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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不哭糖心(水晶的約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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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33:51 |倒序瀏覽 | x 2
不哭糖心【水晶的約定之一】 作者:黎孅

她第一次用視線追逐他,是因為當年他給了她安慰,雖然,他忘了;
他第一次用正眼瞧她,是因為她不畏恐懼給了他關切,雖然,他吼她。
有時候,暴君跟小白兔再不搭,邱比特也會說:愛情本身就是奇蹟──

最近,火爆老闆下令半年內她再無顯著績效就要炒她魷魚!
但,身為便利貼要如何有績效?她只好像平常一樣,
有人病了給藥、有人累了給關心、有人開口給答應,
沒想到對象換成老闆,績效變了樣,兩人竟然上了床,
那她只好躲著他,畢竟他可以逢場作戲,她卻是喜歡很久了……

正常來說應該是這樣──談戀愛、見家長、親密行為。
但看到她穿美美的要去相親,他就一整個火大!
甚至惡意的拿酒灌醉她,趁她迷糊點頭時,讓她失約+失身,
後來他發現那是妒火燃燒,其實他是喜歡上她了,可是……
他不過是順序搞錯了,她有必要避他如蛇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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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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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34:24
楔子

  元昊討厭聒噪的女孩,更討厭哭個不停的小鬼。

  因此,他的眼神不自覺掃向那縮在花園洋房大門一角,穿著跟他老妹相同私立小學制服,正在大哭的小鬼。

  “嗚嗚嗚嗚……”可憐兮兮的哭聲,伴隨著悠揚的鋼琴聲,等於噪音。

  他雙手環胸,不耐煩的腳板打著拍子,看著腕錶皺眉,心想著怎麼還沒下課?那些名師怎麼這麼龜毛,兩小時的課程一定要拖到兩個半小時,慢死了!

  “嗚嗚嗚嗚……”

  該死,他受不了。

  “吵死了!”暴躁的轉頭,他對蹲在鋼琴名師家門口大哭的小鬼咆哮。

  暴躁的口吻,嚇得她哭聲遏止,回過頭來,一臉擔心受怕的望著他,咬著下唇忍住嗚咽。

  元昊知道自己不笑時會嚇哭小孩,天生的惡人臉,尤其當他耐心告罄時,稍微皺個眉頭就會把小孩嚇哭,比如他那個嬌生慣養的任性小妹,誰都不怕就怕他。

  而此刻,他一點也不介意把小孩恐嚇到再也哭不出來。

  “對不起……”小女生泛白的唇瓣微顫,咬著下唇隱忍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很可憐,忍不住想同情。

  可惜,元昊的字典裡沒有同情這兩個字。

  “閉嘴!安靜。”對於小女生的可憐反應,他的回答是這四個字。

  高壯的身材不若其它高中生們高瘦頎長,全身上下糾結的肌肉是登山攀岩練出來的,五官線條堪稱好看但一點也不柔和,他不是風度翩翩的王子,而是像喜愛燒殺擄掠的強盜,仔細一看,他顴骨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一道暗紅色的傷痕,那傷口是最近去登山時不小心被銳利的落石砸傷的,卻為他更增添幾分剽悍、粗獷的味道。

  現在他心頭纏繞的不耐煩全表現在臉上,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他那氣勢一點也不像個高中生,說他混黑社會的絕對有人相信。

  “我跟小伶吵架了,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好難過……”小女生吸著鼻子,站在他身邊細細訴苦。 “我不是故意要跟黃世凱好,我沒有喜歡他,真的……”

  小伶,他老妹的小名,所以說這小女生認識他老妹?

  低頭掃了小女生一眼,心想:這小鬼是誰?怎麼有點眼熟?

  算了,反正小鬼都長一樣,尤其還穿同樣的製服,她是誰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跟他老妹吵架?難怪最近那丫頭老是氣嘟嘟的,還總來招惹他,活該被他罵到哭!

  “我不能再學鋼琴了,不能住在這裡了,以後不能跟小伶見面了……嗚——”

  餵,他不是叫她閉嘴嗎?怎麼又哭了啊?

  “你哭夠了沒?”元昊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都給你哭衰了!”講話冷酷無情,一點也不想安慰她。

  但是笨小孩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哥哥,是不是我不哭了,就會有好事發生?”

  元昊隨便點頭敷衍。 “嗯,對啦。”只要她不要再哭得煩死人,隨便她去講。

  “你騙人……才不會有好事降臨,嗚……”小女生不知想到什麼悲從中來,又掩面哭了起來。

  嘖,被發現他唬爛了,結果哭更慘,再加上名師宅第內傳來不成調的鋼琴聲,絕對是他老妹彈的,難聽得要命,加上這臭小鬼又在哭,吵得他耳朵都痛了。

  好煩,恐嚇也沒用,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討厭小孩,尤其是跟他妹一樣大的小女孩,煩都煩死了!

  元昊雙手插進口袋裡,正好摸到前天從西班牙回來時,在免稅店隨手拿的試吃零食。

  只想讓小女生閉嘴的他,隨手拿了在口袋裡的糖果遞給她。 “這不就是好事?你不哭就是你的。”

  小女生抬頭,看見五彩繽紛的糖果,眼淚馬上止住,一臉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望著他。

  元昊把糖果放在她掌心。

  那五彩繽紛的糖果看在她眼中,像珍貴無比的寶石,因為這是他給她的東西。

  真的,不哭就會有好事降臨,她立刻抹掉眼淚,珍惜無比的捧著精緻的糖果,正欲漾開微笑時,一道嬌斥聲打斷了她。

  “你幹麼跟我哥講話?走開啦!”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從名師宅第內走出來,她梳著公主頭,穿著跟小女孩一樣的白襯衫、綠色蘇格蘭百褶裙。

  只見粉嫩漂亮的臉蛋佈滿怒容,硬是把她擠開,勾住自家大哥的手,狠瞪一眼小女生。

  “小伶,我……”小女生急急忙忙起身,但可惜說話速度太慢,還沒開口便被搶白。

  “我不要聽,我們絕交了,你走開!還有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討厭你!”小公主大發脾氣,不理會好朋友的求和,拉著大哥搭上等待很久的轎車。

  “你不要碰我!”元昊沒有理會小女生之間的無聊爭執,但討厭被小妹黏著的他,大掌罩住小妹的公主頭,推她遠離自己,無論小妹怎麼勾手都構不到他。 “你沒骨頭啊?黏著我做什麼?白癡哦你——”

  這對相差七歲的兄妹,沒理會後頭泫然欲泣的小女生,一邊上車一邊打個你死我活。

  “小伶,大哥哥……”小女生扁著嘴,眼睜睜看著好朋友拋下她,對她大聲說著“我討厭你”。

  好想哭,但是大哥哥說哭了就不會有好事降臨,所以不能哭。

  “我以後都不哭了……都不哭了……”她抹掉臉上殘留的淚水,眨去眼眶中的淚意,攤開掌心,看見那顆五彩繽紛的糖果。

  拆開包裝,吃掉甜甜的糖。

  她不哭了,那麼在她轉學之前,小伶會不會跟她和好繼續當好朋友呢?

  一定會的,對吧?大哥哥說了啊,不哭就會有好事降臨,她不哭了,所以小伶一定會氣消,跟她和好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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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44:15
第一章

  罡景觀設計公司位於天母,是一棟獨門獨戶的三層樓洋房,前院鋪著綠油油的韓國草皮,小小的水池裡養了數尾優游的錦鯉,傘狀的木造涼亭底下有張方型長桌,以及數張木製的椅子。

  一條壯碩的黃金獵犬在花圃間追逐白色小粉蝶,戴著紅色鈴鐺項圈的黑貓,懶洋洋的在公司大門口睡成四腳朝天。

  在這樣的環境工作,應該是輕鬆自由的,但其實不然,尤其是今天,罡景觀設計公司內部呈現緊繃的忙碌狀態。

  外頭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觀設計,除了讓來訪的客戶看見『罡』的景觀設計實力,也是為了在這里工作的員工所設,希望在忙碌的一天裡能抽空在寬闊的庭院裡走一走放鬆身心,公司甚至還養了一貓一狗。

  但諷刺的是,在這里工作超過一年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得胃病的,外頭很棒的設計如同虛設。

  方型的房子內部是樓中樓設計,挑高的樓板讓一樓辦公室大廳顯得寬敞明亮,具有現代感的鋼製迴旋樓梯直上二樓,連接的是二樓的會議室以及老闆的辦公室。

  而這間公司的老闆,是業界頗有名氣的火爆浪子——元昊。

  三十二歲的元昊,一如少年時期討厭聒噪的女人,但現在討厭的女人類型還加入了其它種類——太過安靜沒主見,以及笨手笨腳的。

  比如眼前這個,在主管會議上把咖啡往他身上倒的笨女人。

  “你、你叫葉什麼?又是你!”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又出槌,他新買的襯衫、褲子全部都毀了,他忍無可忍的大吼。

  “我叫湘君,頭目對不起!”個頭嬌小的葉湘君,慌慌張張的放下咖啡壼,一時心急,竟然隨手拿抹布往老闆身上抹。

  “你是白癡嗎?”元昊所剩無幾的理智線瞬間繃斷,“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到底請你來做什麼?給我滾出去!”

  大老闆脾氣暴躁、態度惡劣,當著所有部門主管面前,將公司職等最低的小職員狠狠羞辱一頓。

  穿著打扮樸素的湘君,小臉脂粉未施,此刻分不清她臉上的蒼白是沒上妝的關係,抑或是老闆的責備所致。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出去。”元昊一看她那副小媳婦的模樣,脾氣整個都來了。

  原本還想說些道歉的話,但在他那嚴厲的眼神下,她只能蒼白著一張臉,低頭離開。

  她前腳還沒跨出會議室,立刻聽見正在開人事會議的主管們以及老闆,提到了她的名字。

  “葉湘君,總務,進公司三年多……就她?剛才把咖啡往我身上倒的笨女人,已經進公司三年了嗎?我怎麼沒印象?”

  他們大老闆元昊有副低沉好聽的嗓音,聲音有磁性,但是那種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危險質疑的語調朗誦她的人事資料時,她根本不敢聽!

  匆匆離開的她,沒有聽見接下來的發言——

  “是我看錯了,還是資料有誤?”元昊左翻翻右翻翻,就是覺得這份員工考核,尤其是關於葉湘君的部份,離譜到不行。

  “九十五?她?一個總務,考核九十五?全公司就她考核最高分,這誰的評分……”元昊皺眉,看看底下的簽核欄,所有部門的主管都簽了名。

  一個對公司、對業務發展沒有任何貢獻的人,卻拿到最高分的考績,還難能可貴的讓他手下主管們想法一致,給了高分,保人的意圖很明顯啊。

  罡景觀設計公司,每半年開一次人事會議,各部門主管連同大老闆,針對各部門職員評量適任性,對別人要求嚴格對自己更嚴格的元昊,不請冗員。

  而葉湘君,一個未曾提出優秀企劃,在業務拓展上沒有任何建樹的人,讓她留在公司三年,實在是太扯了!

  “我認為她表現很好。”業務部主任,向來不誇手下任何一個業務高手,竟然破例為一個打雜小妹說話。

  “沒錯,湘君不只一次幫了我大忙。”向來跟業務部不和的企劃設計部門,難能可貴的幫腔。

  往常,當業務部提出意見,企劃部就一定會唱反調,元昊往往會讓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激辯個十分鐘後再下決定,但是這一回……

  早在開這場人事會議之前,他便已決定裁掉葉湘君,處理公司瑣事的員工不需要兩人,他們已有一個資曆八年的倉管,元昊很信任對方,於是要裁掉笨手笨腳、老是出槌的那一個。

  “但她對公司業務拓展沒有半點用處。”他鷹隼般的眼環視會議室一圈,疑惑漸生,與會的六名主管紛紛對他投以不贊同的眼光,就為了一個冗員?

  “她進公司幾年了?”元昊一下子就忘了那個笨手笨腳的女人是什麼時候進『罡』的。

  “三年多,快四年了。”

  什麼?快四年,有這麼久嗎?他非常訝異。

  “做了快四年,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元昊得知二十五歲的葉湘君在『罡』有快四年的工作資歷之後,印象更差了。

  一份工作的完整資歷是三年,第一年學習,第二年熟練,第三年突破,但對元昊來說,『罡』的員工從進公司學習進而熟練突破,他只給兩年時間,能通過半年一次的人事考核工作滿兩年,已經足以獨當一面並且升職加薪。

  可快四年了,她還在原來的位子,不進不退。

  “我不要這樣的員工,會計結算她的遣散費,要她明天不用再來了。”他心意已決,這樣的員工不留。

  至於高達九十五分的考核,僅供參考。

  “不——”

  話才說出口,與會的六名主管,包括管理公司進出帳的會計紛紛大吼。

  “我不能想像沒有湘君的『罡』,天哪!那還是人待的地方嗎”管理工班的監工驚恐的掩面。

  “我的胃好痛,你不要說了……”

  “元昊,你絕對不能這麼做。”

  公司裡唯一敢喊他名字的人,正是擔任會計一職、他母親最小的妹妹——他的小阿姨。

  如果是十七歲的元昊,他會脾氣很大的說他想開除誰就開除誰,老闆最大,但三十二歲的元昊,不再是無憂的大少爺,他擁有一間公司,手下有近四十名員工,肩上扛著四十個家庭的生計。

  無法隨心所欲,所以就算懊惱不爽,還是要聽聽底下人的意見,更何況他和員工們相處就像親兄弟一樣直來直往。

  “給我足以改變我心意的理由。”他把筆往桌上一丟,背靠向椅背,雙手往胸口一盤。

  跟他胼手胝足,一同奮鬥創業到現在的主管們,有一、兩個跟他已長達十年之久,大家從青澀衝動的少年,變成現在的沉穩內斂,大家的感情好得不似員工,倒像是一家人。

  可現在他們竟爭先恐後的對他說明不能開除葉湘君的原因,爭先恐後耶,會不會太誇張了?

  “那又怎樣?”他聽了那些理由之後嗤之以鼻。 “她做的事情不重要。”

  什麼“關心大家的身體”,“注意每一個人的飲食習慣”,在他聽來,不就是午餐時幫大家訂便當,早中晚幫大家倒茶、倒咖啡的小妹嘛,大家沒有手嗎?這種事情自己做就可以了。

  “元昊,我很難跟你解釋湘君對公司的重要性,她對公司業務拓展沒有任何貢獻這是事實,但是公司少了她……我們會有很長一陣子的傷痛期。 ”小阿姨婉轉地道。

  “『罡』不是第一次開除不適任員工,任何一個員工離職都會有傷痛期,這是你們要克服的問題。”元昊顯然不被這些理由說服。

  “頭目,”監工李叔動之以情。 “這樣太可惜了啦!”

  “元昊……”連他小阿姨也開始用親情攻勢。

  他眼半瞇,環視在座主管們,最後他依然力排眾議,堅持開除那個他看不順眼的小職員。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

  “頭目,一個好的業務和企劃可以挖角或自行訓練培育,但葉湘君的工作量,以及她在公司的重要性,不是靠訓練和挖角就可以得到的優秀人才,你可以開除任何一個業務,但是葉湘君,絕對不可以開除。”向來強勢的業務主管站出來幫腔。

  “你質疑我的決定?”元昊不爽的瞇眼,瞪向共患難十年的伙伴。

  “對,我認為你開除葉湘君,是天大的錯誤!”

  聽見下屬用這種口氣反駁他,元昊一臉風雨欲來,平時大家感情雖像一家人,但在公事上他是絕對要求嚴格,絕不能踰矩。

  “哎呀,有話好好說嘛。”會計小阿姨跳出來扮演和事佬,向來不買任何人帳的元昊,也必須看在小阿姨的面子上收斂脾氣。 “元昊,大家喜歡湘君不只是私人理由,而是工作上有很多事情需要仰賴她的幫忙。你也聽聽別人的意見,大家各退一步……”

  經由小阿姨的插手,元昊才冷靜下來,心想,這是第一次屬下反對他下的決定。

  那個笨手笨腳的女生有什麼好?讓這些人瘋狂的為她護航,就連他難搞的小阿姨也被收買?

  算了,先順著他們的毛摸,然後再找時間來處理那個冗員,如果她自動辭職,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元昊揚起一隻手,阻止屬下們的議論,待大夥安靜後,他才開口道:“好,那我們各退一步。”

  湘君從大三起,就在罡景觀設計公司擔任工讀生。

  半工半讀念完大學後,被上司挽留升為正職,攬了更多的雜務工作,小從廁所換衛生紙、換燈管、複印機卡紙維修,大至檔案資料歸檔整理等工作,都落在她頭上。

  因為在這個環境裡很開心、很快樂,同事們都很照顧她,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可能會丟了這份工作。

  素淨的小臉上脂粉未施,長到腰際的直發沒有修剪層次,只隨意用個髮圈紮起一把馬尾垂在腦後,穿著打扮樸素,白襯衫外搭棉質?領針織衫,下身配深色長裙,腳上穿粗跟鞋,非常普通不起眼的??。

  此刻,她忐忑不安的站在老闆辦公桌前,雙手在身前交握,泛白的指節洩露了她的緊張。

  從人事會議結束之後,她就被叫到老闆辦公室,接著就是讓人不安的沉默充斥整個空間,老闆翻閱紙張的沙沙聲、面無表情不語的模樣,氣氛凝重得讓她想拔足狂奔!

  頭目正在看她的人事資料,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今天開會的結果,我傾向於資遣你。”

  元昊倏地闔上資料,發出好大的聲響,嚇了她一跳。

  湘君怯怯地抬頭,看見坐在辦公桌後頭的元昊,魁梧的身軀在西裝的包之下,仍掩不去他與生俱來的剽悍氣息。

  被太陽洗禮過的黝黑肌膚,讓他的眼睛更為黑白分明,望著她時透露一股殺氣。

  好可怕!

  湘君咬住下唇,隱忍壓抑,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為了避免你搞不清楚我開除你的原因,我就跟你說明白。我不要沒有用的人在手底下做事,每一回開檢討會議,只有你沒有半點意見。”元昊一一說明她不適任的原由。

  其實不用說她自己也知道,她沒有元昊想要的企劃業務才能。

  在『罡』工作的員工,被要求開會時一定要針對企劃、業務部份發表自己的意見,可湘君不是不說話,就是提出零零落落、讓大家哄堂大笑的意見……沒有人當那是意見,而是以為她在耍寶說笑話。

  同事們很愛她讓嚴肅的工作變得輕鬆,緩和了氣氛,但老闆卻厭惡她的沒建樹。

  “跟你同期進公司的蘇菲亞,去年已升上小組長。”元昊殘忍的再提出一個企劃才能卓越的員工來與她比較,為的是讓她心服口服。 “站在我的立場,我不願意你多待在我公司一秒鐘。”

  元昊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只見她咬著下唇,低著頭,並未與他的視線相對。

  他不否認自己的個性殘忍又暴躁,很少人能忍受他的直截了當而沒有當場哭出來,這個他想開除想很久的員工,被他羞辱指責之後,還能站在他面前沒有哭著跑出去——不錯嘛。

  對她的印象稍稍扭轉,跟屬下們的協定也就沒那麼不甘願了。

  “但是,主管們幫你求情。”話鋒一轉,元昊一反剛才指責的口吻,淡然道:“所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半年,半年後我若還是不認同你,我要你自動離職。我話說完了,出去。”

  不給她任何發問的機會,他說完話便趕人。

  湘君不敢多停留一秒鐘,她鞠了躬轉身走出老闆辦公室,走了幾步便腳軟的扶著牆蹲下來。

  “還好……還好沒有哭。”她忍下來了,她沒有哭,她很勇敢,所以才會有好事降臨。

  瞧,不是嗎?原本她要被開除了,差點要失業,但她沒有哭,所以她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補救,想辦法為自己加分。

  這就是好事!她相信自己若是哭泣,就不會有好事降臨。

  深吸口氣,她緩緩站起身,走過迴廊時低頭往下一看,八十坪大的無障礙隔間內,同事們各自忙碌、埋頭苦幹。她以最輕巧的步伐緩緩步下迴旋梯,盡量不發出聲音影響其它人的工作效率,但仍是讓忙碌中的同事們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於心不忍的望著她,從他們看她的眼神她就明白了,他們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被叫去老闆的辦公室。

  湘君漾開一抹沒事的笑,緩緩走回自己的位子。

  她的位子最靠近大門口,靠牆處有一張?型的辦公桌,牆上掛著大塊軟木塞,上頭貼了五顏六色的便利貼以及??註記。

  桌上堆滿數據夾,桌子底下還有一個專門放置圖筒的箱子,上頭別上了註明標記。

  她回到位子上,坐在滿是雜物的辦公桌前,拉開右手邊最大的抽屜。

  抽屜中存放的並不是分門別類的文件,而是各種胃腸藥、普拿疼、軟膏、急救箱……之類應急的家庭用藥,以及一罐擺在最明顯處的玻璃瓶。

  湘君拿出那罐玻璃瓶,從中取出一顆五彩繽紛的糖果,擺放在掌心,凝望許久。

  曾經有一個人告訴她,不哭就會有好事降臨,而為了獎勵她勇敢不哭,他給她一顆漂亮的手工糖。

  後來,為了獎勵沒有哭泣的自己,她也為自己準備一罐五彩繽紛的手工糖,在她難過想哭,卻沒有哭時吃一顆糖,吃了糖之後告訴自己,糖已經吃了,就更不能哭了。

  湘君深信她崇拜但對她冷淡的那個人,對她說的那難能可貴的一句話,儘管對方已經不記得她了,但她仍深信著。

  目光不自禁的瞟向二樓,正好跟踏出辦公室,準備外出的元昊四目相對。

  元昊對她皺了下眉頭,撇過頭去。

  她在元昊手底下工作快四年,他卻沒有認出她,而曾經家境優渥的她,歷經多年的人情冷暖之後,更不可能對他熱絡的裝熟。

  他是她最好朋友的哥哥,小時候她經常到元家玩耍吃飯過夜,元昊從以前到現在就不曾用正眼看過她,而她既怕元昊,卻又崇拜仰慕,還記得十歲的自己會因為他的出現而臉紅心跳……

  就這樣吧,不記得也就算了,只有她一個人覺得遺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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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47:00
第二章

  一個夠機伶的人,如果在十天前被老闆叫到眼前數落一頓,有被開除的危機,那麼,老闆在一連數天呈抓狂暴走狀態時,就應該避避風頭,省得掃到颱風尾,屆時半年的觀察期限縮短成半個月,豈不是很慘?

  但是,湘君非常在意一件事,在意得讓她大膽的自作主張。

  “這是什麼鬼東西?”元昊隨手拿起圖桌旁的杯子,喝了一口後才發現味道不對,不是咖啡,那種酸鹹的柑橘香讓他差點吐出來。 “咖啡呢?這鬼東西是誰拿來的?”

  不是他拿錯杯子,是他一貫使用的黑色馬克杯沒錯,裝在裡頭的液體不是又濃又苦的美式咖啡,而是一種怪異的飲料,他從來沒有喝過。

  “那是桔茶。”

  在下午三點,為忙碌的同事們泡杯茶是湘君多年來的習慣,她把最後一杯熱茶端給繪圖繪成鬥雞眼的同事時,在一樓跟繪圖師討論的大頭目發出不滿的咆哮。

  “你新來的?誰叫你自作主張!咖啡!”元昊把杯子往桌旁用力一擺,表達他的不滿。

  湘君知道元昊說她是新來的不是諷刺,而是認真的,這代表他對她的印象微乎其微,儘管那天他才狠狠的威脅過打算要開除她。

  她悄悄地、幾乎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元昊喝了快四年她泡的咖啡,但到現在卻還叫不出她的名字,大概是她真的很不起眼,沒有為公司帶來任何利益,因此對她印像不深吧,即使罵過她還是轉身就忘了,他最常對著她喊——你,葉什麼?

  算了,起碼還對她的姓氏有印象。

  “頭目,你現在的狀況,不喝刺激性的飲料對你比較好。”在公司裡,人人都喊元昊頭目,是學一個原住民工班喊的,大家都覺得這個稱謂比老大還要適合元昊。

  湘君說起話來速度很慢,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聲音清亮,但因為速度太慢,讓急驚風的元昊聽了就惱火。

  “誰要你多管閒事?”在火大的時候聽見有人跟他唱反調,元昊就更抓狂。

  這幾天他感到特別暴躁,原本就不耐的脾氣更為易怒,大概是上週五前女友不願分手,到公司癡纏,犯了他的大忌讓他在員工面前鬧笑話,還在拉扯間搞丟了他戴了十年的水晶項鍊。

  那條項鍊是他十七歲時赴西班牙自助旅行,在登山時發現一塊稀有的藍水晶。

  帶著透明感的深藍灰色,透過光線可看出裡頭點點金色,那是黃金,同行的當地人告訴他,西班牙藍水晶,少有超過一點五公分的晶體,而他找到的那一塊原石,不只有罕見的黃金成份,也有數顆超過兩公分的自然結晶。

  人人建議他保留原礦石的完整,但年輕的他為了留下紀念,硬是反骨的請人將最大顆的晶體磨成一顆約兩公分的墜飾,從此隨身攜帶,一戴就是十幾年。

  元昊是不信鬼神的,但說來奇怪,原本還有點霧濛濛的水晶,越戴越透明,而他的運勢也越來越好,像他這麼機車的個性,人緣卻極佳,不少人想跟他做朋友,求學、當兵過程也很順,十年前決定走景觀設計這條路,許多人不看好,但他卻順順利利的開業十年,發展至現在的規模。

  因此元昊相信這條西班牙藍水晶,是他的幸運水晶。

  但是,這條掛在他脖子上十幾年的水晶項鍊現在不見了!這讓他感覺做什麼事都不順利,看什麼也都不順眼。

  “咖啡!”他暴躁地咆哮,看,就這麼不順,連要喝杯咖啡都沒有,給他那什麼鬼?又酸又鹹。

  這幾日被癡纏複合的前女友騷擾得連覺都無法好好睡,Case又出狀況,不知道誰洩露了機密,下週比稿的主題竟與競爭對手相同,只能推翻原先的企劃,重新再來,公事和私事同時搞得他焦頭爛額,因此,他需要又濃又苦的咖啡來提提神。

  下達不容反抗的命令之後,元昊繼續埋首於工作中,通常他用這口吻說話時,不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違抗他的命令,但是三分鐘後,他還是沒有等到他熱騰騰、苦死的人咖啡,反而等到……

  “啥?”冒著熱氣的粥,只有肉末以及雞蛋,他露出吃人的表情。 “你是叫我吃下這碗鬼東西嗎?”他從來不吃粥這種食物,他向來大口吃肉,大口吞飯,討厭糊成一團的粥品,這種東西打死他他都不會吃!

  “剛剛外送送來的,頭目,工作重要,但是身體也要顧。”湘君把粥品擺在上司手邊,還順帶放了一顆膠囊藥丸。 “吃點東西再吃藥,要不然你會感冒哦。”東西一擺完立刻跨兩步遠離他。

  元昊沒注意她的小動作,心思被她的話給引去。

  感冒?他元昊會感冒?

  很沒禮貌地嗤了一聲,他向來自豪的一點,就是他從小到大不曾感冒過,身強體壯,健康得很,他認為會讓自己受寒感冒,是自我管理不當的緣故。

  買粥給他吃已經很扯了,還拿藥給他吃說他會感冒,這女人實在是白目得很徹底!

  “你腦子有問題嗎?”他嘲諷的意味濃厚,還不屑地掃了一眼那碗糊成一團的粥,沒有食用的慾望,也沒有道謝的意思。

  “我是說真的!”湘君知道他很鐵吃,但她沒有想到他會頑固成這樣。 “你是不是一吹到冷風就開始咳嗽、頭痛,感覺到很疲倦?食慾很差,不想吃東西,喉嚨癢癢的好像很乾,咖啡喝了很多杯還是沒潤喉的感覺,反而不舒服,對不?”

  她沒說一項“症狀”,他眉頭就皺一下,還真的都說中了,他食慾很差,中餐外送了,潛艇堡,但他只吃了兩口便擱下,沒有再去動,這對吃飯時間準時又速度快的元昊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但就算如此那有怎樣?不過是她運氣好蒙中了,他就昏死不信邪,感冒?他又不是小孩,哪會生病!

  “嗤!”所以他有嗤了一聲,表達他的不屑之意。

  “那就是感冒的前兆啊,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多喝一點桔茶,補充維他命C,不要吃太刺激的東西,尤其是咖啡,不然……”湘君一字一句地說道,但因為她說話速度實在太慢了,讓元昊不耐煩的揚手製止。

  “吵死了,這個、這個,全部都給我拿走,礙眼得要死,小張,把你的咖啡給我!”

  “可是頭目……”

  “少囉嗦,拿來!”看也不看一眼那些湘君特地為他準備的食物、飲料、營養補給品,元昊皺眉,搶過屬下正要喝的熱咖啡,喝了一大口。

  “咳哼——”才嚥下一口咖啡,原本就不適的喉頭立刻傳來一陣麻癢,激得他忍不住小咳兩聲。

  Shit!還真的被她話中了,就算和咖啡也無法抑止喉頭不斷襲來的瘙癢感,該死,不可能!他不可能會感冒的!

  “我們繼續,你——”突然想不起來這個女職員叫什麼名字,算了,不重要,大概是負責總務雜項的職員,他語氣頤指氣使,還帶威脅恐嚇。 “把會議室收一收,五分鐘後我要開會。咖啡,這一次你再自作主張試試看!”

  “可是……”湘君原本還有話要說,但看見他凶惡的表情,再想到她僅剩五個月又兩週的觀察期,只好閉嘴。 “好,我知道了。”

  收起那碗被嫌棄的粥,以及他看也不看一眼的感冒膠囊,湘君擔憂的眼神,一再王向元昊,欲走還留的她,對上正好回頭的元昊,被他凶惡的一瞪,她就像是看到猛獸的小動物,嚇得立刻逃走。

  在廚房里處理那碗元昊不吃的粥時,湘君看向窗外。

  沒有陽光的冬天午後,天色陰暗,烏黑的雲層飄落細細雨絲,外頭樹梢因風搖擺,養在公司內的黑貓窩在某個CAD繪圖工程師的螢幕後頭,取暖安睡。

  “好冷哦。”她拉攏圍在肩上的羊毛披肩,再望向大辦公室製圖桌那頭只穿著單薄襯衫加背心的元昊。

  希望他不會感冒。

  

  人,果然不能太鐵齒。

  前一天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對不會感冒,對別人的好心嗤之以鼻,但經過一個冷到不行的夜晚後,現在,元昊感覺到身體裡有股灼熱感往臉上冒,但四肢卻是冰冷的。

  昏沉難受,全身酸痛,稍微感到冷風吹便猛咳不止,咳得他眼冒金星。

  “靠……咳咳咳咳。”他不自禁爆粗口,結果一開口便狂咳,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似的,讓人心驚。

  剛出會議室,走過光可鑑人的玻璃帷幕,元昊從反光玻璃中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雙眼因為感冒而濕潤,眼白泛著血絲,黝黑的皮膚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紅。

  他真的感冒了,還發燒!不過是經過了一個晚上,早上起床就覺得頭痛的不得了,但他還是逞強的到公司來。

  他原本就有偏頭痛的毛病,想是最近工作忙碌,以及分手女友的不情願糾纏,壓力過大才引起上班、主持會議、回復幾桶重要電話以及郵件,忙得連水都沒喝— —因為喉嚨痛得不想喝任何東西。

  感冒引起的虛軟無助的感覺讓他火大!但生性好強愛面子又鐵齒的他仍強打起精神,故做沒事的回到辦公室,在辦公室裡,正好看見職員正將他慣吃的便當擺在桌上。

  “頭目。”湘君分送午餐時不意撞見會辦公室的元昊,一瞬間錯愕,忍不住低頭,不敢迎上他太過銳利的視線,兩人碰面她向來只有被罵的份而已。

  大概是因為太害怕他了吧,所以她在元昊面前總是笨手笨腳的,但是今天的元昊很不一樣。

  他沒有用不耐煩的語氣叫她快滾出去,這反常的現象讓她好奇地抬頭,放膽的看向兇惡的老闆,而這一看竟讓她看見元昊走向辦公桌時,身形不支地晃了一下。

  “小心!”她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幫忙扶持,情急之下觸碰到他粗壯的手臂。

  好燙!隔著襯衫仍能感覺到皮膚傳來的灼熱,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站穩腳步的元昊便將她推開。

  “出去,這裡沒你的事,咳……”口氣比以往的火力小很多,因為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一開口就咳嗽,一咳就眼冒金星,而頭又更痛了。

  元昊愛面子,恨自己這副虛弱無用的身體,不想讓人看見他這個樣子。

  “出去,咳咳咳……”他坐在椅子上,難受的咳嗽,聲音暗啞失聲,要她快滾。

  老實說,湘君很怕他,他不是那種有耐心的男人,就算對待自己的女朋友也維持一貫的風格,兇惡暴躁,數天前他美麗的名模前女友到公司等他下班,那非常驚人的“討論”畫面,現在想到她還是覺得心有餘悸。

  嗯,總之就是,這男人的字典裡沒有“溫柔”這兩個字,就算是對女朋友也一樣。

  “頭目,你感冒了,你應該要去看醫生。”他生病了,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她實在沒有辦法把一個生病的人丟下不管。

  “我沒有感冒!”已經快沒有聲音了,元昊仍堅持他沒有生病。

  一雙帶著輕微涼意的小手撫上他熱燙的額頭,奇怪的感覺,莫名其妙的一瞬間,令他抓狂暴怒的頭痛稍緩,元昊很不像自己的,任憑那雙小手在他臉上東摸西捏。

  “天啦,好燙!頭目,你發燒了。”湘君被他額頭傳來的熱度嚇到,驚慌的喊,還以為自己搞錯了多碰了幾下,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這個舉動跟拔獅子的鬃毛有什麼兩樣?膽怯地看了元昊一眼,他微瞇雙眼,危險得像是下一秒會撲上來咬碎她的骨頭。

  其實元昊只是眼神渙散對不准焦距,但看到湘君眼中卻恐怖到極點,她嚇了一跳的尖叫,接著咻一聲就不見人影。

  額上冰涼的觸感消失了,稍緩的頭痛加劇,元昊不禁皺眉,內心煩躁焦慮。

  “慌慌張張的,搞什麼鬼。”不耐地啐了聲突然離去的女員工,他坐在椅子上,對著桌上那隻便當盒大皺其眉。

  他知道這個便當裡有什麼菜色,出生富裕的他從小錦衣玉食,非美食不食,這個便當是他從小吃到大的日本料理店製作的限量午餐盒,菜色豐富,有他愛吃的炸蝦、牛小排,但想到要將這些食物咀嚼然後吞下肚,他就沒有打開餐盒的慾望。

  就在他推開便當盒時,忽然聽到有人步上迴旋梯的聲音,那腳步聲鏗鏘有力,步伐很快,那聲音擾得他皺眉,不一會兒,那吵死人的聲音隨著開門聲傳來,他忍不住嘖了一聲。 “搞什麼……”

  “頭目,聽說你發燒,一定是感冒了啦!走,我帶你去看醫生。”進來的是正好回來拿施工圖的工班領班之一,年紀跟元昊相當,體型高壯,連身工作服掩不去他勃發的肌肉,沒有人會懷疑只有他能壓制同樣高壯、力大如牛的元昊。

  “走啦!”跟著領班搭腔的是年輕愛鬧的工班學徒,身形介於發育中的青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間。

  但這兩人,卻是工班中號稱力氣最大的二人組,元昊看見頭目兩人苦楚詭異的笑容,不由板起臉孔。

  “沒事做了嗎?看什麼一聲,我又沒生病!”無奈他的破喉嗓子沒有半分說服力。 “不要煩我,滾開。”

  但領班才不理會他的虛張聲勢,哼了一聲後和學徒對看一眼,同時大步走向他,架起因病而力量大減的元昊,將他拖出辦公室。

  “你幹麼?阿金、小強,放開我!”要是平時,元昊哪可能讓人拖著走,他不把對方打到他媽認不出來,他元昊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小湘湘說你發燒了,逞什麼強啊?走啦走啦,看醫生去,感冒又不會很丟臉,我會叫醫生不要給你打針,乖啦!”已經當爸的領班阿金,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媽的,把他當成吵著不要看醫生的小鬼!他現在就打爆他的頭!

  “我說放手,媽的!”元昊奮力反擊。

  “靠,頭兒,你不是說頭目破拳頭無力嗎?痛死我了啦!”被元昊鐵拳掃到的小強痛得哇哇叫。

  元昊被拖行時發出的打鬥聲響,引起其他員工的注意。

  “元昊,你也太扯了,臉色蒼白成這樣,快去看醫生啦,逞什麼強啊你!”會計小阿姨數落他一頓。

  “頭目,李董那裡我下午去跑一趟,你快去看醫生,好好休息吧。”業務部主管接著道。

  七嘴八舌的嘈雜叮嚀,搶著跟他說話的每一個聲音,快速的說話速度,都讓他煩躁不已。

  “吵死了!我又沒怎樣!都給我閉嘴!”

  為何以前不曾覺得身邊的人講話速度快得讓人厭煩呢?集結在一起是惱人的噪音。他厭惡慢吞吞,無論做什麼事一定要又快又好,但現在,他只覺得這些人煩,吵得他頭痛欲裂。

  “請大家等一等!”

  在一陣兵慌馬亂之中,唯一速度緩慢,一個字一個字講得很清楚的清亮嗓音,傳入元昊越來越昏沉的腦中。

  “阿金哥,等我一下,我找到了。”

  這個清亮的聲音讓阿金停下來扯他出公司的力道,也讓那些吵死人的聲音安靜下來。

  突然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他熱燙的額頭,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囉嗦——”

  “先不要拿下來,這樣子貼著你比較舒服。”那個清亮的聲音制止他的動作,不是命令的口吻,柔柔軟軟的。

  誰?他公司裡怎麼有人講話這麼慢?

  疑惑還未解除,接著感覺到耳朵有東西靠近,然後嗶的一聲。

  “三十八點九度,阿金哥,看醫生時別忘了告訴醫生頭目燒到快三十九度。”

  “再燒下去鐵定燒成白癡。”阿金沒好氣地應聲,接著打開公司大門。

  呼嘯的冷風灌進溫暖的室內,元昊立刻打了噴嚏,狂咳不止。

  “我說我不要去,咳咳咳……”外面冷得要死,他才不要出去!

  才想著天氣太冷時,突然感覺身子一暖,他努力對準視線焦距,定眼看向暖意來源。

  全公司唯一一個從不打扮,頂著一張素顏來上班的女人,就只有一個,是那個他想開除卻引起眾怒的總務葉小姐,站在他面前,一臉擔心的樣子,一到冬天她身上就會披著件深灰色的羊毛披肩,而那件披肩現在就在他身上。

  他有些意外自己竟會記得她,一個如此不起眼的小人物,卻意外的帶給他溫暖……

  “不要又冷到了,披著。”湘君卸下肩上的羊毛披肩,想也沒想的披在元昊身上。

  雖然很怕他,可他是病人,需要人照顧協助。

  湘君講話速度依舊緩慢,一個字一個字咬字清晰,但動作卻一點也不慢,仔仔細細的用羊毛披肩將元昊包起來,再拿出兩個口罩——一個衛生口罩以及一個棉質黑色寬口罩,要他戴上。

  “這啥鬼?”雖然很想鬼吼鬼叫,但不能否認,這條羊毛披肩很溫暖,還帶著清爽的香氣,這種溫暖……應該是上頭殘留了上一個人的餘溫,而這種清淡的香氣,絕對不是男人所有。

  是她,眼前的這個女人……

  “不只是為了不傳染給別人,也保護自己,外頭很冷,不直接呼吸到冷空氣,就比較不容易咳嗽,不要拿下來哦。”見他沒有接手的打算,湘君直接把口罩往他臉上罩,那不容反駁的氣勢讓元昊無法拒絕。

  確定一切弄妥之後,最後,再塞了一包搓揉生熱的暖暖包到他手中。

  “拿著,藏在披肩裡面,這樣手就不會冷了。”

  元昊腦袋昏昏沉沉,結果暖暖包,大腦像記憶體不足的電腦,Lag了,後知後覺的想到他應該丟開暖暖包來表示他的男人味才對

  她帶著微微涼意的手指,順著暖暖包滑進他手心,再緩緩推開。

  媽的,他一定是病昏頭了,才會很想抓住那雙手,冰冰涼涼的貼著他熱燙的皮膚,感覺很舒服啊……

  “你感冒了,還發高燒,你不想轉成肺炎吧?看過醫生後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媽的,當他是小孩,哄他咧!

  “哼。”元昊氣悶的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反駁什麼。

  大概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吧;大概是……她聲音和她為他做的事,讓他很舒服吧?但是媽的,為什麼他要認同她啊?

  就是這個女人,葉湘君,昨天好心拿藥給他吃,說他有感冒前兆,他鐵齒不信,結果現在後悔早就來不及了。

  就這樣,元昊被早就想伺機報復的員工拖出公司,送到醫院掛急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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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50:22
第三章

  星期三下午三點五十分,罡景觀設計公司如同以往般忙的人仰馬翻。

  終於趕出圖來的繪圖師眼睛黏在螢幕前,幾乎成了鬥雞眼,才剛從銀行趕回來的會計立刻又與請款的協力廠商周旋,業務部門和企劃部門又扛了起來,在業務和設計之間各執己見。

  所有員工臉上都帶著殺氣,巴不得一天又四十八小時似的埋頭苦幹,跟外頭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觀差太多了。

  雖然公司氣氛緊張,但是仍然還是有一個令人放鬆心情的角落……

  一名繪圖師拿著申請單走向大門口,那兒有一張L型辦公桌,坐在那位子的人,是這間公司唯一一個不帶殺氣上班的員工。

  繪圖師原本眉頭緊皺,但在看見那個正站起來拿下牆上便利貼的女同事後,表情緩緩放鬆,急促的腳步也漸漸慢下。

  “湘君,麻煩給我Z92S的檔案,謝謝。”連口氣也跟著和緩客氣起來。

  “好,等我一下。”湘君轉身,接過申請單。

  照編號來看是三年多前的案子,是她剛進公司時,『罡』接到的年度大案,位於新店,是一棟日式祖厝,除了日式老房子的維修翻新之外,佔地三百坪的前院和後院,都交給『罡』做景觀設計規劃。

  她沒有記錯,這個案子的委託人跟公司合作了很多年,是『罡』的大客戶,大概又有了新的案子進來,繪圖師和企劃部的人想從以往的案子中找出委託人喜歡的元素吧。

  “黃董又有案子要做?”湘君微笑隨口問,確認上頭有兩名以上主管的簽名以及印章,從左手邊的檔案櫃中找出登記本,讓同事簽名畫押。

  “太強了你,光看編號就記得是誰!沒錯,就是那個老頭,我很急,麻煩你現在就幫我找。”繪圖師佩服的望著她。

  “整理很多次了,不記得也很難啊!我現在進去幫你找,在這裡簽名,等我一下。”因為同事說很急,湘君便不想拖延,她把筆遞出,接著起身走向正後方飛房間,拿出隨身的檔案室鑰匙打開門。

  不到一分鐘,便取出同事需要的檔案——那是一套又大又重,足以將她壓垮的整套圖,以及各種施工記錄圖片等等,所謂的“調閱檔案”,自然還有施工以及驗收的錄像,湘君一手拿檔案文件,一手拎DVD光碟,吃力的走出來。

  “我找到了。”才剛走出檔案室門口,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輕,她帶著笑容,向體貼的同事道謝。 “謝謝……頭、頭目!”一抬頭就被嚇到,幫她的人不是來調檔案的繪圖師,而是大老闆元昊。

  笑容不覺消失,湘君看見頭目如臨大敵,立刻跨離元昊兩步遠。

  她這種舉動讓元昊眉頭顫動,表情猙獰兇惡了起來。

  “你沒有嘴巴嗎?不會叫人拿啊?要是摔壞你拿什麼賠?”一開口就沒好話。

  拎起那套足以把湘君壓垮的檔案,用殺球的力道把檔案砸向那個拼命催促的員工,伴隨一記狠瞪。

  “呃,謝、謝啦,頭目,我去忙了。”繪圖師差點被砸得內出血,不敢多看老闆一眼,也沒跟湘君多聊幾句話便匆匆走人。

  “頭目,謝謝。”湘君對他體貼的舉動感到受寵若驚,但對元昊的恐懼讓她下意識地再往旁跨兩步,離他遠一點。

  “是怎樣?我身上有病毒會傳染給你嗎?”元昊看她小媳婦的樣子就火大,結果一吼,她畏縮的縮了下肩膀。

  那場感冒讓元昊差一點轉成肺炎,在醫院吊了兩天點滴才退燒出院,非常奇蹟的,他沒有鬼吼鬼叫的罵醫生是庸醫,乖乖的在病床上睡了兩天。

  元昊不想承認,但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他一直聽見一個清亮柔細的嗓音, 一再告訴,睡醒就沒事了,所以他就決定睡到他沒事為止。

  果然,真的睡醒就沒事了,精神奕奕的回到公司上班,但是奇怪了,當時有膽四處宣告他生病的女人,現在卻沒膽對上他的眼,元昊敢說,如果逼她跟他視線相交十秒鐘,她絕對會嚇到哭出來。

  靠,他是有多可怕啦?

  “沒有啦,頭目你講話都用吼的,我耳朵會痛……”湘君講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太老實了,驚恐的抬頭,果然就見元昊瞇起眼,通常他只有準備釘人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表情,她完蛋了!

  不要跟她計較,她只是一個白目女;不要跟她生氣,反正她也做不久……元昊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天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難。 「群聊社區」 qunliao

  “S189567、A973659……”一連吐出一串編號,元昊也不管她記不記得起來。

  “我要調閱這幾個檔案,還有我昨天要你歸檔的資料,我二十分鐘內要看到。”當個機車又難搞的老闆,這種事情他幾乎一出生就會做。

  “我我我……好。”動作慢半拍的湘君來不及記,但也不敢要求老闆再重複一次,只能悶聲點頭。 “我待會送過去給您。”

  元昊朝她哼了哼氣,他忍不住回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回頭看那個笨手笨腳,但卻有好聽嗓音的女職員。

  她叫葉湘君,他記起來了。

  “湘君,你好大膽,我好崇拜你!”一個男職員走來,笑著拿手上的文件輕拍她的頭。

  “不要說了,我現在很害怕!”她懊惱的捂著臉,“我好蠢……”

  “乖啦,沒事的,頭目不難相處。”

  是嗎?他不難相處?元昊挑了挑眉,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話聽起來很假。

  “你騙我——”

  那個讓他覺得很舒服的清亮嗓音,用幽怨的語氣說這句話,不知為何,讓他很火大!

  “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麼這麼可愛?”被逗笑的男職員伸手捏她的臉。

  “不要這樣,又捏我,放手放手!”

  像小孩子一樣打鬧,那些正忙於工作的人,甚至放下手邊的工作停下來看他們倆,還有人開玩笑,說他們乾脆在一起算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很有規律的配合掌聲,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玩了起來。

  元昊就站在二樓,低頭看著底下的玩鬧。

  通常遇到這種事情,不理會就好,但偏偏葉湘君就是會反應很大的臉紅,驚慌的要大家不要亂說。

  “不要亂講!他有女朋友了!”

  但無論她怎麼叫大家閉嘴,大家還是繼續鬧她。

  元昊火大,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反正就是……他大少爺不爽。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講正事,湘君,還來得及請快遞來一趟嗎?城仟人在高鐵上了才想起忘記帶資料去高雄,明天中午以前一定要到,宅配公司現在還願意收件吧?噓,小聲點,別讓頭目知道。”引起這場騷動的罪魁禍首,還想起有正事要做。

  “剛走不到五分鐘,我請他回頭,寄到城哥住的飯店就好吧?”湘君也壓低聲音,接下資料後順手塞進便利袋中,拿起電話撥打給離開不久的宅配人員,沒有因為剛才的事件而影響工作情緒,甚至不記恨的幫同事想辦法收拾爛攤子。 “水哥,抱歉,請你回頭,我這裡還有一份文件要送……你不用下車,我拿到門口給你,五分鐘後到?謝謝……OK,沒問題,五分鐘後我拿出去……”

  “真可惜,我都聽見了。”元昊冷冷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來,原本伺機摸魚輕鬆一下的員工們,咻一聲回到自個位子前,裝忙的打起電話來。

  湘君臉色一白的抬頭,就看見元昊雙眼危險的瞇起,正來來回回的瞪著他倆。

  “跟曼城說他死定了,叫他回我電話,還有你。”矛頭對上那個小聲說不要被他知道的男職員。 “很閒嘛,有時間管別人的事,我看你明天要交的企劃已經做得很完美了,很好,下班以前給我,不要讓我等太久,至於你……你少多管閒事!”

  訓完後,元昊大步走回辦公室,這一回是真的確定他走進辦公室了,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元昊回到辦公室,走到桌前就發現桌上擺著一個熏雞三明治及一杯柳橙汁,還有一瓶礦泉水,水瓶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夾鏈袋,裡頭有兩顆膠囊,是增強體力的B群以及維他命C。

  公司裡唯一一個會把抽屜塞滿各種成藥的職員,就只有一個,她叫葉湘君,她連發燒用的熱敷貼都準備了,維他命C這種東西,又算得了什麼呢?

  “多管閒事的女人。”元昊自己沒有發現,他雖挑眉抱怨,但嘴角卻不受控制的上揚。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不理會這些她準備的東西,她會有什麼表情?會對他說什麼話?會依然鼓起勇氣啐念他嗎?

  如果不是那場病,他到現在還是會認為,葉湘君對公司一點用處都沒有。

  門板上傳來兩聲輕巧的“叩叩”。

  “進來。”他朗聲的同時,順勢把那些食物和藥丸挪到桌子邊邊,當做沒看見。

  “頭目,你要的檔案我送來了。”

  抬眼望去——很好,她學聰明了,知道小推車把資料推進來,而不是傻傻的一個人抱數套檔案上樓。

  仔細一看,他要求調閱七年前以及五年前的檔案,再加上昨天隨手丟給她的不完事的零散資料,現在全部彙整裝訂好,一件件擺在他眼前。

  “嗯。”元昊隨手翻閱這些檔案,其實他並不是真需要這些檔案,他只是在測試。

  葉湘君在三年多前進入公司,當時她還只是一個工讀生。

  但元昊記得,在她進公司之前,這些到他眼前的檔案並沒有這麼整齊完善。

  是她做的吧?之前沒有發現,只在企劃、業績,忽略了背後的檔案歸納必須有條不紊。

  “我問你,你對黃董事長印像如何?了解多少?”元昊合上檔案夾,沒頭沒腦地問起。

  “日鬆的黃董嗎?是個和氣的老爺爺,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他喜歡鐵觀音,稍微濃一點、澀一點的荼他比較喜歡,還有喜歡鳳梨酥,雖然長年住在日本,但最討厭別人說他是日本人,喜好的景觀設計風格比較偏日式,尤其喜歡榆樹以及大塊的玉石……”

  他只問了一個人,她便滔滔不絕的講起那位客戶的喜好。

  “楊立呢?”隨便再問一個,這人正是他的業務主管。 “你對他了解又有多少?”

  “楊經理?個性很急,也比較衝動,胃不好,以及也有一點小毛病……”

  元昊看著她細數那人的習慣、個性、喜好,本來在他面前會像小媳婦不講話的人,現在滔滔不絕一直講個不停。

  可他卻不覺得她說的是廢話,神奇吧?

  葉湘君的職位不是能創造業績的職位,也不是有獨特設計、企劃才能的人才,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但她用自己獨特的方法,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元昊一直到大病過後,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公司裡並沒有“助理”這種負責部門雜務的職位,他要求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假他人之手,確實,每一個人都做到了他的要求,報告、企劃、資料、資料查詢、客戶聯絡事宜,這些都是自己動手,但卻忽略了那些資料需要歸檔備份。

  而將各部門的資料整理成檔案歸納,這就是葉湘君最主要的工作,無論那些文件有多亂,從各個部門丟給她,她都能將那些檔案從開始排列到結束,再收進檔案室裡收藏。

  她位子在大門口,一進來就可以看見的地方,讓她順理成章處理接待客戶這一類的事,正好能將一樓大廳的景像看得一清二楚,看見每一個人的狀況,在當事人發現之前,先一步為對方想到忽略的事物,舉凡茶水、接聽電話、招待來訪客戶,沒有人要求她做,她便自動自發的做了,並且設想周到。

  就比如……桌上這些東西。

  三明治、柳澄汁、水、維他命,她雖然怕他,但是他的習性她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他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如果過中午才進公司,他連中餐都不會吃,所以她才為他準備這些。

  “葉湘君,你有沒有護照?”他打斷她的滔滔不絕,突兀地問。

  “有……”

  “把你的護照交給會計辦手續,這週末你跟我去京都。”

  什、什麼?跟他去京都!

  湘君嚇死了,瞪大眼看著他。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跟他去日本?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湘君想吶喊出她的恐懼,但在他面前她不敢。

  “這回黃董不直接把案子給我們,我們得在其他對手之前搶先一步,黃董要求你一定要到。”正因為客戶要求她到場,元昊只能同意。 “我話說完了。”代表要她出去的意思。

  “噢……好。”湘君只能說好,腦子還一片混亂,想到要跟元昊——當然還有其他員工啦——一起出國,她就緊張的不得了,只是跟老闆出差,這種事情向來輪不到她頭上啊!她總覺得這趟出去她會有生命危險。

  湘君煩惱著要跟元昊出差的事,突然覺得自己開始胃痛了,正想逃離回到自己位子吞兩顆胃藥時,竟看見她下午擺在他桌上的東西,他連碰都沒有碰。

  “頭目——”

  “怎樣?”元昊很沖地問。

  湘君指了指擺在他桌上的東西,這時候又有膽子了,示意要他吃。

  元昊看了眼那些食物和水,皺眉。

  柳澄汁勉強,水,他才不喝這種沒有味道的玩意兒!還有他最討厭吃藥,就算是健康食品也一樣,三明治就算了,他拿起來隨便兩口就塞進嘴裡。

  “東西吃慢一點,這樣很容易胃痛。”湘君應該怕他怕得不敢多說什麼,但現在卻奇異的話很多,大概是家人說的,她天生雞婆。 “健康食品不需要每天吃,一周吃個三、四天也好啊,增強抵抗力,B群會讓你有精神,下午就不會想睡覺。”

  她清亮的聲音,咬字清晰的緩慢語調,像唱歌一樣把話說守。

  不是逼,也不是苦口婆心的勸,用陳述的方式講這些話……元昊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反正他就是聽話的吞了最討厭的藥,喝了他最討厭的白開水。

  “吵死了,你可以閉嘴了吧?咖啡!”他都吞了藥,現在可以給他咖啡了吧?

  “可是……B群和維他命C會被咖啡因破壞成份,所以吃完B群前後一小時最好不要喝咖啡、茶等刺激性的飼料,這樣對你比較好。”

  她不是說B群可以讓他精神好?不會想睡覺?可為什麼他卻覺得很想閉上眼睛睡覺……慢著!是她催眠似的聲音。

  “隨便你,出去出去。”元昊連忙回神,趕一直在啐念的她出去。

  他有多少天沒有喝咖啡了?大概是他病癒出院後開始,以前每天進公司一定要當茶水灌的又濃又苦的黑咖啡,因為葉湘君那個女人老在他耳邊唸念念,他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戒掉了!

  為什麼他會聽進她的話?那個女人敢念他卻不敢對上他的眼睛,怕他怕個半死!他理她幹啊!

  為此,元昊火大不已,只是這份火氣是針對葉湘君還是針對自己,他也搞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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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 京都

  有著日式假山流水,美麗園景的和室包廂中,向著和服的女侍,正熟練的泡著茶。

  坐在首位的男人是個年過六十、個頭矮小、頭髮花白的老人。他不是著正式的和服,而是一身老式的經典西裝,跪坐的姿勢很端正。

  而下位跪坐的人,除了一臉肅殺的元昊之外,還有一同來日本的兩男一女設計師,他們都是一身筆挺的西裝及專業的套裝,專注的凝視女侍優雅的荼道表現。

  坐在最尾端的湘君,是除了女侍之外唯一著和服的女性,她被迫穿上華麗的和服,不習慣跪坐的她兩腳發麻,但又不敢亂動,疼得臉色發白直冒冷汗,但還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一直到茶會結束——

  “我為大家洗塵,料理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隔壁,請。”坐在首位的老人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就是元昊此行想爭取的大客戶——黃董。在日本擁有六間溫泉旅館,四棟位於東京和大阪的飯店,在日本商圈極有份量的人物。

  元昊想爭取黃董一間位於箱根的百年溫泉旅館景觀改造設計,那是間被列為古蹟的老旅館,優雅的日式園景一直深受日本人喜愛,黃董名下的產業固定每隔兩、三年便變換景觀場景,注入新氣象,但那間百年旅館則超過二十年以上沒有翻新了。

  因為黃董對原本的造景非常滿意,走到今年一道閃電劈裂了百年旅館院中的玉石,要求完美的黃董才決定把整個院子翻新。

  在台灣、香港、大陸小有名氣的罡景觀設計,在日本卻是默默無名,元昊有野心,欲進軍這塊市場,因此黃董的案子他親自參與設計、企劃,展現強烈的企圖心。

  “唉喲——噢。”

  正當元昊欲離開時,就聽見小小的呼痛聲傳來。

  回頭,就看見穿著和服的湘君擺出非常可笑的姿勢,她雙手、膝蓋著地,但是雙腳卻抬不起來。

  “哈哈哈哈,湘君丫頭,你怎麼啦?”黃董也跟著回頭,被她的動作惹得大笑。

  “黃董,我腳麻!”湘君唉聲大叫,接著再小小聲的說:“我的腳好可憐噢。”

  “這麼經不起折騰,你要再訓練,罰你回去每天跪坐一小時。”黃董正色道,可任何人都知道他在開玩笑。

  但是湘君當真了,花容失色地喊,“不要吧?真的很痛耶……”她的哀號在看見元昊皺眉、帶著殺氣的表情后,瞬間吞回肚子裡。

  “笨女人。”元昊突然腳步一旋,走向無法起身的她。

  湘君嚇死了!

  “頭頭頭頭目,對對對對不起,一下下就好,真的!”她口吃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道什麼歉,你以為我會揍你嗎?”元昊沒好氣地吼,動作稍嫌粗魯的將她提抱起來。

  雙腳能伸直了,瞬間的血液循環讓雙腿又麻又痛,但是湘君不敢喊出來,因為她嚇傻了。

  元昊扶她耶,動作雖然很粗魯,但是為什麼這麼體貼?

  “好點了沒?”

  天啦,要下紅雨了,他甚至問她有沒有好一點,這真的讓她很訝異,因為元昊不是一個溫柔的人,當然現在這也不算是太溫柔的舉動,但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溫柔了!

  “好多了……”

  年幼時,湘君受好友邀請到元家吃飯、過夜,元昊對自己唯一的妹妹懶得搭理不說,把元伶弄哭更是家常便飯,只要元伶不去惹他,通常她們兩個小女生都會平安無事。

  湘君小時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暴躁脾氣,沒想到他長大後脾氣更壞,比如說之前他前女友來公司等他求和那天,寒流來襲,外頭還著毛毛雨,天氣冷得要命,那個漂亮的女生在外頭哭著淋雨,是苦肉計沒錯,但元昊完全不理會,?自讓她在外頭淋雨受寒。

  直到最後對方受不了的進公司,在大門口咄咄逼人的指責他沒有良心——

  “我有叫你在這裡淋雨,然後我就會原諒你嗎?沒有吧,你自己要來的,關我屁事?”

  “只不過是上過床我就要負責?你應該找更近一點的,比如上週我抓姦在床的那一位。”

  女友劈腿,還被他抓姦在床,但他的表現老實說不像個正常男人會有的反應,他太過冷靜,平時暴躁的他臉還是笑的,甚至不在乎被其他人知道他元昊戴了綠帽。

  湘君不得不說,她還真的不懂他。

  女友劈腿他都不生氣,現在卻氣她氣個半死,為什麼啊?

  “好多了不會自己站好?”他瞪眼。 “怎樣?要我抱你是不是?”

  “沒有!”

  看吧,對她講話就這樣,無論何時何地,絕對火爆十足。

  湘君立刻站好,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無奈頭一回穿和服的她,不會配合裙擺小內八走路,頓時一個踉蹌往前栽。

  “我會被你氣死!”元昊及時扶她,語氣沒耐性,講話極機車。

  湘君懊惱,暗罵自己真是笨蛋,從小到大都沒變過,在他面前就是會害怕得手足無措,遜斃了!

  “算了算了,省得你跌死。”元昊乾脆扶著她走,離開茶道的包廂到另一處用餐。

  長桌擺滿了一人一份的懷石料理,而先一步進包廂的黃董,正回味無窮的喝著茶。

  他倆到後,黃董催促他們入坐。 “隨意就好,不用跪坐。”他笑瞇瞇的模樣,讓人很難聯想他有多龜毛難搞。

  “湘君丫頭,這茶好啊,你怎知道我愛鐵觀音?”手上這杯茶,正是湘君替元昊準備的禮物之一。

  “半年前您到公司開會,我就是泡鐵觀音給您喝,黃董您很難得多喝了兩杯茶,我就想您應該喜歡這種茶。”湘君有禮地回應。

  “嗯……”黃董滿意的看著她,上上下下打量穿著和服的湘君。 “湘君丫頭,你很適合穿和服。”

  “呃?”是嗎?她覺得綁手綁腳,超不方便的。

  她的遲疑猶豫,換來黃董的大笑。

  “真是藏不住秘密的丫頭,真是太有趣了。元董,我有個不情之請,跟工作完全沒有關係,不過如果你答應了,我會很開心。”

  “黃董請直說無妨,辦得到的事,我會盡我所能。”只要能讓這個老頭開心,答應簽約把案子交給他,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我的要求很簡單。”黃董欣賞的眼光瞟向了一旁一頭霧水的湘君。

  元昊沒想到黃董提出的要求,竟會令他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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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51:46
第四章

  “相親?”

  湘君看著笑瞇瞇的黃董,老人家突然爆出這個驚人的要求,讓她嚇了一跳,夾菜的動作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有上億身價的老人,微笑說要替她安排相親,對像還是老人家的長孫,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

  “黃董真愛說笑。”

  以前黃董每到公司定會笑著問她,什麼時候當他家媳婦,湘君當那是老人家的玩笑話,於是總是笑笑的帶過。

  “湘君丫頭,你從來沒把我的話當真囉?”黃董挑了挑眉,一臉興味。 “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孫子跟你同年紀,最近才剛從英國拿到學位,就這麼巧,他來日本,你也來日本,就當做認識新朋友,明天晚上跟我孫子吃個飯啊!”

  哪裡巧?

  在一旁的元昊聞言不置可否的一揚眉。

  原來如此,因為黃董的孫子在日本,所以才提出要湘君一同來日本洽商比稿的要求。

  “你說是不是?元董。”黃董說說笑笑,但跟他相處過就會明白,這件事他不是在開玩笑。 “年輕人,應該多跟年輕人交朋友。”矛頭轉向元昊,尋求盟友的同意。

  一般來說,在工作職場上偶爾會遇到類似的場合,客戶和客戶之間為自己的下屬、子侄輩的安排相親,藉由相親來拉近距離,相親成不成功不是重點,而是藉由相親來延伸話題。

  元昊一直到最近才知道,葉湘君這個女人很有長輩緣,在他眼中那些笨手笨腳的舉動和不善言詞的傻笑,看在那些老人家眼中,卻是可愛討喜,也才知道有一些難搞、上了年紀但出手大方的客戶,會因為想見親切有禮的湘君而特地到公司喝一杯她泡的茶,跟她說說話,而往往跟她說過話的人,心情會平靜,開會時比較能聽進簡報內容。

  她沒有業務企劃長才,但是卻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受客戶喜歡是一回事,但喜歡到要替她相親就太誇張了,然而提出這個要求的客戶,是難搞的黃董,他應該有十足的把握才會這麼做,絕對不像他講的,只是年輕人交交朋友這麼簡單。

  “站在我的立場,一個老闆不應該利用員工,用這樣的方式達成目的,這不是我做生意的方式。”元昊直截了當的道出他的不贊同,連想都沒有想的便拒絕從中牽線。

  黃董的笑容瞬間消失,灰白的眉毛連成一直線,氣氛一瞬間從輕快轉為山雨欲來。 “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賣我這個面子了。”笑瞇瞇的老好人語調急轉直下,帶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黃董,我當您是長輩敬重。”壓下胸口竄燒的怒火,元昊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意,比起黃董的強勢毫不相讓。 “如果非得如此才能談生意,那我們可以不——”

  “黃董,我很樂意。”

  在元昊徹底撕破臉開口之前,湘君看情況不對,於是開口製造聲音想引起注意。

  “是嗎?”黃董聞言臉色緩和下來。 “不勉強?”

  “啊,嗯,對,哈哈……”湘君開口後才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但是看著黃董還帶著不悅的臉色,她也不敢改口,只能尷尬的傻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晚上,就在飯店餐廳裡,我會請人安排好。元董,湘君丫頭說她很樂意,這下你總該賣我這個面子了吧?”老人家得意揚揚地挑釁。

  元昊瞇起眼,冷冷地喊道:“葉、湘、君。”

  他一字一句,連名帶姓喊她耶,救命啊,湘君當下也顧不得還在吃東西,筷子擺在桌上,僵硬的面對元昊正襟危坐。

  “是!”

  “你……”元昊氣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現下的葉湘君身著雅緻芥茉色和服,上頭有著柔和粉色花樣,這是他們一行人到京都後,黃董讓人送來的,還安排了人為她上妝、梳髮、穿和服,打扮得像一尊娃娃。

  要知『罡』此行可不只她一個女性,黃董對她的用心在意,實在太明顯了。

  可元昊想到,她就穿成這樣去赴一個不知名男人的約——相親!在黃董的推波助瀾之下,成功的機率很高,這讓他一肚子不滿。

  什麼跟什麼,憑她這麼笨手笨腳、愣頭愣腦的呆樣,嫁入豪門……慢著,他幹麼這麼氣?

  有什麼好氣的,又不關他的事,別傻了!就算老的看中她,小的還不見得對她有興趣。

  “隨你便!”語氣不善地丟下這一句,他扭頭不理她。

  “來談談明天早上比稿的事。”黃董見目的達成,終於打算談公事了。 “目前一共有八家公司在競爭。”甚至鬆口透露有哪些強敵。

  元昊感覺不爽極了,聽著大客戶說話,眼神卻不自禁掃向身旁的湘君,他氣個半死,她卻一臉沒事的樣子,快樂的在吃東西。

  這女人……管她的!她要相親就去相,跟他沒關係!

  “旭元的企劃太強了,我的老天。”

  “我比稿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你看,我手心一直冒汗。”

  下午三點,一行人離開飯店的會議中心,回到元昊的飯店套房,幾名跟隨來洽公的設計師,心有餘悸的討論著從早上九點一直到下午三點的比稿會議。

  八家設計公司精銳盡出,做了萬全準備,簡報、模型、3D影像模擬,每一家都拿出看家本領,展現出誓在必得的決心。

  打了一場仗的眾人離開戰場後,紛紛流露出疲憊的神情,個個癱在沙發上,坐沒坐相的。

  元昊也解開領帶,向來在人前像戰士一樣沖沖衝的他,此刻也感到疲倦。

  “好餓……”不知哪個人起的頭,撫著肚皮喊餓。

  會議上有準備餐點,但緊張的氣氛讓大夥沒有心情吃,一直到比稿結束之後才感覺到餓。

  “我也是……”頓時,喊餓聲此起彼落。就在此時,房門口傳來聲響,眾人回頭,只見湘君手上大包小包的拿著磁卡進門。

  “大家都回來了嗎?我帶了點心,大家吃一點。”

  “哇——”眾人發出歡呼聲,爭奪食物。

  “別急別急,每一個人都有。”相較那些為了食物而瘋狂的同事們,湘君顯得氣定神閒,微笑分送食物,每一個人都有。

  安撫那些餓死鬼后,她拿著一個小紙盒,猶豫了一會兒後才走向元昊。

  “頭目,這是燒賣,”在他開口拒絕之前,她先開口說道:“多少吃一點,不然會胃痛。”

  “你很吵。”

  元昊嘴上是這麼說啦,但還是接過那盒還帶著餘溫的紙盒。

  雙眼掃了一圈其他人正在分食的章魚燒、雕魚燒、加了很多奶油的草莓可麗餅和甜死人的和?子……

  就只有他的點心不一樣。

  他的心驀地一暖。

  她有註意到嗎?他吃不慣日本的甜食點心,所以她才特地跑去買了他應該會吃的燒賣來?只有他有。

  只有他。

  “啊,湘君,剛剛我經過你房間門口,有人在房門口等你耶,好像是和服店的人,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應該準備去相親嗎?”跟湘君同期進公司的蘇菲亞,也是這次同行的員工之一,她跟湘君私交算不錯,於是好心地提醒。

  元昊嘴角才要上揚,就聽見刺耳的發言。

  媽的!他都忘了,這女人今天晚上要相親!

  “咦?到了嗎?才三點耶!”湘君聞言喊了一聲,接著匆匆轉身要離開。 “哎呀!完了完了……”

  她急急忙忙的離開,元昊鐵青著一張臉,瞪著手上的燒賣。

  黃綠色的薄薄面皮包裹著鮮嫩的絞肉,上頭有隻碩大的鮮蝦,這口味還算合他胃口……

  “頭目晚上請大餐啦——”小小飽餐一頓的人,有力氣敲竹槓了。

  “噓、噓、噓!”有人連忙喝止,要同事看清楚老闆的臉色。

  於是一個接一個,寂靜無聲的走人。

  “頭目。”蘇菲亞最後一個離開,但在離開前,她回頭問上司,“湘君跟黃董孫子相親,你會到吧?”

  他為什麼要去!那個笨女人自己答應的,還說什麼很樂意,他管她的咧!

  “我看看。”他酷酷地回答,掩飾心中勃發的怒意。

  “麻煩你注意一下,湘君她酒量很差,一杯啤酒下肚,五分鐘內會醉死,拜託你,絕對不要讓她在相親時喝酒,她一向不會拒絕別人,要是黃董灌她酒,她一定沒辦法拒絕。”

  蘇菲亞憂心忡忡的說完後走人,留下元昊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思索著。

  此行比稿,葉湘君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能做後勤整備的工作,並幫大家跑跑腿,她最大的用處是她一開口,難搞的黃董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Shit!”不知為何,心中有股火氣悶燒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不爽。

  這份不滿一直持續到聽見門鈴聲,他才發現一轉眼,兩個小時過去了。

  莫名其妙,他氣了兩個小時,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麼……那個門鈴聲真的吵死人了!

  “誰啊?”正打算遷怒到來人頭上,一拉開門他卻呆掉。

  粉嫩如春天的和服,清新的妝點讓湘君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元昊是絕絕對對的震撼,平時不化妝的女生一旦化上合適的妝之後,效果不只是驚艷兩字足以形容。

  “頭目……”湘君手上提著與和服花色相同的提袋,肩上披著保暖的白色披肩。

  就算對和服不了解,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這一套衣物價格不菲,也從此得知黃董對此次相親的重視與認真。

  被特地請來幫她穿和服的老師,幫她穿戴好一身行頭後,湘君才覺得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她對這場相親突然感到害怕起來,想找個人壯膽,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人選,自然是一開始便維護她的元昊。

  昨天黃董為他們接風洗塵時,提起相親的事,元昊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這令她感到訝異,又覺得感動。

  她是『罡』最沒有生產力的員工,元昊早打算裁掉她,但面對客戶無理的要求時,他仍是站在她這邊維護她。

  可她卻朗聲說她很“樂意”,在他眼中,她應該很不知好歹吧!所以現在她面對這進退維谷的場面,就算被他嘲弄也是活該。

  可是她害怕啊!所以走出房門後,她仍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來到元昊房門前,雖然機率渺茫,但希望能發生奇蹟幫她一把。

  “幹麼?”元昊斂起驚艷神色,語氣不善地回應。

  心中暗暗咒罵,誰把她搞成這副德行?要給誰看?黃董那個剛從英國到日本的長孫嗎?

  “我……要下樓了……”湘君絞著手上的提袋繩,欲言又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望著元昊。

  幹麼來跟他講?她哪裡有問題?害怕?哼,他好心好意幫她解圍,她不領情,聲音很大嘛!不是說她很樂意嗎?

  既然很樂意,現在擺出一副小可憐的臉幹麼?

  “我會被你氣死!”元昊壓抑的爆出一聲低咒。 “既然不願意相這個親,還講你很樂意?”

  “因為我覺得,我們有很大的機會在比稿上脫穎而出。”

  什麼跟什麼?這跟他的問題有什麼關聯。

  “但是如果因為這樣得罪黃董,影響比稿結果就太可惜了,你一發脾氣,就不顧後果……”湘君有條有理的解釋她之所以答應相親的原因。

  他一開口就把氣氛搞僵,一點也不迂迴婉轉,很容易把重要的大客戶給惹毛了。

  站在一個員工和一個女人的立場,元昊很Man!但站在“葉湘君”的立場,她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你又知道我不能擺平那老頭?”就這麼看不起他,他是頭一回遇到這種狀況嗎?

  創業超過十年,元昊連自己都數不清,他推掉多少客戶好意為他安排的相親了,連這點小事都不能處理,他這十年豈不是白混的?

  不過這個死丫頭倒是說中了一件事,他一火大,往往不顧後果,而當時,他的確有點被自己的怒意沖昏頭。

  為什麼這么生氣呢?

  看著眼前嬌小的她,打扮是在台灣不曾見過的清新,讓人忍不住想回頭多看兩眼。

  昨天黃董讓人來打扮她,效果令人眼睛一亮,為了今天的相親,不論是服裝還是臉上的彩妝,更是更加細緻美麗。

  想到她沒有反抗的像個洋娃娃般任人妝點打扮,而她就要帶著那甜美誘人的氣息,站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吸引那個人的眼光。

  然後她一開口,那個男人就會發現她聲音清亮好聽,說話速度很慢,一個字接一個字,清清楚楚的映入腦中,而且她還是個分不出玩笑話的笨蛋,逗起來特別好玩。

  接著那男人會對她有好感,再接著在長輩的建議下在飯店庭院裡走一走,最後男人會展開追求。

  葉湘君那個蠢女人,會比對待同事還要觀察入微,知道那個人心情何時不好,管他有沒有吃東西,碎念對方沒有吃該死的維他命,還有,對方可能也吃不慣膩死人的日式甜點,她就會大老遠的去買燒賣回來……

  “我……那個……對不起。”湘君聽他的話,想想也對,於是承認自己的錯誤。

  明知道會被罵、被拒絕,為什麼還要來找他呢?

  因為他是元昊,他無所不能,他向來只做別人辦不到的事。

  湘君小時候很崇拜元昊,覺得他很厲害,元昊十五歲就騎單車環島,他十六歲就爬上玉山攻頂,十七歲高中暑假,在歐洲克難的自助旅行,花掉從小到大的零用錢,語言不通還待在西班牙旅行,並征服了西班牙最高峰——泰德峰。

  十歲的湘君覺得元昊很了不起,做她不敢想像的事,但到了二十五歲的現在,她還是覺得元昊很厲害,雖然怕他暴烈的脾氣和大嗓門,但卻依然無法抑止對他的崇拜與欽羨。

  “笨蛋。”元昊聽她道歉就想罵她,道什麼歉?她哪裡錯了?

  她只是想為公事盡一份心力,在他搞砸之前彌補錯誤,照理說,應該是他道歉才對。

  元昊的確是脾氣壞,但若覺得自己錯了,他會很坦率的認錯,當個男人不只要堅強,還得能屈能伸。

  看著眼前的笨蛋,不時惹得他爆跳如雷,元昊認清了一件事。

  “我不幫一個畏畏縮縮、沒有半點自信的女人做擔保。”他哼了哼氣,回頭走進房間,站在酒架前,略過飯店提供的梅酒、啤酒、清酒、氣泡酒,直接拿起伏特加,扭開瓶蓋,將透明如水的液體緩緩注入透明玻璃杯中。

  元昊搖晃玻璃杯,杯中的烈酒僅有一小口的量,他拿著那杯酒,走向難掩緊張神色的湘君。

  “緊張?喝下去。”他遞出那杯烈酒,用不容反駁的語氣逼迫她喝下。

  明明數小時前才有人告訴他,葉湘君的酒量只有一杯啤酒,他偏挑了一瓶最烈的酒,倒了一口要她喝下。

  當然不是要她喝酒壯膽,而是不安好心眼。

  “酒?可是我……”湘君一聞味道就覺得頭昏,垮著一張臉欲對他解釋。

  “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一點也不想充當你的介紹人,你臉色難看得要命,喝掉。”不耐煩的兇惡語氣,逼迫她喝掉他倒的酒,大概只有葉湘君這個笨女人,才會不疑有他的接過。

  她一臉為難但又無法拒絕的咬著下唇,讓元昊覺得不欺負她絕對會對不起自己。

  “好啦好啦,我喝。”不想他生氣,不想他覺得她是難搞的女人,她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一口飲盡伏特加。

  嗆烈的熱辣液體燒痛喉嚨,湘君只覺一股熱氣直往腦門衝,臉好燙,而她的頭暈眩不已。

  “哇噢。”這酒好厲害,她連連甩頭,卻甩不掉那股暈眩感,明明雙腳四平八穩的踩著地面,她卻突然踉蹌軟腳。

  “怎麼?連站穩都不會?氣色好一點了,走吧,別讓黃董等太久。”元昊順勢扶她一把,待她站穩後立刻鬆手,踏出房門走在前頭。

  那口酒不只是讓她氣色好一點而已,而是好太多了,她原本過分蒼白的臉龐染上淺淺紅暈,配上清新的裸妝,看起來格外誘人。

  元昊覺得自己若再繼續看著她,一定會變成色狼。

  “頭目……”身後傳來虛弱的呼喊,元昊聞聲停下腳步。

  裝作若無其事的回頭,看見她扶著牆面,努力睜開眼睛保持清醒,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來。

  元昊皺眉暗忖,不是說一杯啤酒就會醉死,一口伏特加還不能讓她昏迷嗎?騙他的吧?

  這麼堅持一定要赴相親宴?她就這麼想去!不怕被賣掉嗎?這個笨蛋。

  “不會啦,你在啊。”

  突然,她清亮的聲音傳入他腦中,元昊回神才發現,在他思考之前他便行動了,他扶住一口醉的湘君,讓嬌小的她靠在身上,而他的碎念也脫口而出。

  但是她的回答——就這麼簡單的六個字,讓元昊的不滿灰飛煙滅。

  “你就這麼相信我?”

  “嗯。”湘君昏昏沉沉,努力讓自己不因為酒精而精神煥散。

  “是嗎?你不是怕我怕得要死?”每次都站離他兩步遠,就算拿東西給他也一樣,怕他咬她似的。

  “對。”她還有膽承認,這死丫頭!

  就在他脾氣又要發作之前,已經被酒精主宰理智的湘君,說出了真心話。

  “可是你是好人,我心目中的英雄……”而她說完這句話,就掛在元昊粗壯的臂彎中醉死昏睡過去。

  元昊愣了三秒鐘,然後微笑。

  他是她的英雄?她是這麼看他的啊,既然是英雄,那麼一定要救美,雖說她這張臉頂多稱得上清秀可愛,跟美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沒差啦,他看得順眼就好。

  攬腰抱起她,背對電梯往回走,原本就反對她相什麼鬼親,才會不擇手段餵她烈酒讓她醉死錯失相親飯局,現在聽見醉了的她說這麼可愛的話……

  經過她房門口過門不入,元昊直接走向隔壁——他的房間。

  元昊向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一旦認定屬於自己的東西,他是連碰都不會讓人碰的,而這個笨手笨腳又愛碎念他的女人,他要定了。

  “砰”一聲,勾腳合上房門,被人打扮得像娃娃的湘君,他接收了。

  刺眼的冬日暖陽,擾醒了睡夢中的湘君,眼皮被光線照得好刺,要睜開眼睛但又不甘願,而且她的頭好痛!

  再加上死命按個不停的電鈴聲音,更是刺激得她頭痛欲裂,忍不住把臉埋在枕頭里當鴕鳥裝做沒聽見。

  “吵死了,什麼事情一大早就來按門鈴?”

  暴躁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湘君感覺到床一動……咦?那是……有人從她床上下床嗎?

  還有那個吼來吼去的大嗓門,聲音怎麼聽起來很熟悉?

  她驚恐的翻身,竟看見男人光裸的背部,完完全全毫無遮掩,黝黑的皮膚襯得背上的肌理線條男人味十足,蓄滿了力量,在陽光的映照下,實在很養眼。

  湘君禁不住臉紅,覺得這個春夢實在很刺激,裸男耶,她八成是還沒睡醒,才會夢見她床上有個裸男,而這個裸男拿起床旁的浴袍穿上,遮掩了養眼的Nice Body。

  最讓她吃驚的是裸男回頭——那張臉,英氣十足的劍眉倒豎,嚴峻的臉龐佈滿不耐,但看見她之後神情一震,帶著壞笑掀開她遮掩半張臉的被單,在她狐疑不解、滿腦子問號時,給她一個火辣得讓她窒息的吻。

  “再睡一會兒,乖乖等我回來。”他對她用前所未有的誘哄語氣說完,拍拍她的頭後離去。

  湘君傻了,捧頰躺回床上。

  老天老天老天,這個妄想式的春夢怎麼這麼真實!

  元昊耶,對她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元昊,怎麼可能會給她好臉色,還用那種情人般的口氣講話?甚至吻了她?就算是情人好了,他也沒有這麼溫柔過。

  “幹麼?一大早吵人!”

  “頭目,湘君一個晚上沒回來,她會不會出事了?”在早上七點來按元昊門鈴的,是跟湘君住同一間房的蘇菲亞。 “她這麼笨,該不會被吃了吧?”

  她的確很笨,也真的被吃了,但吃的人是他,而不是黃老頭剛從英國學成歸國的長孫。

  想得美,他元昊看中的人,死都不會讓人捷足先登。

  “不用緊張,我會處理。”元昊打發掉蘇菲亞,神清氣爽的走回房裡,在床上看見她一臉驚恐,不斷捏著臉喊痛的笨模樣。

  “什麼什麼什麼?為什麼會痛?不是夢嗎?我的天哪……”直到聽見蘇菲亞的聲音,湘君才發現好像不大對勁。

  一些畫面斷斷續續的出現在腦海中,無數的吻以及肢體交纏,肌膚貼著肌膚的感覺,在他火熱的視線下漸漸清晰明白。

  她醉了,她沒有赴黃董的相親約會,喝下元昊要她壯膽的一口酒後,她就醉了。

  夜半酒意稍退清醒,她感到虛浮不真實,小女孩時期迷戀崇拜的人就在她身邊,於是她就……

  “很想痛嗎?這樣夠不夠痛?”元昊興起捉弄欺負她的念頭,回到床上捏她的臉,讓她吃痛得叫出來。

  “很痛很痛很痛痛痛痛痛——”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湘君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幻覺。

  被單下的她身無寸縷,花了快半小時才穿好的和服,連同精細的腰帶被丟在地毯上。

  “痛死你,活該!”

  捏她臉還不過癮的元昊,開始啃起她光裸的肩膀,此時她也才想起,昨天晚上他倆在這張床上做了什麼好事,她是如何被剽悍強勢的元昊整得死了好幾回……

  所以說,她和元昊上床了,而她不能指著他的鼻子說他是趁人之危,因為他詢問過她——

  “我可以吻你嗎?”

  “我可以碰你嗎?我會輕輕地……”

  而她怎麼回答?

  望向他那張好看但生人迴避的酷臉,她傻笑得像個花癡的說好!

  現在,她該怎麼反應?

  “啊——”除了放聲尖叫,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隱藏數年的戀慕之情,再也無法藏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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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4:52:14
第五章

  冬天的暖陽驅趕一連多日的低溫,但是冬天嘛,出太陽的隔天往往氣溫驟降,冷得讓人發抖,這就是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

  早上十點零五分,一般正常公司的上班時間,辦公室位子在門口的湘君,眼尖的看見元昊的黑色瑪莎拉蒂駛進公司問口的專屬停車格。

  一如從日本回台灣後這三天,她立刻站起來,往身後的檔案室走去。

  讓湘君感到慶幸的是,一連三天,她都沒有跟元昊打過照面,真是太好了!

  “葉小姐。”

  在她以為今天可以平安逃避的時候,一個聲音阻止了她的逃避行動。

  回頭一看,是上班三天的業務部新同事,是個對工作很認真的二十八歲男生,聽說之前沒有營建相關經驗,不過因為他野心很大,元昊很看重他,儘管快過年了,元昊仍破例錄取他。

  “林先生?”

  “這是昨天我要你整理的資料,我看完了。”新同事咄咄逼人,拿起文件晃了兩下,強烈譴責的瞪著她。 “數據完全不對,你沒有用心嗎?為什麼連著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湘君愣住,看著同事指著的位置,報單上的金額錯誤了。

  “抱歉,我沒有註意到,我馬上改。”湘君直截了當的認錯,沒有推卸責任。

  “我跟客戶約十一點碰面,現在都幾點了?你把資料擺在我桌上之前,應該要再確認幾次,你是白癡嗎?工作多少年了,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湘君傻了、愣了,沒有想到她的好心會讓自己招致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下場,幫新同事準備資料,這不是她的職責範圍,但是她答應了,就是她的責任。

  新來的職員搞不清楚狀況,『罡』沒有助理這種職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來,可他帶著過去的工作經驗,將公司內職等最低的職員,當成可以任意使喚的便利貼女孩。

  “對不起,我會注意……”湘君不善於拒絕,在能力所及之內,她不介意幫同事做事,但是從來沒有人責備過她,她從來……沒有被罵得這麼難聽,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而這困窘的場面,還被進公司的元昊看見了。

  從日本回來後她便躲著他,一連三天,想不到再見面會是在這麼難堪的場面下。

  “公司怎麼會請你這樣的員工?幹麼,要哭啦?念你兩句就這麼脆弱,犯錯不能罵你嗎?”

  元昊進公司時,正好聽見新進的業務在罵人,口氣和字眼之難聽,連向來以毒舌著稱的他都皺眉。

  “頭目,早。”新進業務看見元昊,暫停了罵人,跟老闆打著招呼。

  元昊點了點頭,眼角余光瞄向低頭的湘君,眉頭皺了下,然後看向新來的業務。

  “你怎麼還在這裡?”這個時間他應該去跑客戶才對,怎麼還待在公司裡?

  “還不是……”說道這個林先生又是一肚子火,惡狠狠的瞪了已經很害怕的湘君一眼。 “資料還在弄,不然早就出門了。”

  元昊聽見新來的員工責備她的內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為一個老闆,他不會插手員工怎麼工作,他只看成果,但自己份內工作不假他人之手的要求仍是要遵守,新進業務的舉動令他皺眉,更何況身為一個男人來說,葉湘君是他的女人,見她被罵成這樣,他真的很火!

  有必要罵這麼難聽嗎?怒火上升的男人一時間忘了自己以前罵得更難聽、更傷人。

  “嗯。”怕再看下去會公私不分的插手,尤其這女人從日本回來後,躲他躲了三天!

  隨意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元昊便上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好丟臉……被他看見了,湘君窘得很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但是眼前的事情並沒有解決。

  “你看!頭目在問了,都你害的。”

  “新來的,你還有時間在這裡怪罪別人啊?”看不下去的業務經理出來,笑笑道。 “快準備出門啦。”

  新進職員見上司出來打圓場,這才不甘願的撇嘴。

  “算了,我自己弄還比較快。”收回做錯的資料,放她一馬。

  就算同事不跟她計較了,但湘君仍無法釋懷,懊惱自己粗心犯錯,神經前所未有的緊繃,想著元昊就在附近,他看到了,現在還看著她嗎?

  明明躲著他、避著他,卻偏偏沒骨氣的抬頭望向二樓的方向——元昊不在那裡,他辦公室的燈是亮的,門扉緊閉,所以說……他沒有聽見接下來她被罵得內容吧?

  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為什麼這麼奇怪,慶幸沒有對上他的視線,但也惆悵看不見他的身影……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正當湘君陷入混亂的思維時,新同事準備出門,經過她桌前,粗魯的把文件甩在她桌上,不慎弄亂了她桌上的文件以及文具,散落了一地。

  “我下午三點回來,我回來要看到你把東西弄好擺在我桌上,你要是辦不到,就試試看!"撂狠話威脅。

  “喲,我進公司這麼多年,去年升職加薪,我都沒有助理,什麼時候你這個新來的有助理可以幫你跑腿任你使喚啊?”負責帶新同事一同出門跑客戶的,正好是跟湘君同期進公司的蘇菲亞。 “連這種簡單到不行的資料都要有人幫你準備,天啦,我到底是帶到了什麼樣的新人啊?真是有夠倒霉的!”外帶擺出嫌惡的機車嘴臉,給新來的業務一個下馬威。

  但擺出機車臉的蘇菲亞轉頭面對湘君時,馬上變臉的親暱地喊,“小湘湘,巧克力好好吃,愛你喲。”還給了一個飛吻,這位業務部舉足輕重的小主管,立場很明白。

  湘君給同事一個微笑,知道這是她力挺自己的方式。

  目送同事離開公司,湘君低頭,看見凌亂的桌面。

  林先生太粗魯,甩資料到她桌上打翻了她的杯子,幸好她水喝光了,才沒有波及到其他要請快遞來收件的公文。

  她默默的收拾桌面,但是心裡的難過卻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忘記。

  她拉開最大的抽屜,拿出擺在急救箱旁的玻璃罐,從罐中抓出一把糖,一顆接著一顆的塞進嘴裡。

  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哭了就不會有好事降臨,她吃了很多很多的糖果,不可以哭了,不可以哭哦!

  就在湘君一邊吃糖果,一邊調試自己的心情時,桌面上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嗯?”那個銀色的、閃閃發亮的東西,從她的筆筒裡掉出來,長長的鍊子纏繞著她筆筒內的各色螢光筆。

  她好奇的伸手勾住那條銀鍊,拉出鍊子的同時,也讓她看見一個藍灰色的結晶墜飾。

  那個墜飾是個雙尖錐狀的柱體,顏色介於藍色和深灰之間,仔細一看,結晶裡的纖維少,晶體透明,帶著淡淡的金色,僅用一條銀鍊做成項鍊,而結晶本身未經雕琢,很美的藍,但卻有粗獷原始的形體。

  湘君看到這條水晶項鍊,她的大腦頓時當機。

  她只看過一人戴過這條水晶項鍊,那個人是元昊,而先前他還因為丟了這條項鍊而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誰知道項鍊竟然會跑到她的筆筒裡。

  這對他很重要——唯一閃過腦子的念頭便是這個,身體動得比大腦還快,湘君立刻起身拎著那條水晶項鍊去找元昊,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正在躲他!

  叩叩叩,粗跟鞋踩在迴旋梯上的腳步聲急促,辦公室裡的元昊聽見了,立刻離開窗邊,假裝他沒有在偷窺。

  叩叩叩,腳步聲越來越近,當他走到辦公室時,正好她沒敲門就闖了進來。

  “頭目,我找到你的項鍊了!”

  因為元昊曾為了弄丟這條項鍊而焦慮發火,她急著想送還給他,竟然忘了敲門,這對元昊來說是大忌,還好元昊此時對自動送上門的她歡迎都還來不及,否則她就慘了。

  “大家找遍公司都找不到,竟然在我的筆筒裡,什麼時候掉進去的我都沒有發現,一看到我就馬上拿來給你,我知道這個對你很重要——”她喋喋不休,為找到他珍視的失物而喜悅。

  “哦?”元昊莫測高深地一挑眉,見她漾開笑容,獻寶似的將項鍊捧到他眼前,圓圓的眼睛發亮。甚至沒有逃避的與他視線對視。

  剛才她一定很難過,明明一幅快哭出來的樣子卻沒有哭。元昊這才想到,他罵哭過不少員工,就算是男職員,也有不少被他責備得落下屈辱男兒淚的人,但就只有她,他幾乎從來沒看過她因為被責備而哭泣。

  她明明看起來柔弱羞澀,卻堅韌得讓人心疼。

  “是嗎?這麼巧。”他沒有露出開心的神色,或者說些感謝的話,伸手接過項鍊的同時,握住她伸長的手。

  當湘君發現自己自投羅網時,已經來不及了。 “啊,頭目……”

  元昊凝視她的臉,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從一開始的喜悅,到最後發現不對勁的猶疑。

  不是沒有發現她的逃避,他為此怒極了,依他的個性,哪有可能讓他想要的女人逃避不把問題解決?

  “如果不是你找到項鍊急著想拿來給我,你會一直躲著我,是吧?”元昊很不元昊的,在上班時間講起了私事。

  湘君沒有回答,對上他專注凝視的目光,她不禁漲紅臉,別開眼去。

  “餵。”難得她自動送上門,元昊若會讓她逃避他就不叫元昊了,當然是把她的臉扳過來,逼她看著他。 “依你青澀的等級來說……跳過曖昧追求的步驟直接對你出手,是我的錯,不過我保證,我暫時不會碰你。”

  啥啥啥?湘君聞言呆若木雞,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那是什麼臉?以為我碰你只是隨便玩玩嗎?你當我種馬啊?你躲個屁?我是認真的!”

  現在是幻聽吧?元昊耶,怎麼可能在上班時間談這種事?第一次……呃,嚴格來講不只是一次,那一晚還有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呃,那不是重點!

  “頭目,現在是上班時間……”現在是講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不然你下班的時候要留給我嗎?你很準時下班嘛!”講到這個元昊就氣得牙癢癢,他進公司時一定不會看見她,她躲到檔案室去裝忙,等他下班離開公司時,她早已經打卡下班,偏偏他還是會在他辦公桌上看見她雞婆幫他準備的食物、果汁,還有他最討厭的藥……好啦,不是藥,而是見鬼的健康食品。

  “躲我,還管我有沒有吃東西,你哪裡有問題?”也因為她矛盾的舉動,讓他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

  這個問題煎熬他三天,想到她有可能不喜歡他,他就覺得焦慮。

  感情來得太突然,對像出乎意料之外,元昊就像是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感覺自己做什麼都不對。

  “可是,你很容易胃痛,”湘君小小聲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尤其是忙的時候,如果不吃東西,就更容易胃痛了……”

  喜歡一個人,就會想關心那個人,為他做點事情,他能注意到自己的用心最好,但沒發現也沒有關係。

  湘君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她偷偷傾慕、不把自己放在眼底的人,會發現她的關心,甚至真的來到她身邊。

  握著她的手,不讓她逃離,他專注的凝視,粗魯卻佔有欲十足的表現,讓湘君覺得她是世上最幸運的女孩。

  但是怎麼可能?正因為喜歡,所以在意,她很清楚,她不是元昊向來交往的那一型。

  不可能,不可能的,就算他們上了床,那又怎樣呢?

  想起他分手數週的前女友,年輕貌美的名模,那個女孩苦苦哀求他原諒,他卻冷漠譏誚的諷刺,他說他們不過是上過床而已。

  而她跟元昊,也只是上了床而已。

  “你倒是很了解我。”元昊瞇起眼,嘴角詭異的上揚,盤踞心頭三天的苦悶,逐漸消散。

  她應該喜歡他吧?不然幹麼那麼在意他?嗯……不對,這個女人雞婆又博愛,她對其他同事也一樣好!

  低頭,看她退縮的表情,他不禁皺眉,暗暗嘖了一聲,因為她的表情透露了她的困惑和不敢置信。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這麼衝動,也難怪她了。

  “今天五點讓你下班。”認真嗎?他可是很認真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元昊知道順序錯了,跳過曖昧、追求直接上床,會讓女人產生錯覺認為這是不是一夜情。

  可誰教感情來得太突然,想到她要去相親他就氣瘋了,不擇手段的結果,是現在他追得很辛苦。

  他元昊約一個女人,從來沒有被放鴿子的記錄,也絕對不會讓葉湘君破這個例!

  “可是頭目我……”猶豫拒絕的話才要說出口,一抬頭,就看見元昊放開她的手,慢條斯理的戴上項鍊,盯著她的眼神像注視獵物的野獸。

  湘君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她顯露一點點逃跑的意圖,元昊會撲上來咬住她。

  低頭逃避他太過放肆的視線,她的高度只是他的肩膀,一低頭正好對上他重新掛回胸前的藍水晶項鍊。

  那深藍色的色澤配上原始的結晶形態,很適合粗獷的元昊,那水晶彷彿又魔力,吸引她伸手觸碰冰涼的晶體……

  “你在引誘我嗎?”元昊挑了挑眉笑道。

  湘君回神後立刻臉紅。 “頭目,我沒有……”

  見她困窘的忙搖手,元昊很難得的笑出來。

  這女人,真的很可愛,也很得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用從來沒有使用的花招來得到她。

  那些花招嘛,就從今晚開始。

  湘君以為元昊要她五點離開公司早退,是為了公事。

  上了他的進口跑車,坐在副駕駛座上,湘君正襟危坐,動也不敢動,連問他要去哪的勇氣都沒有。

  車子駛離天母,離熱鬧的街道越來越遠、越來越偏僻,元昊驅車經過的道路又寬又直,兩旁的綠蔭陌生有熟悉,直到看見路標——陽明山,她才驚覺這是到元家的路。

  “頭目,要去你家嗎?”她驚恐地問。

  元昊輕鬆地握著方向盤,好笑的瞇了她一眼。

  “現在才問,你會不會太遲鈍?”油門狂踩,元昊難掩好心情,看看身旁的她一臉呆愣的模樣,再想到他的家人看見他帶女人回家吃晚餐,八成會吃驚到眼睛都瞪出來了吧?

  光想到可以讓很多人驚訝,他就覺得還滿愉快的。

  “去你家?為什麼?不好吧?這怎麼可以……”湘君一顆心亂掉了,想元昊幹麼帶她去他家?又想,去元家,如果被他雙親認出來呢?

  以前她家境優渥,跟元家有同樣的社會地位,可自從家道中落後,歷經人情冷暖,她見識太多了,以前樂於跟他們來往的友人,現在都怕被拖累似的不相往來。

  胃部一陣緊縮,湘君擔心又害怕。

  “我從來沒有帶女友回家見父母。”他的回答很直接,沒有模凌兩可。

  他帶女友回家,便已經認定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咦?”這下子,她想當做聽錯了或是幻覺都很難。

  “咦什麼鬼?我就跟你講過我很認真!我現在是帶女朋友回家哦,你再給我逃避你試試看看!”強調還加威脅。

  元昊就算對她的態度有別於先前交往的女人,但骨子裡的暴躁壞脾氣還是改不了。

  在夜幕降臨,路燈點亮之際,他回到了生長三十多年的家。

  兩層樓的老洋房,門口點亮暈黃的燈,他俐落的將車子駛進車庫,下了車,將臉色發白的湘君從副駕駛座里拉出來。

  “幹麼?很害怕嗎?又不會怎樣,我爸媽不會吃了你。”見她小臉蒼白,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元昊心頭漲滿了發酵的情緒。

  這種情緒他從來沒有過,他停下來審視她的小臉,忍不住想……關心她。

  “你不想來?”不禁懊惱自己做事老是這麼衝動,自私的照著自己的心意走,沒有想到她可能不願意。 “我步驟又錯了對不對?我就知道……”

  先上床再見他父母……這什麼跟什麼?前面的曖昧試探,兩人的約會呢?他全部都略過,難怪她會困惑且害怕。

  “哥回來了耶,怎麼那麼久還沒進來?餵,哥,你在車庫待那麼久做什麼?”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傳來,從車庫後門探頭看了一眼,立刻哇啦啦大叫的往回跑。

  “爸、媽,元昊帶女生回來,他一定是闖禍了,一定是!”

  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元昊唯一的妹妹元伶。

  聽小妹唯恐天下不亂的造謠,元昊就忍不住翻白眼。

  “那是……”湘君愣很大,那是元伶,小伶,她小學時候最好的朋友,她聽人說過,元伶小學沒畢業就跟著當時她們一起學鋼琴的名師到維也納去了,很少回台灣,近年來她不時會從藝術版看見元伶的報導,她是在音樂之都獲獎無數的新銳鋼琴家。

  “我妹,你不用理會她,反正她很少回來。”元昊提到妹妹就皺眉。 “她要結婚了,你不用在意她的存在,她講話,你當她放屁就好。”

  湘君知道他們兄妹從小打到大,但其實元伶是很崇拜這個哥哥的。

  “你每次帶女生回家都說這種話,能不能換點別的說詞?我又不會對你女朋友說謊,我說的都是實話啊……啊,哥,這個女生跟你以前帶回來的完全不一樣耶。”

  元伶外貌跟粗獷的他相反,是個漂亮、身材纖細修長、精巧得像洋娃娃的女孩。

  那驕縱的口吻跟元昊的粗魯,像到想說他們不是兄妹都很難。

  湘君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還能見到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但是她們吵架了,小伶沒有原諒她,而後她倉促轉學、搬家,來不及說再見。

  小伶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個漂亮的小公主,湘君貪婪的看著幼時的好友,不禁微笑,心想著,小伶大概不認得她了吧。

  “我哪有帶別的女生回來過?你嘴巴再亂講我就撕爛你的嘴!”元昊對自己家老妹的胡言亂語,第一次表現出他的不爽。

  元伶呆掉,以往哥哥對她的胡言亂語,都是輕蔑的冷哼,連理都懶得理,今天不但罵她了,還用非常謹慎的口吻對那個五官很清秀,臉上一點妝都沒有上的女生解釋——

  “我妹講的話你就當她放屁就好,她說的話十句有十一句是假的,不要相信她,我沒有帶你之外的女生回家見過父母,從來沒有!”

  “媽、媽!你快來,天哪,哥他生病了,他一定是,他變得好奇怪啊!”元伶聽見自家哥哥情意深深的告白,反應是回頭對父母哭喊哥哥被邪靈附身了。

  湘君愣了一會兒後笑出來,這真是……非常熟悉的場面。

  她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從小就很羨慕元伶,有一個大她七歲,可以打打鬧鬧的哥哥,在她的記憶中,元家的氣氛一直都很輕鬆自在。

  她放鬆下來笑了,元昊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領著她走進家門,協助她脫下外套,明明做過最親密的行為,但元昊伸手碰她之前卻遲疑猶豫了。

  “噗……”在一旁偷看的元伶,看元昊這麼拙的動作忍不住抱著肚子狂笑。

  “滾開。”他真的很想掐死自己的妹妹。

  “為什麼我要?這是我家耶,我愛站哪裡就站那裡。”元伶擺明了要跟他作對。

  元昊對妹妹掃去一記警告的狠瞪,要是在公司裡,他的下屬莫不被他這殺氣騰騰的眼神嚇到皮皮挫,但現在對像是元伶,她根本早已習以為常了。

  元伶不斷盯著哥帶回來的女生,是她的錯覺吧?怎麼覺得那個女生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裡看過?

  “別理她,今晚有個小聚會,我媽在廚房準備大餐,我爸應該跟元伶的未婚夫在書房,我們先跟我媽打個招呼。”

  “噢,好,會不會很麻煩?”湘君不敢開口認好友,跟元昊去見他母親時,眼光仍停留在元伶身上。

  那個眼神、那種說話緩慢的語調,在在讓元伶覺得似曾相識。

  “小君?”她試探地開口。 “葉湘君?小君?是你嗎?”名字與輪廓浮現眼前,再對照眼前清秀的女孩……

  元昊聞言挑了挑眉,“你們認識?”能讓他這個女生緣奇差無比的妹妹記住的女生名字,真是少之又少。

  被認出來了,湘君驚喜的回頭,對上好友那張嬌俏美麗的臉龐。

  “小伶……”她只說了這兩個字,立刻聽見響亮的尖叫聲。

  “小君小君小君——”元伶興奮尖叫的撲上湘君,非常霸道的把她從哥哥手中搶過去,熱切的拉著她的手,奔到廚房找母親。 “媽咪媽咪,你看是誰?猜不猜得出來?是湘君,你記不記得?”

  穿著圍裙正在煮大餐的元媽媽聽見寶貝女兒的呼喊聲便回頭,看見女兒興奮的拉著一個清秀女孩的手。 “哎呀!是小君,好久不見,你長好大了,這麼多年沒看見你,你還好嗎?怎麼看起來這麼瘦?等等啊,元媽媽燒了一桌子好菜,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吃我做的烘蛋,等等弄給你吃!不要待在廚房裡,這裡油煙大,去外面,小伶,帶小君去你房間。”

  “好!”元伶樂得聽母親的話。 “小君,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轉學後我好難過哦,我一直想你,還有寫信給你,你有沒有收到?對不起哦,以前我好幼稚……”

  現在是什麼情況?元昊火大!把湘君介紹給母親這個動作,為什麼是他妹妹在做?

  那是他女朋友吧!還有那個被人拉著走的女人,就這樣乖乖跟他妹走?

  “元昊,你怎麼了?幹么生氣?”端菜出來的元媽媽看見兒子一臉氣呼呼的樣子,便問道,“妹妹不是說你帶女生回來吃飯?女朋友啊?人呢?怎麼不帶來給我看?”

  “我也很想,不過被元伶那個死白目搶走了。”

  “什麼?”

  元昊沒空對母親解釋,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上樓,對準老妹的房門伸腳踹開。

  “哥,你幹麼啦?”兩個加起來五十歲的女人,像小學生一樣窩在元伶的床上,小小聲的講話,才講不到幾分鐘就被人打斷,從小就被當成公主對待的元伶,哪能忍受哥哥這種舉動?

  “那是我女朋友,你囉嗦什麼?湘君,你過來,我媽要見你。”

  “剛剛就見過了,媽知道小君到家了,你出去啦,我還沒有跟小君講完話,你很討厭耶!”

  外型南轅北轍,但個性一樣衝動易怒,同樣霸道的兄妹,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湘君想阻止,但是左看右看,一個是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好朋友,另一個是她偷偷喜歡很久的男人,她該站在誰那邊?

  她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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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5:05:03
第六章

  元家經營代理生意,進口歐洲知名瓷器,因此餐桌上使用的餐具,都是華美精緻的精品,美食配上精美瓷盤,光擺著就賞心悅目。

  雖然家境優渥,家裡請了幫傭、管家打理,但元家女主人還是堅持晚餐一定要自己下廚,因此一桌滿滿豐盛的菜,全出自元媽媽之手。

  “小君,這麼多年沒看見你,你怎麼瘦成這樣?你小時候臉圓圓的多可愛,來,多吃一點。”元媽媽越看越心疼,舀了一匙烘蛋到她盤子裡,催促她快點吃。

  “謝謝元媽媽。”湘君不會拒絕長輩的好意,尤其元媽媽還記得她愛吃什麼,這讓她感動不已。

  今天在公司裡,她遇到挫折難過,但是她沒有哭,真的,不哭就會有好事降臨,她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幼時好友,她們小時候因故爭吵沒有和解,加上倉促搬家來不及道別的遺憾,再次見面,以為會有尷尬和疏離,誰知卻沒有。

  從元伶的道歉當開場白,幼時的不愉快都化解了。

  湘君很開心,嘴角笑容掩不住,這是她覺得最開心的事情。

  她愉快的微笑看在元昊眼底,也讓元昊鬆了口氣——她真的讓他很不像自己,擔心她覺得拘束、不喜歡。

  “小君,你在我哥公司工作這麼久,為什麼不早點講呢?你要是早點說,我幾年前就回來找你了。”坐在湘君左手邊的是黏著她不斷講話的元伶,甚至為了她把未婚夫丟在對面的位置,介紹兩人認識後便不理會未來老公。

  “你能不能不要吃個飯講話講不停?”坐在湘君右手邊的元昊,不爽妹妹搶人,可面對湘君,語氣就緩和很多。 “我媽說的對,你太瘦,多吃一點。”一邊講一邊把他最愛的菜——炸雞腿,夾了兩隻到湘君盤子裡,不容她反對,大少爺的脾性改不了。

  “我在跟我好朋友說話,你才閉嘴咧!”元伶怎麼可能示弱?跟哥哥扛上了,搶人搶得很徹底。 “小君,不要理他,我哥最討厭了。”

  “我在跟我女朋友講話,你插什麼嘴?”元昊不爽地嗆妹妹。

  “小君才不是你女朋友!我才不會認同你!”元伶拒絕相信,在她眼中看來,軟綿綿的湘君跟她哥根本就不搭啊,不搭是指她哥配不上她最好的朋友!小君個性這麼溫馴,絕對會被欺負,於是站在好朋友這一邊反抗自家哥哥。

  “我不需要你認同,湘君,我跟你換位子。”元昊越聽越氣,拉起湘君跟她換位子,省得她被老妹洗腦,真聽信元伶的話。

  天知道這麼巧,他沒人緣的妹妹從小到大唯一帶回來的同性友人,竟然是葉湘君,而且老妹從小就很維護她。

  “小君,我跟你換位子才對,你一定記得對不對?我哥超兇,他以前常常把我們弄哭,你爸來接你的時候,你眼睛都哭紅了,你爸超心疼的!”元伶小人的提起幼時過往,跟哥哥互別苗頭。

  “元伶,你從小就很欠揍!”元昊惱羞成怒,因為無法反駁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只好筷子擺一邊,捲起袖子,打算像小時候一樣,把妹妹槌到哭出來為止。

  在元家的晚餐餐桌上,兄妹倆的爭鬥是家常便飯,做父母的早已無力理會,?自吃飯,任憑他們鬥嘴胡鬧,少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介入兄妹兩人的爭執,就連元伶強勢的未婚夫也只能摸摸鼻子,埋頭苦吃。

  “媽,你這道佛跳牆燉得真好。”元家未來女婿邊吃邊誇丈母娘精湛的廚藝。

  “那可不!”以妻子廚藝為傲,天天回家吃晚餐的元爸爸,擺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們多吃點。”元媽媽微笑招呼大家快點吃,不想理會一雙兒女的吵吵鬧鬧。

  但是,就有一個人,傻傻的跳進翻滾沸騰的岩漿裡……

  “你們兩個少說兩句嘛。”湘君聲音很小,清清亮亮、柔柔軟軟的,在兄妹倆拔高似的嗓音中,理應是聽不見的,但奇蹟的,竟然讓元家兩兄妹同時閉嘴。

  “元媽媽做了這麼多好吃的菜,不要在餐桌上一邊吵架一邊吃飯,這樣不好啦。”說了一句還不夠,她還繼續講。

  那對兄妹竟然沒有砲口一致的叫她閉嘴,反而悶聲的互瞪對方,然後轉過頭開始吃飯。

  生養這對兄妹三十幾年的元家父母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得連飯都忘了吃。

  “小伶,你的手是要彈鋼琴的,程老師如果知道你不保護自己的手,她一定會很生氣,你不是說要彈琴給我聽嗎?以後不要這樣,會受傷。”

  “好啊。”奇蹟奇蹟,元伶竟然坦率的說好,她的經紀人不知講她多少遍,她都當耳邊風,如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生兩三句話,就讓她答應以後不會拿她的寶貝雙手來開玩笑。

  元昊見湘君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不是滋味極了!但光明正大表現出他的醋勁大發,實在有違他的形象。

  於是他悶頭開始嗑肉,狂吃母親為他炸的一整盤鮮嫩雞腿肉。

  “你……怎麼老吃肉,也要吃一點青菜啊!”湘君原本不想也不敢管他的,但看元昊的盤子裡只有肉,而且也只把肉夾到她盤子裡,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舉薯越過桌面,夾起一筷子離元昊最遠的青江菜,深綠色的蔬菜對人體有益。

  而她就把那一筷子綠色蔬菜,推到元昊眼前的盤子裡,除卻青江菜還不夠,一道芹菜炒三鮮,湘君刻意避開三鮮,夾了一堆芹菜再推到他的盤子裡。

  只見元昊看著那堆菜皺起眉頭,他最討厭青江菜和芹菜了。

  “芹菜有豐富的植物纖維和胡蘿蔔素,容易消化,對你的胃很好,多吃一點。”她邊說又邊拼命夾。

  沒有人會去改正元昊極度偏食的毛病,也沒有人會相信,元昊會把他最討厭的青菜吃進肚子裡。

  但是他吃了!

  “咦?”不只元家父母驚訝,連向來跟元昊不對盤的元伶也感到驚訝不已。

  元昊真的吃了耶,他吃青江菜、吃芹菜,天啊,怎麼可能?

  原本誓死維護好友的元伶,露出玩味的神情,不時用眼角余光瞄身邊的好友,以及她討厭的哥哥。

  連元昊自己都不知道,他幹麼那麼聽話?吃完那堆草之後,他正欲拿晚餐餐桌上一定會有的紅酒來壓嘴裡的草味,才拿起酒杯,就被搶走換上一杯清淡無味的茶。

  茶……

  “解油膩的茶,別老喝酒。”湘君冒著被罵的心理準備,雞婆到底。

  她只是單純的想讓他更健康一點。

  “吼!”元昊醋吼一聲,接過她遞來的茶水時,不慎瞄到雙親還有小妹都露出那種討厭的笑容,他頓時驚醒,不行,他必須咆哮兩聲展現他的男子氣概,正當他想把杯子擺回桌上時,一低頭,就看見湘君的臉。

  她就在他身邊,跟他家人一起用晚餐,她沒有逃避,乖乖的在他身邊。

  他吼不下去,因為捨不得看她難過失望的表情,只能悶頭把沒味道的茶水喝掉。然後立刻聽見低低的竊笑聲,他惱火的抬頭,眾人立刻火速的閉嘴,擺出沒事的臉。

  “小君,很久沒有你們家的消息了。”元家大家長輕咳了兩聲掩飾笑意,但一張臉幾乎都要笑裂了,連掩飾都很難。 “你們這幾年好嗎?”元爸爸越看越覺得有趣,滿意藏都藏不住。

  滿意什麼?當然是兒子突然帶回來的女朋友,難能可貴的可以製得住壞脾氣的元昊,人又乖巧,她小時候就得人疼,長大後當然更讓人喜歡。

  湘君受寵若驚,放下碗筷,坐正姿勢,恭謹地面對元家大家長。

  “倉促搬家是不得已的,我們搬到母親南部娘家……”湘君簡單說明這幾年來的生活。

  十歲那年,父親因為幫友人作保,友人卻背信潛逃,父親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於是變賣家產還債,但仍不敵友人捅出來的洞,自尊心強的父親不願向別人借錢,自己硬是咬牙兼了幾份工努力還債。

  元家人沒有勢利的看輕家道中落的她,不但一直說他們太見外,當初有事都沒幫上忙,還親切的歡迎她的到來,詢問她這些年來過得好不好,這讓湘君很感動。

  “所以你就沒有再學鋼琴囉?”嬌生慣養,從小被寵到大的元伶聞言,不禁露出難過得表情。 “小君,你彈得比我好,你比我有天份……”

  湘君聞言一愣,勉強的對好友微笑說:“現在我已經忘了怎麼彈鋼琴了,但是我可以聽你彈啊!”

  聽出她語調中的難過與惆悵,元昊於心不忍,在餐桌底下偷偷握住她的手。

  果然,她在發抖,室內明明這麼暖,小手卻冷冰冰的。

  元昊譴責的眼神越過湘君頭頂,瞪了白目老妹一眼,以示警告。

  驚覺自己說錯話,元伶立刻愧疚的閉上嘴。

  掌心傳來的溫暖讓湘君驚訝,回頭看見元昊一臉正經八百的表情,再看看隱藏在餐桌底下、他倆十指交握的手。

  暖意和甜意透過手掌傳遞到心田,撫平了她的疑惑和沒自信。

  他爸媽就在他們面前,他們倆卻在桌子底下曖昧,要是被抓到,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她是否能將這一連串的舉動,解釋為他是認真的?

  不是一夜情,他們之間,不只是上了床而已。

  “你爸爸呢?小君,你父親最近好嗎?很久沒看見他了,改天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吧。”元爸爸熱情的提議,過去因為各自的女兒感情好,同樣寵女兒的兩個蠢爸爸因此有了交情。

  “對啊,你爸爸好疼你,唯一的寶貝女兒,以前在我們家過夜,他一個晚上要打好幾通電話來。”元媽媽想到也忍不住笑。 “啊,元昊,你帶小君回來吃飯,有沒有跟人家爸爸說一聲啊?沒有的話,你要記得跟葉先生道歉。”

  該死!他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他追得這麼辛苦,要是得不到她老爸認同怎麼辦?

  “我現在打。”他立刻掏出手機。

  “不——”湘君阻止他撥號,換來他疑惑的眼神。

  她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哭,都過去了,她只是在陳述一件往事,她可以鎮定下來的。

  “家裡只剩下奶奶和媽媽,爸爸他……在我上高中的時候走了。”雖然想輕輕地帶過這個話題,但是她沒有辦法,微顫的語氣洩露了她的難過,但是她並沒有哭沒有掉眼淚。

  “怎麼會?”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人難以置信,尤其是元家大家長。 “葉兄身體一向健壯,我跟他一起參加馬拉松,我還跑輸他!”

  “再健康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爸爸不想把債務留給我,於是兼很多份工作。”爸爸還在世時,常難過得對她說,對不起不能讓她學她最愛的鋼琴,對不起什麼都不能留給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債務留給最愛的寶貝女兒。 “好不容易債務還清了,生活快要好過,爸爸也交了不錯的朋友,願意資助他東山再起,一切都談好了,那天中午,爸爸難得睡午覺,然後就沒有醒來了。”

  湘君說完後,發現氣氛被她弄寧了,她尷尬得不知所措,只能蹩腳的轉移話題。 “現在這時間媽媽已經去工作了,媽媽在醫院當夜間看護,奶奶跟旅行團去玩還沒有回家,打電話回家不會有人接電話的,所以不用打沒關係。”

  湘君嘴上說著,卻忍不住想,爸爸再也不會再大老遠開車來接她回家了……

  “所以你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在家?”元昊心疼,沒有辦法忍受那畫面。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到沒有人的家,而且她家沒有一個男人!

  他現在理解為什麼她這麼雞婆了,身邊準備了一堆維他命補給品,就算被討厭還是會盯著大家的身體,因為她不希望她身邊的人因為逞強工作而倒下。

  “湘君,別回去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今晚住下來。”元昊衝動的開口,要她留下來過夜。

  “可是……不好吧!”湘君聞言臉紅,他在他父母面前要她留下來過夜,這會讓長輩印像不好吧!

  被元昊那種溫柔的口氣一搞,氣氛從感傷變成粉紅色。

  多不搭軋啊,元昊和粉紅色,那種溫柔的口吻,是出自字典裡沒有溫柔兩字的元昊嗎?

  “有什麼關係,小君,你就留下來嘛,我們可以像小時候一樣一起睡,聊天聊到天亮。”元伶討好的意味很明顯,心疼全寫在臉上。 “我的衣服給你穿,我的保養品給你用,還有我的……”幾乎什麼都想給她。

  “你當湘君跟你一樣閒,明天不用上班嗎?”元昊對妹妹的語氣就是不耐煩加暴躁。

  “那……那放假時我們再開睡衣派對。”想想也對,元伶沒反駁哥哥,漾開嬌美的笑容對好友說;“小君,反正來日方長嘛,你說對不對?”淘氣的眼神在湘君和自家老哥之間來回,曖昧的眨眼。

  如果是在二十四小時之前,湘君會急於否認,並且逃走,但元昊的態度很明確,一直很明確——他是帶女朋友回家見雙親。

  而且現在,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對她很溫柔,所以她沒有迴避,但也害羞不敢承認,紅著臉低頭,默認了兩人的關係。

  而元昊的雙親十分開明,對兩人的進展自然樂見其成,尤其這個女生能改變他們難搞的長子。

  晚餐後,湘君自告奮勇洗碗,元昊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下,捲起袖子要幫忙。

  “幹麼?我不能幫我女朋友的忙嗎?水那麼冷,要是凍壞她的手怎麼辦?”他理直氣壯的道。

  “哥……”元伶聽見則是笑到快岔氣。 “我們家有洗碗機。”

  沒理會家人,兩人擠到廚房,以乾淨的棉布擦拭漂亮的瓷盤。

  元昊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沉靜的站在那裡,就像一幅畫一樣,明明就沒有讓人驚豔的五官,但他卻覺得正翻了。

  但心裡還是有點不太爽,他都這麼直截了當了,她咧?她的心意咧?

  該不會只有他一頭熱吧?那不然那些B群、維他命C,還有該死的青江菜和芹菜,他不是白吞了嗎?

  “湘湘,我知道你還在猶豫,但是沒關係。”他湊近她身邊,假裝不是很在意,故做很有風度和男子氣概樣,但是刻意改變親密喊法,跟他講的意思根本就是兩碼子事。 “我當你是我女朋友,就這麼認定了,不會改變,我會等到你喜歡我為止。”

  才怪!他哪來的耐心等?他現在就要答案,這只是在套話,套話!

  “我沒有不喜歡你啊。”湘君聞言急忙解釋,就這樣被套到話了。

  元昊雙眼並射出精光,一臉爽翻的表情。 “那你喜歡我?樂意當我女朋友囉?”慢著,他是不是步驟又錯了?管他的。反正得到想要的結果最重要。

  “我……嗯。”湘君低頭,紅著臉點頭,認了。

  但她想想又覺得,這個答案跟他的直截了當比起來,實在很沒誠意,於是害羞又慎重的開口,“元昊,我喜歡你。”

  不是別人,而是元昊,她第一次用她清亮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清晰又緩慢的,說出他想聽的話。

  “我很喜歡你。”

  沒有鏡子,元昊沒看見自己咧開嘴,笑得像笨蛋一樣的表情,哪有以往的粗魯凶狠?

  她一連講了兩次喜歡,這麼簡單清純的告白,卻讓談過N次戀愛的元昊爽到魂都要飛了。


  年關將至,罡景觀設計公司非常的忙碌,平時就有合作的業主幾乎都會在年前委託案子,並且要求一定要在年前完工,加班至午夜是家常便飯,午休時間更沒有人休息,個個忙得人仰馬翻。

  雖然跟往年一樣忙碌,但辦公室還是注入了讓人會心一笑的曖昧氣氛。

  “你們……為什麼又是我!”誇張的放聲大叫,出自剛跟會計跑銀行回來的湘君。

  一回來就看見桌上堆滿了文件,湘君忍不住轉身對辦公室裡正在忙碌的同事們抱怨。

  “哎呀,小湘湘,頭目看到你心情就會好了,現在大家這麼忙,緊張到都胃疼,不想看頭目的臭臉,你就幫大家的忙,送一下文件嘛。”

  “對啊,反正你要送愛心點心給頭目,順便嘛!今天是什麼?培果夾生菜?蔓越莓

  汁? ”如此養生的輕食,讓大家都快笑出來了。“只有你餵食,頭目才會吃草耶。 ”噗,忍不住了。

  “好好哦,我們都沒有培果。”有人對著剛拿到的冰涼泡芙哀怨的嘆息,再咬一口,滿滿的鮮奶油沾到了嘴角。

  “你們……”湘君被同事挖苦道臉紅,原本就口挫的她又不會反擊。

  都怪元昊,工作時雖然還是那副別人欠他幾百萬的冷臉,但是再也不會吼她、念她了,有一回以為沒人看見,他交代完她事情之後,竟伸手摸她的臉,臉上的表情之溫柔,其他人看見全都嚇掉了下巴。

  加上她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全表現在臉上,也不會故做鎮定裝沒事,正因為如此,大家都喜歡逗她。

  她紅著臉抱著那疊資料,連同特地去買回來給元昊的“特別”下午茶點心也一起拿走,她爬上旋回梯,不用敲門,直接進入元昊的辦公室。

  原本忙碌的員工們看見頭目的辦公室門關上後,聽見“卡”一聲落鎖的聲音,立刻有人興奮地開起賭盤來。

  “來來來,來賭今天頭目會把小湘湘留多久?”

  “十五分鐘。”可以情話綿綿再交換幾個吻。

  “二十分鐘。”再多吻五分鐘差不多。

  “一個小時。”實在太看不起他們身強體壯的頭目了,二十分鐘,哪能滿足得了他?

  “買定離手——等開盤啦!”

  忙到快瘋掉的一群人,苦中作樂的拿老闆來開玩笑。

  而此時在元昊的辦公室裡——

  看她抱著一堆文件上樓來,元昊真不知道要謝謝那些王八蛋幫他製造機會好呢,還是要罵他們奸詐。

  找一個讓他發不了脾氣的人來送文件,要是發現錯誤,他能罵她嗎?怎麼捨得啊!

  晚點再來釘死他們,先把工作擺一邊,認命的接過她特地買回來的超級養生下午茶。

  “今天拿什麼草餵我?”嗯,雜糧培果夾生菜,還有一杯娘到不行的蔓越莓汁……才幾天?他竟然習慣了這種飲食方式! “聽說他們今天的下午茶點心是奶油泡芙……”為什麼他就得啃草?

  “今天很冷,大家又忙,吃一點甜食精神會比較好。”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湘君很天真的回答。

  算了,元昊不想再這點小事上跟她爭執,不想讓她擔心他的身體,所以她遞來的那些見鬼的營養食品,還是很少或者沒味道的肉,他都甘心啃掉。

  因為不想在她眼中看見擔心,她雖然沒有說,但是他卻可以了解她的想法。

  不想失去重要的人,希望她在意的人身體健康,而他正好是她很喜歡的人。

  元昊就想著這件事,如她所願的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聽她的話,再忙最少也要睡六小時。

  囫圇吞棗的吃掉培果夾草,他想快點結束酷刑。

  “吃慢一點,要仔細咬、慢慢吃,吃太快會胃痛。”湘君輕聲提醒,不要他狼吞虎咽。

  連怎麼吃都有意見……好,他聽話,讓草在嘴裡多停留幾秒鐘。

  見他明顯不情願,但卻聽進她的話細嚼慢嚥,讓湘君很感動。

  “中午小伶打電話給我,跟我說……”

  “這週末你還要跟她出去嗎?不准,你這週末的時間是我的。”聽見妹妹又打電話給她,元昊連忙嚥下嘴裡的東西,在她開口之前打斷,不許她又跟妹妹出去逛什麼鬼街。

  他的約會呢?她是他女朋友耶!他們在一起才多久,熱戀中的情侶可以別人隨便約就跟人去嗎?

  “不是啦,小伶說,過年她跟信瀚要帶你爸媽去日本過年,叫我問你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信瀚是元伶的未婚夫,他們兩人預計在春天結婚。

  “不去。”元昊連想也不想就拒絕。

  “為什麼?這樣你就一個人留在台北耶。”湘君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應該要去。

  “這件事情我跟我媽提過,我爸也同意了。”元昊向她解釋時,心中暗罵元伶多事。 “我們家過年必定出國,但是今年我想留下來——湘君,你家就只有三個女人,除夕夜圍爐吃飯多無趣?大掃除總有一些吃重的工作,需要男人幫忙,今年過年,我想跟你和你母親、奶奶一起過,歡迎嗎?”

  他不只是不放心她、捨不得她而已,元昊這已算是間接地要求她帶他回家見她家人,希望彼此能受到雙方家庭的認可。

  雖然他們才交往了一個月,他就覺得非她不可。

  湘君沒有想到他想跟她一起過年,長長的年假陪著她、陪著她的家人,他真的是元昊嗎?怎麼這麼溫柔?真的跟小伶講的一樣,他被邪靈附身了嗎……

  可是,心好暖,有他的年夜飯,過年氣氛和味道一定不一樣。

  “其實,我也跟我媽和奶奶提過我們兩個的事了。”湘君囁嚅地道。 “她一直很想你,但是我怕我覺得奇怪……你來,我媽媽會很開心,歡迎你來我們家過年。”

  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正經八百的說歡迎,明知道這是上班時間,而且底下那些找死的員工拿他倆開賭盤,還以為他不知道,但是他現在真的忍不住了。

  將她扯到自己的大腿上,不理會她彆扭嬌羞的掙扎,捧著她紅透的小臉吻她。

  吻她的同時一邊想著,甜,這才叫甜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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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5:05:38
第七章

  忙碌的工作一直持續到除夕前一天,所有的工程趕在年前竣工驗收,結清款項,以慰勞員工一整年的辛勞,元昊多發一個月年終,讓員工們樂開懷,過一個好年。

  到了除夕這一天,元昊清晨開車送父母以及妹妹、妹婿四人趕赴機場後回到住處,不是睡回籠覺,而是拿了準備多日的禮物,前往湘君位於三重的家,那是位於鬧中取靜的巷弄內,環境單純安靜,一棟超過十年的老公寓。

  不過早上七點,他就在湘君家路口的巷子等待,車子停妥後,不斷地從後視鏡檢視自己的儀容,無法從容自若,從沒想過他元昊也會緊張。

  車窗傳來“叩叩”兩聲輕敲,元昊轉頭,看見一張清秀的笑臉。

  “早安。”湘君彎身微笑,平常上班時總是紮在腦後的馬尾放下,自然柔順的黑髮襯得她臉更小、更為白皙,難得的唇上擦上了淡淡的唇蜜,看起來精神很好。

  元昊看見她便搖下車窗,輕聲對她道了一聲早。

  一搖下車窗冷空氣便灌進車子裡,正想念她兩句天氣這麼冷,怎麼這麼早就下來等他?結果看見距離湘君兩步之遙,有兩位帶著和煦微笑的年長女士正看著他。

  年紀較大的一位臉上刻劃著歲月的痕跡,但是那柔和的輪廓,笑起來瞇起的眼睛,讓元昊在這名老人身上,看見湘君五十年後的模樣,他覺得很美!

  立刻知道她們是誰的元昊,忙不迭的下車,恭謹地向兩位長輩打招呼。

  “葉伯母、葉奶奶,早安,我是元昊。”在湘君為他介紹之前,他主動問好。

  “天氣這麼冷,晚輩讓長輩等,真是過意不去。”他立刻開車門,主動扶年紀大、行動有些不便的葉奶奶坐進後車座,平時關車門的粗暴在這時變得溫柔異常,小心翼翼的像扶持老佛爺似的。

  接下來輪到女朋友了,元昊面對湘君,就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元昊,你今天不太一樣。”湘君左看右看,感覺今天的元昊跟平常不同,怎麼說……沒看他這麼“普通”過,元昊不只非美食不吃,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像今天,撇去平時上班穿的西裝襯衫,他竟然穿牛仔褲和高領毛衣,牛仔褲耶,就算是放假,元昊也從來不曾做這麼休閒的打扮。

  “你……很緊張嗎?”湘君不禁這麼猜想,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因此口吻是疑惑的。

  “快上車,天氣很冷,我車子裡開了暖氣,不要冷到了。”元昊卻顧左右而言他,牽她手領她繞過車頭,為她開車門。

  關上車門,元昊轉過身,懊惱自己竟然被看穿了。

  沒錯,他緊張得掌心冒汗,擔心湘君的家人會不會不喜歡他這樣的男人追求唯一的女兒、孫女。

  穿這樣會不會太花哨?名師設計修剪的髮型會不會顯得太油條?還有他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那些增添他霸氣的胡碴,平時他是很滿意的啦,但是看在長輩眼裡,實在很難相信他是個腳踏實地,不會讓湘君吃苦的好男人啊!

  花費比平時更多的時間在外表上,他想給湘君的家人好印象,矛盾的覺得自己在意外表實在很娘炮,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已的行為。

  “元昊,謝謝你啊,麻煩你當司機。”元昊上車後,後車座的葉媽媽開了口。

  沒有男人當經濟支柱的家,三個女人都得工作才能維持生活,葉媽媽在醫院當夜班看護,靠縫紉養大兒子的葉奶奶,則開班教授拼布、縫紉,以及棒針毛線的打法,平時忙於工作的她們,到了過年時,只能趁著除夕當天早上採買年貨。

  而且葉奶奶年紀大了,無法走太遠,更受不了人擠人的年貨大街,往年的年節採買,都是把奶奶留在家裡,湘君和媽媽兩人快去快回。

  今年難得有身強體壯的司機,願意接送她們三人充當護花使者兼苦力,因此葉奶奶開開心心的出門,一整個早上笑臉都藏不住。

  “別這麼說,是我打擾了。”他難能可貴的謙遜。

  擺低姿態討好別人,希望對方對自己有好印象,這種事情以前元昊才不在乎,但對像是湘君,他就在乎她重視的人地他的評價,希望每一個人都對他倆的戀情樂觀其成。 “元昊……嗯,你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葉媽媽玩味的微笑。 “我跟奶奶從小伶那裡聽說很多關於你的事。”

  元昊一聽見妹妹的名字就皺眉頭,剛才送家人到機場,兩人還在車上吵起來,沒有湘君阻止,他們倆就一路吵到機場,最後元伶下車甩門,還幼稚的踢他的車胎。

  “元伶……”他不禁心驚,這死丫頭該不會扯他後腿吧? “她從小就任性。”

  他在講自己妹妹任性的時候,竟然一點也不心虛,他的大少爺脾氣明明就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話有時不知輕重,請不要見怪。”

  “噗——”

  忍俊不住的笑聲打斷了元昊絞盡腦汁擠出口的話,要知道沒有鬼吼“元伶的話能聽嗎”有多要他的命。

  “這一點倒是跟小伶說的一模一樣,你很擔心自己給我和奶奶的印象!不會啦,元伶說了你很多好話。”葉媽媽笑不可遏,尤其元昊錯愕的神情,更是逗得車上的兩個婆婆媽媽樂不可支。

  見鬼了,怎麼可能?

  “小時候我跟小伶都很崇拜你。”湘君也忍俊不住,捏捏他僵硬的臂膀。 “她一直以你為傲。”

  她一捏他,元昊就把注意力投射在她身上,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佈滿他的眼,臉部整個放鬆下來。

  “是嗎?我不知道。”誰管元伶崇不崇拜他,他耳朵只接收到——湘君從小就很崇拜他。 “不過我現在知道了。”

  含笑的嘴角帶著戲謔,湘君一時之間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她笑成這樣,回想後才發現——她透露了她從小就崇拜他,這就像是告訴他,她從小就暗戀好一樣嘛!

  她臉紅了,停留在他臂膀上的手瞬間抽回,但元昊眼明手快,反手抓住,在掌心揉捏,親暱的動作讓湘君臉更紅,根本不敢回頭看母親和奶奶的表情,她們一定會笑她啦。

  “太、太晚的話,會買不到東西,你快開車。”臉皮薄的湘君催促,想抽開手,但又敵不過他的力道。

  元昊用那會讓女人融化的眼神,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才揚起有點壞,但又性感得要命的笑,鬆開手,越過身子為她系上安全帶,刻意湊近的動作讓他的臉緊貼著她的,仗著視覺死角,元昊做了一件非常不莊重的行為——在她微顫的唇瓣蜻蜓點水的一吻,然後退開。

  “那我們就出發吧。”接著一臉沒事的樣子,握著方向盤發動車子,聽從葉媽媽的指示,前往採買地點。

  “聽小伶說,她就要結婚了,想在結婚前帶父母出國過年,她說這是最後一次跟父母出國,真是個好女孩呢。”

  “從小我爸就寵她,所以她任性摜了,平時她常常來打擾,真是過意不去。”

  元伶因為有幾次約湘君到家裡吃飯過夜,結果被他攔截搶人而不開心,她才轉移目標,說要到湘君家玩,並見她媽媽和奶奶,這小妞,真是氣死他了。

  “沒有的事,我們很歡迎她來,當然也歡迎你。”

  葉奶奶和葉媽媽跟元昊聊了起來,就只有湘君還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驚魂未定的想著剛才他大膽的舉止。

  他怎麼可以這麼大膽?他還有臉罵元伶白目,她媽和奶奶都在後座,他不怕看見嗎?要是被看見怎麼辦?

  雙頰酡紅掩不住、消不退,湘君捂著臉,希望媽媽和奶奶沒有看見……應該沒有吧?他們三個人聊得這麼開心,媽媽和奶奶表現也很正常,所以應該沒有被看見,太好了!

  湘君鬆了一口氣,拍拍臉頰平緩一下情緒,接著轉頭詢問母親,“媽,今天晚上吃火鍋好嗎?”

  “噗——”

  但是湘君一回頭,跟母親對上視線,葉媽媽就笑出來,她疑惑不解,再轉向奶奶,而奶奶也是一臉快笑出來的表情。

  “什麼事這麼好笑?我臉上有東西嗎?”從母親和奶奶揚眉努嘴的動作,她實在看不懂到底哪裡有問題。

  元昊刷一聲的抽出面紙,把麵紙遞到她面前,一手控制方向盤,神色自若地道:“抱歉,我的錯。”

  什麼他的錯?啊——

  湘君火速搶下面紙,回頭拉下遮陽板,從上頭的鏡婦看見自己唇蜜暈開不說,元昊唇上也沾了一些。

  “湘湘,我的也麻煩你了。”趁著等紅燈,他湊過臉要她幫忙。

  原本已經退燒的雙頰,倏地像火燒般漲紅。

  身後傳來母親和奶奶的悶笑聲,她知道,她一定看見了!這下糗了……

  

  元昊陪同葉家三個女人擠入人潮洶湧的年貨大街和市場,採購年節必備的用品,人多到移動步伐緩慢,被擠得沒耐心的民眾甚至粗魯的撞到行動不太方便的奶奶。

  “擋什麼路?”

  “沒看見這裡有老人家嗎?混蛋!長眼點!”元昊及時扶住葉奶奶,維持一早上的氣質和沈穩立刻破功,暴怒凶狠地咆哮怒罵。

  他一邊罵路人的時候一邊把奶奶牽到裡邊,沒讓人潮擠到老人家。

  “啊,奶奶,我保證,我平時不會這樣對湘君。”吼完才想到不對,他告訴自己今天不能發脾氣的,急急回頭對奶奶保證。

  “咦,你不是小君的老闆嗎?小君常常沮喪的說她老闆又罵她了。”

  對吼,他忘記了!

  “呃,那是以前,真的,我保證。”元昊不禁懊悔。

  不只是元昊在註意湘君的家人,她的家人也從小細節觀察元昊。

  他是脾氣很差的大少爺,但跟她們去擠市場、年貨大街採買,卻一點也不喊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對奶奶也很照顧,買完東西回到她們家也會捲起袖子幫忙打掃,還對年過七十的奶奶說——

  “奶奶,你別動,坐著,看看電視或者躺一下熱敷腳。”

  他對奶奶的特別尊敬和體貼,讓葉媽媽感到很奇怪。

  “元昊,你好像特別喜歡奶奶。”甚至很樂意陪奶奶聊天,元家那個最沒耐性的長子,怎麼這麼體貼?

  葉媽媽把元昊叫來廚房幫忙換燈管時,好奇地問。

  “葉媽媽,有沒有人說過,湘湘很像奶奶?”元昊換完燈管後,微笑問。 “都是美人,我正好喜歡美女,所以就——”聳肩,說法有點不正經,但是卻表明了他對湘君的喜愛,不會因為容貌增添歲月痕跡而改變心意,讓葉媽媽對他印象更好。

  除夕當天的年夜,是清淡養生的火鍋,以大量的青菜為主,少許的白肉,元昊沒有挑食,享用了一頓愉快的年夜飯,聽三個女人聊天,守歲到午夜十二點,才道別回自己的住處。

  不指望葉家會留他過夜,他也不敢啊!

  大年初一,元昊早上九點準時出現在葉家門口,駕著車,帶三個女人去廟裡祈福。

  大年初二,元昊送葉媽媽和湘君到桃園的大舅舅家,當做回娘家的拜訪,他則在葉家陪奶奶,沒讓老人家一個人過這一天。

  “奶奶,我只有一個人,拜託,陪我聊聊天。”

  “說要我陪你,其實是你陪我吧,你真有心,我正好在看相片,你要不要一塊來?”奶奶邀他一起看相片,元昊自然說好。

  那些老舊的相片,有湘君從小到大的紀錄,她開心、難過、生氣,小時候的湘君白白嫩嫩,看起來就很好吃!現在當然也不錯,元昊原本就覺得她有點瘦,看見她小時候的相片就覺得她不只是有點瘦,而是太瘦了!

  “臉圓一點比較可愛。”他指著湘君小時候的相片,皺眉在腦中思索,該如何養胖她?

  “小君從小就愛笑愛吃,她爸爸就她這麼一個女兒,疼她疼得不得了,這些相片都是她爸爸拍的,我和湘君她媽媽常常笑他,他是寵女兒的蠢爸爸。”

  在湘君的相片中,偶爾有個男人入鏡,親密疼惜的抱著她,而湘君也笑著讓爸爸抱在懷裡。

  在父親懷里大笑、吃東西、甜甜的熟睡,或是傷心難過的大哭,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父親有多疼愛自己的女兒,而這個小女孩有多愛爸爸。

  “小君小時候很愛哭,一點小事就哭,大概是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生病,那時候她爸媽都很怕她活不過五歲,所以寵著她,到後來一點點小事情都會讓她哭,她愛哭到一天起碼要哭十次。”

  但是相片上愛哭的小女孩漸漸長大,突然,再也看不見她哭泣的臉龐,也看不見她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

  “決定搬家前,小君還哭著說不要轉學,可是轉學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了,無論我們環境有多困難,讓她轉了多少次學、搬了多少次家,她還是笑著安慰她爸爸,說沒有關係,我們一直以為是小君貼心,長大懂事了,一直到她爸爸過世……我們才發現這樣不對。

  無論發生再難過的事情,她也不哭,小君跟她爸爸感情這麼好,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問她為什麼,她竟然說,因為哭了就不會有好事降臨,哭了爸爸就不會回來……真是傻孩子,直到那時我們才知道,小君不是不難過,只是都忍下來了,真是個傻孩子……”

  這一天,元昊聽說了關於湘君的事,聽奶奶說她小時候的趣事,以及葉爸爸的事。

  “依伯父對湘湘的疼愛,如果他還在世,我絕對踏不進你們家的大門。”如果知道他對湘君做了什麼,呃,就是在京都那一夜好幾次的事,他的頭絕對會被擰下來當球踢!

  “如果我兒子還在世,一定會買當年賣掉的鋼琴送給小君,就算小君無法如願當個鋼琴家……他啊,就是一個這麼寵女兒的人。”提起早逝的兒子,葉奶奶眼眶濕潤泛紅。

  自覺失態,葉奶奶抹掉眼角的眼淚,接著說:“我跟湘君媽媽這幾天越看你越覺得有趣,她啊,對女兒的男友沒有什麼要求,不需要大富大貴,能讓小君盡情歡笑、流淚,就夠了,這是湘君她媽媽要我告訴你的。”

  元昊沒有多言,就這麼陪在老人家身邊,聽她說起過去的往事,葉家事業的崛起和隕落。

  稍晚,元昊帶著葉奶奶開車到桃園去接湘君和葉媽媽,並且堅持作東要請她們吃飯,說這麼晚還回家開伙,太辛苦了,過年要對自己好一點。

  進餐廳時,元昊拉住湘君的手。

  “元昊,怎麼啦。”湘君笑問。

  元昊看著她的笑臉,想起奶奶下午告訴他的話,再加上他印像中,公司裡沒有人沒被他罵哭過,只有她例外。

  她看起來這麼嬌柔,卻這麼倔強,想到她陷忍傷心難過不哭的模樣,他就心疼個半死。

  拉過她的手,讓她跌進他懷裡,元昊重重的擁抱她。

  “我要你知道,你對我是特別,所以我給你特權。”不願明講透露他知道她不哭的事,迂迂迴回的,用這種方式暗示她,要哭到他懷裡哭。 “聽到沒有?”

  被突如其來的緊緊擁抱,湘君嚇了一跳,臉枕著他胸口,聽見他有力的心跳,小手覆在他胸膛,想抬頭看他,頭卻被壓回來,看著他不離身的水晶項鍊,掉出襯衫垂在胸口。

  那深藍傑的色澤讓她忍不住伸手把玩,轉動水晶,每當在他懷裡,這是她的標準動作。

  “元昊,你怎麼了?你好奇怪,什麼特權?”

  “反正就是……你可以隨心所欲的特權。”總不能要他對她說——想哭到我懷裡哭吧!雖然很明確啦,但是太惡爛了,他講不出口。

  “那……我希望你以後不要熬夜,可以嗎?”特權耶,這麼好,那她就來試看看是怎麼個特權法。 “最晚一點一定要睡,小伶說你雖然十點就到家,但是又在書房工作到很晚。”

  原來他妹又出賣他,很好,這帳改天再算。

  “當然可以,不過你確定特權要這樣用嗎?”她就不能為她自己多想一點,向他討什麼禮物,或者是承諾,一心只為他想,她真是……

  元昊低頭,瞪著正在玩弄他水晶項鍊的笨女人,他瞇起眼。 “葉湘君!”

  “啊?”

  “你可以任性一點!只准對我。”當然這個特權不准用在別人身上,他會吃醋。

  湘君懷疑自己聽錯了,明明元昊最討厭任性吵鬧的女人,比如元伶,比如他那到公司要求復合的前女友,但是他現在卻要她對他任性?

  他真的很喜歡她,給她別人沒有的特權。

  “真的可以任性哦?我媽媽和奶奶很喜歡你,那我要你常常來我們家吃晚飯,有你在,奶奶很開心耶。”她不問可不可以,她說“我要”,這樣子夠任性了吧?

  但是元昊對她使用特權要任性的方式,沒好氣的翻白眼。 “我服了你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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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5 15:06:34
第八章

  罡景觀設計公司一如以往的忙碌,剛開春,元昊便赴日本出差,與龜毛難搞的黃董親自面談。

  雖然上次湘君最後沒去赴相親約,但不知為何,黃董並沒有介意這事。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因為介意而不願把設計案交給“罡”,元昊也不在意,畢竟對他來說,湘君比什麼都重要!

  雖然辛苦,黃董意見多又難擺平,但元昊仍是拿下箱根旅館的景觀設計案,設計工程還未結束,“罡”和他的名氣已經打響了,原本在香港、台灣大陸三地跑,現下又多了日本,案子接了一個又一個,他和湘君開始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

  這樣的忙碌一直到春假元昊才能喘口氣,回到台灣,試過一個沒有工作和閒雜人等打擾的周末。

  週一,元昊一如以住在早上十點進公司,以一個出差十天的人來說,他神清氣爽得不可思議,那當然是因為周末他不只睡了一頓好覺,再加上小別勝新婚。

  “湘湘。”元昊的好心情讓他公私不分,一進公司就直接站在湘君的座位面前對她笑,才不管其他員工的探頭探腦。 “要給你的東西,我昨天忘了拿給你。”

  公私不分是他最忌諱的事,但是他忍不住,他告訴自己,就三分鐘,三分鐘後他便得戴上老闆的面具才行。

  “什麼東西?”湘君想到他會忘記的原因,驀地紅了臉。

  週末清晨,他以吻喚醒她,接下來的時間,他再沒讓她離開開他的床,都怪他太粗魯,害她今天得穿高領衣服來上班,高領耶!今天出太陽,熱得要命,害她一進公司就被人行注目禮,她的穿著實在太奇怪了。

  “禮物。”

  元昊把手提袋遞給她,湘君疑惑的打開,從中取出兩包造型很可愛的手工糖。

  “給小朋友的。”他刻意加上註解。

  湘君睞了他一眼,含羞帶怯地道了一聲,“謝謝。”

  元昊這陣子常常出差不在公司,可每次回來,他一定會為她帶回禮物,之前是香水、皮包,或者是精緻名貴的飾品,但從來沒有看她使用過,直到被他撞見她藏在大抽屜裡的糖果罐,從此,他就以為她喜歡吃糖果,常常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數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元昊出差回來,都會為她帶上各國知名的手工糖果做為禮物。

  拉開最大的抽屜,抱出藏在最裡頭的糖果罐,湘君很珍惜元昊送給她的糖果,她將新的糖果放進已經塞滿糖果的玻璃罐裡。

  糖果罐裡的糖果多到塞不下,她必須一顆一顆找縫隙塞進罐子裡才行。

  元昊失笑,她很認真的塞糖果,那模樣像小學生專注的在做實驗。 “買這麼多醣給你,你為什麼不吃?”

  湘君將最後一顆糖塞進罐子裡,然後把瓶子放進大抽屜時,她微笑說:“現在我很快樂,所以不需要。”

  她感覺超開心、超幸福,她沒有想哭,不覺得難過,所以糖果還是擺在瓶子裡就好,她覺得自己應該不需要糖果了。

  “奇怪的丫頭。”元昊當她捨不得吃,也沒多問,更不會起疑。 “上班了,認真點。”三分鐘了,時間的,他應該上樓回辦公室,但是他的腳卻像釘住似的移不動。

  “好。”

  “你已經夠認真了——我是在對自己說。”她傻傻的應話讓元昊笑出來,伸手橫過桌面,忍不住想觸摸她的臉……

  “頭目,不要一早就這麼閃,我的眼睛好痛……”有員工受不了他們一早就在打情罵俏,發出不滿咆哮。

  元昊表情一變,立刻收手,對湘君不由自主顯露的溫柔瞬間消散,端出一張撲克臉,也沒講什麼,就一個眼神掃過去,立刻讓其他人閃人閉嘴。

  凶狠依舊的大頭目回辦公室坐鎮了,底下不意觸到逆鱗的人鬆了口氣。

  辦公室戀情真的很糟糕,尤其對像還是老闆的時候,老闆不能捉弄,個性隨和溫柔的湘君,就變成被揶揄的對象。

  “小湘湘,有你真好。”長湘君兩歲的業務部女強人蘇菲亞來到她面前,一臉正經感動地握著她的手,她和湘君的感情不錯,但也特別愛鬧她,“頭目現在進公司眼睛只會盯著你的位置,不會看我們耶,真是辛苦你Cover我們,真是太好了呢。”

  “我一點也不覺得好!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話中有話,請說清楚!”湘君的反應很大,讓同事們哄堂大笑,她自己則糗到臉紅。

  工作順利、愛清順利、人際關係沒問題,日子過得這麼開心,她沒有想到自己很快的就需要大抽屜裡的那些糖果。



  在春天即將過去之前,讓人發霉的天氣總算放晴,一掃多日的陰霾。

  難得放晴,太陽散發熱力,照得公司門前嫩綠色的草坪一片生意盎然。

  “汪!汪!”被同事撿回來養在公司裡的黃金獵犬對著關上打門吠了兩聲,轉圈圈、搖尾巴,躁動的不得了。

  “喵——”不請自來,把“罡”當成自己家的小黑貓用胖胖手抓著門板,大叫著放我出去。

  剛從檔案室出來的湘君發現這一貓一狗的躁動,立刻幫牠們開門,走到門邊時,小黑貓還撒嬌的蹭她小腿。

  “可是草坪還濕濕的耶……算了,弄髒就送去洗澡囉,你們悶好久了,好可憐。”湘君放這一貓一狗出去,它們就像脫韁的野馬,立刻往外衝。

  黃金獵犬在還帶著濕意的草坪上奔跑、打滾,很快的就全身臟兮兮,小黑貓則優雅的走到傘狀涼亭,跳到干淨的桌面趴臥,悠閒的搖著尾巴。

  湘君回到工作崗位上,準備把一大早就堆滿她桌面的資料整理備份,還有跟合作建商借的藍圖,要請快遞公司來取貨歸還,也有許多雜務要處理,她還答應了會計跟她跑幾個地方拜訪客戶。

  “湘君,麻煩你幫大家泡咖啡。”剛從會議室出來的同事帶著一臉凝重,但口氣還算是和緩客氣。

  樓上會客室裡有貴客來訪。

  “好,你還好嗎?”因為同事頻皺眉頭,一臉不太舒服的表情,湘君關心地問。 “要不要我拿胃藥給你?”

  “胃藥?太好了,謝謝。我真想掐死阿光!把資料弄錯,他白癡,活該被頭目電!要是案子有什麼變數,我們大家決定圍毆他!”

  同事咬牙切齒的撂完狠話,吞下湘君好心遞來的胃藥,找到漏拿的文件後,又匆匆回到會議室。

  湘君立刻到茶水間煮咖啡,在等待時看向牆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下午三點,他們已經待在會議室兩個多小時了。

  應該……沒什麼事吧?

  端著煮好的咖啡,她拾級而上,在會議室門板上輕敲兩下示意,便徑自推門而入。

  “哈哈哈哈哈——”

  出乎意料之外的豪爽笑聲,跟她預想中的緊張壓迫完全相反。

  抬眼望去,是元昊的大笑聲,湘君更疑惑了,她從來沒見元昊在工作時大笑過,能讓他笑,就表示有人做對了事。

  太好了,這表示這案子他很有自信,湘君也鬆了口氣。

  當黃董派長孫來台灣見元昊時,全公司上下如臨大敵,以為拿到的案子又有變數,擔心先前投注的心力與資源會化為烏有。

  湘君步伐輕盈,元昊覷空睞了她一眼,不是她的錯覺,在他眼神投注在她身上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加深。

  真是的,這個說要公私分明,卻常常公私不分的老闆!

  “黃先生,需要我另外為你倒杯水嗎?”湘君為客戶倒完咖啡後,體貼的問,聲音壓低,不影響會議進行。

  她所問的人正是這場會議的主角,黃董引以為傲的長孫,黃先生是一個長相很斯文的年輕男子,年紀跟她差不多。

  黃先生並不像以前她接待的那些客戶一樣連頭也不回,或隨便點頭應個聲了事,反而特地直視她的臉,臉上掛著親切的微笑。

  跟黃董一模一樣。湘君在心中默默地下了註解,那個老人家喜歡看著人的眼睛說話,就算只是要一杯茶,說一句謝謝。

  “好的,請幫我倒一杯水。”黃先生帶著笑意的說道,“謝謝。”

  “不會。”因為對方有禮,她也客氣回應。

  接著湘君轉頭,繼續為其他同事倒咖啡。

  她沒注意到剛才盯著她眼睛直視的黃先生,在她轉身後又多看了她兩眼,然後笑了出來。

  而一直注意湘君動向的元昊看到了,男人的雷達告訴他——有鬼!

  “我頭一次遇見被刁難還能放聲大笑的合作廠商,難怪我爺爺喜歡你,元先生。”黃先生笑道。

  “基本上,我不喜歡有人質疑我的作品,不過黃董派來說服我的人,讓我心服口服。”元昊蹙起眉頭說道。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太多、太愛吃醋,元伶就常常拿這一點來攻擊他,元昊甩掉心頭湧上的煩躁,繼續進行會議。

  “所以這是誇獎我的意思?”一個中文說得字正腔圓,口音很台北的女人開口。

  “很有自信,不錯,我欣賞你這種女人。”元昊難能可貴的又笑了,並且在眾人面前誇讚對方。

  湘君正好在為這位一身鐵灰色褲裝的女人倒咖啡,忍不住多看這個女人兩眼——她是被元昊欣賞的女人。

  她有一頭俏麗短髮,看來精明幹練但不失女性柔媚,五官精巧,臉上彩妝強調出漂亮的眼睛和性感的唇,她就坐在元昊左手邊的位置,面前攤開的設計圖副本上,加註了許多英、日文註釋,湘君走到她身邊時,她正用一雙巧手在圖上畫著栩栩如生的松樹。

  “我非常樂意高新聘請你。”元昊對她非常欣賞,甚至當眾挖角。

  “你想害我被我外公打斷腿嗎?”女人哼了一聲,對坐在對面的黃先生使了個眼色。 “我說表弟、未來社長,你看看,有人挖角呢,你應該幫我爭取加薪才對。”

  她叫張思琳,是黃先生的表姐,也是他的秘書。

  元昊欣賞這樣的女人,也一向跟這樣的女人交往——聰明、漂亮、才氣縱橫,與他勢均力敵。

  從來不挖角的元昊,欣賞她欣賞到打破自己的原則,當著雇主面前挖角,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但湘君知道元昊是認真的。

  她不曾因為工作的關係而被元昊誇獎過,她被罵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是他們正在交往,元昊應該……早就開除她了吧。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卑感浮上,湘君的心重重一沉。

  “那就會變成我被爺爺打斷腿了……不過,如果葉小姐開口,說不定爺爺會說好。”黃先生打太極拳,把話題轉到無辜的湘君身上。

  “咦?啊!”心事重重的湘君不意被點名,倒咖啡時一時失神,熱燙的咖啡灑出,燙紅了她的手臂。

  “怎麼這麼不小心?”元昊心疼得大吼,立刻走過來拿走咖啡壺。

  “有沒有怎樣?”另一個關心的嗓音從對面響起,不是別人,正是黃先生。

  湘君搖搖手,微笑說沒事,“沒怎樣,不燙。”

  “等一下趕快去擦藥。”元昊掏出手帕,擦掉她手上的咖啡漬,她白皙的手背都被燙紅了還說沒事,他才不相信她的鬼話。

  如果不是有客戶在,他一定馬上就把她拖到樓下去抹藥!

  “好。”湘君柔順的說好,再度執起咖啡壺,繼續為大家服務。

  她沒發現身旁的客戶之一——美麗自信的張思琳,多看了她兩眼。

  “我爺爺眼高於頂,不隨便幫人安排相親,他老人家非常中意你。”

  湘君訝異的望著對面的黃先生,他笑得溫和,但卻說著讓她摸不著頭緒的話。

  “什麼?她就是外公幫你安排的相親對象?跟照片差太多了吧!這跟詐欺有什麼兩樣啊?”張思琳誇張的大喊。 “你還特地追到台灣來!不覺得被外公擺了一道嗎?”

  原來就是這個女生,難怪有點眼熟,都怪外公讓她穿超貴的和服,讓照片中的她看起來氣質出塵,也讓從小被寵到大的表弟對她一見鍾情,竟然追到台灣來。

  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很少男人跟她說話時還會轉移注意力,這個女生一出現,元昊的眼神不僅飄走,表情還一瞬間變得柔和,而只要面對自己,他就立刻擺回粗獷勇猛的男子漢面孔。

  這樣的女生,為什麼會讓她優秀又眼高於頂的表弟一見鍾情?

  還有那個很MAN的元昊,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人有什麼吧!

  “差很多吧!我也這樣覺得。”湘君嬌憨的笑著,用笑容化解這尷尬的場面。

  “我就知道和服很貴!黃董還騙我很便宜,謝謝你今天告訴我,下回見到黃董我一定會再跟他道謝,那天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漂亮。”

  雖然臉上笑著這樣說,但是對方的話還是刺傷了她,一直以來壓抑的自卑再也無法抑止地湧上心頭。

  她一直不敢面對的問題,如今再也無法逃避了,如此平凡普通、沒有長處的自己,配不上元昊……

  看看她現在在做什麼?她在幫人倒咖啡、送茶水,不像這個女人精通多種外文、有優異成績和家世為後盾,自信滿滿的能跟元昊相抗衡。

  她什麼都不會,是“罡”裡最無足輕重的員工!

  “啊……”張思琳輕呼一聲,她懂了,就是那種溫柔可愛的反應,讓她難搞的外公、表弟,還有凶狠得跟野獸一樣的元昊喜歡上她,她剛剛的反應,不只是男聲喜歡,連她都好喜歡,可是怎麼辦?她已經沒大腦的亂講話了!

  “黃董是睿智的老人,他看見葉小姐的優點,也一直對她照顧有加。”元昊笑笑的說,隱忍著強烈的不滿。 “像疼愛孫女一樣。”

  他剛剛聽完張思琳不客氣的批評時,氣得差點就要大喊——你這女人懂什麼!

  但算了,別人不懂無所謂,他懂就好,跟湘君在一起他很平靜,不用猜忌,她很單純而且死心眼,愛上就是全心全意。

  她是他休憩的港灣,能撫平他躁動的情緒,她只要做她自己,別人不懂最好,就不會有人來跟他搶。

  “表姐。”黃先生喊了一聲,接著以日語嚴厲地對她說了一長串話。

  張思琳聞言楞了一會,接著轉頭面對湘君,坦率地道:“抱歉,我剛才說話不經大腦,讓你不開心的話,我慎重跟你道歉。”

  “沒關係……”她連個性都這麼直來直往,讓湘君很羨慕。

  “不要因為這樣就討厭我,以後我們——”可以當好朋友,你也有可能變成我弟媳,外公那裡還要你幫我美言幾句啊!

  “表姐,你話太多了。”黃先生阻止表姐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淡淡的睞了她一眼,張思琳立刻閉嘴。

  那帶著警告意味的一瞥,讓元昊明白為何黃董會讓年紀不過二十五的長孫接下大權,負責這麼重要的案子,也明白為何黃董會讓年近三十,拿了數個管理學位的外孫女擔任副手。

  看起來溫和的年輕人,其實是頭已成年的猛虎——他的目的是什麼?元昊不著痕蹟的觀察他,從他偶爾的不專注,發現他的目光所及是……湘君?

  再加上剛才張思琳講的相親,讓他想起不是很愉快的回憶。

  “今晚我作東,請兩位吃台菜。”

  “讓元先生破費不好意思,請問葉小姐會同行嗎?”黃先生微笑,直點接名他要誰作陪。

  你當這裡是酒家啊!還給我點小姐,去死吧你!

  “葉小姐不方便。”元昊忍著一肚子火的回絕了,護衛的意思很明顯。

  “不用太久,就一小時。”黃先生很堅持。 “葉小姐,你的意思?”他甚至小人的直接詢問湘君。

  她該怎麼回答?這像是當時在日本,黃董要她相親,她拒絕不是,答應也不是的進退維谷。

  “我……”

  她還考慮?元昊都要噴火了,這個笨蛋,又跟在日本那時候情況一樣,他講過了,他不需要手底下員工用這樣的方式來達成目的,他不屑做這樣的事,還有,她是他女朋友吧?她本來就要拒絕,他給她特權了,容許她任性的說不要,而他會以一個老闆兼男友的身份解決這件事,他很樂意!

  可依他對她的了解,她這個笨蛋絕對會勉強自己答應她不想做的事。

  “這是我的榮幸。”

  在元昊開口替她回絕之前,湘君自己答應了。

  “我很期待。”黃先生雙眼都亮了。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葉小姐。”

  “呃……”她該說什麼? “我也是。”話出口,湘君旋即楞住了。慢著,她說了什麼?

  “那我想今晚你們會聊得很愉快。”元昊語氣冷了,眼神也冷了,但嘴角卻是上揚的。

  客戶不了解,但“罡”的人都很清楚,元昊氣到極點的時候,就是這副嘴臉,會鬼吼鬼叫不必擔心,他吼完就沒事,但一旦他露出這種表情時,就代表有人要倒大楣了。

  湘君環視會議室內與會的同事們,從他們同情的神色明白,那個要倒大楣的人是她……



  那一頓晚餐簡直度秒如年。

  元昊生氣了,湘君很清楚,他氣她氣得要命,因為她答應來赴這場晚餐之約,與會的就只有他們四人,那個讓她很自卑的女人一直跟元昊聊天,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這是什麼?”張思琳坐在元昊身邊,親呢的拉出他掛在頸間的銀鍊,身子湊得很近,一手握著那條水晶項鍊。

  那一幕刺痛湘君的眼睛。不行,不可以,元昊很在乎那條項鍊,相信水晶灰帶來好磁場,他向來不讓人碰的!

  只有她例外,只有她可以碰他的墜子,只有她可以……

  “唔?西班牙藍水晶?”張思琳的口吻疑惑不確定。

  “識貨。”元昊驚訝有人能認出這麼稀有的水晶,何況對像還是一個女人。

  “沒看過這麼大的,西班牙藍水晶向來只有錐面,沒有柱體,而且很少超過一點五公分,你這顆成色不錯,裡頭的金色應該是黃金吧?太可惜了,你不應該磨的,應該保留原礦!”張思琳湊得很近,觀察水晶的成色和硬度。 “……幹麼這樣看我?女人不能對礦石有興趣嗎?”

  “沒,只是覺得你一直讓我很驚喜。”他原本欲抽回水晶的,不過因為對方識貨,他也就沒有阻止,決定讓她再多看一分鐘。

  他結識不少熱愛收藏礦石的人,看見他的藍水晶莫不驚為天人,元昊已經很習慣了,只是這是他第一次遇到識貨的女人,這感覺還滿新鮮的。

  “雖然磨過,但技術很好,切割得很完美……啊,打個商量,送我吧!”

  “門都沒有。”元昊笑笑的回給她四個字。

  元昊的誇獎、讚歎、欣賞的眼神以及他的破例,種種都讓湘君難過……

  “葉湘君……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黃先生直視湘君的臉,無奈地道。

  湘君收拾難過的情緒,尷尬的對客戶一笑。 “很抱歉,我對黃先生沒印象。”

  “我叫黃世凱,你有沒有一點印象?”

  “黃世凱?”湘君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

  “看來真的不記得……我就是小學的時候硬是跟你自然課同組,害你跟元伶吵架的人,不記得了嗎?我們一起養蠶寶寶,你一直說那是毛毛蟲,所以我就故意抓蠶寶寶嚇你。”

  遙遠又模糊的記憶回籠,湘君的表情從原本的疑惑轉為驚訝。

  “黃世凱!我想起來了,你真的是黃世凱?天啊!你變好多喔?”湘君嚇了一跳,她對黃世凱的印像是個愛欺負人的土霸王,雖然班上其他女生都說他帥,但她討厭他,因為他不只一次害她和最好的朋友吵架。 “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我也覺得我變得比較成熟穩重了,你不覺得嗎?”黃世凱見她放鬆情緒,甚至露出笑容後,他的笑意更深了。

  很好,她還記得他。

  “我一直在等你認出我,但真讓人傷心,你忘記我了。”他似假還真地道。

  “元伶非常得意的向我炫耀,在她認出你之前,你就認出她了……”見她臉露驚訝,他笑著解釋,“很驚訝我跟元伶還有聯絡嗎?她沒告訴你嗎?真是太過分了,她未婚夫是我的好朋友。湘君,你也很過分,竟然不記得我了,虧我們小時候的感情很好。”

  哪裡感情好了?他只是一個愛欺負她的臭男生。

  葉湘君不記仇,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對於她沒有認出老同學,她覺得很愧疚。

  “那個、我……對不起哦。”她只記得元伶,因為是她最好的朋友嘛,當然還有元昊,她小女孩時期偷偷暗戀的對象。

  噗嗤一聲,黃世凱笑出聲來。 “湘君,你還是一樣可愛。”

  莫名其妙被誇獎,湘君難為情的紅了臉。

  她愉快的跟別的男人聊天,看在元昊眼底,醋海翻騰。

  尤其身為男人的直覺,以及黃世凱帶另一個人來絆住他的行為,一切都很明確了。

  “抱歉啊,相親的事情讓你尷尬了,當時我只想拒絕爺爺的安排,我的個性你很清楚,小時候我就是一個反骨的人,元伶叫我不要靠近你,我就一定要把你搶過來,做什麼事都跟你在一起,老師叫我不要欺負你,我也一定要把你欺負到哭出來為止。”

  “所以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我以為你很討厭我。”湘君沒想通老同學提及往事的意義。 「群聊社區--四四校對」

  一旁的元昊一邊聽著,一邊敷衍著一直聒噪不停,不讓人有喘息空間的張思琳,他不知道該氣湘君的遲鈍,還是高興她太遲鈍,以致聽不出黃世凱語氣中的暗示。

  “討厭你就不會偷親你了。”黃世凱笑道。 “你的初吻對象應該是我吧?”

  聽見這句話,元昊怒火攻心,心中的小巧酒杯剎那間被強大的力量握破。

  “元桑、元桑!你沒事吧?”張思琳被嚇得失聲驚呼,看看展開攻勢的表弟,再看向被指派要她絆住的元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元昊妒火中燒了啊!

  聽見張思琳的驚呼,湘君焦急的望向元昊,但還來不及開口,又被黃世凱沒完沒了的話題纏上。

  元昊甩掉手中的玻璃碎片,還好他運氣很好,手竟沒有受傷,他臉上陰鬱的想起,前些日子赴日洽公時,黃董曾要求他帶湘君一同到日本,但他拒絕了,並對老人家嚴正申明,一年內,他會把湘君娶進門,用婚姻綁住她。

  難道黃董沒告訴他孫子,湘君是他的女人嗎?

  “小時候的事情過去就算了,你不必覺得尷尬。”不讓湘君有轉移視線關係元昊的機會,他纏著湘君說話,他說的話跟他做的事完全相反,就是要她尷尬在意才刻意提起。 “比較讓我懊悔的是,我事後才看見相親的相片,覺得你很眼熟,好奇問了你的名字和年齡,才發現原來是我的初戀情人,可惜,我錯過了。”

  原來那天的相親他也沒去赴宴,難怪黃董沒有跟他們計較。湘君一邊想著,一邊對元昊投去擔心的注視,直到確定了他沒事後,才放下心來。

  黃世凱淡淡一笑,微微轉頭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透過杯沿朝另一頭的元昊投去挑釁的一眼。

  那一眼讓元昊明白,這傢伙來台灣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合作案而已,還另有所圖。

  死小鬼,你想的美!

  胸腹有把火在竄燒,他壓抑著翻騰的妒火。

  “湘君,陪我喝兩杯吧。”黃世凱拿起酒杯,向湘君敬酒。

  元昊立刻伸長手,把她手中的酒杯搶回來。 “黃先生想喝酒,我奉陪便是。”

  元昊用男人的方式,回應黃世凱丟來的戰帖。

  以她一杯就醉的記錄,他才不會讓她喝酒,而且還是跟別的男人喝,要是遇到像他一樣壞心的男人把她吃了怎麼辦?

  他決定用酒灌死這個小王八蛋!肖想他的女人,他會讓黃世凱知道,什麼叫做死路一條!

  帶著互相較勁的心態,元昊在黃世凱的酒杯內註入透明無色,但酒精濃度高達五十八的高粱。

  就讓這個常年待在英國和日本的小王八蛋見識一下,台灣名產高粱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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