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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淡霞]房東未婚妻(結婚倒數321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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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4: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3-1 23:28 編輯

不過就是租個房子度假散心,房東剛好和他不同性別,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這個房東可愛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家,  
卻學人家當什麼第三者?!他見了就有氣!  
破壞別人家庭是不對的,  
他一定要端正風俗、徹底矯正她這種偏差的愛情觀!  
她已經很倒楣了~~  
為了雙胞胎妹妹龐大的醫藥費,被未婚夫拋棄!  
現在這個神秘房客還要湊一    ,  
三不五時對她說教、找她麻煩!  
被別人的太太追著過街喊打也不是她願意,  
誰教她跟妹妹長得一模一樣,  
她不背妹妹的黑鍋,難道要人家殺到醫院去對付她妹妹嗎?  
所以他要怎麼想她都隨便他了,  
但……他可不可以不要勾引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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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心絞痛!

  林語萱停下匆忙的腳步,靠在路旁的大樹幹大口大口的吸氣,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滴了下來。

  她很不舒服!

  「小姐,妳生病了嗎?妳臉色很難看耶,要不要緊?」一旁坐著輪椅賣公益彩券的老婦人關心的注視著她。

  「歐巴桑,您不用擔心,我沒事。」

  當然也沒生病!

  她很明白自己身體上這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是雨宣!

  一定是雨宣!

  那個比她晚出生五分鐘,有著同音異字名字的雙胞胎妹妹,雨宣身體不舒服所以引發她產生這種共鳴的感覺。

  從小,只要她們其中一人生病了,她們便能感受到對方不舒服的症狀,哪怕兩人相隔很遠,彼此心靈相通的感應還是很強烈。

  「雨宣,堅強一點,妳一定要戰勝病魔!」林語萱喃喃低語,為她的妹妹打氣,她相信在醫院的妹妹一定也會感受到她對她的鼓勵。

  果不其然,那心絞痛的感覺漸漸散去,她眼眶盈淚,為妹妹的堅強和所受的折磨而感到心疼。

  即使她不能陪在妹妹身邊,她也懂得妹妹為了癌症所受的苦……

  不行!她必須打起精神,快點將手上的作品送去店家寄賣,然後她才能早點到醫院陪她的妹妹。

  挺直脊背,她做了個深呼吸,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小姐要不要買一張彩券,這期頭獎彩金很高,有二億多耶!」賣彩券的婦人推銷著道。

  若是平時,她不會搖頭拒絕,但現在她連一塊錢都得省下來,畢竟她還要幫妹妹付一大筆的醫療費用,她不允許自己浪費,所以她向婦人婉拒了,並加快腳步。

  她再不走快一點的話,將趕不上探病時間。

  她的胃微微泛疼著,從早上到現在,她只吃了兩片吐司而已,她做珠飾做到了忘了要吃午餐;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胃在抗議,只希望快點把完成的珠飾送到琪琪的精品店去。

  由於她的巧思,她利用水晶珠做成可愛的飾品寄賣,利潤還不錯。

  但是面對妹妹龐大的醫藥費,還是不夠的,所以她準備把自己住的地方分租出去一個房間。

  這對她而言是下下策。

  「語萱,妳終於來了。」

  她才一踏入精品店,店老板--陳琪琪馬上迎了上來。

  「陳姊,這是妳昨天訂的皮包吊飾,妳看看數量對不對?還有,這些手煉是我試做的,妳擺在店裏,賣賣看可以嗎?」

  她把吊師、手煉一一取出來擺在玻璃櫥櫃上。

  「哇!妳一天就做這麼多?妳體力吃得消嗎?錢要賺,身體也要顧,尤其是妳這雙水汪汪的眼睛,千萬要顧好。」陳琪琪一邊數著吊飾的數量,一邊叮嚀。

  「沒事,我還挺得住。」只要想到跟病魔搏鬥的妹妹,她再苦再累也不怕。

  「妳這手煉編得很精致,相信一定會有很多客人喜歡的。」

  陳琪琪說著就挑了一條往手上戴,左看右瞧,喜歡得不得了。

  「這條我買了,妳要賣多少?」

  「陳姊妳喜歡,就送給妳。」她十介大方的說。

  「這怎麼可以?」說著,陳琪琪搖頭拒絕。「妳不收我的錢,我就不能要。」

  「陳姊,只是一條而已。」

  「但也要本錢啊!」陳琪琪知道她的困境。「妳妹妹住院需要錢,我絕不能白拿妳的東西。」

  「陳姊,妳這麼說就太見外了,當初我四處碰壁,要不是妳好心讓我寄曹芒坦些飾品,我現在恐怕連妹妹的醫藥費也付不出來。」

  當時她為了要照顧生病的妹妹,不得不辭去工作,生活頓時陷入困境。

  她憑著一雙巧手做出各式各樣精致的水晶吊飾,到處找店寄賣,卻處處碰壁,一直到遇見陳琪琪,她才脫離生活困境。

  「那些拒絕讓妳寄賣的人是他們沒眼光,現在他們要是知道這小玩意見這麼有賣點,一定會鬱卒得捶心肝吧!」

  陳琪琪說著從櫃子上的收款機裏取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林語萱。

  「收下,否則我會翻臉。」

  「不用這麼多,材料費只要三百八十元而已。」

  她想老實的從皮包內拿出六百二十元還給陳琪琪。

  「妳就這麼討人心疼。」陳琪琪感嘆道:「老天爺一定要快點讓妳遇見一個好男人,找到好歸宿。」

  陳琪琪的一席話讓林語萱頓時百感交集。

  曾經她以為自己已找到世上最好的男人,找到真愛,但事實卻讓她明白一件事,她太過天真,而這更成為她心中最大的痛。

  她永遠比忘不了自己的未婚夫殘酷的要求她作選擇──

  「妳到底愛不愛我?」王斌輝林語萱的未婚夫語氣不悅的問。

  「我當然是愛你的。」她從不懷疑自已對他的愛。

  「那就不準辭職!」王斌輝語氣堅定的說:「妳難道不知道憑我的一份薪水,根本無法繳我們一起購買的房子的貸款嗎?」

  半年前他們一起訂購一戶二十五坪的公寓,準備當他們兩人的愛巢。

  誰知道這個時候她的妹妹卻檢查出得了癌症,林語萱便決定辭職照顧妹妹。她原以為王斌輝會讚成,沒想到──他卻是極力反對,甚至還以分手要挾。

  「好,我給妳兩條路走,一是不準辭職,年底我們就如期舉行婚禮──」

  「二呢?」她覺得自己的心在下沉。

  「妳若執迷不悟,那妳就好好照顧妳的妹妹,至於婚禮是不可能舉行了,因為我不想多負擔一個病人。」他說得很絕情。

  「你想跟我分手?」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也不願意,但我給妳選擇了。」他把責任全推給她。

  「你真的愛我嗎?」她說得心好痛,為什麼三年的感情會這麼禁不起考驗。

  「我愛妳,但我不愛妳的妹妹。」王斌輝不容置疑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分手吧!」她說什麼也不會不管自己的妹妹。

  「這真是妳的選擇?」

  「是的。」她沒有半點猶豫,哪怕心口已在滴血,她也不在乎。

  「既然是妳無情在先,不要怪我冷血。」王斌輝冷著口氣說:「我們一起購買的屋子的訂金恐怕無法還給妳了。」

  「為什麼?」她需要這筆錢救命啊!

  「因為我沒錢。」

  「可是我需要錢來治療我妹妹的病──」

  「我就是沒錢,不然妳想怎樣?」他一副要殺要剛隨便妳的賴皮樣。

  林語萱的心……死了,她總算認清他的真面目。

  好可笑!她還自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結果應該會不同的……

  ★※★※★※

  「語萱,語萱!」陳琪琪的叫聲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呃,陳姊,什麼事?」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她不該再想。

  「妳上次提到妳想分租房子是不是?」

  「對、對……」她點頭如搗蒜。

  「我老公的美國總公司有一位同事正好放假,想到臺灣住些日子,他喜歡安靜的地方,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分租給他?」

  「好啊,如果是陳姊介紹的,房租方面我可以──」

  「不可以!」陳琪琪迅速打斷她的話。「這房租一毛錢也不可以減。」

  對於陳琪琪的反應,林語萱露出不解的表情。

  「傻丫頭,我怎麼會讓妳吃虧?」陳琪琪笑道:「反正這次來的人員是我老公美國總公司的高層,所以一切開銷皆由公司付,妳不拿白不拿,我已替她說了,房租兩萬,包水電,住一個月。」

  「兩萬?」她咋舌。

  「公司那邊已經答應了,但他們有個附帶條件。」

  「什麼條件?」她腦筋裏還因為超級高的房租而一時轉不過來。

  「要絕對的安靜。聽說這個男人很不喜歡被打擾,反正妳就把他當成空氣,別太招呼他。」

  「男人!」她嚇了一大跳。

  「對啊,是男的,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呃……不……沒有……」

  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是有點不妥,但看在兩萬元的租金分上,她也不在乎對方是男、是女了。

  ☆ ☆ ☆

  「雨宣,我已經向美惠提出離婚的要求,等妳康復出院後,我們就舉行婚禮。」

  劉嘉良深情地握著林雨宜瘦骨如柴的手承諾著。

  淚如斷線的珍珠不斷湧出林雨宣的眼角,溼遍了枕畔。

  「嘉良,妳不要跟美惠離婚,她是個好女人,你不該為了我而傷了她的心,我的病再也好不了了,也許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林雨宣哽咽地道:「但是老天應該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我其的不想介入你的婚姻,但愛上了我又能怎樣?」

  「妳沒有錯,不要自責,如果妳真的愛我,妳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別讓我失去妳好嗎?」劉嘉良溫柔地輕拭去她的淚珠。

  兩人的手緊緊相握,淚眼相對。

  愛得深,情更濃,但是他們都明白,相聚的日子已不多了。

  林雨宣的癌細胞已擴散到內臟,她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爺的垂憐。

  站在病房外的林語萱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當初她知道妹妹成了別的女人婚姻的第三省時,十分反對,除了道德上不允許外,她更不相信劉嘉良會真心的愛她的妹妹。

  但從林雨宜人院到現在,他的表現,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愛著她的妹妹。

  「語萱,妳來了?」劉嘉良從病房內走了出來,

  「雨宣睡著了?」她由門縫察看妹妹的情況。

  「她的體力越來越差,我很擔心她隨時會離開我們……」說著,他的眼眶又泛著淚光。

  林語萱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的擔心絕不比他少。

  「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她啜泣地道。

  「剛剛醫生偷偷暗示我……雨宣可能捱不到下個月了。」劉嘉良哽咽地道:「所以我想盡快給她一個婚禮,她一直希望可以穿上婚紗,當個漂亮的新娘子。」

  「你有這份心我很感激,可是你太太那兒──」

  她凝視他問道:「剛才你對雨萱說,你跟你太太提離婚不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他口氣十分肯定道:「我跟我的妻子早就貌合神離了,我只愛雨宣。」

  「但雨宣她隨時會離開你──」

  「我不在乎,就算雨宣她不能跟我在一起,我也要跟我妻子離婚,我們的婚姻破裂不是雨宣的錯。」

  林語萱無言以對,愛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就像她不也訂了婚卻又被拋棄?

  她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她只希望雨宣和劉嘉良的妻子在這個三角習題中所受到的傷害,能夠減到最低。

  ★※★※★※

  回家途中,一個女人面露兇光擋住林語萱的去路。

  「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一個揚手,火辣辣的巴掌落在林語萱的面頰上。

  「還我丈夫來,妳這個狐狸精、賤貨,天底下男人這麼多,妳為什麼要跟我搶丈夫?為什麼?」

  看著女人失心瘋般對著她又叫又罵,撫著發疼的面頰,林語萱雖不認識她,但也猜得出她是誰了。

  「劉太太,請你理智一點……」八九不離十了。

  「大家評評理,這女人唆使我老公跟我離婚,還叫我理智一點?這到底有沒有天理?」王美惠拔尖音量。

  經她這麼一叫,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面對人群的指指點點,林語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她很明白王美惠把她錯認為她妹妹,她故意不否認,因為她想承擔下妹妹犯的錯,現在的林雨宜怎麼承受得了任何的苛責。

  「不說話別以為我就會放過妳!妳明明活得好好的,妳卻騙嘉良說妳得了絕症,妳不是做化療頭發掉光了嗎?那這是什麼?」

  王美惠雙手一伸,用力揪住林語萱一頭烏黑的頭發,像要連根拔起似的用力地拉扯。

  「劉太太,別這樣。」

  她的請求非但沒讓王美惠放開手,反而讓她更加重力道。

  「我要拔光妳的頭發!我要打死妳!」

  王美惠幾乎沒有理智可言,一手扯著林語萱的頭發,一手掄起拳頭對著她猛睡猛打。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但卻沒人出面阻止王美惠的暴行。

  林語萱還是沒有回手,她只是默默地代替妹妹承受壬美惠的攻擊。

  同是女人,她可以理解王美惠心中的不甘和怒氣。

  「夠了!」

  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制止了王美惠的攻擊。

  「你……你是什麼人?」王美惠顯然被對方的氣勢給霞懾住了。「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我不想管妳的事,只是這是個有法制的國家,如果這位小姐真的破壞了妳的家庭,妳可以拿著證據到法院去告她,妳這樣私下動手打人,妳可能吃上官司的。」男人有條有理的說。

  「你八成是這個賤貨的妍頭!哼,不要臉的女人,我會再來找妳的!」

  王美惠撂下話後轉身離去。

  「妳還好吧?」

  被打得渾身是傷的林語萱雖然很感激對方的出面相助,但她更想快點離開這個令她難堪的場面。

  「我沒事……謝謝你。」

  她抬眼看了對方一眼,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友善而是鄙視。

  「沒事就好。」男人冷冷的看著她。「妳不必向我道謝,我之所以出面制止,不是因為同情妳,而是我不希望那位太太會因此吃上官司。」

  「我不會去告她的。」她低低的說。

  「妳真的不會嗎?」他再問。

  「當然不會!」林語萱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人群漸散,她突然醒悟到自已站在原地只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她匆匆邁步向前,想盡快離開。

  然而對方卻像故意跟她作對,跟她選擇同一個方向,左一回,右一回地擋著她。

  「對不起,請你讓開好嗎?」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

  「妳為什麼要介入別人的婚姻?」男人緊緊盯著她問。

  林語萱窒了窒,迎向他的目光。

  或許他的目光很犀利、冷情,但她不會被他嚇到。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

  她不是故意要表現得如此無禮,只是這個男人的態度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林語萱往左向前跨一步,突然胃部一陣抽搐,羞點讓她跌倒……就在此時,對方穩穩地伸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雖然這只是短短一下快如閃電的接觸,卻在她體內引起了很莫名的奇怪反應──她的身體彷佛有電流在流竄。

  但是一見到他眼底的冷酷,她心中立刻泛起了無比的憤怒。

  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好看又有男子氣概的男子;但他眼中那種鄙視、不屑,卻讓她感到受傷。

  她豎起了自我防衛,用相同冷漠的口氣說:「請你放開我,不要擋路好嗎?」

  ★※★※★※

  不管林語萱如何不想相信,她知道妹妹的時日已不多了,這令她十分恐懼。

  「不!不!」她大聲抗議,她不想失去妹妹,真的不想……

  為了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她集中自己的精神,專注地做著水晶珠吊飾。

  她一直工作到頭開始發疼,眼前的水晶珠開始浮遊模糊起來。

  疲倦地揉揉雙眼,瞄一下腕表,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已經工作那麼久了。

  她全身酸疼,當她不舒服地挪動身子時,全身的筋骨都像扭傷了似的。

  過去幾個月來,她的體重減輕了不少。

  不少認識她的人,都擔心她再瘦下去就要生病了。

  林語萱並不高,只不過一百六十公分,小巧細致的五官,如今已因為極大的壓力,浮現一種憔悴、恍惚的神色。

  突然,從窗外看到一部汽車沿著通往小屋的崎嶇道路行駛過來。

  可能是準房客吧!

  林語萱疲憊地站起來,覺得有點頭暈,緊緊抓住倚背。

  這才想起,昨天的晚餐她幾乎沒吃,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進食。

  或許,以後都要為房客準備三餐的這個規定,能夠強迫她比較注意自己的飲食。

  她望出窗外,看見那輛BMW豪華的銀色跑車停在她樸素的家門外,有些不太搭調。

  會不會在她開門之前,這位傅文康先生就已經認為這棟小屋不適合他了?!

  她打開門,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一些客套話,在認出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時,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語萱小姐嗎?我是傳文康,我想先前我們公司已向妳說明過了,我在找一個臨時住處。」

  傳文康邊說邊走向前,而林語萱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讓他走進玄關。

  直到他突然停下腳步,她才發現到小玄關的陰影一直遮掩住她的面貌,使他沒能像她一樣,一眼就認出她來。

  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從他臉上驟然改變的表情可以知道──

  他已經認出了她,而且一定也想起了昨天他們在街上所發生的衝突。

  林語萱不得不極力克制住自己,才沒把他倆之間的那道門甩上,把他關在外頭,好讓自己不必面對那令她極感不安的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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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沒料到是妳……」傳文康很快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林語萱挺直背脊,勇敢的迎視他的目光。

  「我也沒想到是你!」

  她不允許自己在他的注視下露出軟弱。

  「不是我想探人隱私,但我即將住在這裏,有件事我必須弄清楚,妳為什麼要我一個房客?」

  林語萱非常明白,他對她的誤解已深,而她累得沒力氣加以解釋;反正,他要怎麼想她也無法管。

  「我需要錢。」她很坦白地道。

  他以怪異的眼神看著她,混合譏誚與挖苦地說:「妳的金主呢?他不管妳了嗎?」

  「這是我的事!」

  他的話像一根芒刺附著在她的皮膚上,刺激著她,令她亟欲想要甩掉他。

  「傅先生,所謂小廟容不下大和尚,我想身分如此高貴的你大概不會想住在我這裏──」

  「等一下!」他打斷她的話。「不要擅自下結論,況且這裏不是廟,我也不是和尚,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我很想住在這裏。」

  他那曖昧的語氣,讓她感到全身皮膚燥熱,臉色脹紅。

  「可是──」

  他輕舉一下手,再次打斷她的話,以平淡的口氣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看房間。」

  什麼?林語萱睜大眼睛凝視著他。

  「往哪邊走?」他望向四處。

  「你真的要住在這裏?」她仍不敢相信他會想要住下來。

  「還需要懷疑嗎?」他氣定神閒地睇了她一眼。「我的房間究竟在哪裏?」

  「這裏!」

  她憤憤地領著他上樓,打開多出來的那個房間的門。

  「這房子只有一個浴室,非常不方便,而且有時水管還會漏水,你不會喜歡住這裏的!」

  原以為把自己的屋子說得簡陋一點,就會打消他住下來的念頭,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乎。

  「這裏還不錯。」他打量房間四周道。

  「這裏蚊子很多。」

  他原本望出窗外,目光落在庭園裏,聽見她說的話,轉過身來注視她。

  「一次說完吧!」

  「什麼?」

  「這裏還有什麼?蟑螂?老鼠?蛇?還是恐龍?」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問。

  在他的注視下,她只感到全身皮膚如針刺一般不安地顫動。

  她有點霞驚地認知到,這是個很難纏的男人!

  「我決定住下來了。」他手指發出「啪噠」一聲。「不過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我喜歡安靜,絕對的安靜,所以妳若是想做什麼……千萬別吵到我。」

  他說話時嘴角之間所顯現的譏誚意味,令她幾乎要氣瘋了。

  「妳的他常來吧?」

  她震怒得說不出話來。

  「我住在這裏他會不高興嗎?」

  「你──你──」她氣得聲音都發抖了,但他顯然誤解了她的反應。

  「他並不有錢對嗎?要不然妳不會需要考慮我一位房客。」

  「這是我的事!」

  在氣憤之餘她聽出他語調中所帶的不屑的意味。

  「妳有沒有想過後果?他很可能永遠不會為了妳而離開他太太;即使他真的為了妳而拋棄他的太太,跟妳在一起,妳會得到真正的幸福嗎?妳不會心有愧疚嗎?」

  「我喜歡跟什麼人在一起、會不會幸福,都是我的事!」

  她已經懶得再多說什麼了,就算當人家第三者的不是她,她也不能容忍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男人這樣貶低她妹妹的行為。

  「既然你對我意見這麼多,那麼我想你不會想住在這裏!」

  原以為他會附和她的話,沒想到他卻爆出一句更震撼的話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搬過來,而且我打算住三個月。」

  ☆ ☆ ☆

  傳文康從西裝上衣裏掏出一迭大鈔,數了五十張交給她。

  「一個月一萬五千元,三個月四萬五,剩下的五千是水電費和一些雜費,夠嗎?」

  林語萱很想大聲告訴他,把錢拿回去,可是一想到妹妹龐大的醫藥費,她拍自己幾乎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的吞回去。

  「夠了!」

  她僵硬的接過鈔票,這時墻上古老的時鐘發出聲響,提醒了她必須去醫院看妹妹。

  天哪!她還得去買一些水果,她竟顧著跟傅文康說話而忘了時間。

  緊張、慌亂的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她很快地說:「我得出去了,我──」

  「要去約會嗎?」他譏誚地嘲諷她。「跟另一個女人共有一個男人,到底能得到什麼樣的滿足?妳有沒有想過那個女人……還有他的家人的感受?」

  「你說完了嗎?」

  她氣不過了。「我想我也有些話必須先說在前頭,你如果要住在這裏,就不要幹涉我的私事。」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她,那眼神讓她忍不住心頭一顫。

  「我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要一迎向他的目光,她的雙膝就莫名的發軟。

  「明天我十點搬過來。」他冷冷的開了口。

  「不……十點不方便。」

  她迅速地拒絕,因為她要出去交貨,順便去探視妹妹。

  「那什麼時候才方便?」他口氣不悅了。

  「嗯……下午三點可以嗎?」她想先打掃一下屋子。

  他雙眉一揚,尖酸地說:「他花這麼多時間跟妳在一起嗎?難怪他老婆要抓狂了。」

  林語萱因為擔心誤了去探望妹妹的時間,所以也不多費唇舌,只是大步走向門口,為他開門。

  當他走向她時,她感覺到自己手臂的肌肉緊縮,本能地避免與他有任何的接觸。

  他走到她身邊時,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使得地無法避開他那深沉的注視。

  「我實在無法了解像妳這樣的女子,為什麼非得破壞別人的婚姻──」

  「你懂什麼!」

  她不知道哪一天他若發現自己誤會了她,他會有什麼反應?

  「我懂。我父母的婚姻會破裂,就是因為另一個女人的介入,我母親因而自殺,這樣的我還不懂嗎?」

  他平靜的自白含林語萱錯愕得無言以對……

  在她尚未回過神之際,他已掉頭走向停在門外的車子。

  ☆ ☆ ☆

  「姊,妳別為我擔心嘛!」

  林雨宣強忍著骨頭內的刺痛,以輕松的口氣道:「妳看這戒指美嗎?這是嘉良剛才為我戴上去的,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林語萱強迫自己收拾起悲傷的情緒,勉強自己微笑。

  「這戒指好美,妳一定要盡快好起來,我想看妳當新娘子的樣子。」她試著鼓勵妹妹。

  林雨宣輕嘆口氣。「我的病我很清楚,現在我能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爺的恩賜了。」

  「雨宜,妳千萬別說喪氣話,妳難道不怕嘉良他──」

  「他該回到他妻子的身邊,其實他妻子也很可憐。」雨宣淒楚地道。

  林語萱突然想起傅文康在離去時所說的那些話。

  目睹父母親的關係破裂,不只得承受他對父親的愛和信任毀滅,還得面對母親自殺的殘酷打擊,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猛然打斷自己的思路,氣憤地搖搖頭。

  她到底在幹什麼?居然在同情一個以為她……她懊惱地咬住嘴角,不情願地承認如果他看錯了她,至少有一部份是錯在自己。

  她實在應該告訴他真相……但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很難解釋清楚,她就算說了,他恐怕還是不會相信吧?

  「姊……」

  林語萱發現妹妹痛苦的表情,一顆心又緊緊揪了起來。

  「雨宣,妳又不舒服了嗎?」

  「沒關係,我忍一下就行了。」她有氣無力的。

  「妳快打止痛劑。」說著,林語萱便想動手替妹妹打的點滴裏加藥。

  「不,不用,我忍一忍就過去了……這藥很貴……」

  雨宣緊咬牙根忍著巨大的痛楚。

  「妳別擔心錢,我把空房間租出去了,剛才房客一口氣給了我三個月的房租,妳這麼疼,我叫人替她打止痛劑吧?」

  「姊……謝謝妳。」

  打了止痛劑後,林雨宣體內的痛慢慢減少,原本揪緊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

  一劑止痛劑要臺幣四幹五百元左右,通常效果只能維持三天,所以這筆開銷成為林語萱最大的負擔。

  雙手緊緊握住妹妹脆弱、冰冷的手,林語萱感覺到自己開始顫抖,擔心失去妹妹的恐懼傳遍她全身。

  「姊……妳還記不記得那個晚上……當爸爸拋下我們時,我們就是這麼緊緊握著雙手……那時是妳的安慰讓我不再感到害怕……謝謝妳一直這麼照顧我……都沒辦法顧及到妳的未婚夫……」

  「別說傻話了,他才不介意呢!只是他一直出差,所以我沒叫他來看妳。」

  她一直沒有跟妹妹說,她已經不是王斌輝的未婚妻了,她不想讓妹妹認為是她拖累了她。

  解除婚約,她心中不是沒有痛苦,但這半年照顧妹妹下來,她更堅信她離開他是對的。愛惰沒有永遠的,怎麼可能比得上照顧妹妹重要?

  「下輩子我希望仍能當妳的妹妹,不過是由我來照顧妳……」

  「雨宣……別說了……」淚已盈滿了她的眼眶。

  「姊……我好希望可以在我死之前看到爸爸……我好想念他……」

  「雨宣……」林語萱泣不成聲。

  自從五歲那年,父親把她們帶到孤兒院門外遺棄後,就不曾再有過父親的消息。

  其實她也很想念父親,但她始終無法原諒他這麼狠心遺棄了她們。

  「姊……妳覺得我們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到爸爸?」雨宣問。

  林語萱不敢回答,這麼多年來,她已不再抱任何與父親重逢的希望了。

  ☆ ☆ ☆

  如同往常一般,當她感到傷心、沮喪時,唯一的方法是盡可能拚命工作,好讓自己的心力耗盡,不再去想理智告訴她存在、而她的心卻拒絕去了解的事實。

  一直到將近下午兩點,她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累得再不停下工作,可能就會當場昏倒了。

  她為自已衝了杯牛奶,烤了片吐司,但卻毫無食欲。

  耳畔響起妹妹說的話──

  我希望可以在我死之前見到爸爸……我好想念他……

  原本極力控制住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隨之而來的是她視為軟弱、失敗的象徵──淚水,控制不住流出來的淚水。

  這麼多年來,她也非常想念父親,但是多年的希望漸漸變成失望,繼而讓她學會把這樣的思念藏在內心深處。

  她不懂疼愛她們的父親為什麼捨得拋棄她們兩姊妹?

  想到自己可能無法完成妹妹最後的心願,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彷佛要把這些日子所積壓的情緒,一次宣洩出來般,淚水橡決了堤似地不斷滑落。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直到聽到門鈴聲傳來,她才記起傳文康要搬進來。

  叮當!叮當!

  門鈴按得又急又響,顯然他是個沒多大耐性的男人。

  本來她還想洗把臉,但被門鈴催得又急又慌,只好隨便以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匆匆開門。

  ☆ ☆ ☆

  傳文康一只手按著門鈴,一只手提著行李箱,臉上滿是不耐煩。

  「你……來了。」

  林語萱仍不時以手抹著自己的臉頰,試圖掩飾自己狼狽的模樣。

  他挑高雙眉,露出若有所思的嘲諷表情,然後在他注意到她哭紅的眼眶時,立即轉變成微蹙的眉頭。

  「妳剛剛哭了?」

  「沒有,只是眼睛跑進沙子了。」

  她濃濃的鼻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欺負了妳?」他提著行李箱大步的走進屋內。「他人呢?」

  「你別亂來……」她緊追在後。

  「這樣的男人妳還護著他?」

  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讓她措手不及,一頭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他怕她站不穩,伸手握住她的肩頭。

  透過衣服,她感覺得到他手掌的溫度,她震驚得靜止在原地。

  「人呢?」

  「什麼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失去思考的能力。

  「那個欺負妳、讓妳哭的混蛋呢?」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生氣。

  像她這樣一個破壞別人婚姻的女人,一向是他最唾棄的;可是他卻無法漠視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

  也許因父親外遇的關係,使他從小就對母親充滿了保護欲,連帶地他對女性也是如此。

  「沒有!」

  她想告訴他沒有這個人,但他卻完全誤會了。

  「他不在這裏?走了?」他的語氣充滿憤怒。「是男人就不該這麼不負責任,說走就走!」

  這句話觸動了她心裏最脆弱的那根弦,她的父親如此,她的未婚夫也是如此……

  無法克制地,淚水開始盈眶,再度順著臉頰流下來。

  她的情緒完全失控,淚水也失控,她只能不斷的流淚。

  她聽見傅文康在咒罵,但她聽不太清楚,因為她傷心得無法顧及其它一切。

  突如其來的,她整個人被抱了起來,被輕輕地安置在客廳的椅子裏。

  「他到底對妳做了什麼?」他粗聲粗氣地間。

  「沒有……」

  她的情緒終於平穩了些,透過婆娑的淚眼,她見到一張暴怒的臉。

  「到這個時候妳還在袒護他?難道妳不明白他可能只是在玩弄妳的感情?」

  他中斷下來,搖搖頭,然後憤恨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不,妳當然不明自。」

  「不要說了!」她覺得頭痛欲裂。「不明白的人是你!」

  「是嗎?」他慢慢靠近她,以粗嘎的聲音道:「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如何安慰一個受傷的女人了。」

  她迷惑地凝視著他。

  他的手指撫摸她的臉,輕輕拭去她的淚痕。

  「這淚若為那男人所流,那就太不值得了。」

  他的頭朝她的臉低俯過去,他的呼吸抹過她的肌膚,在她出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之際,他的雙唇已經觸及她的櫻唇,緩緩地撫弄,使得她的櫻唇酥軟溼黏。

  林語萱住過度震驚下,雙唇微微張開,她原想說些什麼,但是隨著感官主宰一切後,所有想說的話頓時化為了令她臉紅心跳的呻吟。

  從未有過任何人這樣吻過她,即使是她的未婚夫,一直也只是輕輕親吻她的唇瓣罷了。

  但現在這樣的感覺並沒有讓她感到厭惡、反胃;相反的,她立刻接受了這個美妙、強烈的感覺。

  她微微的呻吟聲震醒了傅文康。

  他絕對無意……絕對不想……他一直那麼氣她,鄙視她的所作所為,但他卻忍不住想吻她?!

  這真瘋了!

  他深吸了口氣,中斷親吻的動作,微微將林語萱推開。

  她迷惑地抬起頭看他,然後當她看見他眼中冰冷、不屑的眼神時,她醒悟到自己在幹什麼,趕緊脫離他,一張臉因羞辱、尷尬而發紅。

  天啊!

  在這一切未發生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渴望能有個人可以依靠,可以分擔她的悲傷,可以愛她、支持她。

  而這個人……不會是眼前的這個人。

  她慌忙轉身背向著他道:「我希望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否則我會要求你離開這裏。」

  「妳不用擔心,這只是個意外,我也不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現在我可以到我的房間去了嗎?」

  她點點頭,看著他上樓。

  她羞愧地想起他親吻她的情景,對自己更是萬分的自責。

  也許不是她主動邀請他吻她的,但她卻一點抗拒也沒有……

  撫著唇上的餘溫,她甚至無法克制的留戀起他帶給她的感覺。

  ☆ ☆ ☆

  傅文康將文件放到床上,瞄了一下手表,將近淩晨一點。

  他站起來,伸展身子直到骨骼發出聲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工作時間太久了,但是這屋子夠安靜,甚至安靜得讓人很難相信屋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此刻她在做什麼?

  下午她究竟為了什麼事而哭紅了雙眼?

  莫非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那個男人欺負了她?

  如果真是如此,那個男人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他最瞧不起會欺負女人的男人……不過,這個女人也不值得可憐,這一切不都是她自食其果嗎?

  一個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是該吃點苦的,否則對另一個女人怎麼公平?

  唉……他發什麼神經?他已經有太多事要操心了,他竟然還在這裏為林語萱心煩?!

  他需要喝杯冰水讓自己冷靜一下。

  於是,他打開房門走出去,卻發現林語萱的房間門縫有一道光線透出來。

  原來她也還沒有睡。

  他步下樓為目己倒了杯冰水,突然覺得有點餓,便動手在冰箱內我食物。

  天哪!冰箱內什麼東西也沒有,這女人平席不吃東西的嗎?

  冰稱內沒有東西,那櫃子裏也該有泡面吧?

  但叫他訝異的是連泡面也沒有!

  不行!他肚子餓是睡不著的,他要去問問她,吃的東西在哪裏。

  他跑上樓來到她房間外敲門,但裏頭一點響應也沒有,他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便直接把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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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房內只有書桌上的台燈開著,林語萱頭枕著擱在桌上的手臂睡著了。她睡得很熟,一點也沒有發現他走進來。

  桌上的水晶珠飾頓時吸引住了傳文康的目光。

  他拿起一個完成品,那是一個由水晶珠子串成的小狗,他一眼就認出那是雪納瑞。

  從小他就非常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在他六歲那年的生日,他的父親送他一只雪納瑞當生日禮物。

  牠就像他的貼心朋友,跟他一塊兒,一直到他父母婚姻破裂,他的母親帶著他離開,而那只狗卻無法一起帶走。他傷心了好久好久,等到他有機會回家時,才知道那只狗因爲疏於照顧,跑了出去不見了……

  手上的雪納瑞水晶珠飾勾起了他傷感的童年回憶。

  他曾聽說林語萱的工作就是做水晶珠飾,他怎麽也沒想到她有這麽一雙巧手,竟然可以將水晶球串編成各式各樣的飾品。

  看著栩栩如生的水晶雪納瑞,他有些愛不釋手。

傅文康將視線轉向仍在熟睡中的林語萱,皺起眉頭,心想那個男人怎會讓她工作到這種地步?

  她是那麽瘦弱,如果她一直這麽熬夜工作,怎麽受得了?

  當他凝視著她時,林語晉一在睡夢中突然抽動了一下,接著兩眼張開,彷佛要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般,她迅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她可愛的小動作令他忍不住莞爾。

  「我敲了門,妳沒聽見。」

  望著他唇角的笑意,她全身突然有一種奇特的虛軟感覺,不禁顫抖起來,她的胃也隨著她身體的反應而緊縮。

  她忍不住回想起他親吻她的景象……她迅速閉上眼睛,試圖消除自己嚇人的感官幻想,然而閉上眼後的一片黑暗,只是更加強了她的感受。

  「妳還好嗎?」

  這些話語彷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在一片寂靜中飄浮。

  她深吸了口氣,不斷告訴自己,是因爲在這小小的空間裏缺乏空氣──她得了某種缺氧症,才會讓她産生不該有的绮想……

  林語萱試圖站起來,然而左腳感到陣陣劇烈的刺麻感,令她笨拙地一個踉跄,

  要不是有桌子擋著便會跌了下去,不過她還是因爲碰到了桌子的銳角,痛得禁不住叫出聲來。

  「該死,妳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在她能阻止他之前,他抓住她的手臂,口氣近乎粗魯。

  小心一點?這還需要他提醒嗎?如果不是他未經同意就進入她房間,她才不會這樣呢!

  她開始激烈地顫抖,不是因爲大腿碰傷的痛楚所引起的,而是因爲與他的親近。

  她左腳的刺麻令她本能地想去揉搓,但令她訝異的是,傳文康卻迅速地阻止了她,並把她的手推開。

  「讓我來吧,我可不想再聽妳尖叫。」說著,他便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他的手觸及她小腿的感覺令她完全靜了下來,他的手指溫暖而有點粗糙。

  她不敢相信地凝視他低俯著頭,以手指環繞著她的腳踝揉搓。

  他的動作順暢而有節奏感,在這一刻之前,她從不了解自己多麽脆弱、多麽易受傷害,她多麽希望他的手緊緊抱著她……不!她怎麽又産生如此不該有的念頭。

  既恐懼自己的感受,又怕無法克制因他而起的反應之際,她忍不住叫出聲。

  「不要碰我!」

  他立即放開她,繃著臉站了起來,嘲諷地撇了下唇角。

  「我只是想幫助妳,妳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沒錯,他說得該死的對極了!

  她不該反應如此激烈……又如此不禮貌。

  她知道自己的行爲很不合理,對他也不太公平,但她卻控制不住自己地脫口而出。「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算我多事!」

  說著他迅速轉身離開。

  五分鍾後,刺麻感終於消失,而當她能夠行動自如時,她來到他的房門外。

  她想爲自己剛才的無禮道歉,但舉起來的手始終提不起勇氣敲門。

  他的房門雖緊閉,但從門下透出的光線,她知道他還未入睡。

  ☆ ☆ ☆

  本來林語萱還想起個大早爲傅文康做份早餐以表歉意,沒想到他竟比她早起,而且一大早就出門了。

  她腦海中浮現傅文康昨晚的模樣,雖然他緊繃的臉顯露出他的憤怒,但她卻彷佛看見他小時候看著他父母親在吵架,緊繃著臉、努力控制住眼淚,盡力壓制住自己內心恐懼的樣子。

  他一定有個很不快樂的童年。跟他相較起來,她好像幸福多了,至少有雨宣,還有孤兒院院長和保母的疼愛。

  現在她已可以比較釋懷,爲什麽他會那麽強烈地不贊同與有婦之夫交往。

  她輕歎了一聲,本來她還希望能有理由不讓他留下,可以請他離開,但現在這個念頭已不再那麽強烈了。

  除了因爲他若離開了她就得退還他付的房租,而這卻是她此時做不到的事之外,她總覺得自己對他有一絲絲的歉疚,因爲昨晚的無禮。

  看來她是擺脫不了傅文康了,不管她是多麽希望能擺脫他。

  ☆ ☆ ☆

  依照慣例在前往醫院前,林語萱先把自己做的水晶珠飾送到陳琪琪的精品店。

  陳琪琪熱情地邀她一起喝茶。

  「妳妹妹這兩天的情況如何?」陳琪琪關心的詢問。

  熟悉的謊言正要吐出時,林語萱猛然醒悟──

  長久以來她一直在欺騙自己,害怕承認事實,但現在是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情況並不好,我真怕她隨時會離開我……」

  「妳一定要堅強一點,妳已盡了力。」

  「我好恨爲什麽生病的人不是我──」

  「傻瓜,妳千萬要撐過去,現在妳是妳妹妹的支柱,而我也會一直陪著妳,如果妳需要我人陪,我隨時在這裏知道嗎?」

  當陳琪琪輕撫她的手臂表示同情和安慰時,林語萱感到喉嚨一陣哽咽。

  「來,告訴我,妳跟那位傅先生相處得怎樣?」陳琪琪試著轉開話題。

「聽說他很有女人緣,公司的女職員個個爲他著迷不已……但他這個人很有原則喔~~從不亂來,他總是能巧妙的澆熄那些『年輕的熱火』,而不會傷到對方的感情和自尊。

  「這就是我最仰慕他的一個地方──夠理智,因此妳跟他住在一起會很安全的。怎樣?他是不是像我說得那樣?」

  林語萱有些哭笑不得。怎麽陳琪琪口中的傅文康跟她所見到的傅文康,好像有點不同?如果他真的很理智,又怎麽會對她妄下斷論?

  「呃……是吧~~」她那個「吧」拖很長的音。

  「耶?妳這個回答很怪喔~~難道妳也喜歡上他不成?」陳琪琪好奇的問。

  「陳姊,妳別開我玩笑了,我連他長得什麽樣都沒仔細瞧過呢!」

  她說得好心虛,心裏更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大聲罵她──說謊!

  但她真的不想引起陳琪琪的誤會,若她告訴陳琪琪,傳文康吻過她,那不是嚇死她了?哪有才見面不久,就接吻……

  不!不是接吻,是被強吻!傳文康恨本不是什麽君子,竟然趁她心糟意亂之際就吻了她,他很可惡!

  什麽不會傷到對方的感情和自尊?

  全都是假的!

  每次他以那種眼神、那種口氣、那種態度對待她,就已經大大傷了她的自尊了。

  「語萱,妳沒對我說實話厚~~」陳琪琪暧昧地朝她噘噘唇。

  「我……哪有……」她心跳漏了一拍。

  天哪~~該不會傅文康已把強吻的事說出去了吧?

  如果他真是這樣的男人,她一定拿掃把把他轟出去,而且也不會把房租退還給他!

  「人家傅先生可把妳瞧得仔細了,他對我老公說,妳人不錯,而且還有雙巧手。他很喜歡妳做的水晶珠飾,一大早就打電話來請我向妳訂一只雪納瑞呢!」

  林語萱怔忡了一下。「他訂一只雪納瑞?」

  這雪納瑞水晶珠飾是她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編串好的,也是她最新的嘗試,而且她才做了一個……他怎麽會知道……

  厚~~她明白了,是昨晚──他昨晚進她的房間看到的。

  「妳這雪納瑞做得好可愛,怎麽辦?我想要買耶!」

  陳琪琪一副難以割愛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陳姊,妳喜歡就先給妳啊!」

  「那傅先生怎麽辦?」

  「他……我再做一個賣給他好了。」

  「那這個我先要了。」陳琪琪像怕她會反悔似的,馬上拿錢給她。「多少錢?」

  「三百。」她只算材料費。

  「五百。」陳琪琪把錢硬塞到她手上。

  「太多了,陳姊。」

  她想退錢給陳琪琪,馬上被拒絕。

  「收下!否則我要生氣了。」陳琪琪假裝板起臉。「兩百塊的工錢我已經很占便宜了,妳也是做得很辛苦。」

  「謝謝,陳姊。」

  她知道陳琪琪的脾氣,如果她不收,她可能真的會變臉。

  ☆ ☆ ☆

  林語萱一看到劉嘉良站在病房外低聲啜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口了。

  「嘉良,是不是雨宣她……她……」她不敢說下去,怕自己會承受不了。

  「雨宜她已經穩定下來了,剛才我還以爲她會離開我們。」劉嘉良哽咽地道。

  林語萱背靠在牆上,她怕不這麽做,自己會癱坐在地上。

  「那她現在怎樣了?」

  她知道剛才一定很危急,妹妹這種情況已經開始不斷出現,而且發生的間隔一次比一次更短。

  「她現在在睡覺,只是我很怕……」劉嘉良的喉頭被淚水梗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嘉良,我們去喝杯咖啡好嗎?」

在這個時間她必須要比平常更勇敢、更鎮定。

  劉嘉良點點頭,兩人便到醫院附近的小咖啡館。

  林語萱不只點了咖啡,還替劉嘉良點了份三明治。

  「你要吃點東西。」她對下巴滿是胡髭的劉嘉良說。

「我什麽也吃不下去。」劉嘉良痛苦地道:「只要想到雨宣還在跟死神搏鬥,我就心如刀割。」

  「我真的很感激你爲雨宣付出這麽多,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想你也不想讓雨宣擔心你對不對?」

  在她的勸說下,劉嘉良勉強地吃了一塊三明治。

  「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你太太。」

  「她找妳麻煩了?」

  「沒……有。」

  她不想把王美惠打她一事說出來,免得旁生枝節。

  「但我看得出她真的很愛你、也很傷心。」

  「我跟她緣已盡了。」

  「你千萬別這麽說,同樣是女人,誰也不忍心傷害她。」

  「但我真的沒辦法跟她再在一起了。」

  「不要這樣!她是你妻子,而且她很愛你,但在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肯陪在她身旁支持她,你不知道那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多麽殘酷?」

  她一點也不恨王美惠,相反的還拚命爲她說好話,或許是因爲雖然時間過去,但她還是無法完全釋懷,她曾經也即將是某個人的妻子……

  「語萱,我知道妳想說什麽,但緣分這種事是無法強求的。」

  劉嘉良若有所思的說:「曾有這麽一個故事,有一個年輕男子他本來有一個相戀了七年的女友,後來他們也訂了婚;但是在他們要結婚時,女友卻移情別戀愛上了另一個男子,甚至跟對方結婚了。」

  「那個男子不就很傷心?」

  「傷心得活不下去。但他遇見一個和尚,和尚畫了一個情境給他看。在前輩子有個女子溺水死了,她一絲不掛的屍體曝曬在大太陽下,有三個男人從她身邊走過。

  「第一個只是看了她一眼,說句可憐,便離開;第二個則是看了她一眼,憐惜她芳華早逝,便脫下上衣爲她蓋上才離開;第三個則很有心的把她埋了,並豎了墓碑祭拜。」

  「那後來呢?」

  「原來那名年輕男子的前世就是當時的第二名男子,而女孩後來嫁的人就是第三名男子。緣分就是如此,有些人可以一生一世,但有些緣盡時就無法強求了。」

  劉嘉良的一席話讓林語萱忍不住熱淚盈眶。

  「別哭,語萱,我不是要惹妳傷心的。」劉嘉良輕聲安慰她。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愛雨宣,只要妳了解我就行了。」

  林語萱很替妹妹欣慰,能得到這樣的深情厚愛,不像她跟她那個未婚夫……算是緣盡情滅了吧!

  但上天爲什麽這麽殘忍?反而是再差一步就可以得到幸福的妹妹,要面臨這樣的絕症呢?

  ☆

  傳文康雙手握成拳,隔著一桌之遠,林語萱和劉嘉良的一舉一動全落人他眼中。

  她又哭了!

  她又爲了那個男人掉眼淚!

  他實在看不出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好,可以讓她如此掏心剖肺的對待;更可惡的是,那個男人竟可以欺騙她的感情,而沒有半絲罪惡感!

  真是見鬼了!他幹什麽要如此氣憤?

  就算她哭了又怎樣?她的眼淚又不是爲了他而流!

  就算那個男人是天底下第一大混蛋又怎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幹他屁事!

  但看到林語萱與那個男人相偕離去,他心中的怒火頓時爆開來。

  笨女人,爲什麽要如此執迷不悟?

  ☆ ☆ ☆

  花了兩個小時,林語萱終於把雪納瑞水晶珠飾給做好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傳文康會想買她的作品。

  他喜歡雪納瑞,也就是說他是個喜歡小動物的人,那麽他應該很有愛心才對……

  但他對待她可就一點愛心也沒有!

  聽見樓下傳來開門聲,林語萱心跳漏了一拍。

  他回來了嗎?

  她忍不住走出房間,步下樓梯,正好和准備上樓的傳文康打了照面。

  「欸,你回來了?」

  哇~~她幹麽像個等老公下班回來的妻子?

  「怎麽?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嗎?」他斜睇她一眼。

  她擰起眉心,原本想拿給他的雪納瑞不由自主地握在手心,她悄悄把手放到背後。

  她無意的一個小小舉動竟引起傳文康的誤解。

  「妳爲什麽這麽緊張?這屋子裏沒有其它人吧?」

  「什麽人?」

  她正無法明白他話中意思之際,門鈴響了。

  叮咚──叮咚──

  「會有誰來?」她看向他。

  「我怎知道?!」他聳聳肩"

  ☆

  王美惠在林語萱一打開大門後,馬上像一陣龍卷風一般衝進屋內,而她身後還跟了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

  「就是她!這個狐狸精,她搶了我的老公!」

  王美惠手指著林語萱,一副恨不得能將她置於死地的凶惡狀。

  「妳別胡說!」林語萱大聲的反駁。

  「警察先生,我現在要告她妨礙家庭,你們快把她抓去關!」王美惠說。

  「劉太太,別衝動,一切要有證據。」一位警察勸著。

  「妳快叫嘉良出來,他人呢?妳把他藏到哪裏去了?」王美惠繼續叫囂。

  「嘉良他沒有在這裏──」

  她話才說了一半,迎面一個巴掌落在她細致的臉頰上。

  「死狐狸精,妳把我老公還來,還來!」

  「劉太太,妳冷靜一點。」

  其中一個警察也看不過去了,出聲勸道:「妳別動手傷人,否則對妳沒有好處。」

  「我要她把我老公還我,要不我絕不饒她!」

  王美惠無視林語萱的否認,一把將她推開,大步朝樓上衝。

  「我知道妳一定是把嘉良藏在樓上。」

  當王美惠要上樓之際,傳文康擋住她的去路。

  「妳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林小姐可以反告妳擅闖民宅!」

  「你……你是誰?」

  王美惠打量他一會兒,認出他道:「你是那天爲這個賤女人出面的男人!你果然是她的姘頭,這種千人枕、萬人睡的爛女人你也要?你也未免太沒品味了吧!」

  「請小心妳的用字遣詞!我想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是她的男朋友,這屋子裏除了我之外,沒有其它人。」

  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蹚這渾水,真是有夠莫名其妙!

  什麽男朋友?!這種女人,他才不會喜歡,他爲什麽要這麽自掘墳墓啊?!

  「你嚇不到我的,我偏要上樓找人!」王美惠理直氣壯。「如果我找到嘉良,我一定要告這賤貨,告到她坐牢爲止。」

  「如果找不到呢?」傅文康反問:「那語萱是不是可以反告妳擅闖民宅,這也是要坐牢的,妳先考慮清楚。」

  「我非找不可,讓開!」王美惠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見自己的話沒辦法讓王美惠打退堂鼓,他轉向兩位警察施加壓力。

  「警察先生,你們有申請搜索票嗎?」

  兩個警察面面相觑,知道自已沒有搜索票根本就沒有任何立場進行搜索,趕緊勸王美惠離開。

  「劉太太,我們走了,再這樣下去我們也幫不了妳。」

  「可惡!你們竟然這麽俗仔,你們算什麽人民保母?!你們是豬頭!」王美惠已近乎失去理智。

  「劉太太,注意妳的用詞,我們可以告妳公然侮辱公職人員!」兩位警察異口同聲。

  王美惠發現自己孤軍無援,只得悻悻然的離開。

  ☆ ☆ ☆

  撫著發疼的面頰,林語萱只能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就躲在妳的房間吧?」傅文康冷冷的問。

  原來他根本就懷疑她,那她作再多的解釋也沒有用不是嗎?

  她氣得不發一語,只是瞪著他。

  一股怒火全往傅文康的腦門衝。

  她真的把那個男人藏在房間裏?

  林語萱的緘默引起他更大的誤解。

  「他如果是個男人就叫他出來!」

  語畢,他怔了怔,叫那男人出來做什麽?好好的幹一架?

  沒錯!這正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

  林語萱突然好想大笑,根本不存在的人,要她怎麽叫得出來?

  除非她手上有支仙女棒!

  但如果她手上其有一支仙女棒,她最想做的是先敲醒他。

  見她一動也不動,怒火衝破了他的胸懷。

  「好,我去把他扭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話說!」

  他此刻就像丈夫要捉奸般,怒氣衝衝的步上三樓。

  「欸,你做什麽?」林語萱在他要打開門之際拉住了他。

  看著她那雙盈盈的水眸,帶點楚楚動人的表情,令他的心頭忍不住微微的悸動。

  「他在幹什麽?」

  就算她房裏藏了十個男人也不幹他的事。

  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他想狠狠揍那個縮頭烏龜一頓。

  「他真的在裏頭對不對?」

  說再多也沒有用,林語萱決定以行動來證明。

  她扭動自己的門把將門推開,一副坦蕩蕩樣。

  傅文康快步走入房間,赫然發現裏面別說是一個人,連只蚊子也沒有。

  他猜想,那個男人一定躲在房間某一處,於是他走到衣櫥前……就在他伸手要打開衣櫥時,理智及時回到他腦裏。

  他在做什麽?他這舉動完全不合理!就算真被他逮到那個男人躲在衣櫥裏,他又有什麽權利痛扁他一頓?

  看到傳文康的手停滯半空中不前,林語萱幹脆主動把衣櫥的門打開。

  除了槓子上吊了幾件樸素的洋裝外,什麽也沒有。

  「要不要我打開抽屜讓你看,也許『他』就躲在裏頭。」她沒好氣的說。

  傅文康的臉脹成豬肝色,他怎會聽不出她的嘲諷?!那抽屜小得只夠放衣服而已。

  「不用了!」他咬著牙,懊惱自己的多事。

  好了!這下糗了吧!

  「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吧?」她頭一次發現捉弄人的感覺還不錯哩。

  看他臉色那麽難堪,也算讓她一吐心中的郁悶了。

  傳文康長這麽大頭一次感到這麽窩囊,雖然這次他並沒有親手逮到那個男人,

  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人家的老婆都上門我人了,她也該好好反省一下。

  不過,看她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她大概不明白什麽叫反省吧?

  他僵硬的轉過身,大步的走出房間。

  一看到他離開,她馬上像個洩氣的皮球癱坐在床沿,這才發現雪納瑞一直緊緊握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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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香的味道!

  傳文康原本的煩躁在瞬間被好奇取代了。

  這味道像極了他小時候母親做給他吃的高麗菜飯的味道。

  自從他母親去世後,他就不曾再聞過這味道。

  是他的錯覺嗎?

  爲了證明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順著香味走。

  終於在廚房裏我到香味的來源。

  電飯鍋正冒著熱氣,那味道正是他小時候吃過的高麗菜飯的味道。

  一股衝動讓他忍不住掀起鍋蓋,鍋內香噴噴的飯菜,馬上勾起了他無限的回憶,而那熱氣也讓他的雙眸微微發熱。

  他想起了疼愛他的母親。盡管這麽多年他已學會將思念隱藏,但他很明白這份思念是他心靈上最脆弱的一個點。

  「你在幹什麽?」

  林語萱沒想到自己一進廚房,便見到他對著電飯鍋發呆。

  「我……」

  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被逮個正著,他一臉尴尬;也因太過震驚了,他急忙地想把鍋蓋蓋回去,不料手指卻被燙個正著。

  「噢!」他趕緊對著手指吹氣,試著降低溫度。

  「過來!」

  林語萱二話不說,把他的手拉到水龍頭下衝冷水。

  看著她專注的表情,他的心突然感到怦然一動。

什麽啊!見鬼了,他怎麽可能爲這樣的女人心動呢?

  「覺得好一點了嗎?」

  林語萱取過一張餐巾紙替他的手擦幹。

  「好多了!」該死,他的心怎麽好像漏了個節拍?!

  「你幹麽掀我的電鍋蓋?」她發現自己終於逮到可以嘲笑他的機會了。「欸,你該不會想偷吃我做的高麗菜飯吧?」她嬌俏地嘴角微揚瞅著他。

  「嗯……欸……」真是見他個大頭鬼!他居然找不到話說。

  林語萱看著他困窘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

  「這飯應該可以吃了。」

  她取來一個湯匙挖了一小口飯試吃。

  「嗯,味道剛好,一定不錯吃,你要吃嗎?」

  「嗯……好。」這味道他太懷念了。

  林語宣拿了個碗將飯盛入。「別期望太高,說不定你不會喜歡吃。」

  「味道不錯。」他吃了口,不得不稱贊她的好手藝。

  「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

  其實她不是特別喜歡吃高麗菜飯,真正愛吃的是她的妹妹,今天她就是爲她而做的。

  呃……他的好胃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是第一個稱贊她的,那麽還有誰說過?

  那個男人?

  「他很喜歡吃高麗菜飯?」他有些嫉妒。

  「嗯。」

  她忙著把飯裝入提鍋內,待會,劉嘉良要過來拿去醫院給她妹妹吃。

  叮咚──門鈴響了。

  林語宣連忙拿著提鍋跑出去。

  傅文康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也跟著出去。

  「嘉良,你來得剛剛好,這飯還熱著,你快拿去。」她把提鍋交給他。

  「那我走了。」

  劉嘉良拿了提鍋,立刻離開,奔向他心中最愛的女子。

  望著劉嘉良離去,林語萱的雙眼氤氲。妹妹究竟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吃她做的飯呢?

傳文康看著林語萱停在大門口望著心愛男人離去,那副落寞的模樣,讓他好想衝過去將她用力搖晃,讓她可以清醒一點。

  天底下男人何其多,爲什麽她非要這麽委屈自己不可?

  跟另一個女人搶一個男人有什樂趣?

  「真是……犯賤!」他忍不住脫口驚出。

  「你說誰犯賤?」林語萱聽得可清楚了。

  「還不就是……妳!」

  他豁出去了!

  「若不是那個男人對妳不了降頭,就是妳中了邪!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妳,剛才他關心過妳所受的委屈了嗎?他什麽也沒說,拿了東西便迫不及待的離去,這樣的男人值得妳愛嗎?」

  「愛不愛是我的事!」他到現在還這樣說她?他跟她的未婚夫一樣,完全沒有認真去了解她!

  她握緊手心,被手中的水晶珠飾給刺痛了。「這個是你要的東西!」

  她把雪納瑞遞給了他。

  「妳做好了?」

  「對!」

  「多少錢?」

  「五千!」

  她本來想送他以表昨晚的歉意,但現在她才不做這種傻事,她要他爲剛才罵她「犯賤」兩字付出代價。

  「五千?」他雖以置信的瞪著她。「妳是土匪!」

  「現在六千!」她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妳──」他氣差點岔掉。「妳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要,我可以把它賣給別人。」說著,她便伸手要取回。

  傅文康馬上像是稀世珍寶般把它緊緊握在手中。

  「誰說我不要,五千是嗎?」

  「七十!」這是爲了懲罰他想討價還價。

  「妳!」

  「嗯?」她給了他一個如果再講價就等著瞧的眼神。

  「好,七千就七千!」他認了!

  林語萱唇角上揚,她發現原本的壞心情已不見了。

  ☆ ☆ ☆

  林語萱發現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而要刻意忽略他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事。

  像每天早晨下樓都可以聞到的咖啡香,像浴室裏若有似無的男性古龍水香味,即使他不在家都令她感到緊張不安。

  更讓她感到惶恐的是……她發現自己每天有十幾次想到他,腦海總不斷浮現他的身影,想他到底在做什麽……

  未婚夫的身影越來越淡薄,對於那段差一步就要進禮堂的愛情,她竟然會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相反的,她每次見到傅文康,就忍不住心頭大亂,那種情不自禁的感覺,就連剛開始跟未婚夫在一起時,都沒有這樣過。

  這代表什麽?

  她拒絕去想。她不想再碰到另一個讓她傷心的男人了。

  而且現在值得她操心的事多得很,雨宣的情況比先前更加惡化了,讓她身心俱疲。

  每次她到醫院,總是看見妹妹在昏睡中。

  今天的情況也是一樣。

  在俯身輕撫她妹妹的臉並輕吻一下後,她才返回家中。

  她疲憊地打開大門,此刻她只想洗個熱水澡,讓自己可以纾解一下疲憊。

  拿好換洗的衣服,她立即往浴室走去,輕轉門把。

  當察覺到傳文康在浴室裏時,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走進門去。

  他顯然剛衝完澡,全身赤裸裸的。

  受到驚嚇,所以他伸手拿浴巾的動作停頓下來,水滴沿著他的肌膚下滑。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以爲屋子裏沒人,完全沒料到會往這裏見到他。

  林語萱失去了反應能力,只能睜大雙眼站在原地,心髒猛跳、口幹舌燥。

  她太遲鈍了,而且她若不是那麽震驚,沒有因爲看見他而嚇呆的話,馬上轉身離開就好了……

  但偏偏她的腳像生了根一樣,視線無法離開他的身體。

  暈眩地凝視順著他肩膀下滑的水滴,滑到他胸前溫潤的毛發,再滑落到平滑結實的腹部,直落到……

  林诏萱喘了一口大氣,驚嚇得甚至沒想到要轉移目光,更不用說離開那裏了。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全身肌肉緊繃,因爲認知到他的男性而顫抖,自己體內深處也暗自起了女性的自覺與反應……

  然後她聽見傳文康咒罵一聲,看到他抓起浴巾。

  他突兀的動作令林語萱脫離了恍惚狀態。

  「啊……」她輕聲驚呼,笨拙地轉身,盲目地衝出浴室,幾乎撞上浴室的門,這才衝回她自已的臥室。

  林語萱在自己的床前,全身顫抖,兩手緊捂著燙熱的臉,緊閉著雙腿,試圖抹去她所看見的,以及她自己驚人的反應。

  他爲什麽不鎖好門?

  在責怪他之後,繼而來的是更大的自責。

  噢~~爲什麽她沒先敲敲門?

  爲什麽當她醒悟到他在裏面時,她不立即轉身離去?反而像個初次見到男人身體的小女生一樣瞪大雙眼,在見到他的男性特征時,驚嚇得無助她呆立在那裏?

  當她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她差點認不出那是自己。

  她的臉脹紅,兩眼目出陌生的火光,頭發因雙手捂住臉而散亂不堪──

  即使隔著胸罩,仍然可以相當清楚地感覺到她變堅挺的乳尖。

  天啊!她剛才在浴室裏時是不是就是這副模樣?

  他有沒有……她舔舔幹燥的嘴唇,想起她當時凝視著他,隨著那小水珠移動視線,直到──

  是不是因爲她,他的身體才……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不!」她極力的否認。

  這時她聽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身體馬上變得僵直,凝視著她關緊的臥室房門,心髒猛烈跳動。

  他……會進來責怪她嗎?

  一秒、兩秒、三秒……她猛烈的心跳不斷隨著時間而加速。

  呼~~

  在聽到傳文康的房門「砰」一聲關土時,她大口的喘了口氣。

  老天爺,她表現得有夠像個傻瓜!

  但令她更痛苦的是──她遲早都得面對他。

  ☆ ☆ ☆

  林語萱在房裏躲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鼓起勇氣步出自己的房間。

  當她走進廚房時,傅文康已經十分悠哉的在泡咖啡。

  她不想轉身離開,但還是遲了一步,他在她進去時便轉過身來,默默端詳了她好久,令她再度感覺到一顆心猛跳,臉又發燙起來。

  她發現自己根本失去抵抗的能力,因爲在他那雙灼灼的亮眼凝視下,她就像是受傷被捕的獵物,只能乖乖任他宰割。

  「要不要來杯咖啡?」他平靜地問她。

  她幾乎笑出聲來──她實在是太緊張了。

  她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在咖啡濃郁香味的誘惑下,改變了主意。

  當他爲她倒咖啡時,她聽見自己幾近道歉地說;「我以爲你出去了……我沒看到你的車子,」

  半吞半吐地說完這句話,她在內心暗暗咒罵自己,告訴自己該道歉的人是他,不是自己,畢竟,是他──

  「車子在保養,他們明天一早會開過來給我,我今天晚上有個約會,所以先回來衝澡換換衣照.跟妳一樣,我本來也以爲屋子裏只有我一個。」

  他的語氣後悔的成分多過於抱歉,林語萱在心裏比較著男女之間態度的不同──

  一個被另人撞見的女人會深深感到難爲情、受屈辱,而他……如果他倆之中有人感到羞恥,她懷疑是自己。

  與其說是因爲他的裸體,不如說是因爲她自己的反應。

  她希望他沒注意到她的反應。

  一時間,她以爲他會不發一言地放過她的反應不提;然而,正當她要松一口氣時,他擡起手,而她驚覺到他的手指觸膜著她發燙的臉──冰涼、幾近於輕撫,令她蜢然退開

  「臉這麽紅,難道是因爲在浴室裏發生的事?」他譏诮的說。

  她整張臉都快燒焦了。

  林語萱無法說任何話,無法看著他,恨他提起增加她的尴尬。

  「你當然明白──」她尴尬得嗓音都變低喃了。

  「我當然明白爲什麽我覺得尴尬……」他打斷她的話,同意她的說法。「但是妳是個女人,不是個女孩,而且是個有情人的女人──」

  「就因爲這樣我沒有權利因爲看見……因爲剛才發生的事而尴尬?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她因爲他話中所暗示的而感到氣憤。

  什麽情夫?他的說法還真令人吐血!

  就算她曾經當過人家的未婚妻,但……她就是沒跟男人進展到那一步過嘛!

  「不是妳沒有權利,」他義正嚴辭的更正。「而且我能理解妳因爲我……因爲我的生理反應而感到氣惱、被冒犯。但令我好奇的是妳的反應,妳怎麽會這麽難爲情?妳嚇得好像……」

  他停下來,看見她往後退縮,彷佛他的身體已碰到她一樣。

  他皺起眉頭凝視著她脹紅的臉和緊繃的身體。

  「妳的反應真讓我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什麽?」

  「妳對男人的身體應該不陌生吧?」他終於挑明了講。

  「你太可惡了!」她哽咽地向他挑戰。「這就好像說一個有男朋友或有情人的女人,無權爲一個男人當街向她暴露身體而感到受冒犯,或者她無權反對被強奸──」

  「等一等,妳是在暗示我是那種無恥的男人嗎?」他猛然打斷她的話。

  「你想對號入座我他沒辦法!」她大聲糾正他。「你沒權利只因爲我有個情人就說我不會被嚇著!」

  「那究竟是爲什麽?」他冷笑。「妳是被我的身體嚇著,還是我對妳的生理反應呢?」

  她無法迎視他的目光,只覺得全身彷佛著了火般發燙著。

  剛才她以爲他一定像她一樣急於裝作沒事,沒想到他竟這樣肆無忌憚的跟她敞開來談,甚至還刻意以他巨大的身軀步步朝她逼近。

  她覺得自己像被獵人追捕的獵物,無處可躲、無法後退、無法裝成不在乎。

  「像妳這樣的女人……」他繼續道:「一定很清楚自己對男人的影響,還有……他們對妳的生理反應。」

  林語萱肌膚下的細小神經禁不住地活躍跳動起來。

  傅文康那暧昧的語氣,使得她興起了她最不想要、那種令她四肢無力的反應。

  一股細微而猛烈的興奮和緊張,促使她繃緊全身肌肉,抗拒那所傳達的訊息。

  「我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了。」她沙啞著聲音告訴他。

  當她轉過身時,只聽見傅文康那充滿嘲諷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告訴我妳還是處女!」

  嘲諷的話像箭般射向她,令她幾乎窒息。

  她想大聲告訴他──我是處女!

  又不是我願意的,我的前任未婚夫堅持要先結婚才上床啊!

  但這根本無濟於事不是嗎?

  她咬緊牙根,決定充耳不聞,大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

  林語萱不斷做深呼吸,試圖讓自已恢複平靜,但是每當開始覺得有點放松下來時,他對她說的話便重新出現,更可惡的是,還伴隨著傅文康清晰鮮明的裸體,在腦海中浮現。

  天哪~~她是瘋了不成,怎麽會老想到他一絲不掛的模樣?

  從她臥房窗口可以清楚看見小徑,當她看見一部出租車沿著小徑開過來,醒悟到這是要來接傅文康去赴晚餐約會時,她才終於松了口氣,拿了換洗衣服步向浴室,並牢牢將浴室門鎖上。

  莫名地,她才一遊浴室,立刻感到全身灼熱。

  尤其她一進浴缸,在擦沐浴乳時,她竟又想起傅文康身體的氣味和影像。

  而她的身體也隨著她的記憶而起了反應,她的雙乳沉重柔軟,小腹悸動著,雙腿出奇的覺得軟弱無力。

  她到底怎麽啦?居然對一個她幾乎不了解、甚至不喜歡的男人起這樣的反應。

她氣憤地用力刷洗自己細嫩的皮膚,直到感到疼痛爲止。

  她迅速地衝掉身上的泡沫,笨拙地用大浴巾擦拭自己的身體,試圖否認她的生理反應,更因爲羞恥而幾乎掉淚。

  她用力地甩了下頭,試圖驅散有關傅文康的一切念頭,包括想著他今晚在什麽地方、跟誰在一起?他說約會,那對方應該是女的,是他的女朋友嗎?

  什麽樣關系的呢?只是普通朋友還是親密愛人……

  在驚覺到自己的思路又脫軌時,她猛然踩煞車。

  現在她應該想的是妹妹,不是傅文康。

  他跟她一點關系也沒,一點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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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接到嘉良的電話,林語萱匆匆忙忙的趕到醫院。

  「嘉良,出了什麽事?」

  在電話中劉嘉良已告訴她妹妹的病情沒有問題,她很好奇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竟讓劉嘉良在晚上打電話要她趕來醫院裏。

「今晚恐怕要讓妳來陪雨宣了。」劉嘉良一副痛苦的表情。

  「怎麽了?」她知道一定出事了,否則他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是美惠她……」

  「她怎樣?」

  「她鬧自殺,現在被送往醫院。」

  「那你快去看她,雨宣有我陪著,你不用擔心。」

  在她的承諾下,劉嘉良才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

  走進病房,林語萱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悠悠轉醒。

  「雨宣,妳醒了?」她關心的詢問。

  「姊?妳……怎麽來了?」林雨宣看向她的身後。「嘉良呢?」

  「他有些事要辦,今晚讓我來陪她。」

  她撫摸著妹妹手背已失去光澤的肌膚,眼眶一陣灼熱。

  「姊,妳上來跟我一塊睡好不好?」林雨宣拍拍身邊的位置。「我們好久沒睡在一塊兒了。」

  「好啊。」她小心翼翼的躺在妹妹身邊。「我們好像回到小時候了耶。﹂

  她有種重溫童年的感覺。

  「是啊,我記得我們剛到孤兒院時,我每晚都哭,妳總是輕輕拍著我,然後對我唱歌、說故事,雖然那些故事現在想起來好好笑,可是我好感激妳是如此疼我。

  「妳跟我雖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妳卻可以像個大姊姊般照顧我,而我什麽也不會,只能跟個懦弱的小老鼠一樣一直哭……我真的好沒用……」林雨宣回憶著道。

  「不,雨宣,妳錯了。」林語萱紅著眼眶。「妳並不懦弱,妳是我最大的支柱!如果沒有妳相陪,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姊,妳記不記得十二歲那年我們許了一個願望?」

  「記得。」她爲當年幼稚的想法而忍俊不住。

  「那時我們說,我們長大後要在聖誕節時一起結婚。」

  「嗯。」

  「那妳一定要完成這個夢想,在今年聖誕節時結婚喔!」她充滿期待的說。

  「雨宣,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舉行婚禮──」

  「不,我恐怕要令妳失望了,我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胡說,妳會好起來,聖誕節就快到了。」

  「姊,別安慰我。」她柔聲說:「最近這兩天很奇怪,我本來一直以爲要死之前我會恨害怕,必須假裝我不怕……但沒想到我真的不怕,我覺得非常平靜祥和。」

  一看到妹妹閉上眼,林語萱、心一頭一窒,強忍住差點哭喊出來的衝動。

  彷佛聽見她悶在心裏的哭喊,林雨宣又經輕睜開雙眼,虛弱地安慰道:「別擔心,時候還未到,不會是今天晚上,不過快了……」

  ☆ ☆ ☆

  究竟是怎麽了?

  傅文康十分震驚自己竟然無時無刻不想到林語萱,就連跟最要好的哥兒們見面,自己也心神不甯。

  「怎麽了?文康,你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伍逸森關心的注視著好哥兒們。

  「有嗎?」他尴尬的笑了笑,他還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呢!

  「該不是雪莉又追來了吧?」

  伍逸森口中的雪莉是一個不斷倒追傳文康的女子。

  傳文康早就表明心意,甚至非常堅決的拒絕了她,可是她始終不予理會;更可怕的是,她彷佛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誓言一定要傳文康當她的老公。

  「別跟我提她!」

  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煩雪莉,一個林語萱已夠令他頭痛的了……天哪~~他怎麽又想起她了?

  爲了讓自己不再想到她,他趕緊轉了個話題。

  「你怎麽會突然來到台灣?」傅文康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特地來把美眉的吧?」

  「如果我可以這麽好命就好了。」伍逸森歎了口氣道:「我是臨危受命而來的。」

  「什麽意思?」

  「我的頂頭上司史帝夫,他要我來台灣尋找他女兒的下落。」

  「他有女兒?」據他所知,史帝夫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孤獨老人。

  「而且還是一對雙胞胎呢!」

  「這倒是新聞。」

  「不只是新聞,而且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伍逸森好奇的打量他道:「別談史帝夫的家務事了,說說你這次假期過得如何?」

  「還好。」

  「有沒有豔遇?我聽說台灣女子現在很OPEN,而且對外國來的男人很有興趣,應該有不少女子拜倒在你的西裝褲腳下吧?」

  「OPEN我不否認。」像林語萱就是一個例子,0PEN到去介入別人的婚姻。

  「傳言是真的?有多OPEN?你都在哪兒遇見這些美眉?PUB?」

  「什麽美眉?!我一個也沒遇到,而且我來這裏是想放松,讓自己度個假,我才不去那些嘈雜的地方。」

  「嗟!那剛才你還說得煞有介事似的。」伍逸森取笑道。

傅文康喝了口啤酒,若有所思的說:「如果一個女人她介入了別人的婚姻,你會如何看待她?」

  「以平常心看待羅!」伍逸森一副沒什麽的口吻說:「婚姻這檔事本來就沒個准,反正合則聚,不合則分……」

  「但是如果沒有第三者,婚姻本來不會破裂。」

  「我知道妳父母的婚姻讓你心裏存有很大的陰影,但有時一個婚姻會有問題,不一定是有了第三者,所以你不能太主觀。」伍逸森中肯的說。

  他真的是太主觀了嗎?

  但如果沒有第三者,他父母就不會離異,他的母親也就不會死,他也不會有個殘缺的童年……

  總之,這不是主觀,而是他慘痛的經驗。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我認識了一個女子,她──」

  「她是誰?你的新歡?」

  「呿!什麽新歡?!她是我的房東。」

  「老太婆一個?」對伍逸森而言,房東一定是年紀大的人。

  「才不是,她年紀很輕。」

  「你喜歡她?」伍逸森像發現新大陸似的。

  「呃──」他差點被喝下的啤酒嗆到。「你別胡說!她已經有情人了。該死的是,她的情人是個有婦之夫;更可惡的是,她執迷不悟,爲了那個男人可以忍氣吞聲,承受所有委屈!」

  「噗!」伍逸森將口中的啤酒噴了出來。「你對她好像很不滿?」

「沒錯!她是一個蠢得不得了的女人!」他氣憤填膺。

  「你喜歡她?」

  「我怎麽會喜歡一個介入別人婚姻的女人?」他嗤之以鼻。

  「可見她一定很愛她的情人,要不她怎麽會對你這個多金的大帥哥視若無睹。

  聞言,傅文康更氣憤難平。

  他也想不懂那個男人有什麽魅力,竟可以讓林語萱爲他死心塌地。

  「不提她了,這種女人不值得我們去操心!」他舉杯一口仰盡。

  「我哪會操心,是你在操心吧?」伍逸森譏诮地看著他。「你真的不喜歡那個女人?」

  「她只是我的房東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他心中出現了令他震驚的另一個聲音。

  「文康,你知道我們認識這麽久,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在我面前提到女人,真的是第一次喔!很難得!」伍逸森啧啧稱奇。

  「真的是第一次嗎?」他竟把第一次給了那個女人!

  「我好想看看你的房東,這真的太神奇了~~」

  伍逸森越來越好奇,到底是哪種女人可以讓傅文康如此在意?

  「是你發神經吧?!那種女人根本下值得去關心,我們今晚喝個痛快。」

  「好,喝個痛快。」

  ☆ ☆ ☆

  奇怪!

  明明喝了很多酒,爲什麽他的腦子還是這麽清醒?

  傳文康震驚地看見窗外已經快天亮了,但他卻不想回房間去睡覺,只因林語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一整個晚上!

  可惡!她爲什麽可以放蕩到這種程度?

  她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但更可惡的是──他居然等了她一個晚上!他是吃錯藥了嗎?

  她愛跟誰在一起過夜幹他屁事!

  但他就是越想越氣憤,胸腔內的怒火像積滿能量的火山,隨時要爆發出來。

  不!他八成中了邪,不該是這樣的!

  他要去睡一覺,也許睡醒了,他就會恢複正常一口。

  可是當他才走上樓,便聽見樓下傳來開門聲。

  她回來了!

  終於捨得離開那個男人一了!

  管她的!他現在要去睡覺……

  但他的雙腳卻跟他唱反調,不朝房間走而是走下樓去。

  ☆

  即使妹妹一整晚病情都很穩定,但是只要想到醫生剛剛巡房時對她說的話,林語萱的眼前就是一片模糊。

  林小姐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如果她有什麽心願未了,就盡量滿足地……

  每次聽到類似這樣的話,就讓她心驚膽跳。

  「妳回來了啊?」

  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她連忙擡起一只手,迅速擦掉臉上的淚水。

  「妳徑常整個晚上不回家嗎?」

  雖然傅文康的聲音平板冷淡,不帶任何感情,但不知怎地,林語萱卻覺得他好像在壓抑著強烈的憤怒?

  「妳知不知道妳這麽莫名其妙不回家,會讓人替她擔心?」

  話一出口,他就想一拳打昏自己,誰會爲她擔心?

  他嗎?

  見鬼了!

  他馬上越描越黑地解釋道:「我沒什麽其它意思,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就必須相互關心一下,妳不回來至少也打個電話,免得我像個傻瓜一樣──」

  一見到林語萱那雙茫然不解的雙眸,傅文康馬上住了口。

  等她一整晚已夠像個傻瓜了,現在的他更像傻瓜!

  人家去跟情人情意綿綿,他操心個什麽勁兒?

  「一樣什麽?」她不明白他爲什麽要對她發這麽大的脾氣,她做錯了什麽?

  「跑去報警。」他繼續嘲諷地說:「我也不是要妳對我交代什麽,但這是基本的禮貌,妳懂不懂?愛上一個有婦之夫讓妳完全失去理智了嗎?」

  失去理智的人是他吧?

  林語萱仍只是怔忙的看著他,一語不發。

  傅文康始料未及的攻擊,令她震驚得無法替自己辯護。

  她好疲憊,竟然會覺得他好像一個憤怒的丈夫,在責問一個紅杏出牆的妻子?

  丈夫?

  妻子?

  她真的是胡塗了,怎麽會想到這個?

  她抖落一整個晚上昏沉沉的痛苦和絕望感,試圖讓自己的頭腦和思路清楚一些,准備喚回她的防護罩。

  他又不是她的什麽?!憑什麽用這種責備的口氣盤問她的行蹤!

  「我不用回答你!」

  她的憤怒是她最佳的防衛!

  「這是我家耶,而且我是個成年人,就算我想整個晚上待在外面,也是我的事,不關任何人……包括你內在!」

  她火大了!

  但他更火大!

  「妳倒說得振振有詞。」他咆哮地道:「也許妳徹夜未歸不關我的事,但是妳有沒有一點羞恥心?當妳跟別人的老公甜甜蜜蜜在一起時,那個太太可能流了一整夜的淚。」

  他不屑的語氣含林語萱快氣瘋了!

  她是在醫院陪妹妹,而他竟把她想得那麽不堪!

  「也許妳快活了一夜,但顯然他今天早上就迫不及待地甩掉了妳。妳有沒有想過,他只是在玩弄妳而已!」

  面對他一而再的指責,她已完全失去了自制,情緒更是洶湧澎湃,令她忍不住憤恨地大叫出聲。

  「你夠了你!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有什麽權利批判我、譴責我?」

  她猛地感覺到淚水正刺激著她的眼睛,知道如果自己如果不恢複自制,她會完全崩潰。

  這是她目前最不想面對的事。

  她需要甯靜、獨處、睡眠……她的神經緊繃,全身十分緊張……

  她想要開口對他尖叫,一直尖叫到一切都消失……不再有痛苦、憤怒、怨恨、苦悶,什麽都沒有。

  「妳還不覺悟嗎?明明不值得,妳卻還沉淪。」

  傅文康尖銳地質問道:「妳就這麽傻嗎?明知道他欺騙了另一個人跟妳在一起,而那個人會經是他發誓要愛她一輩子的女人;說不定有一天他也會欺騙妳,妳的下場會比那個女人更慘,妳不怕嗎?」

  該死!他幹麽對她說這麽多話?

  雨宣跟嘉良的愛情也不容讓他這樣誣蔑!

  林語萱想開口辯駁,但一陣昏眩讓她幾乎我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沒有力氣跟他抗爭,因爲她必須保有最後一絲精力,陪伴妹妹,而不是浪費在一個對她不了解,只會不斷誤解她的男人身上。

  「你烏什麽要管我?」她聲音嘶啞地問。

  傅文康繃起冷冷的臉。

  對啊,他幹麽管她呢?

  「我不是要管妳,我只是在爲妳擔心──」他蓦地住口。

  SHIT!他在說什麽?

  他擔心她?

  可笑到了極點!

  當她正跟她的情人情意綿綿時,他擔心她做什麽?

  他是吃太撐了嗎?

  林語萱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看著他。

  他在擔心她?

  這真荒謬……也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直覺地否認。

  「是,我他不柑信,我剛才只是胡說八道,妳的事我一點也不在乎!」

  他像個負氣的小孩大步地走出大門。

  ☆

  林語萱對他的反應完全沒辦法思考,直到聽見大門「砰」地發出巨響,她那遲緩阻塞的思路才慢慢恢愎正常運轉。

  爲什麽他用輕蔑又粗暴的言語攻擊她之後,卻說出他關心她這樣的話?

  他輕視她!

  但他也擔心她!

  她的喉頭湧上一陣酸楚,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一點微弱的依靠。

  這樣的情緒起伏絕對不是因爲傅文康,而是自己太脆弱了。

  對,就是因爲自己太脆弱了,所以剛才她才任由他的斥責像一記記拳頭落在她身上。

  但他的斥責……大部分並不是衝著她,反而像是在爲她叫屈一樣!

  天哪!她到底怎麽了?她疲倦地自問。

  爲什麽自己會不生他的氣,還替他找借口呢?

  她發現自己的情緒已不穩到了危險的地步,不禁震驚得打了個寒顫。

  不必在乎他有什麽反應……她不斷告訴自己。真的不必在乎他……妳有更重要的事要在乎,遠比他更重要的……

  ★※★※★※

  伍逸森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猛灌啤酒的哥兒們。

  「別告訴我昨晚你還喝不夠,所以今天一大早又跑來找我續攤!」他開著玩笑,試著讓氣氛變輕松些。

  他知道一定出了什麽事,才會使得一向自制力很強的傅文康變得如此失控。

  「可惡!」他掐扁手中的空啤酒瓶。

  「你很生氣厚?」伍逸森打趣的說,

  「生氣?哼!我才不會爲了一個蠢女人生氣,不值得!」他憤憤不平的說。

  「是厚~~」伍逸森斜睨著他,好想拿面鏡子給他看。「你說的蠢女人是誰啊?」

  「就是那個笨蛋!」他哼道。

  「你的房東?」他幾乎一猜就中。

  「除了她還自有誰比她更蠢?!明知道那個男人不會給她幸福,她卻還是執迷不悟!」傅文康越說越激動。

  「那個男人不能給她幸福,那誰可以呢?」伍逸森故作沉思狀。「誰都可以啰?」他在引君入甕。

  「當然。」回答太迅速令傅文康後悔莫及。

  「真的?」

  「你……你也可以。」他轉得很硬。

  「我?」伍逸森指指自己的鼻尖。「你真的這麽認爲?」

  「沒錯。」他還在ㄍㄧㄥ。

  「那拿來!」伍逸森把手伸向他。

  「拿什麽?」他想了一下,拿了一罐啤酒給他,卻遭退還。

  「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你的住址。」

  「你要住址做什麽?」

  「追你的俏房東啊!」伍逸森戲谑地道:「也許我就是她的真命天子,我正是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

  「你才不是!」他越聽越覺刺耳。

  「你吃醋了?」

  明知不可捋虎須,但是難得見到好哥兒們失控,伍逸森忍不住促狹道:「難不成你愛上了她?」

  「見你的大頭鬼!我怎麽可能愛上她?!」

  嘴裏雖極力否認,但伍逸森的話卻給了他心頭重重一擊。

  不!他怎麽可能愛上林語萱?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有可能愛上她,唯獨他就是不可能!

  「我說對了嗎?」

  語畢,迎面就被扔了一罐啤酒,幸虧武逸森反應夠快,趕緊接住,才沒被K中。

  「你說錯話了,罰你喝十罐!」

  傅文康又朝他連續扔了好幾罐啤酒。

  天哪~~他只不過才說錯了一句話,就慘遭如此悲慘的懲罰。

  十罐啤酒空腹喝,不傷肝傷胃,也會喝出個啤酒肚。

  但如果他說對了呢?那他不是白喝了?他今天是犯什麽衰?伍逸森暗暗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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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到醫院緊急通知,林語萱幾乎是馬上趕到醫院。

  然而,她還是遲了一步。

  她甚至連妹妹的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

  林雨宣香消玉殒。

  下午時光早已轉成傍晚,而傍晚又轉成黑夜。

  即使劉嘉良的手擱在林語萱肩上,給她一點力量,但是失去妹妹的傷痛已將她狠狠打倒。

  雖然知道妹妹已經離她而去,但她仍然緊緊的擁抱著她,讓自己一直抑制住的淚水宣洩出來。

  「語萱,別哭了,雨宣她會難過的,歡喜的送她走,讓她了無牽掛,她可以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快樂和幸福。」劉嘉良超然的鼓勵她。

  「我不哭,我真的不哭。」但她的淚水就像決了堤無法止住。

  「語萱,雨宣走得很安詳,她從病痛中解脫了,她在笑,妳看看。」劉嘉良溫柔地道。

  林語萱含著淚注視妹妹的遺容,果然在她的唇角見到一抹微笑,彷佛叫她要安心。

  也許天人永隔是悲傷的,但是可以從病痛的折磨中解脫,她應該要爲妹妹開心。

  「我出去辦一些手續,順便跟殡葬社的工作人員商討一些要處理的事項,妳可以一個人在這裏嗎?」劉嘉良不放心的問。

  「你不必膽心我,我想多陪陪雨宣。」她輕聲回答。

  劉嘉良點點頭,靜靜地離去。

  後來林語萱不知道自己待在妹妹身邊多久,也不記得對她說了些什麽,只知道自己說太多話,導致喉嚨部痛了……

  「語萱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也不知道劉嘉良何時又返回她身邊,她整個人全都麻痺了。

  明知道妹妹已經死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她就是無法完全接受。

  不!她必須要做一些安排……至少爲妹妹做一些事……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她像個幽魂般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想做些什麽,但卻什麽也沒法做。

  自從她們父親拋棄了她們姊妹倆後,她們就一直相依爲命……但現在……她的妹妹死了,這世上與她最親的妹妹……真的已經死了!

  當她學著去面對這殘酷的事費時,她開始激烈地顫抖,因爲震驚和失落而覺得反胃……

  此刻電話響起,但她沒有埋會。

  她現在只想跟自己的記清和悲傷獨處……

  她強迫自己洗個熱水澡,然後她發現自己累得不想穿衣服,只套上一件浴袍。

  這時她記起在醫院時劉嘉良給她的一個袋子,是雨宣要給她的。

  她打開袋子,裏面有兩個禮盒.一大一小,還有一封信,信是寫給她的她雙手顫抖的將信打開──

  姊:

  請不要難過,死亡是我解脫痛苦的最好方法。雖然我很捨不得離開妳,但是上天要做這樣的安排,我也只能無奈的接受。

  從小到大,妳是我的依靠,即使媽媽很早就離開了我們,即使爸爸他不在我們身邊,但是因爲有妳,我從來也不覺得狐獨。謝謝妳這麽多年的照顧、疼愛,如果下輩子我可以選擇,我希望可以再當妳的妹妹。

  盒子裏有一件新娘禮服,是我對妳的祝福,耽誤了妳的婚事,不好意思。妳要當個漂亮的新娘子,也算替我圓夢。

  另一個盒予是我要送給爸爸的,是一支表,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爲了替我們買過年的新衣服,他典當了他的表;所以我相信他不是故意遺棄我們的,而是他忘了與我們約定的時間。

  我相信他會回來找我們的,請你替我把這支表送他,算是我留給他的小小紀念。

  最緩,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要當個聖誕節的新娘喔!

  當林語萱看到妹妹送給她的新娘禮服、送給父親的手表,悲傷之情淹沒了她。

  「不……不……不……」她痛苦地大叫。

  沉浸在悲隔之中,她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直到傅文康在房門口出現,她才記起這屋子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出了什麽事?」

  傅文康注視著淚流滿面的她,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揪疼。

  「我……」妹妹兩個字被淚水梗在喉嚨裏發不出聲音。「死了………」

「死了?」傅文康怔了怔,看著床上的新娘禮服和男人的手表,一個不祥的念頭閃過他的心頭。

  「怎麽死的?」他的心跳加快,興奮多過好奇。

  「癌症……」她悲傷得無法細想,只當他指的是她妹妹過世的事,哭泣地道:「我沒想到昨晚是我們的最後一夜,如果我知道會渲樣,我說什麽也會留在她身邊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那個可惡的男人死了?.

  是天譴吧!

  她幹麽要爲他哭得那麽傷心?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個男人而已。

  「別哭,人死不能複生!」

  他粗聲柚粗氣的,再次瞄到一旁的新娘禮服和男人手表,心裏又是一陣憤怒。

這笨女人居然環想跟耶男人結婚?明知那男人快死了,還這麽笨!

  還好那男人死得快,要不然她不就要守寡了?

  「這是他送的?」他吃味的問。

  她悲傷的點點頭。「這是我們的約定!」

  他火更大了!

  笨、笨、笨,跟一個到死還不忘風流的不負責的男人約什麽鬼定!

  「她希望我可以在聖誕節結婚……她怎麽可以這樣就走了?她不知道我有多麽難過嗎?現在我一個人好孤單--」

  「別哭了!」她的淚水打亂了傅文康的心。

  她仍不斷落淚,那梨花帶雨的楚楚可憐樣,撥動了傅文康心底最深最柔軟的那根弦。

  他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抱,讓她在他懷中宣洩悲傷……

  悲傷至極的林語萱無法去想怎麽回事,只是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緊偎著他,聽著他輕柔的安慰。

  當她感覺到他輕輕撥開地散落到臉上的微濕發絲,並且試著輕輕推開她,好保持一點距離時,她像個尋求母親溫暖的小BABY,抗拒他的企圖、緊緊攀住他,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她嘶啞地。

  他讓她感覺那麽安全、那麽溫暖,那麽不可抗拒……

  她想要保持這樣,永遠在他懷抱裏,

  微濕的浴袍不知何時滑落,露出她絲綢般柔滑的頸部和肩膀曲線,圓柔的肩膀和小巧圓潤的胸部……

  「天哪!」傅文康閉上雙眼呻吟了一聲。

  他的感情、他的需要.從憐惜猛地轉變成生理的渴望,他幾乎不敢怕信自己怎麽會這麽衝動!只知道自己在觸碰到她細致的女性胴體後,他想要她平息他複雜難耐的欲望。

  不可以這樣子!

  他的感官接受到他理智傳達來的抗議和提醒,但是她那香甜的女性魅力,使得他的心智完全屈服於自己欲望的需求之下。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由她的肩膀慢慢遊移,他以爲她會抗拒,他也希望她會……

  但她沒有!

  悲傷與絕望衝垮了她的防線,她像只受傷的小貓,接受他雙手帶來的溫柔撫慰!

  「嗯……」她不自覺發出誘人的嘤咛。

  傅文康喘了一大口氣,拋開了所有的理智,吻上她的櫻唇。

  這突來的一吻,讓林語萱幾乎淹沒在無力抗拒的感官波濤中。

  她在傳文康的親吻之下渴望的呻吟,浴袍完全滑落,她弓著身子依偎著他。

  她以前從未像這樣完全失去自制,但這似乎並不重要,她只想要得到一點慰藉。

  他似乎感覺到她的想法,微微將她推開。

  她發出失望的嗚咽,手指深深陷入他的手腕裏。

  「我不會離開妳的。」

  這樣的允諾讓她傷痛的心得到了撫慰。

  她放開他的手,口幹舌燥的看著他扯掉襯衫,松開皮帶。

  當他脫光身上所有的衣物時,她的呼吸加速。

  她跪在床上,忘了自己的裸體,望著他,雙眼張得又大又圓,身體微微發抖,舌頭滋潤她幹燥的雙唇。

  他小心翼翼地讓她躺下,起初輕輕柔柔地,彷佛苦怕傷害到她,然後失去了控制,不再那麽輕柔。

  她在激烈的快感中叫出聲音來,邀約他的激情,點燃他的熱火,將自己的身子完全交給了他。

  「天哪!妳知道妳讓我無法克制自己──」

  「那就不要克制自己……」

  林語萱聽見自己在吶喊,聽出了其中的浪蕩,心中某個角落隱隱感到震驚,不敢相信這真的是自己,竟說出這種話、做出這種事來。

  羞恥心讓她忍不住嗚咽出聲。

  「噓……噓……沒事、沒事。」他溫柔的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的吻撫去她的不安,可是他的輕撫,令她緊張待全身一陣陣顫抖,她只能緊閉著雙眼。

  但他已經預期到她的緊張,一邊用手撫慰她的身體,一邊對著她的肌膚呢喃低語。

  「噓,沒關系,我只是想讓妳快樂,放心的接受它的來臨吧!」

  在他更親柔更親密地撫弄她時,她全身肌肉隨之陣陣顫抖,在屈服於一陣激烈的快感之下,她放聲吶喊。

  他擁抱她,輕撫她的肌膚,安慰她過度刺激的感官。

  ★※★※★※

  傅文康在她筋疲力竭地睡倒在他懷裏時緊擁著她,並深深嫉妒那個死去的男人──

  天哪!如果他是那個男人,他絕對捨不得讓她如此難過……

  他的雙臂緊緊環抱著熟睡的林語萱,突然震驚的發現自己從最初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感受,只是那時候拚命地試著不予埋會。

  他一直非常小心謹慎,不讓自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人──尤其是一個心中愛著另一個男人的女人。

  她只是拿他當替身,這……太傷他的自尊了。

  可惡,她太可惡了!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取悅了她,這對他一點也不公平。

  越想越憤憤不平,使得他松開了環抱她的手,也驚醒了她。

  「不……不要離開我。」

  她雙手緊緊攀住他,指甲陷入他手臂的肌肉裏。

  她更加的偎近他,甚至因害怕而低聲啜泣起來。

  「別哭。」她的眼淚令他懊惱。

  「嗚──別離開我……求求你……」

  「好……我不離開!」他氣自己的心軟。

  她彷佛像要印證他的話一樣,她的手輕經的在他身體上遊移。

  他呻吟著向她抗議,她對他構成的誘惑太強了。

  「天哪,妳要逼瘋我才行嗎?」

  他捉住她的手並將之導向他的身體,並教導她如何愛撫他。

  他體內的欲望叫囂著要解放。

  她再次把他當成那個男人了吧?

  嫉妒、憤怒、欲望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想要報複的衝動。

  他像頭猛獸,狠狠進入她的身體。

  當他衝破她童貞的保護膜時,她痛叫出聲。

他驚覺自己的莽撞帶給她的疼痛,但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該死!爲什麽她會是處女?

  無法獲知的答案讓他又惱又氣!

  可是欲望像出匣的猛獸,無法停止攻擊。

  他只能強咬著牙恨,試著把她的疼痛降到最低點。

  「唔……嗯……」

  當疼痛被感官的快感取代時,林語萱放任自己去享受,並發出一聲聲誘人的呻吟。

  傳文康不斷地讓他的熱力充滿她的體內,引燒她最深層的欲望渴求。

  這一次,她累了,墜入沉沉的睡夢中。

  傅文康強迫自己離開她,並爲自己剛才的行爲感到懊悔。

  她的快感、她的呢喃、她對他的狂熱反應,以及她得到滿足的淚水──事實上沒有一樣是因爲他。

  她的眼神是那麽的迷惘,令他清楚的明白,她根木不知道自已跟誰在一起。

  他當時真想搖醒她,告訴她他是誰,要她叫他的名字,讓她明白他不是她情人的替身。

  但他沒有勇氣這麽做,因爲他怕她在明白自己是跟他做愛後,會拒絕他。

  他知道當她醒來時,一定會很後悔,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了……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畢竟要面對的難堪將是他無法忍受的。

  頭一次,他感到如此的沮喪、無力。

  他愛她……他郁卒地承認。

  傅文康悄悄下床,小心翼翼不幹擾到她。

  站在床邊俯視她的睡姿,他渴望擁抱她,告訴她他的感受。

  他想求她忘掉那個死去的男人──然而他還是抑制住這個衝動,因爲他心知她愛的人不是他。

  傅文康默默地收拾他的東西,在昏暗的屋子裏悄悄地走動。

  終於收拾好最後一件行李時,他無法抗拒再看林語萱最後一眼的欲望,回到她熟睡的那個臥室去。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然後親吻她的唇,撫摸她柔軟的臂膀。

  他是那麽無法抗拒、無法控制、無法阻止自己不顧一切地要她。

  林語萱輕輕嘤咛一聲,但還是受到濃濃的睡意支配,無法從沉睡中醒來。

  ★※★※★※

  再次被人從睡夢中挖起來,伍逸森更是一肚子火。

  但見到好哥兒們那狼狽、沮喪的模樣,他再大的不滿也化爲烏有。

  「出什麽事了?」他關心的問。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要不要來點咖啡?」

  「我想喝酒!」他希望灌醉自己。

  伍逸森最終還是給了他一杯咖啡,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好哥兒們酒精中毒,身亡而死。

  「我跟她上床了。」

  在喝足了咖啡後,傅文康的心緒不再茫亂,比較能面對現實。

  「呃。」伍逸森雖沒問出口,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那個女人是唯一讓傳文康困擾、失控的女人。

  「她把我當成那個男人的替身。」

  一思及此,他就嘔到想吐血。

  「嘎?怎麽會這樣?」

  這真是太勁爆了!多少女人拜倒在傳文康的魅力之下,竟然有人敢拿他當另一個男人的替身,這女人……不是普通的愚蠢。

  「那個男人死了,她很傷心……」

  「啥?所以你就當個慰安夫?」

  一道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目光,射得伍逸森連忙打自己耳光。

  「嘿、嘿,我開個玩笑,請別介意。」

  「她哭得那麽傷心……」

  「噢!」伍逸森嘴巴圈成O型。「那她這麽傷心,你安慰安慰她也沒什麽錯──」

  「大錯特錯!」他懊惱的用手爬爬頭發。「我該克制住自己,可是我──」

  「已經發生的事何必再懊悔呢?」

  伍逸森一針見血的說:「而且這樣逃避也不是你的個性,也許你可以跟她開誠布公的談談昨晚發生的事。」

  「不行,她一定會很恨我的。」

  「爲什麽?」

  「她是處女,我不是她所愛的男人,她能不恨我嗎?她大概不會想再見到我了。」傳文康自個兒苦笑的自嘲。

  「這的確是有點棘手了。」這麽勁爆的內幕連伍逸森都束手無策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給她一點補償,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他的罪惡感減少一點。

  「你說。」

  「這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你替我送去給她。」他把一張支票交給伍逸森。「我想搭下午一點的班機回美國。」

  「好……這件事我來辦吧。」伍逸森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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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7: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林語萱不想醒來。

  她非常清楚,一旦清醒過來後,等著她的將是最殘醋的事實。

  然而已經太遲了。

  她已經察覺到窗外的晨鳥叫聲和流洩進房裏的陽光。

  這兩樣似乎都與她的情緒很不搭調。

  不該有任何鳥鳴,不該有任何陽光照射的。

  此刻她的情緒昏沉得連一場雨也洗刷不了。

  妹妹死了──她的內心直到現在才接受這個事實。

  她打了個冶顫,閉起眼睛,一幕幕心靈影像在她腦海裏閃過:她們兩人小時候在孤兒院互相擁抱安慰,她們故意假裝成對方捉弄別人,她們高中畢業……

  一切彷佛好像昨天才發生過的。

  但是妹妹走了!

  這世上一個跟她有相同血緣,同年同月同日生,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妹妹已不在世間上。

  也許已經漸漸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又或許是眼淚已流幹了,她竟哭不出來。

  林語荁在床上坐直身子,在她領悟到自己全身赤裸時,震驚的喘了一大口氣。

猛然移動身子,她的肌肉再度繃緊,身體感到微微酸痛。

  她的浴袍折叠整齊地擺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上,看到它時,令她一時以爲一切不曾發生過──折叠得那麽整齊就好像能說服自己,那浴袍不曾被激情、放縱地脫掉過。

  然而,當她轉頭望向關著的房門時,看見她旁邊另一個枕頭的凹痕,她伸手去撫摸,手指顫抖。

發皺的枕頭套和床單微微發出男性特有的氣息。

  那麽,是真的了。

  不是夢!

  她和傅文康真的做了──

  林語萱從喉嚨底部發出驚駭的否認聲,拒絕承認她記億裏不容自己否認的事實。

  不顧她極力抗拒,她的記憶爲她喚起昨夜的所有片段、每一句話、每一種感覺、愛撫,令她越來越驚駭、自責。

  而她無法責怪他,甚至無法騙自己說全是他的錯,因爲一切都是她……

  林語萱很不舒服的打起冷顫,清楚的記起她對他說過的話,她所做的懇求,她撫摸他的樣子。

  甚至回想起來時,她仍然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竟真的有那樣的行爲。

  不可能是真的……但她又無法否認。

  她到底怎麽了?

  爲什麽會有這樣完全不符合她個性的行爲?

  她想起了他給她的快感、她強烈的欲望……不禁畏縮起來。

  天哪!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她幾乎完全不了解他,甚至不喜歡他,但她卻跟他發生了她作夢也未曾想過的事。

  一股自我厭惡感令她全身一陣顫抖。

  她深深責怪自己缺乏自制力,居然在妹妹剛剛去世後,就發生這樣的行爲……

  她覺得好羞恥,甚至感到強烈的反胃。

  林語萱推開被單,衝進浴室裏。

  十分鍾之後,她凝視著鏡中蓬頭散發的自己,壓抑住內心自我厭惡之聲,扭開水龍頭,讓蓮蓬頭冰冷的水衝刷她的身體,彷佛這樣可以衝剛掉她昨夜的記憶。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仍只是責怪自己,因爲她認爲傅文康不是那種會輕易屈服於肉欲的男人,他一直是那麽自制,而且他夠明白地表示過他對她的看法,以及他所謂的她與有婦之夫情人的關系。

  昨晚發生的事顯然是某種情神錯亂──因妹妹去世而引起的某種反應。

  這是她所能我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否則她的行爲實在太過莫名其妙。

  但傳文康會怎麽想?他又如何看待昨晚發生的事呢?

  幸好他一大早就離開了,否則她還真的不知認如何面對他呢!

  但一想到他們往後還要同住一個屋檐下,她就忍不住發出呻吟。

  有了昨夜……他們還可能同住一個屋檐下嗎?

  傳文康該不會認爲她是一個不知羞恥又放蕩的女子,而更瞧不起她?或者他會要求一直跟她發生關系……

  如果他真的這麽要求了,她該怎麽辦?

  不!他不像那樣的男人,或許他只會瞧不起她……

  更或者,他不會想再見到她!

  她迅速穿好衣服衝出房間,卻見到傅文康的房門是緊閉的

  他在嗎?她有些膽怯,不敢前進。

  不!有些事還是得說清楚、講明白才行。

  於是她鼓起勇氣在門上敲了敲。

  房間內並沒有任何響應。

  再敲。

  一樣沒有回應!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忐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不在!

  可是他會不會在樓下呢?

  她的心再次提到了胸口,慢慢的走下樓向四處張望──

  沒有人!

  呼,他出門去了!

  顯然他跟她有同樣的困擾。

  好吧!最好先別見面,否則只會徒增尴尬而已。

  這時電話響了。

  「餵,」她很困難的發出聲音,深怕是傅文康打來的。

  「語萱,妳還好嗎?」

  劉嘉良的聲音沙啞,顯然是因爲過度悲傷而引起的。

  「呃,我……還好。」她心中的罪惡感更加重了。

  昨晚她一味的沉浸在男女情欲的快感中,她算什麽姊姊!她自責的給自己一記耳光。

  「什麽聲音?」劉嘉良在電話那端關心的問。

  「沒……沒什麽。」她懊悔地皺起眉頭。

  「妳可以出來一趟嗎?有關雨宣的告別式我想跟妳商量。」

  「好。」

  她不該再去想昨晚的事,現在最該要做的是處理妹妹的後事才對。

  ★※★※★※

  林語萱特地穿了一件白色的洋裝,將頭發結成髻,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更顯得楚楚動人。

  當她徑過傅文康的房間前時,忍不住推門而入。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令地想進他的房間,但她就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房問內整理得很整齊,整齊得像他剛搬來一樣──

  不對勁!

  他書桌上的手提電腦不見了!

  他原本擺在角落的行李箱也不見了!

  他……他……

  林語萱的心跳隨著越來越接近衣櫥的腳步而加速。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她這樣不經他人同意就擅自闖人,萬一他正好回來瞧見了,他一定更看不起她了……

  可是心中那股無法形容的怪異感覺,益發強烈的唆使她將衣櫥打開。

  什麽也沒有!

  衣櫥內是空空蕩蕩的!

  這印證了一件事──他走了!

  也就是說在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他恨本看不起她。

  所以他什麽也沒有留下,連最簡單的再見也沒有!

  她是這麽地讓他討厭……

  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昨晚只是傷心過度,因此非常需要有人安慰、陪伴,她並不是真的那麽無恥,但這一切的委屈、難過,傳文康又怎會明白?

  走了也好!

  省王見面的尴尬!

  他作了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她該感激他的不是嗎?

  但爲什麽她會有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

  第一個男人又怎樣?說不定他根本不在乎,說不定他根本沒發現!

  可笑!人都走了,她還在想這些做什麽?

  叮咚──

  門鈴聲讓她低落的心提了上來。

  是他回來了嗎?

  ☆

  這是巧合嗎?

  伍逸森核對著門牌上的住址,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這住址不是徵信社昨天了交給他的住址嗎?

  他連忙從牛皮紙袋裏抽出數據來對照一下……

  嘖嘖,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一模一樣耶!

  這麽說……傅文康的房東就是──

  太不可思議了!伍逸森越想越興奮,一連按了好幾次門鈴。

  叮咚──叮咚──

  林語萱做了個深呼吸後將大門打開。

  門外是個完全陌生的男子。

  不是傅文康!

  她松了口氣,但也感到失望,

  「請問你找誰?」

  「請問妳是林語萱小姐嗎?」

  伍逸森從資料上得知另一個林雨宣正在住院。

  「我是,請問你──」她被眼前這個男子打量她的目光瞧得渾身小自在。

  「我姓伍,我是受一位林澤雄先生委托而來的。」他說出來意。

  一聽到父親的名字,林語萱久久說不出話來。

  「林澤雄先生妳認識吧?﹂伍逸森在說話的同時,也打量著林語萱。

  她雖然不是頂尖美女,但那清秀慧黠的氣質卻著實叫人移不開視線。

  「林先生很想念妳跟另一位林小姐,他希望──」

  「我不認識他!」林語萱悲憤的吼出聲。

  「妳怎麽可能不認識他?他是妳們的父親……」

  「父親?!將女兒拋棄了十幾年的人還配當父親嗎?」

  她那充滿恨意的口吻讓伍逸森忍不住嚇一跳。

  這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似乎也有不可小觑的硬脾氣。

  「林小姐──」

  「請你轉告林先生,當年他拋棄了我們姊妹,現在才托人來找我們,是不是太遲了?」

  她氣的是她們的父親爲什麽不早點來找她們?那樣她的妹妹也不會帶著遺憾離開人世間了。

  「林小姐,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相信妳父親他一定有苦衷,或許妳們跟他見一面之後──」

  「我不想見他!」至少不是現在,她心緒太亂了。

  「妳不想見他,也許另一位林小姐她會想見他。」

  這句話像當頭棒喝震醒了林語萱。

  她妹妹等著與父親再相見等了這麽多年,甚至在臨終前還殷殷期盼著,還有那支手表……

  「林先生明天會趕來台灣。」伍逸森見她臉色變和緩了,知道她的心正在軟化。

  「我還有事,我要走了!」

  她轉身將大門上了鎖。

  「林小姐,妳這屋子裏還住了什麽人?」伍逸森記起傅文康所交代的事。

  「還有我妹妹!」

  她本來要告訴他另外還有一個房客,但想想傅文康已徑離開了,她決定不提他。

  怎麽會這樣?那傅文康呢?伍逸森完全被弄胡塗了。

  「我先走了,再見。」

  林語萱大步的離開。

  「耶?林小姐,那個支票──」伍逸森最終還是沒有叫住林語萱。

  ☆ ☆ ☆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世上最殘忍的事也是最令人傷心的,

  林澤雄怎麽也沒料到盼了十幾年的重逢夢竟只能圓一半……

  失去一個女兒已叫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傷痛得不能自己,但另一個傷痛卻來自另一個女兒對他的恨意。

  從殡儀館看小女兒的最後一面回來,林澤雄幾乎悲傷得無法走路。

  伍逸森一路攙扶陪伴,也見識到了林語萱的固執和倔強。

  他很慶幸昨天沒將傅文康要他轉交的支票拿給她,否則不知會發生什麽樣的事來。

  也許過些日子再將支票轉交給她會比較好,伍逸森作了這樣的決定。

  「語萱,我知道妳不能原諒我當年拋棄妳們兩姊妹,但我是有苦衷的。」

  林澤雄老淚縱橫的樣子,令誰看了也不忍心。

  「爲了治妳們母親的病,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不得已向地下錢莊借錢,沒想到妳們母親死了,我一個人背負著債務,還要養育妳們──」

  「所以你就嫌棄我們,把我們拋棄了?!」她一直無法原諒父親這樣的不負責任。

  「不,不是這樣的。」杯澤雄肝腸寸斷的道:「妳們兩姊妹是我的心肝寶貝,再苦、再累我也捨不得讓妳們離開我;可是地下錢莊的人不斷地向我討債,我沒錢,他們就脅威要殺死我,賣掉妳們兩人來還債,我怕連累了妳們,只好把妳們丟給孤兒院。只有在那裏妳們才能無驚無恐的長大,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聽到父親的解釋,林語萱強忍的淚水滾落下來。

  「真的是這樣嗎?」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騙妳。」林澤雄繼續說道:「我後來無計可施,只好去跑船,正好有一個機會讓我到美國,我選擇了非法居留,希望可以賺到錢接妳們到美國──」

  「但你卻一直沒來找我們。」

  「我想,但我沒賺到錢。因爲我沒有身分只能打零工,我每天賺到的錢還得給美國黑社會的兄弟保護費,這樣根本賺不到錢,但我又一心急著想跟你們團圓,所以我選擇替黑社會老大的弟弟坐牢。他們答應我坐五年牢,出來後給我身分,再加十萬元美金。

  「誰知我太天真了,五年出獄,黑幫老大下台,我沒有錢,也沒身分,那時候我真想死,但想到你們,我無論如何死不得,所以我發憤圖強,努力工作,終於存了一點錢,請了律師幫我辦身分。

  「五年前我拿到身分,而我也開始可以正式打工,但年紀大的我,除了在洗衣店做工作外什麽也沒法做;後來,洗衣店老板看我工作賣力,他們正好要退休,便將洗衣店頂讓給我。我就是這樣一邊做生意,一邊進修,開了洗衣連鎖店,終於做出一點成績。

  「我請人找妳們我了好久,沒想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卻是這樣的局面……我對不起妳和雨宣!」

  「爸……」

  林語萱在聽到父親經曆了這麽多的磨難,卻從沒停止要找她們的想法,讓她心中充滿了罪惡感。因爲她這麽多年來一直恨著父親,她真是不孝……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再多的對不起也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愧疚。

  「語萱,我的乖女孩,是爸爸對不起妳們……」

  看著父女泡在一起痛哭的樣子,令伍逸森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果傅文康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知會作何感想?

  跟他發生關系的應該是這個林語萱吧?伍逸森這會兒更加肯定了。

  「爸,雨宣雖然離開我們,但我相信她在另一個世界一定過得很好,」她記起妹妹臨終的托付。「爸,雨荁她有一份禮物要我在見到您的時候交給您。」

  「是什麽?」

  「是一支表,雨宣或許早有預感您會來找我們,所以才會要我交給您。」她感慨地道:「爸,我們回家去,讓我把手表交給您。」

  「好,好,我們回家!」

  林澤雄盼這一刻已經好久、好久了。

  ☆ ☆ ☆

  一個月後,美國

  原以爲不斷的工作可以讓自己輕易的忘掉林語萱,可以輕易忘掉那一夜……

  但不管工作再多、再忙,林語萱的身影不分晝夜,時時刻刻萦繞在他的心頭。

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而圍繞在他身邊的美女更不計其數,他又何必去掛念一個愛著死去男人的愚蠢女人?

  但他偏偏就是想著她!

  蠢!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竟爲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

  他會失魂落魄?是睡眠不夠吧!

  一定是自己工作太累了,才會不時有錯覺。

  也許放一天假,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會有所改善吧!

  叩!叩!推門進來的是他的特別助理法西特。

  「總裁,這是會計部門送來的報表,請您看過後簽名。」

  「好的。」

  看來想休息的計劃又泡湯了。

  「總裁,你有一張支票一直沒有兌現,是否要提醒對方?」法西特道。

  「是什麽時候到期的?」

  「上個月十八號,是您由台灣銀行開出去的支票。」

  台灣……這麽說是他給林語萱的?

  「好,我知道了。」

  他心中有了疑惑,不明白爲什麽林語萱沒有去兌現支票,是嫌數目少?還是……伍逸森忘了交給她?

  當下,他馬上打電話給伍逸森約他出來見面。

  可惡的是這家夥竟給他遲到了二十分鍾。

  傅文康再次用手機CALL他。

  「你究竟在做什麽?爲什麽還沒到?」

  他的情緒因擔憂而變得暴躁易怒,向來自負冷靜的他,一時間有如狂飙的獅子。

  「不好意思,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走得開,待會我請你喝一杯請罪好嗎?」伍逸森不斷道歉。「你找我這麽急做什麽?」

  「是關於──」他要說的話被眼前看見的景象給打斷了。

  一個東方男子正從咖啡店玻璃門外走過去,在美國東方人是很顯目的,而那個男子──

  傅文康不顧伍逸森在另一端叫著他,便把手機給按掉了,快速地衝出咖啡店,追上那名男子。

  ☆ ☆ ☆

  「雨宣,這裏是美國,我答應要帶妳一起環遊世界的。現在這裏只是第一站喔,明天我就帶妳去妳最想要去的迪斯尼,我會帶著妳跟米奇、米妮一起拍照。」

  劉嘉良握著掛在胸前的小玻璃瓶哽咽的說。

  爲了隨時可以感覺到雨宣的存在,他特地把她的骨灰裝在小瓶子裏,然後遵守他對她的承諾,帶她一起環遊世界。

  「你怎麽會往這裏?」傳文康一個箭步擋住了劉嘉良的去路。

  「你是──」劉嘉良打量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幾乎要被他那種凶惡的氣勢給嚇著了。

  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傅文康自以爲自己見到了鬼。

  他不是死了嗎?那天林語萱明明哭得那麽傷心……還是自己認錯人了?

  「你認識語萱嗎?」傅文康想確定自己有沒有認錯人,「你是不是她的情人?」

  劉嘉良本來以爲他問的是林語萱而不是林雨宣,但是聽見最後那句話,他知道對方問的是雨宣。

  只是雨宣何時有了這樣一個朋友,他怎麽完全不知道。

  「你很久沒跟雨宣聯絡了是嗎?」劉嘉良前思後想,得到這樣的結論。

  「少說廢話,回答我的問題!」傅文康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語萱呢?爲什麽沒看到她?還有你不是死了嗎?」

  「嘎?」劉磊良怔忡了下。「你真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雨宣她已經離開我們了。」劉嘉良傷心的說。

  大好了,那個愚蠢的女人終於開竅了!

  所以那天她哭得那麽傷心,還說劉嘉良已經死了,原來是分手了。

  「不過,雖然雨宣離開我們了,但我知道她並沒有真的離開,她一直陪伴著我。」劉嘉良感慨萬千的說。

  是自己的國語退步了嗎?傅文康突然發現自己竟聽不太懂對方說的話。

  什麽離開了,又說沒有真正離開,甚至還一直陪伴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跟雨宣約好了,要帶她環遊世界,現在我終於有機會實現我的諾言,我跟她不會再分開了……」

  「喂,你是不是喝醉了?」傅文康只能下這樣的結論。

  「你怎麽會以爲我喝醉了?」劉嘉良苦笑的問。

  「要不然爲什麽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他有些尴尬的說:「什麽語萱離開了,她究竟去了哪裏?什麽環遊世界、什麽信守承諾,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雨宣她已經死了!」

  傅文康整個人愣住了,他無法思考,無法言語。

  「你說什……麽?」爲什麽他的心好痛,彷若被人撕碎了般。

  「雨宣死了,這是她火化後的骨灰,我隨身攜帶在身邊,讓我感覺到她一直在我身邊。也許她去了另一個世界,但是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他感人肺腑的宣言傳文康一個字也聽不進耳,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林語萱死了。

  傅文康額上的青筋微微抽動著,阒黑的瞳眸緊瞇成一線,迸射出令人驚駭的光芒。

  「你說語萱死了?這是真的嗎?她是怎麽死的?你快說啊!」

  他抓著劉嘉良的胸口,狂飙的怒火燃燒著。

  「她是得癌症死的。」劉嘉良歎息的說。

  「癌症?」

  松開了捉住劉嘉良領口的手,傳文康像遭到電擊一般踉跄了腳步。

  原來她那天哭得那麽傷心是因爲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不久於人世?原來給她的支票沒有兌現,是因爲她已經死了!

  想到自己曾經那樣鄙視她、傷害她,傳文康就自責得無以複加。

  「我沒想到會往異鄉遇見雨宣的朋友。」劉嘉良道:「我相信她在天之靈一定會很開心。」

  劉嘉良帶著雨宣的骨灰繼績走向彼此約定的夢想。

  傳文康佇立在原地,心中充滿了懊悔、歉疚、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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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小姐,妳怎麽又沒吃東西?這樣子不行喔!」

  林語萱面對瑪莉的關心,只能以歉疚的笑容回應。

  一個月前,完成妹妹的喪禮後,在父親的要求下到了美國。

  換了個陌生的環境,讓她從失去妹妹的悲恸中慢慢走了出來。

  但是她發現自己的心情還是很低落,不知是否受心情的影響,她的胃口極差。

  「我沒事,您不用擔心,我一向吃得少。」她很喜歡這位管家。

  五十多歲的瑪莉是個墨西哥人,由於她的丈夫是個華裔,所以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妳真的沒事嗎?」瑪莉打量她過度蒼白的臉色。「妳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告訴老爺讓他帶妳去醫院給醫生看?」

  「不不不,您千萬別讓爸爸知道,我沒生病,或許水上不服吧。」

  「妳是不是還在想念妳死去的妹妹?人死不能複生,現在妳要活得更好,因爲老爺他只有妳了。」

  「我知道。」

她承認瑪莉說得對,但她羞愧得無法向瑪莉說明,她這麽沮喪、這麽不快樂,不只是因爲水土不服,也不只是因爲妹妹的去世,而是因爲──

  傅文康!

  她怎能告訴瑪莉她和他共度的那個夜晚,她的行爲和她所做的事?

  甚至到現在一想起來,就足以讓她的臉開始發紅、身體顫抖。

  而更糟的是,雖然覺得羞愧,很有罪惡感,但每當夜晚來臨,她竟然無法克制住自己渴望他的感覺;即使是睡著了,她仍不時夢見他,不合邏輯地渴望著他倆之間根本不存在的感情關系。

  「把牛奶喝掉。」瑪莉督促道。「即使不吃東西,喝點牛奶也可以讓自己多點元氣。」

  林語萱順從地端起杯子,但是那濃濃的奶否味一進入地鼻子,立即令她惡心得不得不把杯子放下。

  她站起,手捂住嘴,快步衝到浴室去。

  但幹嘔了好幾次,只吐出一點酸水。

  當她走出來時,瑪莉以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視她。

「妳一喝牛奶就想吐,這症狀跟我以前懷孕時很像,當時我只要聞到牛奶味──」她的話在看到林語萱越發蒼白的臉色時中斷,驚呼道:「妳還想吐嗎?」

  林語萱搖搖頭,惡心感已經消失。

  她只是覺得莫名其妙地頭昏眼花,彷佛像要飄浮起來,整個身子虛弱得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不,不是因爲想要吐才令她臉色那麽蒼白,而是瑪莉提到了懷孕。

  「大小姐,妳還好嗎?」

  「我……」

  懷孕?她不可能懷孕了,可能嗎?就那麽一個晚上,不……

  「妳等一下,我去去馬上就來。」瑪莉匆匆離開。

  林語萱閉上眼睛,心思陷入惶恐、混亂的漩渦中。

  懷孕……她怎能懷孕?她還沒結婚,沒跟任何人有婚姻承諾的關系。

  生出一個小孩到這世上來,負責他的幸福和教養……天哪!這樣的念頭從末在她心中出現過,也不該是在她人生的規劃中。

  但是一個小孩……傅文康的小孩……

  暖暖、虛浮的感覺傳遍她的全身,令她淚眼盈眶,既想哭又想笑。

  可能懷孕嗎?可能嗎?

  「大小姐,妳拿這個去用用看。」瑪莉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紙袋子。

  「這是什麽?」她不懂。

  「驗孕棒,妳檢查看看。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麽事,妳絕對不會孤單一個人,老爺、我都會陪著妳。」

  瑪莉的一席話讓她掉下眼淚。

  ☆ ☆ ☆

  現在是怎麽了?伍逸森被雙眼呆滯的傅文康給嚇了一大跳。

  「我已經盡快趕來了!」

  他最近快忙翻了,他的老板正在裝潢一間別墅准備送給女兒……

  哎呀呀~~完蛋了!

  這陣子他忙得幾乎沒機會跟林語萱見面,所以傳文康要他磚交的支票一直放在自己的皮夾內……

  「文康,那個──」地想是該告訴他事實的時候一口。

  「她死了……」椎心的痛,痛得無法呼吸。

  「嘎?誰死了?」伍逸淼一頭霧水。

  「語萱元了!」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怎麽可以這樣就死了?

  「你說的是林雨宣?」伍逸森聞言,心中一動。

  他還以爲跟傅文康發生關系的女子是活著的那個林語萱,沒想到竟是那個得了癌症的林雨宣!

  「如果我沒遇見那個男人,我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自責萬分的道:「跟那個男的相比,我才是混蛋,他是真心愛著她,而我──該死!」

  「你別這樣,已經成爲事實的事,再多懊惱也沒有用,也許你可以做些補償,比如去給她上個香,向她纖悔一下──」

  「我連她葬在哪裏都不知道!」爲此,他更加懊惱。

  「我知道。」伍逸森道。葬禮他從頭到尾都參與了。

  「真的?」

  「當然,因爲──」他的話被打斷了。

  「告訴我,語萱葬在哪裏?.」

  「呃,在台灣。」

  「陪我去好不好?」他突然怕一個人去面對……

  「當然沒問題。」伍逸森拍拍他的肩膀很有義氣的道:「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別太難過了。」

  傅文康望著來來往往的車潮和行人,突然感到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離了。

  ☆ ☆ ☆

  用過驗孕棒檢查之後,林語萱知道自己不是可能懷孕,而是已經懷孕了。

  她同時也強烈地了解到,不管將碰上什麽問題,她都想要這個孩子──傅文康的孩子。

  一個新生命已經創造出來了,她說什麽都不可能拿掉他。

  這個孩子將完全屬於她。

  傅文康他絕不可能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畢竟,當他走得那麽徹底之後,他就已作了選擇。

  即使這是她沒想過會發生的事,但是既已成爲事實,她就會用生命來保護這個孩子,因爲他已經存在了……需要她的保護、她的撫育、她的愛。

  令她寬慰的是她的父親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並沒有給她太多的責難,相反地,他尊重她的決定。

  「妳一定很愛這個男人吧?」林澤雄問。

  林語萱的胸臆狠狠地一窒。

  她愛他嗎?

  就算答案是對的,那又怎樣呢?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不是嗎?

  也許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她,想跟她見面,恐怕也沒什麽機會了。

  她離開台灣到美國,並沒有人知道。

  而他也不可能會想到她,更不可能會想跟她見面,一切只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

  「爸,我不會再增添您的麻煩──」

  「妳在說什麽傻話?妳懷的可是我的第一個外孫,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妳們母子。」林澤雄慈愛的安慰她。

  「從現在起妳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做最營養的東西讓妳吃,妳一定可以生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來。」瑪莉像個慈母般的說。

  「謝謝您們。」

  她現在一點也不孤獨,有父親、瑪莉,還有肚子裏的小孩,她是最幸福的人了。

  ☆

  這個晚上林語萱又夢見傅文康。

  在夢中,他因發現孩子的事而大發脾氣,還指責她都是她的錯,不該決定留下孩子。

  當她醒過來時,她的心猛跳,全身發冷,臉上都是淚水,心中感到惶恐、痛苦。

  不!絕不能讓傅文康發現這孩子的事,她很肯定的告訴自己。

  爲了孩子,她絕不能再想見他……不能!

  她要試著將他遺忘,永遠遺忘!

  ★※★※★※

  望著墓碑上笑得燦爛的照片,傅文康的喉頭梗澀像炭火在燒,疼痛不已。

  令他悔恨自責的是,自己竟連她的名字都弄錯了。

  原來她叫雨宣,而不是語萱。

  「文康,人死不能複生」

  「別安慰我,」他打斷伍逸森的話。「我真的很混帳!我竟連她的名字節弄錯了………」

  「難道不是她?」伍逸森愣了愣。「你說名字弄錯了是什麽意思?」

  傅文康將手中的百合花束擺在墓碑前。

  「我一直以爲她是語萱,言語的語,草頭萱……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惡!」

  「你說的是那一個語萱?所以跟你發生關系的就不是這個囉!」

  呼!好險,是還活著的那個!伍逸森爲好友感到慶幸。

  「什麽這個、那個?!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傅文康情緒不太穩。

  「我像在開玩笑嗎?」伍逸森指指自己嚴肅到不能冉嚴肅的臉。「你還記不記得上回我到台灣,就是替我老板尋找他的兩個女兒?」

  「嗯。」他對其他人的家務事不感興趣,雙眼只是定定的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

  「她們是雙胞胎。」

  「你想說什麽?」他沒什麽耐性。

  「這個雨宣就是其中一個──」

  「然後呢?」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還有另一個語萱,她們的名字是同音異字……」伍逸森大膽推測,「所以我懷疑,跟你發生關系的是另一個語萱,她的名字就是言語的語,草頭萱。」

  傅文康震驚地回頭望著他、一時竟說不出話。

  「她在哪裏?」回神了過來,他急切的問。

  「她在美國。」

  ★※★※★※

  不知是否情緒影響了身體,林語萱發現自己害喜的狀況非常嚴重。

  她沒有胃口,完全沒有!

  但她仍爲了孩子不斷提醒自己需要營養。

  只是她吃的東西還是會吐出來。

  這可把林澤雄給急壞了。

  「會不自直的是水上不服?」

  看著女兒一天天的憔悴,林澤雄的白發又多了好幾根。

  「爸,我沒事。」但她還真有點想念台灣。

  難道她還對再見到傅文康有期盼嗎?

  不,她要忘了他的。

  「語萱,妳想回台灣是嗎?」林澤雄看出女兒的心意。

  他一直誤認爲女兒愛的那個男人在台灣。

  「爸,我……」

  「那回去吧!」他也希望見到女兒有好歸宿。

  「我陪大小姐回去。」瑪莉自告奮勇。

  「不,您留下來照顧爸爸。」

  她知道失去一個女兒讓父親很傷心,身體狀況也不太好。

  「我回台灣有朋友會照顧我的。」

  「語萱,爸爸只希望妳快樂,只希望妳幸福。妳記住,妳只是掉了一只鞋子,有人斷了腳還是很勇敢的站了起來。」林澤雄替她加油打氣。

  「爸,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過些日子我會回來,到時我賴著不走,您可別嫌我喔!」

  「這個家的大門永遠爲妳而開,什麽時候回來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妳。」

  他一直在彌補這些年對女兒的疏忽,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他更加珍惜這個女兒。

  「好,我答應您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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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23:27: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傅文康忐忑不安地站在林家大宅門外,他已從伍逸森口中得知在他離去後發生的一切。

  「文康,我想你還是要有心理准備,史帝夫對於這個女兒相當的疼愛和重視,如果他知道你會──」

  「難道你想要我打退堂鼓?」傅文康瞇起利眸,低沉的嗓音有著不可小觑的警告意味。

  「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只是──」

  「那就快替我引見史帝夫。」他想見到林語萱的心是那麽的急促。

  唉~~待會兒可別被炒鱿魚了才好!伍逸森暗暗呻吟著。

  經過通報,林澤雄非常訝異在商場上備受贊譽的傅文康會來拜訪。

  雖然不知道他來的目的,但肯定不是小事。

  曾在商場上幾次見過面也淺談過,他對傳文康的印象限好,十分贊賞他的情明幹練。

  而且聽聞傅文康是個正人君子,也許……

  但想到女兒已有了意中人,而且還懷了孩子,他就忍不住歎口氣。

  如果讓他知道是哪個混蛋欺負了他的寶貝女兒,他絕不輕饒。

  一陣寒暄後,傅文康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林先生,我想跟語萱見一面,不知道方便嗎?」

  「總裁!」伍逸森馬上接口。「文康跟語萱小姐是舊識。」

  「哦!」林澤雄很感意外地道:「原來傅先生認識小女,我竟然沒聽語萱提過──」

  「因爲有些誤會,所以語萱小姐沒有提吧!」伍逸森趕緊打圓場。

  「什麽誤會?」林澤雄有些警戒,冷冷的問。

  「這個……那個……」

  「讓我自己說。」傳文康一副敢做敢當的樣子。「我會誤會語萱,傷害了她,所以今天我是特地前來向她請罪的。」

  林澤雄已經聽出一些端倪了。

  「你曾傷害過語萱?」

  「網裁,是誤會引起的……」

  在林澤雄銳利的目光下,伍逸森讷讷的噤聲。

  「我希望見語萱一面──」傳文康的請求被打斷。

  「你是怎麽傷害語萱的?」林澤雄暴怒。

  傅文康向他一五一十坦述他對林語萱産生的誤解。

  「所以你就欺負了她?」林澤雄越聽越光火。

  「是的。」

  「你該死!」

  林澤雄想到女兒曾受到的委屈,就恨不能將傳文康千刀萬剛,連帶的,他對他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我知道我錯了!」傅文康勇敢的鞠躬認錯。

  「總裁,文康他絕不是有意的,他現在真的充滿悔意。」伍逸森也忍不住替他說話。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道歉!」林澤雄斷然拒絕。「現在你馬上離開!」

  「林先生,求求您讓我見語萱一面。」

  「總裁,您就大人有大量。」伍逸森也急得亂用成語。

  「語萱不會想見到他的,逸森,你最好勸他快點離開,否則你明天不必來上班了。」

  林澤雄咆哮。「瑪莉,送客!」

  ★※★※★※

  伍逸森滿臉歉疚的看著傅文康,對於自己夾在老板和好哥兒們之間,他頭一次知道什麽叫「左右爲難」。

  「文康,我第一次看到總裁發這麽大的脾氣。」剛才他差點嚇壞了。

  「他生氣是應該的,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了!」他垂頭喪氣的。

  「別這樣,你已經很累了,回去休息,然後我們再想想辦法吧!」伍逸森拍拍他的肩道。

  從美國趕到台灣,又馬不停蹄的從台灣趕回英國,來回二、三十小時的飛行就是超人也吃不消。

  「你累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我要在這裏等,等到語萱肯見我爲止。」他已下定了決心。

  「你別開玩笑了!你已經好幾十個小時沒合過眼了,而且現在是秋末冬初,老是下雨,你要在這裏等?」

  「是啊,我會一直等。」

  「我們可以另想辦法──」

  「沒有比誠心誠意更好的辦法。」他不相信她是個鐵石心腸的女子。

  更何況大家了都說「構誠所至,金石爲開」嗎?

  他相信她會被他的誠心感動的。

  風吹下熄傅文康想見林語萱的那顆火熱的心。

  雨淋濕不了傅文康對林語萱的思念。

  雖然疲憊,雖然渾身濕透,雖然又冷又餓,但他仍直挺挺的站在林宅大門外,等待林語宣給他一絲機會。

  「沒想到他是來真的……」

  杯澤雄站在臥室落地窗旁,注視著街燈下那道颀長的身影。

  「老爺,要不要我拿條毛巾去給傅先生?」瑪莉有些不忍心的問:「他一直在淋雨,萬一生病了怎麽辦?」

  「如果他是一個這麽沒用的男人,我怎麽放心把語萱交給他?我非得好好考驗他不可,妳別擔心他了,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可是這樣有點睡不著。」瑪莉看著林澤雄躺上了床,只好替他熄了房間的燈。「老爺你真的睡得著嗎?」

  「當然,而且我還會作一個又香又甜的夢。」杯澤雄有些負氣的說:「妳快回房去睡,別在這裏吱吱喳喳個不停,很吵的!」

  瑪莉歎了口氣走出房間。

  「如果大小姐知道自己所愛的男人在門外忍受風吹雨打,一定很心疼.」

  雖然隔著房門,林澤雄還是聽見了瑪莉的喃喃自語。

  「瑪莉,不准妳向語萱通風報信知道嗎?」林澤雄的嚴厲警告從房門內傳出來。

  「知道了,老爺。」瑪莉沒好氣的回答。

  「真想不到老爺這麽鐵石心腸,什麽考驗?!這簡直是折磨人嘛!」

  瑪莉邊抱不平邊從樓梯間的玻璃窗往外看。

  「老爺只說不准我向大小姐通風報信,也沒不准我向傅先生通風報信,所以如果我把大小姐的行蹤告訴他,應該不算犯規吧?」

  喃喃自語後的瑪莉,當下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拿著林語萱的住址匆匆步下樓去。

  ☆ ☆ ☆

  林語萱睡得不安穩,除了不斷夢見傅文康來找她以外,她覺得小腹有些悶悶的痛。

  今天下午她看了醫生,醫生說她懷孕的情況並不理想。

  因爲她太瘦了,怕她會有流産的疑慮。

  她內心充滿惶恐和罪惡感。

  如果她的孩子有危險,一定是她的錯!

  她淒慘地意識到自己是那麽無助、孤獨,眼淚開始如泉湧般,但她眨眨眼把淚水壓制下去。

  現在的她是沒資格自憐的,而是要想辦法保護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該勉強吃點東西,這樣才有是夠的營養可以讓自己保住孩子。

她下了床,走到廚房爲自己泡了杯孕婦專用的牛奶。

  爲了怕自己又會把喝下去的牛奶全吐出來,她只敢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

  「寶寶,千萬要乖乖好才好?現在媽咪只有你了,如果連你也不要我了,媽咪會覺得好孤獨,好傷心……」她手撫著小腹低聲的呢喃著。

  或許孩子根本沒法聽見她說的話,可是她相信他們的心靈是相通的,他(她)一走會了解。

  突然間,她聽到客廳傳來開門聲。

  有小偷闖入嗎?她慌慌不安的走向客廳。

  當她看見客廳內的男人時,整個人僵住了,不相信地驚叫:「傅文康!」

  「我終於我到妳了!」風塵僕僕的傳文康雖然滿臉疲憊、可是卻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你爲什麽會來?」

  當震驚開始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交叠更替的痛苦、苦悶和憤怒。

  「我找妳找得很辛苦,要不是我在美國遇見劉嘉良,我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想起老天爺跟他開的玩笑,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本來以爲妳已經死了,所以匆匆趕到了台灣,後來逸森才告訴我,妳們是雙胞胎姊妹,妳還活著,我彷佛又從地獄裏活了過來。

  「我又匆匆回到英國,但妳父親說什麽也不肯讓我見妳一面,於是我一直在妳家門口守候……或許是我的真誠感動了瑪莉,她偷偷塞了字條給我,我才知道老天爺又再次捉弄了我,原來妳已經回到了台灣。」

  這麽說他已經知道她懷孕了?

  林語首驚覺他可能是來責怪她的,就如同之前所作的夢那樣……

  「不,你走!」她太害怕了,忘了自己是孕婦,拚命的用雙手將他住門的方向推。

  「語萱,妳聽我說──」傅文康被她激動的反應給嚇了一大跳。

  當他握住她的手腕時,因她的過度消瘦而感到心疼。

  他記得瑪莉在交給他紙條時,交代過他千萬別讓她太激動,因爲她身體不舒服。

  她生病了嗎?一聽到這樣的消息,讓他更擔心了。

  「你走啊,我們沒有關聯,什麽也沒有,你走啊!」

她激動的推他、大叫,一直到她感覺到下腹傳來的緊繃疼痛時,她才驚覺到自己的疏忽。

  「語萱,妳冷靜一點,妳──」他要說的話被她發出的痛苦呻吟給打斷了,「妳怎麽了?妳哪裏不舒服?」

  林語言抱著自己的肚子,在領會到可能出了什麽事時,猛然惶恐地叫出聲來。

  「噢──」她蹲了下來。

  傅文康也跟著蹲下來,焦急的望著表情痛苦的她。

  「怎麽了?到底怎麽?」

  「快叫救護車,求求你……」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她的孩子,眼淚布滿她的雙眼。

  「沒事的,妳別擔心、我馬上叫救護車。」

  他動作迅速地抱起她,當他感到那灼熱、鮮紅的液體正透過她的睡衣流到他望心時,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 ☆ ☆

  經醫生證實,林語萱有流産的現象。

  傅文康不斷在病房內走來走去,並不時的以擔憂的眼神注視著正在昏睡中的她。

  孩子──那不只是她的,也是他的!

  他已犯下太多的錯誤,如果這次他又犯下了不能彌補的過錯,他這輩子再也不會原諒自己。

  「請問你是孕婦的先生嗎?」醫生在替林語萱診治後向他詢問。

  「是,我是。」他毫不猶豫。

  也許目前還不是,但他會往最短時間內讓它成爲事實。

  「孕婦情緒必須保持平靜,而且營養必須是夠,現在孩子雖然是保住了,但稍不小心還是會有流産的危險,不可以掉以輕心。」醫生細心的叮嚀。

  「我會牢牢記住的。」他將會寸步不離的守候她。

  半個小時後,林語宣終於悠悠轉醒。

  她一睜開眼睛,便見到傅文康站在她身邊,臉色凝重地注視著她。

  「妳覺得怎樣?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

  聽見他如此溫柔的問話,她心中泛起了很奇妙的感覺。

  他的存在幫助她解除了一些恐懼。

  有個人陪著她,分擔她的焦慮,感覺真是大不相同。

  現在他已經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他會要她拿掉孩子嗎?

  如果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微微打了個冷顫,他看見了,立即擔心的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又不舒服了?

  「沒什麽,」她撒謊。「我只是覺得有點冷而已。」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他馬上脫下自己的外套替她蓋上,雙手還緊緊握住她的。

  他是這麽溫柔、體貼,令她因渴望而開始顫抖。

  懷孕使她的一些感覺更敏銳,尤其是嗅覺。

  她與他這麽接近,他身上的氣味令她淹沒在痛苦和喜悅交加之中。

  她想要閉上眼睛永遠依偎著他,永遠不會跟他分離……

  她感覺到軟弱動情的淚水,在她閉起的眼皮後炙燃。

  令她在試圖控制自己情感上的軟弱時,嗚咽出聲。

  「有什麽不對?我弄疼妳了嗎?」他緊張萬分。

  她搖頭,無法言語,知道如果自己不快點與他保持一點距離,她可能會再次崩潰。

  「別哭,爲了孩子,妳必須保持冷靜,求求妳……」他低聲的衷求她。

  爲了孩子?他爲了孩子而求她?這麽說他也在乎孩子?

  「我不能失去孩子!………」她哽咽地。

  他以手指輕柔地爲她揩去淚水。

  「我知道,我也一樣。」他低聲的說:「醫生剛剛說妳必須讓情緒保持冷靜,這樣對妳和孩子比較好。」

  「爲什麽你會回來?」她試著平穩一下自己的情緒。

  「我能不回來嗎?」他輕聲的說:「爲什麽一直隱瞞我真相?妳知道妳讓我自己恨死自己了。」

  「你不必自責,你不欠我什麽──」

  「妳還在說這種傻話!」要不是她是個孕婦,他會給她一頓好打!

  「懷孕是個意外──」

  「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絕不會讓它只是一場意外。」他繃著臉打斷她的話。

  「你……想怎樣?」她睜大眼睛凝視著他。

  「現在,我要妳好好的把身子養好,其它的不要多想。」

  「你到底想怎樣?」她不安起來。

  「懲罰妳的不乖。」他輕掐了下她的鼻尖。

  他那親昵又近乎暧昧的舉動,讓她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兩朵紅雲。

  ☆ ☆ ☆

  經過醫生的允許,林語萱終於可以不必住院。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不論她如何抗議,傅文康一直充耳不聞。

  他就這樣抱著她離開醫院。

  「哇~~好體貼的老公!」四周羨慕的聲音此起彼落。

  「又高又帥,還這麽溫柔,天哪~~我好嫉妒他的老婆。」

  「老婆好幸福喔!」

  林語萱幾乎害羞得把整個臉埋進他的胸膛,遲遲不敢擡起頭來。

  回到家,他直接抱她回房間。

  「乖乖躺好,嗯。」

  他很小心很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爲她蓋好薄毯。

  「我現在感覺比較好了。」

  她稍稍動了下身子,馬上見到他繃起了臉。

  「又不乖了?妳得多受一次懲罰。」他煞有介事的道。

  又是懲罰?她咬著下唇,不明白他口中的懲罰究竟是什麽樣的懲罰。

  「這是我第二次進妳的房間吧?」他故意對她的羞赧視而下見。

  「上一次是個錯誤,」她垂下眼臉不敢迎祝他那促狹的目光。

  「一個美麗的錯誤。」他勾唇一笑,然後雙手捧著她的臉,讓她不得不注視他的眼睛……

  她心頭一震,心慌萬分。

  「如果不是這麽一個美麗的錯誤,又怎麽能讓我明白──」

  「明白什麽?」

  「要從心底拿走一個人,真的很痛、很難。」

  這麽一句話,這麽幾個字,讓林語萱忍不住熱淚盈眶。

  「不過都要怪我,是我一時的自以爲是才會造成這麽大的誤會。」

  「也不完全是你的錯……」她的眼淚一顆顆地滴在他的手臂上。「如果我早點向你說清楚……可是那時的我已經筋疲力盡了,而且我不知道自己的解釋你是否聽得進去……」

  「所以妳就看著一個傻蛋在那裏暴跳如雷,對妳長篇大論的說教?」他瞋瞪著她。「那時妳一定常常在偷笑吧!」

  「我哪還笑得出來?我那時候有多委屈你都不知道!」她神情淒恻地凝睇著他。

  傅文康靜靜地凝視著她,心裏翻騰著千百種的情緒。

  他了解、完全了解,他當初帶給了她莫大的傷害,此刻他是真的感到內疚及抱歉。

  他得做些彌補……

  「妳真的覺得好一點了嗎?」

  「嗯。」

  「那我出去一下沒問題吧?」

  「你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她的心由雲端跌到了谷底。

  他還是要離開她了是嗎?

  ☆

  林語萱的眼中又開始充滿淚水,她發現自己根木沒有想象中的堅強。

  當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時,恐懼、害怕再度沒來由的席卷了她。

  不!她可以過得很好,哪怕只有一個人……

  她推開薄毯雙腳猛旋落地,一陣昏眩令她在掙紮著站直身子時,緊張地撐著床緣。

  她覺得很虛弱,全身發抖,嚇得幾乎不敢跨出一步,深怕自己跌倒會傷到孩子。

  當她站在那裏發抖,希望自己能跨出第一步時,她承認自己非常害怕。

  如果傅文康真的離開了她1

  她聽見樓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全身發僵。

  他……回來了嗎?

  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呢?

  她覺得自己彷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但隨即一個念頭又將她體內的力量抽走。

  他是爲了孩子才回來的,即使他說過要從心底拿走一個人,真的很痛、很難。

  這全是爲了安慰她而說的吧?

  他跟她的前任未婚夫不一樣,他是個正人君子,所以他一肩挑下了他的責任……但……這不是愛啊!

  他對她沒有愛,留在她身邊只是爲了彌補他所犯下的錦誤。

  然而她必須跟他住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小時忍受跟他那麽親近,卻又同時知道他不愛她,感受那份痛苦折磨……

  她內心再度惶恐不安。天哪!她是愛他的。

  她怎麽會傻得再次去愛上一個男人?!而且這一次是掏空了她的生命去愛……

  萬一被他察覺到了,他拒絕了她的愛該怎麽辦?

  她的自尊心沒有堅強到可以赤裸裸地面對他不愛她的事實。

  既然如此,她要如何掩飾她的感情、她的愛呢?

  她聽見他上樓的聲音,不顧一切地告訴自己,非要夠堅強不可,不能再對他動情!

  ☆ ☆ ☆

  「怎麽了?」

  他走近她,溫柔的注視她。「我剛才出去的時候,有沒有不舒服?」

  她搖搖頭。

  「我剛才買了束花給妳。」他有些腼腆地說:「我不知道妳有沒有恃別喜歡的花……」

  他的左手從身後拿出一束包裝精美的花束,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林語萱睜大眼睛注視著那花束,傻呼呼的,動情的淚水開始遮住她的雙眼。

  不會有人爲她做這種事,以前她總是爲生活奔波,未婚夫也一直忙於公事,從不曾爲她多費心思。

  這是第一次一個男人──她咽了咽口水。

  不只是一個男人,而且是她所愛的男人。

  「謝謝……」她強壓下湧入眼眶的淚水。

  「妳能喜歡……我很高興。」他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天哪!他緊張得像十六、七歲的青少年。

  「我下樓去替妳煮點東西。」他說。「醫生告訴我,妳需要營養。」

  「你不需要爲我做這些──」

  「這是爲了孩子,妳也不希望孩子受到影響對不對?」

  「對……」她無法否認他所說的話,只是一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孩子,而不是爲了她,她忍不住黯然神傷。

  「妳相信我的手藝,我做的東西一定可口、美味,待會妳就知道了。」

  他在她能說任何話之前便離去。

  剛才當他回來時,她曾試著想跟他說,她不需要他的陪伴;但一見到他,她卻提不起任何勇氣,因爲她知道她其實非常想要他的陪伴,就算他在這裏會讓她陷入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

  那個他留下來陪她,不只是因爲人道和錯誤的責任感;而是因爲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因爲他愛她、想要她和他們的孩子成爲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的白日夢。

  她歎了口氣,爲自己的胡思亂想而生氣。

  當她聽見他回到樓上的聲音時,緊張了起來。

  房門被打開,她聞到他爲她做的香菇雞湯濃濃的香味,突然餓得發慌。

  「快嘗嘗,這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喔!」

  他將托盤放到一旁、但拿起的不是雞湯,而是另一碗黑黑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湯水。

  「先把這個喝了。」他很嚴肅的說:「這是我剛才去買食材時,特別向一個孕婦請教來的。她說孕婦剛懷孕時,若有小産的跡象,那麽就得喝這種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這是什麽東西?喝了以後生下的孩子自不會變成太保?

  「妳別擔心,我問的那個孕婦是個香港人,十三太保是香港的說法,台灣則稱十三味,或安胎藥。」

  她看他那麽認真的解釋,又想起他向其它孕婦請教時的模樣,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妳笑什麽?我做了什麽事讓妳覺得好笑嗎?」

  他有些尴尬的說:「我知道我有時候會做些蠢事,像當初我總是誤解了妳,還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

  「過去的就別再提了。」她接過安胎藥喝了起來。

  見她眉心揪了起來,他關心的問:「是不是很苦?」

  「嗯,有點苦。」但因爲這是他的心意,她願意忍受。

  「來,吃片梅子片,這是中藥行老板給的,他說喝了這個,然後含一片,就不會覺得苦,而且還會開胃。」

  她想接過梅子片,沒料到他卻很細心的將它放入她的口中。

  當他的指腹輕輕觸碰到她的唇瓣時,她心中忍不住悸動起來。

  四目相交,她在他的眼眸中好像看見了她一直渴望的……

  「呃……雞湯涼了就不好了。」他像在逃避什麽似的端起雞湯。「趁熱吃,嗯?」

  悸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剛才她只是錯覺對吧?

  他注視她時,她所見到的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妳慢慢吃,別燙著了。」他叮咛著。

  她已經沒什麽胃口了,只是小小口、小小口的吃著。

  一陣沉寂,她發現他正以一種奇特的眼光看著她,彷佛正試圖解開什麽不太對勁的謎題。

  「我想妳可能不習慣我一直站在這裏吧……」他說。「我先下樓去,待會兒我再來收碗。」

  「好……」她緊咬下唇,阻止自己懇求他留下來。

  他下了樓,林語萱忍不住自問──

  如果這麽短的時間她就已經陷得這麽深了,那又要如何應付他在這裏的時間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讓自己的身體趕快恢複。畢竟她在這裏的時間越短,向他洩漏自己感情的危險就越低。

  然而,甚至在這個想法剛形成之時,她就已經非常惶恐、怕他離去、怕失去他了。

  ☆

  「很晚了,你快點睡覺,寶寶也要休息。」

  才九點,傅文康就不斷催她睡覺。

  「我睡不著。」她的心緒這麽紛亂,怎麽睡嘛!

  「爲什麽睡不著?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到醫院──」

  「別說了。」她沒來由的感到煩躁。「好,我睡,我現在就睡!」

  她側過身去,發現她討厭起自己這樣亂發脾氣。

  明明知道他是在關心她,但只要想到他的關心只是爲了她懷了他的孩子──她就渾身不舒服,

  如果沒有孩子,他會關心她嗎?他還會留下來嗎?

  明明知道答案,她卻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的自問。

  一聲歎氣,然後她聽到他開口說話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但起碼讓我當妳的朋友好不好?」

  她的心涼了又涼。

  他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他只想當她的朋友。

  「朋友就像嘴和手,當手受傷了,就用嘴來吹,當嘴受傷了,就用手來撫,我這樣的要求會不會太多?」他低聲的問。

  不多,永遠也不嫌多,她奢望他可以要求再多一點,不只是朋友……

  不想了,睡吧!

  只有睡著了,自己的心才不會覺得痛,她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

  終於她沉入了夢鄉。

  ☆

  注視著安睡中的林語萱,他心裏翻騰著千百種的情緒。

  她柔弱的模樣讓人心疼,像一尊易碎的搪瓷娃娃,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樓入懷裏,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剛才她發脾氣雖然發得有點莫名其妙,若是以前,哪個女人敢這樣對他發脾氣,他馬上掉頭走人。

  可是他卻能容忍她對他發脾氣,並且憐惜她。

  這是不曾發生過的事。

  他甚至爲了她任由風吹雨淋、無怨無悔,只求可以見她一面……這已是夠證明了一切──

  他愛她!

  他對她的愛是在不知不覺中形成的,怪只怪自己當初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太自以爲是了。

  雖然幾度受到老天爺的捉弄,但他還是很感激老天爺沒讓自己失去了她。

  「嗚……」

  她翻了個身,彷佛作了什麽不愉快的夢般,低低的啜泣著。

  傅文康毫不猶豫的躺到她身邊的位置,伸出雙臂緊緊的擁住了她。

  「噓,別哭……」他輕聲呵護著。

  她緊緊偎著他,啜泣聲也漸漸消失了。

  這情景讓傅文康想到那一夜……他也是這樣的抱著她。

  可是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那一夜,他的心中翻騰著沮喪和怅惘,但今夜他卻覺得好滿足。

  因爲她的體內正孕育著他的孩子……

  他想象著自己擁著她和孩子的景象,唇角漾起一抹微笑。

  也許他尚未得到她的信任,但他會努力的去做,做到她肯信任他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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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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