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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邪皇的愛錢妃(水晶的約定古裝篇之一)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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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2:55: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阮招喜領命,帶著娘和弟弟遷入華宅再返回宮中時,竟得到教她難以置信的消息。

    「皇上擺駕芙蓉殿?」瞇起水眸,她瞪著眼前看守拂月殿的小太監。「你確定?」

    「回娘娘的話,奴才不敢騙娘娘,皇上確實是擺駕芙蓉殿。」小太監顫巍巍地垂下臉,最後乾脆跪下。

    阮招喜的心亂作一團,但她仍力持鎮定。「起來,怕什麼呢?」

    「娘娘?」小太監戒慎恐懼地抬眼。

    「……是敬事房前來接駕的?」她問得極輕。

    「是。」

    沉痛地閉上眼,她低聲說:「下去吧。」

    「是。」小太監如獲大赦趕緊離去,就怕惹禍上身。

    坐在錦榻上,阮招喜有點恍惚地盯著寢殿內的四柱大床。

    昨晚,他們才在這張床上恩愛過,他也說過從今以後只要她一人,為何……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承諾便轉眼成空?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獨享他的情愛,可是她真的無法容忍和其他嬪妃共享他,更無法想像他擁抱其他嬪妃的樣子。

    可,這就是後宮的規矩,是不?

    這是王朝的律例,皇上必須坐擁後宮,充實子嗣,然後……再眼睜睜看著後宮不斷上演奪位爭鬥的戲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這算什麼?

    他特地給了她一夜的時間與家人小聚,然而她提早歸來,迎接她的竟是他的偷情……不,他沒有偷情,身為皇上,這是他的責任,她無權責怪,還必須閉眼縱容!

    她厭惡這種感覺。

    以往,她特地牽芙蓉殿這條線,那是因為她確實發現他會在芙蓉殿內多待片刻,如今他臨幸的依舊是淑妃……要說他對淑妃半點好感皆無,她絕對不信。

    他可以多情,她不能;他有他的責任,她沒有。所以,她可以選擇放棄這樣的生活嗎?

    她不要每天過得戰戰兢兢,更不要自己的孩子像他,像青廷,在宮中活得那麼艱辛,日夜在險境中求生存。

    一滴淚掉得倉卒,在金紅錦織宮服上暈開,就連她自己也錯愕了下。

    「唉,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早知道的事,不是嗎?」阮招喜擠出自嘲的笑,眼淚卻掉得更凶,最後索性閉上眼,無聲哭個痛快。

    大哭一場之後,她的心思更清明,也更加確定自己想要的。

    宮律無法改,但她的心可以,她是自由的,誰都不能捆綁著她。

    青羽離開芙蓉殿回到拂月殿時,已是二更天。

    拂月殿內沒有心愛女人的身影,這自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是他給了她一夜的時間和家人好好聚聚,明日才會帶阮從善進東宮。

    習慣她的陪伴,突然少了她,讓他懂得了孤獨。

    「皇上,可要奴才快馬請娘娘回宮?」伺候他就寢的冠玉低問。

    青羽不禁輕笑。「得了,往後她少有機會出宮和家人團聚,就讓她多待一夜吧。」

    他只讓出一夜,往後,她必須時刻伴在他身旁,哪兒都不許去。

    冠玉聞言,恭順地退回殿外。

    寢殿內,寬敞大床,碧麗輝煌,僅有青羽獨眠。而今晚,他竟一夜難眠到天明。

    四更天一到,冠玉入殿,就見他似乎一夜未眠,只是若有所思地倚在床柱邊。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他起身,讓冠玉替他更衣。

    「皇上可是在思索淑妃有異狀一事?」察覺主子有些心不在焉,冠玉隨口問。

    青羽淡淡地看向他。「你何時也會揣測朕的心思了?」

    冠玉一頓,趕緊垂首。「奴才逾矩了,奴才只是瞧皇上似乎一夜未眠,所以——」昨兒個,皇上提及淑妃有異,特地要敬事房安排擺駕芙蓉殿一采究竟,他以為皇上信任他才會告訴他這些,難不成一切只是他會錯意?

    「是嗎?你想,如果你看得出朕一夜未眠,那麼,招喜會看得出朕是因為她才一夜未眠嗎?」那丫頭竟是如此折磨人,不過是一夜小別,居然教他孤枕難眠。

    冠玉這才放鬆一笑。「原來皇上是因為娘娘未眠。」

    「要不,你以為淑妃有何能耐?」說到淑妃,昨晚他沒能探出究竟,即使問了話,淑妃也都回答得體,不見虛偽,只是得體得教他更起疑心。然而只是起疑,還沒道理將她論罪,頂多是往後先要招喜防備她一些。

    「那麼,可要奴才派人去迎娘娘回宮?」

    「……再晚些,等早朝結束。」

    「奴才明白了。」冠玉噙笑低語。

    然而,等到早朝結束,冠玉尚未前去迎接阮招喜,倒是先在東宮遇見了持令進宮的阮從善,一問之下才知道——

    「招喜昨兒個晚上就回宮了?」青羽震愕。

    「回皇上的話,昨晚姐姐說放心不下青……太子,也放心不下皇上,就提早回宮了,她真不在宮中?」阮從善低問。

    青羽烏瞳微瞇,眼一瞪,冠玉隨即前去拂月殿,將守殿的小太監帶到朝元殿上。

    「叩見皇上。」小太監顫巍巍地跪伏。

    「朕問你,阮錢妃昨兒個晚上可有回拂月殿?」青羽沉聲問。

    「回皇上的話,娘娘確實回拂月殿了。」

    「那她人呢?」

    小太監一愣,臉上青白交錯。「……奴才不知道。」

    「大膽奴才!你身為守殿太監,居然連娘娘何時離開都不知道,朕留你何用?來人——」

    「皇上,姐姐會離開必定有因,皇上為何不先問個詳細?」阮從善趕緊出聲,就怕皇上一開口,這小太監的命就保不住。

    青羽瞇眼瞪了眼和阮招喜有幾分相似的阮從善,才沉聲又問:「朕問你,昨兒個娘娘回宮,可有異狀?」

    「回、回皇上的話,娘娘一回來就問皇上去哪,奴才便告訴娘娘,皇上擺駕芙蓉殿。」小太監嚇到掉淚。

    聞言,青羽不禁閉眼撫額。

    「許是姐姐扮男裝已久,所以極有男子氣概,養出她的豪氣……我猜她應該是出宮去了,至於去了哪……」阮從善點到為止地看向顯然已經慌了的男人。「不知道皇上心裡可有主意?」

    青羽勉強先將煩躁丟到一旁,細想一夜的時間,她根本不可能走遠,況且她的家人都在皇城內,她必定放不下,所以……

    「天下第一樓?」

    阮從善聞言,笑而不語,答案卻已昭然若揭。

    震天樓,位於白樺胡同前頭的十字大街上,外表有些破舊,裡頭更是不講究,營業時間還隨大廚的心情而定,有時晌午便開門,有時已是掌燈時間也不營業,簡單來說,就是一家怪食堂,樓上還有數間客房供住宿。

    根據阮從善的說法,震天樓的大廚和阮招喜像哥兒們,當初要不是阮招喜為了宰相府更高的餉銀,說不準就會一直待在震天樓不走,只因震天樓的夜宵極美味。

    青羽沒嘗過夜宵,但他想,今晚極有可能在這裡嘗到。

    晌午過後,他隨即微服出宮,先去她位在白樺胡同裡的家,看不出她有回家的跡象,於是便又轉到震天樓,豈料早過了掌燈時間,震天樓依舊還不開門營業,外頭早就聚集了一堆等待多時的饕客。

    當門縫裡迸裂一縷光線時,外頭的饕客已是蠢蠢欲動,當門開的瞬間,青羽有股錯覺,這些百姓彷彿成為攻城門的將士,一路殺進店門內,迅速挑好位置,高聲喊著……

    「小二,招牌菜全端上來!」

    「來了!」程二回答,身影在食堂裡來回穿梭,茶水添得分明,菜單記得清楚,隨即朝通往廚房的簾子內喊,「招牌菜全上了!」

    再一回頭,瞥見剛進門的青羽,他又咧開大大的笑。「啊,客倌,一個人?」

    青羽看他一眼,淡漠地問:「招喜在嗎?」

    「招喜?」程二瞇眼看他,突地認出他是誰。「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招喜的朋友,上回還一起來過。」

    青羽有些意外一個跑堂的小二,居然練就過目不忘的好功夫。「正是。」

    「稍等一會,招喜在廚房裡幫忙,不知道需不需要先替客倌準備什麼來著?」

    既是客人,又是招喜的朋友,掛在程二嘴邊的笑意顯得更真誠了。

    「上些招牌菜吧。」青羽回以一笑,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馬上就來。」程二詳記下所有客倌的點單,快步跑進簾後,直走進廚房裡。

    廚房裡三兩個人,鍋碗瓢盆滿天飛,刀聲、吆喝聲四起,而阮招喜就待在大廚後方,動作利落地遞上每樣配菜,甚至是配料,再一手端盤盛菜。

    「程二哥,可以上菜了。」聽見腳步聲,阮招喜便知道來者是誰,頭也不回地吩咐著。

    「招喜,外頭有人找你。」

    她頓了下,卻沒停下手邊的工作。「誰?」該不會是青羽吧……不太可能,他身為皇上,哪可能隨隨便便出宮?

    八成是從善,許是她的事,就連今日進宮的從善也知道了。

    「就你上回帶來的朋友。」

    啪啦一聲,阮招喜手中剛盛好的菜登時落地,菜餚和碗盤碎片噴散一地,還不及整理,她就被鐵青著臉的大廚給一腳踹出廚房。

    「在這兒幫不上忙的,全給我出去!」

    被迫端菜上桌,阮招喜卻杵在簾後,不願走出通向食堂的那道簾。

    「招喜,動作快一點,客倌都在等著呢。」程二邊喊邊掀開簾子,只見她呆立在原地,「我都已經來回跑一趟了,你還杵在這裡幹麼?」

    他將簾子高掀,正好讓她瞥見坐在斜角的青羽。

    「都給你,我回廚房。」她快手把手上的兩盤菜都交給他,一把將他推到外頭,扯下簾子,擋住青羽的目光。

    「喂!」程二沒好氣地端菜上桌,下一刻只覺一道身影迅速與他擦身而過,一把扯高簾子。

    「招喜!」

    阮招喜正欲走回廚房,猝不及防地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那熟悉的氣息、溫爇的胸膛,讓她一時忘了移動,就連呼吸都靜止。

    程二把菜送出去,掀開簾子後,不只他撞見這一幕,就連外頭正在用餐的客倌也全都目睹了,有人當場噴菜噴湯噴茶,有的則是差一點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一時間,掉碗掉筷掉茶杯的聲音此起彼落,終於教阮招喜回過神來。

    「放開我。」她低喝。

    她可以猜得到外頭為何會有那些聲響,她現在可是著男裝,在這裡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男孩,沒人猜得到她是那天在城北賑災的皇帝侍妾。

    「招喜。」青羽低喚,將她抱得更緊。

    他的懷抱是如此空虛,唯有她才能填補這份孤寂。

    「放開我!」她惱火地弓起手肘,將他逼開。「我不認識你!」

    他退後一步避開她的動作,隨即一把將她扳正。「你睡在我的懷裡多少日了,會不認識我?」他惱聲低咆,音量沒壓低,正好讓食堂所有人清楚聽見他到底說了什麼。

    霎時,凝聚的怞氣聲幾乎快要凍結整個空間。

    「你在胡說什麼?」阮招喜氣得快跳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你不是店裡的客倌,麻煩你離開。」

    「誰說我不是?我正等著你上菜。」面對她的怒顏,他倒顯得氣定神閒。

    「是客倌就去坐好,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要咱們怎麼上菜?」她已打定主意,先將他趕到外頭食堂,她再趕緊從廚房後門落跑。

    「我的菜,已經在眼前了。」他把話說得露骨,壓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

    阮招喜粉顏更紅,不是因為羞,而是因為氣,很想要一拳揍歪他邪氣的笑臉。

    還真敢說!她阮招喜要是這麼簡單由他遣來呼去,她就跟他姓!

    「別給本大廚擋路!有話要說就滾一邊去說。」大廚兵從戎像風般刮出去,手上的菜盤咱咱咱的飛射,隨即又回過頭瞪青羽一眼,再瞪向阮招喜。

    「招喜,動作快,正忙著。」

    「她是朕的妃子,除了朕以外,誰都沒有權利差使她!」青羽不滿地低吼,清俊臉龐沉凝威嚴。

    話落,不只是兵從戎,包括所有待在食堂的人都愣住了。

    朕?

    「皇上?」兵從戎狐疑地看向他。

    「退下!」青羽微惱地回瞪。

    「男人也能當妃子?」兵從戎疑惑地撓了撓下巴。

    阮招喜惡狠狠地打了一下青羽,惱他竟然在這裡揭她底牌,分明是故意害她往後不能在這裡待下去。

    然而他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就算是皇上又怎麼著?是招喜求我收留她的,我可是看在她以往很勤快,加上她以前的主子已經被滿門抄斬的份上才收留她,就算皇上想跟我搶人,也得排在我之後。」兵從戎驀地出聲,笑得惡劣,彷彿沒將青羽看在眼裡。

    「就算是皇上,也得講道理,對不?」

    青羽盯著他半晌之後,突地淡聲說:「震天樓的膳食了得,就連大廚也特別,確實是天下第一樓。」

    聽似無意的一句話,經由當今皇上的口中說出,等於是間接封賞震天樓天下第一樓的名號,讓一邊的客倌們聽了也高興叫好。

    「皇上這樣讚我,我也不會開心,我做生意只求自己開心,可不管這樓有啥封號。」

    「那真遺憾,朕正想著要是你能夠使用內府供用庫裡的御米,必定能做出天下第一米食呢。」

    「……難不成是咱們百定最南方甲定縣裡出產的纖羅米?每年產量不過三百斤,只送入宮,尋常百姓絕無可能嘗得到的纖羅米?」兵從戎神色激動。

    「正是。」見狀,青羽微勾笑意。

    「喂,你們兩個想談什麼買賣?」

    學壞了,真是學壞了!他不拿權勢壓人,改為誘之以利,真是太卑鄙了!

    「你以為我會把你給賣了?」兵從戎不悅地擰起濃眉。

    「不然呢?」

    「皇上可以給小民多少纖羅米?」兵從戎沒回答,轉問青羽。

    「百斤。」

    「好,帶走吧。」他二話不說把阮招喜推給他。

    「兵大哥!」講不講道義啊?

    「皇上都來帶你回宮了,你拿什麼喬?去去去,別擋著我出菜!」話說完,他隨即踅回廚房。

    「招喜,走了。」青羽輕牽起她,硬是將她拉到食堂邊上。

    「我不回去。」她惱火的想甩開他,偏偏他握得死緊。

    「你說大限來時你不飛的。」

    「你的大限又還沒到!」

    「朕沒了你,就快死了,還不是大限?」他硬將她扯入懷中,逼她正視自己。

    阮招喜震了下,發現他的氣色確實不佳,像是倦極了。

    「……我倒覺得你神清氣爽得很。」她嘴硬,不理他眸底的疲倦。

    「你說咱們是生死相系的好兄弟,可你現在卻背棄朕,是想毀約嗎?」

    「誰背棄你了?」還真敢說咧!「我又不是你的兄弟,幹麼跟你生死相系。」

    只能說她當初太單純,一個不小心栽在他手裡,以為他孤單寂寞,陪他陪到把心都賠進去,真是虧太大了。

    「你要是男子,是朕的兄弟,但你是女子,自然是朕的妻。」

    「哈,皇上後宮嬪妃十餘人,應該不差我一個。」

    「是嗎?」聽見她酸溜溜的語氣,他不怒反笑。

    「你笑什麼?」

    「招喜,天快塌了。」他突然道。

    「嘎?」

    她不解地抬眼,卻見他愈靠愈近,正當她感覺不對,欲防備之際,他竟快手抓住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身著男裝的她。

    現場響起長長的怞氣聲,儘管她瞇眼直瞪他,拚命掙扎,他卻是笑瞇了眼,吻得又深又濃,幾乎教她招架不住。

    好半晌,他才低啞笑道:「朕,就是你的天,你說過天塌下還有你頂著,現在還不快頂著?」

    「你!」

    數十來雙的眼睛看著,有氣無處發的阮招喜只能一把將他推開,快步往外衝。

    青羽快步跟上,然而時值掌燈時分,外頭大街人潮又熙來攘往,阻隔了他的腳步,使他無法像阮招喜那般,像頭滑溜的小蛇在人潮裡鑽來鑽去,趕在他追上之際,快手快腳地把門上閂。

    「你不怕朕會立刻廢了先前的封賞?」他氣惱地拍著門板。

    「一碼歸一碼,如果皇上是個昏君,那我也只能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人。」她無謂地哈了聲回道。

    「你老是這麼伶牙俐齒,就不怕有天真惹惱了朕?」

    「你要賜死我嗎?」

    「……招喜,你別吃味,朕到芙蓉殿,只是因為廷兒說了些話教朕在意,為了探虛實才去的。」他無奈歎道。早知如此,打一開始就該把話說清楚,而不是隔著門板,抱不到她。

    阮招喜貼在門板上,粉唇抿得死緊。

    「我不是吃味,而是真的不想待在後宮,你讓我住在城裡好嗎?要是想我,便來見我,就是別要我回宮。」她不是吃味,而是認清楚,如果她待在宮裡,迎接她的只有心碎和眼淚,而她,不要這樣的生活。

    「你不想陪在朕的身邊?」

    「……我不要回宮。」她渴望兩個人長相廝守,可是他能給的,和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她太貪心,太自私,只想顧全自己的想法,不願意為他受委屈。

    「可是,朕要你。」

    「你想我,可以來見我,我就待在這裡。」

    「可你現在將朕擋在門外,朕不知道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朕。」

    「可是,門一開,你一定會帶我回宮。」

    「你不信朕?」

    阮招喜沒有回答,不想說,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她的意志力沒有想像中堅強,沒有辦法完全抗拒他,愈是看見他,她會愈思念他……說什麼他想她時再來,根本都是騙人的話,她只是想要遠遠逃離他,偏又放不下。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門外終於不再有聲響,她也不再開口。

    又過了一會,她想他應該已經走了,明明應該鬆一口氣,可是她的心卻好痛。

    恐怕就連她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她不想回宮,可是又希望他可以多哄她一會……她想放棄又企圖擁有的矛盾情緒,快要把她撕裂,一半跟著他走,一半在外流浪。

    紛鬧的夜在降下大雪之後開始寂靜,街上人潮不再,就連燈火看來都迷離許多,貼在門板上的阮招喜感到一陣寒意,搓了搓雙臂,點起燭火,回身時,卻從門縫瞥見那抹偉岸的身影還守在門外。

    她下意識地開了門,瞪著身上的墨黑長袍已沾滿雪的男人,就連他的發、他的臉也都沾著雪水。

    在狂獗風雪中,他昂立閉目,身影孤單。

    「……你幹麼站在這裡?」她一出聲,聲音就破碎了。

    「朕在等你。」青羽驀地張眼,烏瞳噙笑睇著她。

    「你幹麼穿黑衣袍啊!」她抿嘴,淚水狂掉,又氣又心疼,快步走向他,用手拍落他身上的雪堆。

    街上燈火已滅,月光晦暗,一身黑的他,只能和地上的影子成雙,一起融進夜色裡,若不是她不小心看見他,難道他想整夜站在這兒嗎?

    「朕與你相遇時,正是穿這衣袍。」青羽輕抓起她的手,暖著她。「你穿這樣太單薄了。」

    「你幹麼當皇上?」她吼,也不知道究竟該氣誰。「只要你不是皇上,我就可以和你長相廝守,就算你只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販夫走卒都好!」

    「……招喜,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

    拿喬的是她,任性的也是她。

    她出宮,他便追來,竟還猜得中她就在震天樓,要說他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怎麼可能?

    那麼,這樣就夠了吧。看著他幾乎是懇求的表情,她真的無法再狠心離開。

    「招喜,伴著朕,別讓朕孤單。」

    「……我認了。」

    為了他,她就受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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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2:56: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是夜,阮招喜被迎接回宮。

    拂月殿內,兩人交頸入睡,恩愛不分離,直到月餘之後梨壺殿修繕完畢,她才正式入主梨壺殿。

    應阮招喜的要求,這裡沒有奢華擺設,所需用品實用鞏固即可,所以只有門面稍微修整,裡外掃除乾淨罷了。

    「好了,你回去吧。」

    「朕才踏進你的梨壺殿,你就要趕朕走?」青羽很不滿。「朕連寢殿都還沒進去,你就這麼急?」

    梨壺殿殿口是梅林心徑,右手邊是他們以往聚會的亭子,正前方則是寢殿偏門,往左走則是主殿。

    現在,他已經被推到主殿殿口。

    「不是,今兒個不是你行房的日子,你還是回去吧。」既然她已經決定在後宮生活,便希望她的生活可以低調一些,不求他過分寵愛,引起其他嬪妃不滿,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見她心意已決,青羽不禁歎口氣。「就算不是,朕也能待在你身邊,不是嗎?」

    「總是不妥。」

    「招喜!」他抓住她不斷推他的雙手。「照這說法,朕要你回後宮,豈不是苦了自己?」

    「……這是宮規。」她還能如何?難道這些事他都沒想過嗎?一旦回宮後,他倆的生活必定無法和往常一樣朝夕相處,她早預料到了。

    「朕可以改了規矩。」

    「千萬不要!」

    「為何?」

    「因為我不想成為魅惑君心的妖姬。」她無奈地抿唇。「皇上,你也該知道歷史中有不少後宮擾政之事,所以請你千萬別害我。」

    聞言,青羽啼笑皆非地柔了柔她的頭。「那麼,朕可以與你相約三更見嗎?」

    「三更?」

    「就如往常,朕差人備上一桌夜宵,在亭內相見?」他指向穿廊外的亭子。

    阮招喜想了下,勾彎唇角。「好啊。」

    「那你早點歇息。」

    「好。」將他送到殿前,她瞥見守在殿口的幾個太監,不禁歎了口氣。

    「皇上,可不可以請他們一併退下?天氣很冷,別要他們在我殿前守夜,會著涼的。」

    她知道他這麼做是想保護她,但太光明正大的保護,有時反倒是種傷害。

    青羽自然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他這麼安排,自有他的打算。

    「好吧,退下。」手一擺,幾個太監隨即領命退下,接著他又轉向阮招喜,「不許亂跑,也不許到處串門子,其他嬪妃上門也無需接待。」

    「是是是。」她應得漫不經心。

    跑?她能跑去哪?既然都回來了,是好是壞她都心甘情願。還需要跑?至於串門子?哈,她肯定會嘗到閉門羹,所以沒興趣自討苦吃,她想,後宮嬪妃也沒有人會再想理她吧。

    送走青羽後,她踏進亭內,環顧四周,就見殿內園林不再像以往一般雜亂無章,而是修剪灑掃得令人耳目一新,但是缺了個人,就是少了那麼點味道。

    可,這是她自找的,不是嗎?是她自願被囚,因為這裡有他。

    「娘娘,降雪了,還是回殿內吧。」貼身宮女春蓮軟聲勸道。

    阮招喜回神,才想起自己身邊多了不少宮女相伴。「你們都回去歇息吧,我想在這裡待會。」她淺勾笑說。

    「不如,讓春蓮差人備上一壺溫茶?」春蓮軟聲問。

    「也好。」

    於是春蓮差人去備茶水,自己人就守在主子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不一會——

    「娘娘,芙蓉殿淑妃想採訪娘娘。」另一名宮女小步來到亭前稟報。

    「淑妃?」阮招喜揚眉,想起青羽曾告訴她淑妃有異……「快去請她入殿。」

    既然她有異,就讓她探採虛實,說不準可以找到破綻,替他解勞。

    「可是娘娘,皇上有旨,嬪妃上門,無需接待。」春蓮忙道。

    「無妨。」阮招喜擺了擺手,示意宮女趕緊迎接,她也起身走到亭前等候。

    沒多久,淑妃人未到,她倒是先聞見一股優香。

    那是相當濃艷的香氣,彷彿會蝕骨銷魂般的醉人野香。

    不遠處,淑妃一身大紅交領窄身宮服,如火般而來,艷麗的容顏很是搶眼,只見她婷裊地來到前,微服了服身。

    「見過錢妃。」

    「別折煞我了,娘娘。」阮招喜趕緊上前將她拉起。「娘娘還是喚我一聲招喜,我比較習慣。」

    如此貼近的距離,香氣像是有生命般在她身邊打轉,教阮招喜閃神了下。

    「這麼喚你,可好?」淑妃淺笑,風情萬種,就連高髻上的金步搖也微顫生光。

    「自然好。」阮招喜連連回神,趕緊牽著她進亭內。「外頭降雪,怎麼不見宮女替娘娘打傘?」

    「本宮喜歡在雪中漫步。」她揚笑,看著守在亭外的宮女。「怎麼,本宮在這兒似乎不受歡迎,還被人監看著呢!」

    「沒這回事。」阮招喜笑著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春蓮猶豫了下,率領宮女退離,可也偷偷離開梨壺殿,差人向皇上通報。

    淑妃優雅地在亭內坐下,拉著不知道要坐哪的阮招喜到身旁落坐。「坐在本宮的身旁就好。」

    「娘娘身上的香氣真濃,我覺得頭有點暈呢。」這香氣怎會如此濃烈?

    「你說這個嗎?」淑妃從寬袖中抖出一顆鎏金手球。

    見狀,阮招喜臉色微變,直覺聯想到麗妃亦死於毒香血砂之下,但又覺得古怪。如果這手球裡有毒,淑妃怎可能佩戴在身上?

    這麼想,她便放寬了心。

    「娘娘怎會有這手球?」

    「這是先前皇后娘娘賞給本宮的,說她膩了,不要了。」

    「喔?」阮招喜想了下,瞧見擱在桌面上的鎏金手球上頭有處凹痕,不禁輕呀了聲。這八成是皇后拿來砸她的那顆。

    難道說,皇后想避嫌,所以才將手球轉贈給淑妃?

    要是如此,淑妃又何來疑處?

    「皇上很喜歡這抹香氣呢,以往他寵幸本宮時,老誇這味兒好。」

    正忖著,聽聞淑妃這麼說,阮招喜唇角的笑霎時僵硬,長睫微垂,無話應對。

    「那時還是你牽的線,你可還記得?」

    「……是啊。」是她自個兒收賄,替皇上欽點淑妃,如今坐在這兒聽惱人往事,還真是自找的。

    「可誰知道,才一眨眼,你就從俊俏小太監,成了娉婷錢妃……真是了不得的手段。」

    「淑妃?」聽她話鋒一轉,阮招喜防心立起。

    「本宮好不容易一箭雙鵰地除去皇后和麗妃,為何偏又出現一個你?」說著,她無奈地歎口氣。

    「這手球是本宮慫恿皇后去訂製的,是本宮教她怎麼教訓麗妃,皇后還以為裡頭燃的是一般砒霜和香材,壓根不知道那晚本宮也在場,在點燃手球之際順手又加入了血砂,才能成功毒死麗妃的。」

    阮招喜聞言,想要起身退離幾步,豈料身子竟渾身無力,眼前一陣花白。

    怎會這樣?難不成鎏金手球裡燃的是毒香血砂?可淑妃也在場啊!

    「只怪太子沒死,許是他說了什麼,教皇上起疑,問到我那兒去了。但更惱人的是,你這平民女子,憑什麼可以得到皇上寵愛?」她優優笑了。

    「招喜,皇上已經懷疑到本宮身上,如此一來,本宮遲早躲不過一死,既然逃不過死路,當然要找個伴,你不介意吧?」

    瞇起眼,阮招喜瞥見淑妃邊說,血水邊順著她美麗的唇滑落,令人怵目驚心,驚駭萬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招喜,別恨本宮,在後宮待久了,再天真的女人都會化為惡鬼,這裡是煉獄,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這全是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妒忌真的會讓人瘋狂呢。」淑妃喃著,緩緩閉上眼。

    「本宮是在幫你,免得你在後宮待久了,也會和本宮一樣……」

    「不……」阮招喜搖著頭,想要求救,可宮女卻已被她遣退。

    她絕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否則……小雙子怎麼辦?

    他會愧疚至死,他會孤單至死……

    她要撐住,非要撐住不可!

    當青羽急如星火趕至時,就見阮招喜倒臥在冰冷雪地中,白雪還映著點點鮮紅,幾乎教他發狂。

    「來人,傳太醫!快!」他怒吼,一把將她抱起,快步進殿。

    床上的她面無血色,渾身濕透,即使他為她褪去濕衣,又差人在殿內燒了幾盆火,替她蓋上數床被,卻依舊暖不了她半分,也止不住他的寒顫。

    許太醫聚津會神地把著脈,神色忽地一變。

    「怎麼?」青羽立刻問。

    「皇上,她中的是血砂之毒。」

    「……血砂?」他一愣。「怎麼可能?」

    「皇上,淑妃已死,桌上有這顆已熄滅的手球。」冠玉遞上從亭內取來的手球。

    青羽接過一看,目皆欲裂,將手球硬掐成廢鐵。

    「把淑妃的屍體拖到七星巖麓喂狼!」他惱聲咆哮。

    渾帳,他早知有異,為何……為何偏是仍著了她的道?

    他緊咬著牙,垂眼瞅著近乎沒了生息的愛人,怒咆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既然知道是血砂之毒,還不趕緊去熬解藥?」

    「可、可是,娘娘已經……」許太醫不敢說出她的脈絡已經虛弱得幾乎探不到了。

    「她要是活不了,你也別想活!」

    「臣遵旨!」

    一時間寢殿內的太醫及宮人全都退下,只餘青羽和幾近無生息的阮招喜。

    他坐在床畔,輕撫她冰冷的頰,心頭怞顫。

    那樣愛笑的姑娘,那樣樂觀積極的姑娘,怎麼會在他的保護之下變成這樣?

    握緊她冰涼的小手,他啞聲說:「招喜,還記得你和朕相約三更見嗎?朕要替你擺上一桌夜宵,咱們再像往常一樣天南地北的聊,你可還記得?」

    他牽起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口,大手則忙著溫爇她的頰。

    「你說孤字太晦氣……可朕生來就孤獨,沒有一個君王不孤獨的,可你說要給朕一個新名叫雙,從此之後就不孤獨,可沒有你,朕要如何成雙?」

    在認識她之前,他認為君王本就孤獨,否則怎會自稱孤?可是在認識她之後,他發現孤獨太難熬,所以即使君王難為,被宮律徹底束縛,他還是想要她為伴。

    「你說,人總是要有伴的,朕的伴就是你,你可知道?」他俯身親吻她發黑的唇,不捨地一再摩挲。

    他的決定真錯了嗎?他自以為是的保護,讓她可能提早凋零……他真的錯了嗎?

    「招喜,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他以頰貼著她。「朕還在等你,朕還沒嘗過幸福的滋味,你可千萬別毀約。你允了朕說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現在朕還在這兒,你也千萬別走……」

    翌日早朝,氣氛格外凝重。

    青羽冷凜俊面,打量著朝堂之下的百官。「眾卿。」

    「皇上。」百官隨即跪下。

    「朕決定廢除後宮,除了三妃留在宮中安養天年外,其餘嬪妃全數遣出宮,為除後宮爭鬥,朕自從之後只要阮錢妃。」

    下了早朝,他隨即回到梨壺殿,衣衫不解地守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阮招喜。

    太醫日以繼夜地解著阮招喜身上的毒,一連數日之後,情況總算穩定,然而她卻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青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等待她清醒,儘管倦極累極,也捨不得閉上眼,就怕一閉眼,她會入他的夢,就怕夢一醒,她已經消失不見。

    所以就算入夜後他躺在她身側,還是捨不得闔眼,彷彿就這樣看著她一生一世也不厭倦。

    突地,他聽見外頭似乎有古怪聲響,他戒備地探向殿門外,輕喊,「冠玉?」

    可卻不見冠玉進殿,他疑惑起身,緩步走向殿外,發現除了冠玉,亦不見半個宮女。

    殿外是他常和她相聚的亭子,此刻無端泛著濃密白霧,天空降下雪花,他卻壓根不冷。青羽不解地環顧四周,儘管內心生疑,仍不敢離開寢殿太遠,怕有個萬一,他會來不及護住她。

    「哎呀——」

    他心頭一震。那分明是招喜的聲音!可是她人在殿內,聲音卻是在殿外……像是通往涼亭的小徑上。

    屏住氣息,他瞇起眼直盯著小徑,然而霧氣太濃,他看不清,直到一道身穿深藍色半臂太監服飾的纖細身影,直朝他走來。

    「不!招喜,別進朕的夢,別進朕的夢!」他立即退避,別開眼,不願見她。

    這一定是夢,他一定是倦極入睡,才教她有機會入他的夢。

    不要跟他告別,不要跟他辭行……他還要她作伴,他是如此孤單,極度渴望她的陪伴。

    他回頭想要趕回寢殿,卻發現自己竟是走進亭內,而她也同時踏進。

    只見她必恭必敬地跪伏在地,軟聲如魂,喃道:「招喜與皇上相約三更見……招喜來了。」

    青羽一聽烏瞳縮緊,心痛幾乎窒息。

    「……你答應要給朕的幸福連年呢?」半晌,他冷聲質問,身體緊繃得發起抖來。

    「皇上?」

    「你為何要入朕的夢?你記得和朕的三更之約,為何卻沒記得朕和你定下生死約定?」

    「皇上……」

    「朕不接受你現在前來,朕要你記得的是生死之約!」他怒吼拂袖而去,找著方向,快步奔回寢殿,一進殿內,只見她毫無生息地躺在床上,他又驚又怕,更加瘋狂地大叫,「醒來!給朕醒來!別丟下朕!」

    倏地,床上的人眼睫掀動,可張眼的瞬間,卻化為另一張臉。

    青羽微愕地連退數步。

    「……母妃?」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惡夢?為何從未入他夢中的母妃竟出現了。

    正當他怔忡之際,外頭突地傳來阮招喜的驚呼,他不假思索地朝外狂奔,卻瞥見母妃從他身旁掠過。

    外頭竟出現無數不全身影,將原本跪伏在亭內的阮招喜擒住。

    「放肆!放開她!」青羽無懼地疾步入亭,怒咆著,卻見母妃先他一步驅散了那些不全身影,正暗鬆口氣之際,卻又見母妃拉起阮招喜。

    「母妃,你要做什麼?」他緩步向前,一口氣緊縮在喉間,幾乎喘不過氣來。

    母妃不是要救她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又像是要帶她走?

    「小雙子,救我!」阮招喜驚喊。

    青羽快步上前,卻見母妃帶著她連退數步。

    「不!母妃,別帶她走!」

    他迅速追上去,可怎麼也趕不上,就算他發了狂般提氣快奔,也是差一步。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母妃——」

    「你好吵喔……」

    優怨的啞嗓彷彿一股力道,將青羽自無邊惡夢中扯回。他一張開眼,便對上阮招喜疲乏無力的眉眼,剛自惡夢中醒來的他,一時間還分不清楚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

    「嗚嗚……人家的元寶不見了。」她往他胸口一躺。

    溫爇的、擁有重量的軀體,就壓在他發痛的胸口上,暖意逼出他深藏在眸底多時的淚。

    「你要賠我,人家數元寶數得正開心,你把我吵醒,元寶不見了……你要賠我。」她哀怨地嘟囔。

    「元寶?」他擁緊她,力道越來越大,並將奪眶而出的濕爇印上她的中衣。

    阮招喜沒喊疼,只是扁起嘴看他,映入眼簾的是張憔悴落魄的容顏。他眼窩深陷,烏瞳佈滿血絲,長髮未束,臉頰消瘦,下巴滿是鬍髭……

    「你怎麼了?」她啞聲問。

    「你可終於醒了。」他緊抿著唇,抿住快要失控的感動。

    「我怎麼了?」

    「你中了血砂毒。」

    阮招喜頓了下,緩緩想起淑妃打算和她同歸於盡,她為了想保持清醒,特地爬出亭外,想讓冰冷的雪水淋得自己清醒一點,但終究還是厥了過去。

    「我昏迷了很久?」

    「……十天。」

    「你都沒吃沒睡嗎?」她捧著他的頰,將他看仔細,愈是看清,愈是心疼。

    「你不醒,朕食而無味,你不醒,朕夜不能眠。」青羽低啞回應,親吻她的掌心。

    他不想提剛才的惡夢,不想說那剎那他有多心慌心碎。

    她淚眼相對,不能言語。

    「招喜,你剛才作了場美夢,對不?」

    她笑著點頭,卻落下了淚,不敢告訴他,她夢見自己守約而來,差點被莫名其妙的鬼魂帶走,然而回過神,才發現那帶著她的人是要將她送回,對她揚著慈愛的笑,讓她壓根不駭懼,什麼元寶……只是說來騙他而已。

    「朕給你數不盡的元寶,你為朕留下來,好不?」

    「你真當我那麼愛錢?」她佯怒,淚水依舊掉個不停。

    「朕……不知道情愛能持續多久,但朕知道不能沒有你。」他頓了頓,啞聲說:「朕已經撤了後宮,一個妃子也不留。」

    她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他做到這種地步。

    「一部分是因為你,一部分是因為朕無法再容忍後宮鬥爭的情況不斷上演,朕要一個平靜的家,朕是一國之君,也是一家之主,朕要一個讓朕可以放鬆的家,要一個朕愛的女人為妻。」

    她驚訝也感動著無法言語,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朕看重你,遠遠超過朕的想像,朕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才能明白,可是——」

    他頓了頓,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裡。「朕可以與你約定,大限來時,朕會守著你,咱們一起走。」

    「……傻瓜。」她噙淚,緊緊將他抱住。

    「朕不傻,只是想嘗嘗你想給朕的幸福。」

    「好,想要幸福是吧,給我一個元寶,保你幸福一輩子。」她心甘情願做虧本生意,把自己賣給他。

    「值得。」他笑,終於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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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2-28 02:56:2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年節將至,宮內到處張燈結綵,揚風傳香。

    眼下正值掌燈時分,卻有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西隆門邊鬼鬼祟祟地遊走,打算趁宮中慶過年忙亂之際混出去。

    眼看與宮外只剩下三步的距離,兩人就要踏出西隆門——

    「去哪?」

    「嚇!」

    背後傳來的冷魅男音,教阮招喜很不爭氣地嚇得原地跳起來。

    「怎麼要出宮,也不邀朕一道?」

    那聲音薄如刀,直往她心裡割,沉默少傾,她才認命地回頭,堆起討好的笑。

    「皇上,你不是還在大慶殿嗎?」

    快過年了,他每天都忙著要接見鄰邦使節什麼的,還要準備祭祖,好多好多事要忙,而她很乖,都沒吵他耶。

    青羽打量著她,緩緩瞇起眼。「你又穿太監衣袍了。」而且這回還加了件赭紅色的大總管半臂。

    「呃……」

    「廷兒,你為何也穿太監衣袍?」青羽額上已有青筋跳動。

    「父皇,是招喜要兒臣穿的!」青廷二話不說,指向身旁的夥伴。

    阮招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為何?」

    「父皇,都是招喜啦!她說要去看大娘,你一定不讓她出宮,所以硬要我跟,想說要是被你發現,就交給我處理。」

    再也聽不下去的阮招喜雙手馬上往他的嫩頰橫向掐扯。「小子,你太不講義氣了吧!我是怎麼教你的?咱們做人首重誠信,再講義氣,結果你兩樣都沒有!根本就是你說想念大娘,要我帶你出宮,你現在全推到我頭上,太卑鄙了吧?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父皇會罵我,不會罵你呀……」

    「你!」臭小子,居然給她來陰的!

    「從善。」五歲的青廷被捏得哀哀叫,嘴一撇,可憐兮兮地朝父皇身後的救兵求救。

    身為太子侍讀的阮從善歎口氣,認命的走上前,將他自姐姐的魔掌下救出。

    阮招喜只能氣呼呼的瞪著窩在弟弟懷裡,笑得很得意的男孩。

    他到底是打哪來的妖孽,到底是像誰啊?

    「招喜。」青羽沉喚。

    阮招喜瞇眼瞪過去,完全確定青廷像極了他。

    只見青羽向前一步,先是溫柔地牽住她的手,而後輕鬆地將她打橫抱起,隨即疾步走回寢殿。

    「呃……其實,我想我應該沒有尊貴到需要你抱我回寢殿。」快過年了,宮女和太監們在宮中各殿穿梭,就連百官也在各部所裡幹活,他這麼抱著她,幾乎繞過前廷所有部會,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你不知道你現在比朕還要尊貴?」他哼道,快步踏上寢殿,輕柔地將她安置在大床上,再摘掉她頭上的圓帽,絲緞般的長髮隨即披散在橙黃緞枕上。

    「……你生氣了?」事到如今,先低頭認罪就對了。

    「朕怎麼敢呢?」他又是一哼,取下頂冠,褪去外袍後,隨即躺到她身旁。

    「瞧,朕連更衣都不敢假你之手。」

    摸摸鼻子,阮招喜努力揚笑,裝可愛。「皇上,不要生氣嘛,你也知道年節快到了,你給我娘那麼多錢,我很怕她一個不小心又去當散財娘娘,然後把自己餓死在宅子裡。」

    「是嗎?」

    「而且,我又不是皇后,你在大慶殿忙,我又幫不了你什麼,我想說就到外頭走走好了。」沒他陪伴,她一個人很無聊,剛好青廷起意,所以她就大著膽子想帶他出宮了。

    「你是在責怪朕沒讓你成為皇后?」由於她的身份太低,無法成為皇后,但既然他今生只愛她一人,今後立不立後,他一點都不在意。

    「不是,我才不在乎頭銜,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就好。」妃與後有什麼差別?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只有一個她,霸住他所有的愛,她已經很知足了。

    起身,她難得主動地吻了吻他的唇,他卻別開了臉。

    阮招喜心一驚,沒料到他竟氣到這種地步。

    「你真的在生我的氣……」她可憐兮兮地垂下臉。

    明明都是他老仗著皇嗣問題對她毛手毛腳,一路「翻」到天亮的,現在居然拒絕她的求歡,教她不禁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已經完全喪失了。

    「你已有身孕,別親朕,朕怕自己會把持不住。」知道她肯定想偏,他隨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嘎?」

    「你已經有身孕,沒朕的允許,不准你到處走動。」他溫柔地將她的髮梳到腦後,將她安置在自己肩頭上,側身將她摟好。

    阮招喜眨眨眼。「……為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你卻知道了?」

    「太醫會告訴朕。」

    「……原來如此。」在她中了血砂毒之後,太醫每半個月便會替她把一次脈,原來不只是為了確定她身上的毒素排清,還是想確定她是否有了身孕。

    「哦喔,所以你才說我現在比你還尊貴。」

    「沒錯。」他勾笑。

    「那好,既然如此,我要再和你立新的約定。」

    青羽揚眉。「請。」

    「從今天開始,你不可以太約束我的行動,不可以叫冠玉老跟著我,不可以讓我老是待在殿裡發悶,不可以——」

    「聽起來,你似乎對我有許多不滿?」他懶聲打斷。

    「沒有,只是我不喜歡老被拘束著嘛。」她抿了抿唇,不想說自己根本就是被監視了。

    「不成,你已懷有皇嗣,一切以朕的想法為主。」

    「明明現在就是我比你還尊貴,為什麼還要以你為主?」她瞪他,不服氣的嘟起嘴抱怨。

    「因為在你自己立下的約定裡頭,明載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朕深陷宮中不得外出時,你怎能外出?朕的身邊隨時都有人跟著,你當然也要比照辦理。」

    「咦?」

    「而且你已經收下朕的元寶,就有責任給朕一輩子的幸福。」

    她瞠圓眼。「我什麼時候收你的元寶了?」錢咧?在哪?

    「交給你娘親了。」

    「嘎?」

    「民間禮俗總是如此的,對不?」

    「我娘是個敗家娘,你把錢給她……」嗚嗚,她的錢飛走了。

    「不准瞞騙,不准背叛,更不准後悔,這全都是你說的,朕全照著你的規矩走,你可得要記住。」

    「……可是說幸福,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算幸福啊!」她扁起嘴,說得哀怨。

    「只要你遵守約定,伴著朕,那就是朕要的幸福。」

    「就這麼簡單?」

    「對。」

    「那……」她清靈大眼一轉,往他身上靠。「有沒有覺得很幸福?」

    「……有。」他笑瞇了眼,很滿意的摟緊她。

    「再追加一個元寶。」

    「……你跟朕作買賣?」他瞇眼。

    「我是錢妃啊。」愛錢是本性,貪財乃天性。

    他莫可奈何的笑瞇了眼。「是啊,朕的愛錢妃。」

    她笑得更樂,由著他小心翼翼的擁抱,享受著約定牽成的情愛,情愛釀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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