚著。

  「好好享受戀愛吧!會煩惱是因為你想太多啦!阿嬤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專心的小孩,唸書時就唸書、吃飯時就吃飯,所以就算每次考壞了,你都還是能很快站起來。

  「那都是因為你在唸書時,從沒考慮過付出幾分、就一定要回饋幾分的這種事,你不大計較結果,所以,才能一直過得很快樂。那麼,談戀愛也是這樣。」

  「談戀愛跟唸書一樣?」

  「沒錯,就是這樣。」阿嬤把她當小孩一樣摸摸她的頭。「但談戀愛歸談戀愛,你想做的事還是要做,不要失去自己喔……好啦!阿嬤要睡了,天氣真是冷耶!」

  「我要跟阿嬤一起睡。」

  「你想撒嬌啊?」

  「偶爾一下ㄇㄟ……」

  阿齊來到了葛森的顧問辦公室,討論下一步的行動。

  「白虎盟那邊已經都講定了,他們會先假裝跟葛先繼續合作,目前葛先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那好,我們就假扮成總部派出的稽查處,直接封鎖創星建設,一抓到任何罪證,就立刻辦人。」葛森敲了敲桌面,講完卻輕輕吁了一口氣。

  「你……你怎麼了?!」阿齊像見了鬼一樣瞪著他。

  「你才怎麼了?」他挑著一邊眉斜睨他,沒好氣的。

  「你剛剛在歎氣?我頭一次聽到你歎氣耶!葛先他們有這麼難纏嗎?你當初不是信誓旦旦,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啊!我知道了,你擔心他們有軍火對不對?說得也是,要是一鬧開了,他們搞不好會直接反目,到時一場腥風血雨就跑不了——」

  「阿齊,你的想像力真驚人,就衝著你這點,我從來都捨不得把你這個無能的保鑣換掉,畢竟,要找功夫好的人很好找,但要找很爆笑的人真的很難。」

  「要不然是怎樣?」阿齊萬分委屈地看著葛森。

  「沒怎麼樣,我沒在歎氣,也不干你的事。」他冷笑的說。

  可怕……還是別惹他為妙!「哦!好——可是,森,裝成稽查處的人去創星建設,只有我們這一票男人去不是很奇怪嗎?一般稽查處的職員都是女的,我頂多再把麗琪調來,但人手還是不夠。」

  聽了他的話,葛森唇角一揚。「你提醒了我……我們可以找瑪穎幫忙。」

  「瑪穎!她能信任嗎?啊……你該不會已經吃了她?天哪!真缺德,馬上這件事結束之後就要回香港了,你真是辣手摧花,帶給人家美夢,又把人家推落谷底,踐踏在地上,踩個粉碎、粉碎——」

  「Get  Out!」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拋下,阿齊瞬間住嘴,衝出門外關上門。

  葛森又淡淡地歎了一口氣,俊臉上浮現一絲迷惘,他往後伸個懶腰,靠到椅背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

  擁抱瑪穎的感覺非常驚喜,在她認真保守的外表下,體內藏著一團明亮的火焰,生澀又敏感的反應將他逼至瘋狂。

  通常一般高潮過後,他就會覺得饜膩、覺得失落;但這次卻沒有,反而像是有一種平和寧靜的氣氛包裡在他倆周圍,所以那一夜他忍不住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看到她睡在自己身上,有一種甜甜暖暖的感覺在他心頭,像是看到一個小嬰兒對自己微笑,自己也會打從心底想微笑的那種心情,他就是這樣輕撫著她的臉頰、輕吻著她的額、鼻、唇,直到天亮,才因為太累而昏沉睡去。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像是「動物園遊記」之後的標準翻版,而且是加強威力版——

  激情過後,她該死的躲得不見人影!

  「哼……」葛森挺起背脊,又坐回桌前,一向只會微笑的雙眼,此刻正燃著連自己也沒察覺的火苗。

  他按下分機,吩咐道:「我是葛森,麻煩請官瑪穎小姐立刻到顧問辦公室來一趟!」

  為什麼要叫她來?

  瑪穎忐忑不安地低頭站在門的旁邊,好隨時能逃生。

  人們說「知易行難」,她雖然知道應該放手去愛,不要在乎後果,但——哪那麼容易做得到啊?

  沒聽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這句話可以直接換成「江山易改,瑪穎難移」。

  「抬起頭看我,瑪穎,我只是要請你替公司出個公差而已。」

  聽到他的聲音沒有什麼不對勁,瑪穎這才把頭抬起來。巨大典雅的橡木辦公桌後,他看起來就像往常一樣慵懶優雅,唇角噙笑。

  果然,那一夜,他打算把它當成從沒發生過。

  不知是鬆一口氣,還是難過的感覺,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又要去動物園?」她對他的「出公差」只有這個印象。

  「不是。」葛森輕笑。「文件你看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起身,走到橡木桌前,隨興地伸長手臂遞出,等著她過來接。「只有一份,所以得麻煩你現在瀏覽一下。」

  遲疑一秒,瑪穎還是走到他前面,接過文件。

  但下一秒,葛森已一手摟住她的纖腰,將她轉個身抵住橡木桌,雙臂擺在她身子兩側的桌上,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將她困在書桌跟他之間。

  流竄在兩人之間曖昧緊繃的電流,讓她覺得腹部灼熱。

  「你——」她真是又羞又氣,自己竟又著了他的道。

  「為什麼躲我?」葛森一雙漂亮狹長的丹鳳眼,暗黝黝地瞪著她。

  「為什麼不能躲你?你這個討人厭、霸道、狡猾的沙豬!是女人都應該要躲你!」

  「你不喜歡我嗎?」他單刀直入地問,眼神銳利地讓瑪穎呼吸一窒。

  「……我喜不喜歡你重要嗎?」她有一點脆弱地看著他。

  葛森微微一怔。重不重要?他要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他為什麼會這麼想知道她喜不喜歡他呢?他以前不都不在乎其他女人的感覺的,不是嗎?

  他總是遊戲人間,害怕有所牽掛;但這一次,因為她太平凡,所以他太輕忽,又同在一個屋簷下,結果不知不覺就有了份牽掛,但這種異樣的感情會持續很久嗎?

  他沒把握。

  劍眉輕蹙,想起這幾天見不到她,心裡的那種浮躁感,在見到她的瞬間,立刻平靜了,他好想再一次將她摟進懷裡,好好地愛撫她、抱她……這代表她對他至少有一點重要吧?

  「重要。」目前為止很重要。葛森輕歎,俯身在她耳畔苦笑道:「我對你好像上癮了……」

  瑪穎在瞬間融化了。

  上帝造她時,說不定是偷工減料,用豆腐渣做她的腦袋瓜的,不然,為什麼這個男的什麼情呀愛呀都沒說,她的眼神就離不開他深邃的黑眸了呢?

  「我很喜歡你,森。」她投降地伸出雙臂環上他的頸項。

  既然無法不愛他,那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至少,她想她還夠堅強,有足夠的愛可以給他,就算失敗了,他把她的愛都帶走了,她有家人有好友,還是可以好好過日子。

  她的主動擁抱讓他頓時心頭一軟,他也將雙臂環住她的腰,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上,緊緊摟著她,像是想把她揉進身體裡。

  有別於慾望的激情,他竟然單純地喜歡上這樣擁抱的感覺,舒服的讓他想把眼睛閉上。

  沉默地擁抱著,像是才抱了一秒,又像是抱了一年,葛森終於慢慢把她放開,凝視著她鏡片後那靈動的雙眸。

  「你喜歡我什麼?」他知道他的條件很好,很少有哪個女的會不喜歡他,她又是看上他哪一點呢?

  「不知道!」她回答得極快,還皺起眉頭滿臉嫌惡的道:「如果我早知道這個錯誤是怎麼造成的,打死我我也不會讓它發生。」

  喜歡上他是倒了大楣、眼睛脫窗了是嗎?瞧她這什麼口氣!葛森不禁失笑。「你說這是種錯誤?」

  「的確是錯誤。」

  「你不認為我是你的Mr.Right?」他逗她。

  「不好意思,本小姐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Mr.Right!」

  「哦——那你覺得什麼是戀愛?」

  「一種自我催眠。」她一本正經地道。

  「噗……」他快笑死了。「你不相信真愛?」

  「我信呀!」

  「那你又說戀愛是一種自我催眠。」

  「的確是自我催眠嘛!只要一個人決定去愛誰,他都可以真的愛上誰,而當愛上對方時,那些願意為對方付出、期望對方幸福的感覺都是真愛,這兩種說法並不相衝突啊!」

  「你還真理智。」他好笑道。

  「當然,我是念法律的。」

  「那你喜歡我……想跟我結婚嗎?」

  「我幹嘛要結婚?我還沒考上律師呢!」她不可思議地瞪他。

  「那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相處得很好,我們倆的感情觀挺相像的。」葛森露出奪人心魄的微笑,接著吻上她的芳唇。

  他的氣息充塞在她的唇舌間,弄得她小臉嫣紅,呼吸凌亂,一吻再吻,在兩人暈暈沉沉的片刻,她篤定的眼瞅著他。

  她決定愛他了,可是他不懂,這份認知讓她的心隱隱作痛;不過不懂也無所謂,反正這是一份免費贈送的真愛,雖然她知道,如果哪一天她確定他絕對不會回報時,她一定會非常難過……

  瑪穎再次主動吻上他的唇,櫻舌挑動他的舌,帶著濃濃的甜蜜;他感覺到激情沖刷他的體內,胸膛裡似乎生出一顆與她相應的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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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5:55
第七章   

  「這位是瑪穎,這位是阿齊,你們之前見過。」葛森繼續介紹著。「這邊是英燦、德威、麗琪。」

  瑪穎頭皮發麻地看著大家,每個人都穿著再普通不過的上班族裝扮,襯衫加西裝褲,外加一位長髮美女OL,但為什麼他們的眼神都銳利得可怕?身材活像是模特兒一字排開?

  在今天上午那場辦公室的插曲過後,葛森請她接下這莫名其妙的出公差——借稽查處的人用一下,一起到創星建設查核一些東西。

  問他為什麼?他也只說以後再慢慢解釋給她聽。

  就算她愛他,她發誓,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容忍他的沙豬行為了!

  「我們現在過去吧!」

  神態最輕鬆的葛森提著公事包,坐進公司的公務車,瑪穎也在阿齊的指示下,跟他坐進同一輛車,其他人則坐上另一輛車。

  到了創星建設,葛森帶領著他們一群人,進入巍峨的辦公大樓,利用公文制止了櫃檯的通報,直上十六樓。

  「我們是總公司派來的稽查人員,現在要進行查核,麻煩請各位同仁立刻停止手邊工作,離開電腦。」葛森綻放牲畜無害的溫文笑容,一手亮著公文,交給正在辦公的副總經理。

  「總公司稽查處……」陳副總一臉困惑地接過公文,仔細看了內容,也只能禮貌地道:「那麻煩您盡快檢查,我們還有許多工作亟需進行。」

  「沒問題。英燦,你去把那邊檔案櫃的簽呈搬來。」葛森立刻指揮眾人。「麗琪跟德威去檢查會計帳冊,瑪穎、阿齊,你們跟我到總經理辦公室——」

  「等等,總經理今天不在,不方便進入——」陳副總立刻出聲想制止。

  「陳副總,這是命令。」葛森輕輕拍拍比自己矮上一截的陳副總的肩頭,不容置喙地帶著阿齊跟瑪穎直搗總經理辦公室。

  看著阿齊動作俐落地撬開總經理辦公室的檔案櫃,葛森快速地進入電腦裡破解密碼鎖。

  一旁冷眼旁觀的瑪穎,更加肯定他們絕非善類……她竟然會愛上這種人?!

  「這個好像可以查得到。」阿齊將翻到的一張The  Lion  Heart的統一發票交給葛森。

  葛森接過看了一眼,唇角上揚。

  「走,去會計室,第一批款項應該就在這日期之前流出去的。」

  他迅速帶著阿齊殺到會計室。

  顯然被當作花瓶晾在一旁的瑪穎,只能輕歎一口氣,跟上前去。

  他們在會計室翻找了許久,葛森終於咧開大大的笑容,用螢光筆畫下好幾筆款項。「就是這個!」

  「看這樣子,葛先應該已經快到收尾的階段了,怎麼辦?今天消息一披露,晚上就潛逃大陸了也不一定。」一麗琪道。

  「不會,他不知道白虎盟已經站在我們這邊了,他一定會先去跟白虎盟聯繫,我們還有一點時間。」葛森沉吟一下。「可是看來,得下猛藥,先革除了他總經理的職務才行!」

  其他人有志一同的點點頭,只有瑪穎已經放棄去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了,背倚著辦公桌,偷偷用手掩飾自己的呵欠。

  「快結束了。」他注意到她的無聊,溫柔一笑,側過身伸手摸摸她的頭。

  頓時,瑪穎看到全場的人都用發現怪物的眼神,驚恐地瞧著她。

  「不要在公共場所碰我!」她壓低聲音怒道。

  葛森只是一臉有趣地回以一個無賴的笑容。

  接著,他迅速地走出會計室,大家抱著幾個卷宗和帳冊也跟上去,瑪穎尾隨在最後。

  當落後大家好多步距離的她,慢慢踱到大辦公室時,就聽到葛森聲調鏗鏘地對陳副總道:「我現在以創星集團總裁詹姆士•葛的身份,命令你迅速召開董事會,我要針對『盜用公款』這項罪名,要求撤換總經理葛先!」

  總裁?!

  好像突然有一道閃電擊中了瑪穎,她錯愕地看著葛森身旁的人拿出代表總裁身份的印鑒和公文,就像包青天連續劇中的展昭,跳出來說:「尚方寶劍在此!」

  真的很荒謬啊……

  她真是太不瞭解他了。

  開完董事會,做出裁撤葛先的決定,一切事情都弄完,竟也已經拖到晚上七、八點了。

  葛森拒絕了那些董事們提出來的邀請,把其他保鑣也都打發掉了,甚至叫阿齊把公務車開回去別管他,因為,他非得好好跟瑪穎談一談。

  「你幹嘛叫阿齊把車子開走?」瑪穎沒好氣地道。

  從發現他是總裁到現在,這麼漫長的幾個小時裡,這是她的第一句話。

  「因為有話要跟我的螞蟻說啊——」葛森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可惜我沒話跟你說!」她怒氣沖沖地轉過身,凜著臉,直接大跨步朝捷運南京東路站的方向走去。

  敦化南路沿路都是商家,繽紛的櫥窗,即使是夜晚也顯得明亮輝煌,瑪穎緊繃的身影、用力跺地發出的腳步聲,跟整個美景完全不搭軋。

  葛森暗自掩飾住好笑的心情,她的脾氣這麼大,可惜威力卻很小。

  其實,肯發出來的脾氣都是好安撫的——真有趣,他竟然會想去安撫女人的脾氣!

  他輕鬆地跨個幾步,擋到她面前,瑪穎冷著臉向左,他擋左;她生氣地向右走,他擋右,瑪穎氣得乾脆轉過身往回走。

  「我不是刻意瞞你的,我要是真的想瞞你,就不會帶你來出這個公差。」葛森一邊隔著一人寬的距離走在她身邊,一邊話鋒一轉。

  「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小眼睛、小鼻子的女人,這麼在乎外在的事物!難道你跟我相處這麼久,還不懂我這個人嗎?我是不是總裁有什麼差別?玫瑰不叫玫瑰,難道就不香了嗎?」

  他的話成功地激怒她了,瑪穎猛地煞住腳步,轉過頭用手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連珠炮般地開始開罵。

  「我小鼻子、小眼睛?你要這麼指控我,我還真沒話可說!我的確在乎外在的事,因為,你這個人從頭到腳都是謊言!我怎麼會自以為懂你這種人?我怎麼有資格懂你這種人?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我沒必要知道!」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又轉回朝捷運站的方向,大步用力地走,一邊忍不住火大的碎碎念。

  「總裁?!哈!創星集團的總裁?這個集團有這種總裁怎麼還沒倒呢?滿嘴胡說八道、又懶惰、又亂七八糟、衣服亂丟、雜誌亂丟,他以為房間是每天會自動更新、自動變整齊的嗎?還喜歡跟女人亂搞、辦公室性騷擾、蹺班、遲到、誘拐良家婦女!

  「這世界果然在上位的人都是豬頭,這麼爛的男人竟然可以當總裁?難怪蟋蟀可以整個夏天都不工作,拉拉小提琴、到處遊玩,因為他們是總裁嘛!螞蟻們辛苦一年,到最後還要供養這些廢物……」

  她扯到哪去了?葛森嘴角不住抽搐,真是歎為觀止。

  雖然還很想再繼續聽下去,但他還是從她身後抱住她的腰。「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用力掙開他的手臂。「我們根本就不相干,只是房東和房客!我也不會因為你而受傷,不會因為你而難過,更不會愛上你這種爛人!」

  一邊說,一邊瑪穎的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討厭!談戀愛真的好煩,她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葛森訝然地看著她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一股溫柔感動在心裡漾開,他不顧她揮舞、抗拒的手勢,向前一步,把她的眼鏡拿下,吻上她的眼。

  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立刻感覺到溫熱的親吻落在眼瞼上。

  下一刻,她已被他收攏在懷抱裡,葛森的大手堅定地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膛。

  「瑪穎……我遇過很多女人,但你跟她們都不像,我要怎麼對你才好?」他帶點無奈道。

  瑪穎趴伏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溫暖寬大的懷抱,聽見他怦怦的心跳,真想一直這樣躺下去……

  但是她能告訴他怎樣對待她嗎?她希望他也一樣愛她……說不出口,怎麼樣也說不出口,只有順其自然了。

  到時,他不在意地離開也好,為了她留下來也罷,事情到頭來一定有個結果,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重拾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像顆衛星一樣,被他帶著團團轉。

  「算了,我只是一時太Shock了。」她輕輕離開他的懷抱,伸手向他討眼鏡。「眼鏡還我。」

  「不要!戴眼鏡會增加你的攻擊性。」他痞痞的笑道。

  「哼!!對付你這種人當然得全副武裝!」她伸手奪回自己的眼鏡,重新戴上。有眼鏡真好,世界又恢復秩序,冷靜多了。

  「我建議你多想想我是個總裁的好處,這樣心情會比較舒服。」葛森笑著握起她的手,拉著她朝捷運站慢慢走過去。

  「什麼好處?」她也不再掙開他的手了。她的脾氣像西北雨一樣,僻哩啪啦下完就沒了。

  「譬如說,你嫌打掃房間麻煩,我就可以大手一揮,立刻變出清潔公司來掃——」

  「真是難看的有錢人嘴臉,自己的房間都不會自己整理嗎?」

  「呃……那譬如說你想要鑽石珠寶——」

  「那只是石頭的一種。」

  「想買衣服——」

  「我最討厭每天還要煩惱今天要穿什麼這種事。」

  「我有一整個動物園。」

  「什麼?!」

  「在香港,有專人照顧,一星期會開放一天讓人免費參觀,有時也幫政府做研究,不過大部分時間只有我一個人在裡面。」

  「……」震驚得說不出話。

  「我家客廳還有一整面牆,是一個大水槽,裡面有養許多熱帶魚,和兩條小鯊苗「。」

  「……」

  「有錢又是總裁很不錯吧?」

  「……」不甘心!

  明亮又溫暖的星期日下午,葛森原本趴在榻榻米上看報,愈看愈無聊,一不小心竟然睡著了。

  當瑪穎興匆匆地抓著兩件洋裝跑到松之間,一推開紙門,就看到穿著名牌休閒服的他成大字形「倒臥在地」,她差點沒爆笑出聲,連忙用手摀住唇。

  這傢伙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悄悄蹲下身,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摀住他的唇,不讓他呼吸,偷偷在、心中數:一、二、三……

  「誰?」葛森非常慢地才警醒過來,但一醒來,馬上就迅速翻身,將瑪穎整個人壓在身下,這一個大動作,讓瑪穎的眼鏡摔飛到榻榻米的一角。

  「我的眼鏡!」她皺緊眉大聲哀嚎,猛力想掙脫他去拿眼鏡,但這跟想搬走一座山一樣困難。

  葛森瞪著她,他真不敢相信他對她的警戒心竟低到這麼恐怖的地步!

  就算是他家人在他熟睡時要靠近他,通常離他二、三公尺他就會醒了;但這次上兒然等到她都捏住他的鼻子了,他才因為無法呼吸而猛然驚醒。

  「你作噩夢了?」發覺他的不對勁,她停止哀嚎,好奇地摸摸在自己上方的俊臉。

  如果發現自己竟然會信任人算作噩夢的話……他輕輕揚起唇角,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一天,除了真夜、小夢、之彥以外,還能相信其他人,甚至是加倍相信。

  他知道她不會傷害他,而且就算被她傷害了,他也不會怪她,厲害的是,他的潛意識比他更早發現這一點。

  「沒有作噩夢。」他俯低頭,對她露出懶洋洋的微笑。「倒是你,你是想趁我失去意識,對我用強嗎?」

  「你沒有讓人用強的價值。」她冷哼一聲。「我是要請你幫我選衣服,哪知道某人一天睡十幾個小時不夠,下午又睡著了。」

  「日子無聊嘛!」他笑咪咪的不以為忤,稍微翻個身不再壓著她,改為側躺在她身邊,瑪穎連忙坐起身來。「選什麼衣服?你平常都不太打扮的不是嗎?」

  「今天晚上是尾牙……」她邊說邊伸手撿起那副眼鏡,發現兩個鏡片都有點裂痕,鏡框還有點歪。「天哪!眼鏡壞成這樣!」

  「Sorry,我再賠給你一副好了。」他一隻手像行禮一樣貼在額際道歉。

  她含瞋帶怨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最貴的!」

  「沒問題。」

  「好吧!勉強原諒你。」其實她度數不深,只是不戴眼鏡她會沒安全感,不過算了,一個晚上她還撐得過去。

  把眼鏡收好,她拿起拋在門口旁邊的兩件洋裝,半跪坐在榻榻米上,把洋裝拿在身前比給他看。「你覺得這件好,還是這件好?」

  「珍珠色的那件比較好。」他讚賞地看著那件珍珠色、平領、裙長及膝的洋裝。

  「真的嗎?」她拿起珍珠色往身上比,像個小女生一樣綻開笑容,令葛森一陣怦然。

  「只是尾牙而已,怎麼這麼高興?你來公司兩年,之前不是也參加過了?」他好笑地道。

  「我們公司尾牙辦得很不錯——啊!我忘了,你是總裁嘛!你應該比我清楚。」講到總裁兩個字,她還是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

  「我是總裁,所以我知道我們公司的尾牙不就是辦個PARTY,請大家穿正式服裝出席,吃西式buffet,請樂團伴奏、讓大家跳舞,最後抽獎,這樣而已不是嗎?」他故意接著她的話說。

  「你忘了,星期一還可以補假。」她很認真地補充道。

  「嗯……星期一補假,那又怎樣?」他也很認真地反問她。「你不覺得日子每天都一樣嗎?」

  瑪穎一副很瞭解似地點點頭,涼涼道:「我知道,你果然是這種人——」

  「我是怎樣的人?」他挑高一邊眉頭。

  「上次我就發現了,你很聰明所以很沒耐心,很容易膩,又不知心裡受了什麼創傷,所以對人很輕蔑,喜歡把大家當傻子耍。

  「你不喜歡跟任何事物牽扯太深,就連自己的生命你也不允許自己太在乎,把任何事都當成遊戲。我猜這都是因為你害怕受傷,所以才會選擇不對人事物太過投入,戴上小丑的面具。」她分析道。

  小丑的面具?!他眼中有一閃而逝的光芒。她不可能知道他的代號叫「愚者」,這個代號當初是小夜用塔羅牌替他算命時,用象徵他命運的「愚者」牌取的,而這張牌在某些塔羅牌裡就是用「小丑」來代替。

  她真的懂他……葛森斂起笑容,不發一語,丹鳳眼細細打量著她。他以為她不平凡時,她卻很平凡;他以為她很平凡時,她卻又不平凡……

  瑪穎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尷尬地吐吐舌。「我隨便亂說的……反正,我就是很喜歡尾牙就對了,我覺得你不要想太多,每天都當成新的一天來過,少去跟過去比較,就會覺得有趣、幸福多了。」

  「每次聽你說這種話,我就挺羨慕你的。」她真的很單純,葛森露出拿她沒辦法的笑容。

  「一個大總裁羨慕我這種OL,我可真光榮!」她取笑道。

  「都已經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了,你還在記恨昨天的事?你還要把『總裁』兩個字掛在嘴上念,念到什麼時候?」他好氣又好笑地掐掐她水嫩嫩的雙頰。

  「念到——啊!現在幾點了?」她猛然看表,發現時間不多了,跳起身來。

  「尾牙快開始了,我先去換衣服。」

  「掰掰——」他一副沒事人似地繼續一手撐頭側躺著,一手朝她揮揮say  good-bye。

  「你不去?」她正想抱著衣服離開,又回頭瞧他一眼,眼裡寫著不滿。

  「我懶得去——」

  「不行!」她拖起他的右手。「你剛剛不是還在抱怨日子無聊嗎?那我今晚一定要帶你去看看什麼叫生命的樂趣!」

  她絕對不會再放任他繼續怠惰、成天憤世嫉俗下去了!

  寬敞的大廳裡,璀璨典雅的水晶燈從天花板垂吊下來,溫暖的昏黃燈光灑落在原木地板上,樂團正演奏著輕鬆帶點性感的爵士音樂,今天這裡在舉辦創星科技的尾牙PARTY。

  公司資本雄厚,加上才成立不過三年,企業文化很年輕,所以,他們每年的尾牙都辦得好像是個高級宴會。

  有些人正拿著小碟子在鋪了白餐巾的長形餐桌上拿菜,有些人拿著酒杯三兩人站在一起談天,衝著一年難得一度可以裝成身處上流社會的樣子,大家都穿得挺正式的。

  「這個酒很好喝……」瑪穎著迷的啜飲著杯中的紅酒。

  葛森正想說一句「還好吧」,因為這不過是一瓶三千多元的法國紅酒,但瑪穎已經把自己的酒杯遞到他唇邊。「你喝喝看,很香醇。」

  他看了她閃閃發亮的雙眼一眼,她怎麼這麼愉快?

  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學著她慢慢品嚐,嚥了一口酒下去。

  只是一口酒,但芳香撲鼻,溫熱的液體似乎流過口腔,竄進四肢百骸,好喝到讓他一愣。

  他是喝到了一瓶十幾萬的酒,還是他從來沒有用心喝過酒?

  「好喝吧——」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嗯,出乎意料之外呢!」因為覺得好喝,他也拿起酒瓶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待會兒就要開獎了,希望能抽到頭獎!」她拿出自己剛剛抽的九十一號號碼牌給他看。「今年頭獎竟然是賓士500耶!我剛看到還以為我看錯了。」

  「你想要一輛賓士?」他露出意味深長的淺笑。

  「我們家需要一輛迎賓車,如果抽中賓士的話,就可以在網頁上寫說用賓士接送,旅館業績一定可以大幅提升。」她圓圓的眸子已經開始出現算計的光芒。

  「好吧!我招認,那輛賓士是之彥逼我捐的。」

  「啊……難怪我從來沒看過尾牙有這麼大的獎,說不定還是全台灣最貴的尾牙頭獎!」

  「抽不到的話我送你。」

  「我拒絕!恍她還拿著酒杯,就雙手在胸前交叉做出「NO」的手勢,笑咪咪道:「我才不相信我抽不到呢!我從小手氣都很好喔——」

  宴會下半場陸續開獎,每一次他倆都屏氣凝神等待著,直到最後,瑪穎是倒數第二個人,與頭獎擦肩而過,抽到今晚現場最爛的獎——咖啡機一台。

  「不可能……」她瞪著抽中的獎品號碼,像瞪著尼斯湖大水怪。

  「噗!哈哈哈哈……」葛森在一旁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你還笑!」她要生氣了。

  「對不起……哈哈哈哈……」

  曾姊經過,看到正在鬥嘴的他們,拍拍瑪穎的肩,打斷道:「瑪穎,你今晚好美,剛剛我還一直聽到其他人在打聽你是誰呢!沒想到拿掉眼鏡就變身了。」

  「沒有啦……」她的臉燒紅起來。

  曾姊又對葛森打趣道:「我瞧你們挺幸福的嘛!一整個晚上話好像都講不完似的;不過,葛顧問,你這樣獨佔瑪穎,其他男士可是會吃醋的喔!」

  「沒辦法,我捨不得離開她。」葛森攤攤手,瀟灑一笑。

  他的話讓瑪穎從頭紅到腳趾,尤其當曾姊走後,他深黝黝的眸子還是盯著她,就像在鑒賞世上最珍奇的寶物一樣,目光是愛撫的,甚至是深情的。

  她手足無措地旋轉著杯子,喝下最後一口酒,勉強找了個話題。「下次介紹你喝我阿嬤釀的酒,她每年夏天都會自己釀梅子酒——」

  她的話戛然而止。夏天……他還會在嗎?

  葛森也意會到她沒說出口的話,看著穿著珍珠色小禮服的她,嬌柔甜美,他不禁伸手撫摸她如絲水滑的秀髮,讓手指穿越她的髮絲。

  「我會在……」他輕喃道,像被她催眠似的。

  瑪穎愣愣地看著他,簡直無法消化他的語意。

  看到她的呆滯錯愕,他忍不住偏過頭笑了,一個溫暖的笑。

  搞了半天,承諾竟然這麼容易就脫日而出,他以前為什麼沒發現到,他其實也是有心,其實也是想愛人的?

  「瑪穎——」他正想跟她說些什麼,一個人打斷他們的話。

  「森,有事跟你談一下。」

  葛森一發現是阿齊,圍繞在他身旁的氛圍一變,在他與瑪穎之間出現微不可察覺的隔閡。

  阿齊會出現在這裡,必定是有非常要緊的事。

  「瑪穎,我待會兒再來找你。」泰然自若的笑了笑,他雙手半插進長褲口袋,狀似悠閒地領著阿齊離開。

  他離開還沒有很久,但他離開時的態度讓瑪穎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小腦袋瓜裡一邊猜測著他剛剛究竟要跟她說些什麼,一邊隨口跟其他同事聊天。

  聊到後來,她實在是心不在焉,便決定到中庭走走透口氣。

  快過年了,夜晚寒冷寂靜,她拉緊身上的大衣,在草木扶疏的中庭散步。

  樹叢的另一方傳來微微的說話聲,她怕驚擾到對方,停下了腳步。

  「……葛先比我們預期的還早發現白虎盟的叛變,已經潛逃出境了,葛五爺那邊也開始動作了。」是阿齊的聲音。

  「那森要回去了?」是總經理葛之彥冷冷的聲音。

  「對,請你在台灣也務必小心,葛五爺非常非常生氣,有時狗被逼急了就會跳牆。」

  「嗯,我知道了……事情發展成這樣,森應該很愉快吧?」

  「對啊——簡直是變態,愈危險他好像愈高興。」阿齊咕噥道。

  「是呀!他喜歡刺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他們邊說邊離開中庭,回到大廳裡,瑪穎幾乎是屏住氣息躲在樹叢裡。

  森要回去了?什麼時候?他到底是來台灣做什麼的?

  他……愛她嗎?

  等腳步聲走遠,瑪穎才慢慢走回大廳,腦袋裡一片混亂,差點撞上人。

  「你怎麼了?」含笑的嗓音從她頭頂落下,葛森將差點掉進他胸膛的她,直接抱進懷裡。

  瑪穎抬頭看他,還來不及細想就開口問道:「你喜歡我嗎?」

  糟糕!完蛋了!她怎麼會問出口?萬一他只是跟她玩玩,那她寧可不要知道——

  「當然喜歡。」他綻出一個溫暖笑容,輕輕在她鼻頭一吻。「你問這什麼傻問題呀!」

  瑪穎感動得無法言語,整個人像在空中飄。

  「那……」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道:「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大概下個月吧……」他眼神一暗,很訝異她終於問出這個問題了,這個問題今天之前他本來也不想去面對。

  想跟她說,但不能跟她說…

  「你離開後會回來嗎?」問這個問題時,她是屏息的。

  「會。」他凝視著她,許下他從未許過的承諾。

  瑪穎鼻頭一酸,眼眶紅了,慌張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臉。

  「你真傻……」他愛憐地擁緊她。

  早上,瑪穎一邊哼著歌,一邊走到松之間,想拉葛森一起吃早餐。

  昨晚親口聽到森說喜歡她,在這段愛情裡她頭一次覺得安心,雖然還沒到愛的地步,但她可以抱著希望的,對吧?

  瑪穎幸福的一笑,敲了敲門。「森!」

  沒有任何回音。

  她好奇地打開門,房間裡裡外外,乾淨空蕩。

  一股不祥的預感揪住了她的心,瑪穎立刻跑上樓,衝到二樓,「刷」地拉開紙門。

  棉被床單疊得整整齊齊,沒有絲毫住過人的痕跡。

  他走了?不可能!他說一個月後的——

  看到擺在和式桌上的紙簽,她腿一軟,跪倒在榻榻米上。

  為什麼騙她?

  連再見也不說一聲……

  留這什麼該死的紙條啊,

  瑪穎雙手掩住臉,咬牙不肯哭出聲。他對她的喜歡,是可以用一張紙條打發掉的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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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2 00:26:18
第八章
   
  她該等他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瑪穎,等我回來,到時我會跟你解釋一切。葛森。

  瑪穎看著手中不知揉捏過幾回的紙簽,上面的字跡因為曾經滴上去的淚水而模糊暈開。

  第十天了,整個新年,她幾乎都待在松之間,深深呼吸著充滿稻香的榻榻米氣息,卻遍尋不到一絲她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

  他是騙她的,他根本不愛她?

  還是他沒有騙她,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就算他有天大的理由,難道他不能告訴她嗎?她有這麼不能依靠嗎?

  瑪穎叫自己要有耐心,不要失去方寸,葛森說過他一定回來的,她要相信他——

  但她能怎樣相信他?在他這樣不告而別之後……

  十天以來,她無意識地等著每一通電話,等著手機鈴聲每一次的響起,期待他會打來解釋,或是多說一句話也好,告訴她他什麼時候回來……但什麼都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

  等待很痛苦,無邊無際的感覺讓人發狂,她無法不去猜想他現在在幹嘛,會不會有危險?還是他其實根本在嘲笑她的癡傻?

  她緊懸著的心一次次落空,落空到她再也無法忍受的地步,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該哭,可是,心裡滿滿的苦澀酸楚湧上。

  他好可惡……可惡透頂……

  她明明給了他機會,讓他可以告訴她他何時要走、何時回來、為什麼要走,他竟然騙了她,選了這麼傷人的方式離開。

  她如果不愛他就好了,就不會每天待在這裡等他,不會每天回憶起他如何微笑、如何碰觸她的手、她的發、她的唇,記起他的擁抱,卻發現她身邊空無一物…… 只有那張紙條,嘲笑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多麼的單薄!

  所以,那時她就這樣想,十天,她只能等他等十天,再等下去她會崩潰。如果愛那麼多會讓她那麼痛苦,那她決定少愛他一點。

  沒有想到她這麼沒用,面對愛情這麼軟弱……

  深夜裡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輕響,牆上的時針走到十二點,她毅然決然地把手機關機。

  瑪穎眼裡的淚直直落下,心裡崩塌坍陷。

  她不會愛得這麼沒骨氣,不要愛得失去了自己!

  起身離開松之間,她心裡下了決定。

  如果他真的愛她,就來找她吧!這一次她要他等她。

  上海花園大酒店

  奼紫嫣紅花團錦簇的花園裡,穿著銀灰唐裝長袍的葛森挺立在白色大理石的噴泉旁,他聽著耳機裡傳來機械式的留言聲,眉心一蹙。

  又是關機!

  這半個多月來,為著葛五爺跟葛先的事,他香港、奈良、上海三地到處跑,今天跟各派的長老開完會,正式宣告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集團,事情差不多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忍不住想打電話聽聽瑪穎的聲音,怎知又是關機,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通電話了。

  「森,會議快開始了,我們該到大宴會廳去了。」阿齊走過來,對葛森最近魂不守舍的態度很好奇。「怎麼了?」

  葛森唇角揚了揚,看似輕鬆。「沒什麼,走吧!」他率先朝飯店裡走去,阿齊摸摸鼻子,跟上他有點急躁的步伐。

  他們穿過巴洛克式華麗繁複的迴廊,坐上貴賓用的電梯,飯店的領班經理領著他們走向大宴會廳。

  「你打算怎麼做?會議裡那些長老多半都還是看重血緣親情,不可能答應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的。」阿齊邊追著他的腳步邊問。

  「很簡單,靠證據啊!間諜、販毒、走私黑槍、殺人未遂、洗錢……每一項的證據都在公安廳那裡,如果那些老傢伙答應將葛五爺他們逐出創星,讓我抓人,人抓到後也交給我來處置,我就請廳長壓下來;不然馬上他們就要亡命天涯。」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愉快。

  「哇——葛五爺他們有犯這麼多罪嗎?」阿齊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原來他竟然跟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是遠親!

  「當然沒有,他們哪有那麼厲害?都是我瞎掰的。」葛森輕笑,很不把誣告當一回事。

  哇咧——阿齊驚駭地瞪著葛森。他竟然是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的保鑣!

  葛森睨他一眼,看透他的想法。「你放心,今後我會乖乖金盆洗手,好好當我的總裁,我已經沒那麼想追求刺激了。」

  「我才不相信!」他就是被他這種話騙了好多次,成天繞著地球追著他跑。

  「真的。」葛森用力點頭。

  「為什麼?」阿齊滿腹的疑惑都被勾起來了。

  「因為瑪穎。」葛森的眼神剎那間變得柔和。

  阿齊的舌頭似乎打結了,他震驚的看著葛森的眼睛,想在裡頭搜尋一絲玩笑的痕跡,可是沒有。「你是認真的?!」

  「嗯!」葛森漫不經心點個頭。

  「請進。」領班經理打開宴會廳的大門。

  宴會廳四面是法國古典裝飾風格的奶油色牆壁,地上鋪著高貴的棗紅花紋地氈,抬頭可以望見彩色玻璃鑲拼而成,中間為船底造型的天花板,而現在這裡圍成方形的椅子上,滿滿坐著近百名各派系的長老。

  葛森正要踏進門內,卻發現阿齊拉住他的袖擺。「怎麼?」

  「你確定官小姐願意跟你在一起?」阿齊的語氣裡透著困惑。

  葛森為他的話感到好笑。「當然,她很愛我。」

  「是啊!每個女的都嘛愛你,我知道,可是,官小姐如果願意跟你在一起的話,她為什麼辭職搬家了?」阿齊真是不懂。

  「什麼?」葛森的臉當場罩上寒霜,語氣森冷。「你聽誰說的?」

  乖乖!他從來沒看過葛森有這一號表情!「我……聽之彥說的。」

  「為什麼沒有人跟我說?」

  「因為……沒有人覺得你會在乎……」

  額上青筋蹦出兩條。「搬到哪去了?」

  「不……不知道……」阿齊回答得膽戰心驚。

  葛森黑色的瞳眸裡燃起怒火,猛力推開阿齊轉身就走,阿齊撞上門框,「砰」的一聲,把領班經理嚇得花容失色。

  「森!你要去哪?還要開會耶——」阿齊急急忙忙跳起來,追過去。

  大宴會廳裡正在等待的長老們,遠遠瞧見今天的主席來到門邊又走掉,現場一片嘩然。

  「喂,瑪穎為什麼辭職?」葛森打手機給葛之彥。

  「瑪穎是誰?」葛之彥一如往常的語氣冷淡。

  「你不要給我裝蒜!」

  「呵……」葛之彥難得的低笑。「你又沒跟我說她是你多重要的人,員工自己請辭,我怎麼會為難人家?」

  手機另一頭聽得見深吸一口氣的聲音。「她為什麼走?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你以為我手下有幾個人?我怎麼可能每個都去問——」

  刺耳的「嗶」一聲,手機被掛了。葛之彥揚揚眉,原來森也會生氣呀!

  葛森撥到溫泉旅館的訂房專線。

  「喂,您好。」

  「阿嬤,您好,我是葛森——」

  「你這欺騙我孫女感情的王八蛋,不准再打來了!」

  「喀嚓」一聲,阿嬤掛掉電話,淘氣的吐了吐舌頭。

  那刺耳的掛電話聲,讓葛森迅速拔掉耳機。

  焦急、煩躁、懊惱、憤怒……這些八百年沒造訪過他的情緒一擁而上,讓他的俊臉僵了又僵。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飛到台灣找瑪穎問個清楚;但葛五爺還沒抓到手,他們在暗、他在明,這時候他有什麼大動作,說不定還會把瑪穎他們給捲入危險中。

  「Damned!」他把耳機狠狠往地上一扔。

  寫著「汪傳聲律師」的招牌高高突出在騎樓外,位在三樓有一間小小二十幾坪的律師事務所。

  裡頭窗明幾淨,劃分為會客室、辦公室、所長辦公室三區,一進門還看得到一尊雲州大儒俠史艷文的布袋戲偶,那是所長的寶貝收藏。

  「瑪穎,幫我調一下這篇剪報的相關判解,謝謝。」挺著啤酒肚,好像快把西裝撐破的王律師,把畫了紅圈的報紙擺到瑪穎的辦公桌上。

  「好。」瑪穎接過來,馬上進入法源資料庫,點進判解困釋的部分搜尋。

  陽光從大大的窗戶灑進來,台中最棒的就是舒適晴朗的好天氣,跟台北的濕濕冷冷截然不同。

  她進這家律師事務所擔任法務助理也快一個月了,因為大學學長出了車禍,所以請她來代班。

  這間事務所裡雖然只有三個律師加上她一個助理,但因為所長跟幾個代書很熟,人脈很廣,所以生意滿好的,專門接一些民事案件。

  「瑪穎,你有報名法官助理的考試嗎?」隔壁桌的蕭律師問道,她已經是兩個孩子媽了,短短頭髮精明能幹。「最好去試一下,薪水很不錯,也能夠累積一些臨庭的經驗,還可以順便準備律師考試。」

  「有啊——我好早之前就把報名表寄出去了。」瑪穎笑道。

  「你報名哪一家?」

  「板橋地院。台北地院報名的人太多了,競爭激烈。」

  「為什麼不報台中地院呢?被錄取的機率比較大吧?」

  「可是長期來說,我還是想回台北,我不太放心把我阿嬤跟弟弟丟在台北。」瑪穎抿抿嘴,笑容裡有著淡淡的思念。

  本來想說從小到大沒離開家住過,又碰到葛森不告而別,所以她把心一橫,接下學長的工作,到台中一個人獨自生活一段日子,希望自己能再獨立堅強一點,哪知道相思病跟思鄉病同時襲來,打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要不是她從阿嬤那裡知道,葛森有打電話去旅館找她過,她早就包袱款款回台北,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想到葛森還是有打電話來,代表他還是喜歡自己的,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沒過多久就要考試了,對不對?」蕭律師問道。

  「對,三月一號、二號。」

  「哇!只剩兩個多禮拜了……我瞧你很輕鬆的樣子,應該是信心滿滿羅?」蕭律師取笑道。

  「哪有!我回家念得很辛苦,你都沒看到呢!」瑪穎嬌嗔。

  認識葛森又離開葛森,她發現自己有一點變了,變得比較放鬆了。

  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認真唸書,但她身邊不再有那種緊繃嚴肅的氣氛,也因此一下子就跟新同事們打得很熟——這份輕鬆該不會是被他的懶散給傳染的吧?

  「瑪穎,過來一下。」突然,所長從透明玻璃的辦公室裡探出頭來,對她招招手。

  瑪穎進到所長辦公室,順手把門關上。「所長,您找我?」

  「有件事麻煩你到香港出差一趟。」所長坐在辦公桌後,五十開外、身材魁梧的他,即使坐著也像椅子上矗立了一座小山。

  「去香港?」瑪穎滿臉驚訝。「所長……我一個人嗎?」她……她沒出過國耶……

  「對,機票、飯店都已經幫你訂好了。你也知道我們其他人最近幾天都要出庭,根本走不開,麻煩你去香港一趟,我們有個委託人在香港,他要把一份涉及一億元爭訟的資料交給我們,他會在機場等你。」

  「可是,所長,我要準備考試——」

  「你拿了資料就可以去逛一逛、血拚血拚,坐隔天一早的飛機回來就行了。」

  「這……對不起,我沒坐過飛機,可不可以不去呀?一定要人親自去拿嗎?沒有別的方法?」瑪穎總覺得怪怪的。

  「瑪穎——」所長央求的望著她。「我跟你保證,這個任務真的又簡單又安全!你瞧,這是對方提供的機票,是頭等艙的喔——你只要一到機場,安德森律師就會在那裡等你,把東西交給你。

  「香港現在被大陸統治了,講國語嘛也通,你絕對不會把自己搞丟的,去啦、去啦!」

  「好吧……」唉——念在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就可以免費坐頭等艙,去試試看吧!

  到達香港國際機場,瑪穎穿著式樣簡單的粉綠色皺紗上衣、雪白色寬版褲,一頭柔軟的棕色長髮被散著,肩掛著手提包下飛機——這是她唯一的行李,跟著眾人搭乘旅客捷運到入境檢查大堂。

  她單身一人,加上長得可愛可愛的,吸引了機場裡不少人的目光,不過她渾然無所覺,因為剛剛在頭等艙裡不小心喝了太多紅酒,現在她整個人都覺得醺然欲醉。

  不能怪她愛喝酒,如果任何人生平第一次坐頭等艙,有美麗的空中小姐在你身旁輕聲細語為你介紹各種酒類,優雅的為你開瓶倒酒,怎麼可能拒絕得了呢?

  偏偏她酒量不佳,喝到第三杯就開始有點輕飄飄了,為了避免酒後失態,她只能強忍心痛,拒絕空姐們繼續為她服務。

  辦完入境手續,燦爛的天光從機場高聳的拱形屋頂灑落進來,銀白色的建築相映著亮燦燦的陽光,瑪穎抬頭望著天際,簡直看傻了。

  果然還是應該要多到一些地方增廣見聞!

  這樣將來對擔任律師也有很大幫助。她邊想邊拿出記事本,把記事本湊到鼻尖前,瞇著眼瞧。

  自從眼鏡被葛森弄壞後,她一直沒配新的眼鏡,因為心裡惦記著他說要賠給她一副新的,因此,不管剛開始多不習慣,她也沒再去配新眼鏡、或是找一副代替的。

  她執意不戴眼鏡,等著戴他送的,暗自想著他還欠她,所以一定會回到她身邊。

  「一點半,在會合點集合,安德森律師……」瑪穎喃喃念道。「會合點?我怎麼知道哪裡是會合點?」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才這麼想著,她馬上看到豎立在大堂中央的深藍色牆一樣的東西,上面就寫著白色的三個大字:會合點。

  「原來如此……」瑪穎不禁感到有一絲好笑,還特地走到前面摸了摸那上面的字。

  突然一個人從後方抱住了她,她嚇得尖叫。「啊——」

  但尖叫聲馬上戛然停止,因為她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男性嗓音。「哼哼……兩個月不見,你就把我的擁抱忘得一乾二淨!」

  「森——」她驚喘地在那男子的懷裡抬頭,對上了葛森俊俏黝黑的臉龐,那雙眸裡是一團深情,讓她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他!

  好可惡!不親自到台灣來接她,倒是把她騙到香港來……

  可是看著他的眼睛,她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其實好想他,好想聽他的聲音、好想被他抱在懷裡……

  「哇——你偷喝酒,我也要喝。」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像個頑皮的小孩一樣,側過身低頭啄吻了她的唇,靈舌瞬間探入她的口腔內。

  來不及反應的她當場腿一軟,幾乎是可憐兮兮地只靠他箍緊自己的手臂撐住。

  他對她笑一笑,立刻把她打橫抱起。「這是綁架,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綁架?!等等!這樣她的法官助理考試怎麼辦?只剩兩個星期了耶!

  「森,你放開我!實在太過分了你——」可惡透頂!這只沙豬又在那邊我行我素了!

  她拚命在他懷裡捶打掙扎,雙腿在空中踢動。

  「噓……很多人在看,還是你希望我被警察抓起來?」葛森輕笑道。

  果然,這一句話成功地讓瑪穎閉嘴,她怯怯地環顧四周。

  GOD,讓她死了吧——一群群旅客似乎當他們在拍愛情電影,在他們身旁指指點點、偷偷竊笑,她察看四周的視線還跟遠方看起來像警衛的人員對上,顯然那人正在考慮是否需要上前來制止。

  「你趕快帶我離開這裡!」瑪穎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裡,悶聲道。

  「遵命。」葛森的唇角上揚,高大挺拔的他抱她像抱一隻小貓一樣輕鬆,不顧週遭曖昧的目光,閒適從容的下樓,一路把她抱出機場的客運大樓。

  終於把她手到擒來了。

  這兩個月來,他不知打了多少通電話、被掛了多少通電話,就是找不到她!

  偏偏之前他無法抽身離開,之彥又很欣賞他的狼狽樣,拚命落井下石,結果拖到上星期他逮到葛五爺和葛先後,才藉由私人情報網,找到她工作的事務所。

  那天走到律師事務所位在的三樓門口,透著玻璃窗,他看到她微笑動人、精神奕奕地端茶給別人,感覺像是胃部被人揍了一拳。

  所以,他悄悄離開了!決定把她騙到他的地盤上,再也不讓她莫名其妙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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