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女僕大戰男傭(同人的妄想世界之五)[全文完]

女僕大戰男傭【同人的妄想世界之五】 作者：楚月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話一點也沒錯
以為自天上掉下來的好人是來助她一臂之力
哪知這傢伙竟是只披著羊皮的大惡狼！
說什麼為了看他失控，她熱情的在他身上磨來蹭去
他又從不打女人，只好“犧牲”自己讓她為所欲為
厚！最好真是這樣啦！
說得她好像是一頭饑不擇食的野獸一樣！
有沒有搞錯？上過床她就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還與她家人聯手硬是要把他倆“送作堆”
她又不是笨蛋，向來愛拈花惹草、遊戲女人國的他
花心指數可以登上花花公子榜首，癡心指數卻是零
看吧，他嘴裏說有多喜歡她，懷裏卻抱著別的女人
哼！這個只要燈光美氣氛佳就受不住美色誘惑的混蛋
這回不管他怎麼哀求，她都絕不再吃回頭草！

第一章

　　【禦宅族】

　　名詞解釋：一般指熱衷於動畫、漫畫及電腦遊戲，目前於日本已普遍為各界人士使用而趨於中性，其中也有以自己身為禦宅族為傲的人。目前，在日文中禦宅族一詞有擴及適用在熱中于主流文化的興趣，甚至是在職業領域中具有較深造詣的人的趨勢，不同於宅男、宅女。



　　“嘿！”

　　“哈！”

　　“呼！”斷斷續續的出力聲音引起附近有些人循聲轉頭想看看究竟是誰發出如此曖昧的聲音。定睛一看，看見一名女孩站在計程車後頭，正從後車廂搬出一個個的紙箱，少說也有七、八個。

　　女孩個頭差不多一六五，不過箱子看起來挺沉的，應該頗費力。

　　可惡的計程車司機！也不看看箱子這麼重，她搬得很吃力，就只會坐在駕駛座催促她快一點，也不會發揮一點愛心來幫她嗎？

　　正當薛子樂在心裏準備問候司機的家人時，有名高大的男人走近她身旁，長臂一伸，輕輕鬆松就將車廂內的箱子搬到手推車上，最後再用力蓋上車廂蓋，砰的一聲，司機本想下車罵人，卻從照後鏡看見對方人高馬大後，只好摸摸鼻子，立刻踩下油門，趕緊閃人。

　　薛子樂抬起臉來，望著目測絕對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露出感激的笑容。

　　“謝謝你。”

　　男人長相斯文俊秀，戴著細黑框眼鏡，更添一股書卷氣質，剛好非常符合她這次筆下小受的角色——清秀可人，善良好欺，不過絕對沒有眼前這名男人高大，年紀也肯定比他小；在她的想像世界裏，所有的角色一律十六歲至十八歲左右，保證都是可口的美少年，她拒絕畫超過這個年齡以外的角色。

　　倘若這男人能夠再矮一點，年紀再輕一些，就更完美了。

　　男人低頭望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對於自己說了謝謝，卻沒得到應有的回應，薛子樂也覺得奇怪，尤其男人注視她的目光不太像是幫助個陌生人，讓她深感詭異，但就在她想開口詢問是否自己臉上少畫一道眉毛時，男人突然轉身離開了。

　　這會兒她更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受到幫助，她不會介意他無禮的舉動。

　　“槽了，得趕快去排隊入場。”薛子樂一手拉著手推車，另一手自包包內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日光，你到了嗎？……還沒？現在才起床？這樣啊……沒有啦，因為小陶不能來幫忙，我這次又延遲印刷，新刊沒有辦法送到會場，本來指望你來幫我的，算了，沒關係，你慢慢來吧，我先去排隊了。”

　　掛斷電話，薛子樂隨即沖上前排隊。

　　幸好沒多少人排隊，她算了一下，最遲九點半應該能進入會場開始整理，十點半應該可以完成全部的工作，應該吧……

　　拉著手推車慢慢往前，薛子樂的目光不經意往左邊掃過去，竟看見剛剛那名出手相助的男人正倚著牆注視……她？！

　　她往左右瞄一眼，再往後一看，後邊沒人，左右又都是男人——右邊那個cos女性角色的的確確是個男生——現在……她有點困惑那名男人究竟在看誰了，難道真的是盯著她嗎？

　　薛子樂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朝男人招手，而他果真也走向她。

　　“你是社團嗎？”

　　男人搖頭。

　　“那你想進場嗎？”

　　男人點頭。

　　“那麼，我們打個商量好嗎？如果沒人可以帶你入場，我可以帶你入場，不過你待會兒幫我一點小忙，等開場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如何？”

　　每回CWT總會大排長龍兩、三個小時，天氣太好，個個曬昏頭；天氣不好，撐雨傘也不怎麼愉快，因此有些同好就會隨同社團入場，幫忙顧顧攤位，卻能省下排隊的時間，算是一點小小的福利。

　　男人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隨即接手她的手推車。

　　“我是Love，你叫什麼名字？”

　　“項品川。”

　　“待會兒還請多多幫忙了。”

　　“嗯。”項品川望著她，輕輕應了聲，注視她的眼神依舊耐人尋味。

　　由於輪到他們進場，薛子樂也不再關心他的眼神有多詭異，逕自辦理報到手續，就在她要掏出錢幫他買票時，項品川隨即遞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並回視她一眼，她也不囉唆，收下錢替他買票入場。

　　雖然不愛說話，不過人還挺不錯——這是薛子樂對男人第一個印象。

　　“對了，我忘記問，你剛剛是在等人嗎？”

　　“嗯，有人要帶我進場。”

　　“那你現在跟著我，要不要跟你朋友說一聲？”

　　等電梯的同時，項品川隨即拿出手機。“喂，是我，我已經進場了，待會兒應該不會過去幫你，有事再Call我，就這樣。”交代完畢，俐落掛斷。

　　“你朋友要帶你進場，你不去幫忙好像說不過去吧？”她以為項品川是來幫忙的。

　　“他人手夠，多我反而是占空間而已。”

　　“你朋友是哪個攤位的？”

　　“我也不知道……”

　　薛子樂聞言，當場臉上滑下三條黑線。如果小陶也這麼散漫的話，她肯定每場都會狀況百出，聿好這個男人不是她請來幫忙的助手，慶倖哪！

　　“反正等開場之後，你想去哪里逛都行。”這種人留在身邊恐會成為禍害。

　　“沒關係，我可以留下來幫你。”

　　咦？嘎？他們非親非故，又不是朋友，項品川怎麼會這麼好心想幫她？“為什麼？”

　　他輕聳下肩，“沒有為什麼，既然你帶我進場，我幫點小忙也是應該的。”

　　是嗎？那為何你對你朋友竟是這樣過河拆橋？薛子樂實在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麼。

　　“不……”那個“用”字還沒說出口，專屬於成日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急忙接起。

　　“喂，到了啊……什麼？！人在醫院？怎麼回事？嗯嗯……傷得很嚴重嗎？沒關係、沒關係，你慢慢來，會場這邊的預定我會幫你處理妥當，我看你今天就回家好好休息好了……好啦、好啦，那你看情況，可以過來再過來，千萬別勉強知道嗎……好，先這樣，拜拜。”

　　薛子樂陷入煩惱之中！小陶沒來，日光出車禍送到醫院去了，兩個攤位只有她一個人，肯定會分身乏術……嗯，對了，不只她一個人。

　　眼前的項品川真是個大好人啊。

　　她笑臉盈盈的開口，“品川，我朋友出車禍，趕不過來了，我今天包下你的午餐和晚餐，待會兒就請你幫我的忙，可以嗎？”

　　“沒問題。”

　　項品川一口允諾，半點猶豫也沒有，薛子樂突然深感些許歉意。

　　“不過，我想你可能不清楚我是哪個攤位的，如果你想反悔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她的不肖親弟弟本來挺喜歡CWT，但在知道她是畫什麼漫畫後，打死再也不來幫忙了。

　　“什麼攤位？”

　　“我朋友的是《WM》。”這個很正常。“我的是《十八禁美少年的蠢蠢欲動》。”

　　項品川梢稍呆了一下，顯然沒預料到是這種東西，終於有一點冷淡以外的反應。“那是什麼？”

　　“呃……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一言難盡。

　　真的是待會兒真相大白。

　　當項品川將兩個攤位的刊物擺上桌之後，立即明白所謂的“十八禁美少年的蠢蠶欲動”究竟是畫什麼東西，他甚至連翻開“見本”都不用就能猜出大概，因為封面“含意”讓人一目了然。兩個男人上半身赤裸的躺在床上，連用小腦思考的時間都不必浪費。

　　“‘Love’是你的筆名？”

　　“有愛，世界才會大同啊！”項品川對她取筆名的理由完全不予苟同。

　　“你喜歡畫BL？”

　　“對啊！”說到自己的“熱愛”，薛子樂隨即綻放愛的小花朵，微笑說明。“難道你不覺得看兩個男人相戀，比看那種胸部大到不成比例，腰細到跟竹竿有得拼，以及翹臀翹到不像話的美少女還來得有深度一點嗎？”

　　一點也不，他認為兩者都一樣水平。

　　只是，怎麼她形容的“胸部大到不成比例，腰細到跟竹竿有得拼，以及翹臀翹到不像話的美少女”讓他非常有印象，好像在哪里看過。

　　“不過，我想你應該更喜歡看那種美少女吧？”薛子樂聳聳肩，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男人都是視覺系動物，這也無可厚非，要不然那傢伙攤位前排的隊伍也不會每次都盛況空前到影響到隔壁的攤位，跟他做鄰居的人真可鄰！”

　　“你說誰？”

　　“就那個《美少女型錄》的攤位啊！你不知道嗎？”她還以為這個攤位已經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名氣響叮噹了，原來還是有人不知道啊，呵呵。

　　可以說能和她以及日光相抗衡的自創刊物就唯有《美少女型錄》了。

　　《美少女型錄》那邊清一色是男人，偶爾其中會夾雜幾名不知自己深處險境的少女，而她們這裏完完全全都是女性的天下了，不過有時候還是會看見被女友或女性親友派來硬著頭皮採購的可憐少男。

　　她不曾見過《美少女型錄》的作者，只是曾經站在遠處觀看過，那隊伍陣仗果直一點也不輸給她們。

　　總之，他們雙方壁壘分明。

　　“老實說，我不是男人，實在不懂那種眼睛占了臉部二分之一的美少女究竟有什麼好看？每一張臉都大同小異，跟SD娃差不多，身材也火辣辣到絕對有工廠品質保證，這種畫真的有收藏的價值嗎？”

　　她不懂，真的不懂，曾問過身邊的男性朋友，他們都一副“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態度，所以更懶得解釋。

　　“就像我不是女人，也實在不明白兩個男人在一起有什麼有趣的。”項品川冷冷回應。

　　“呵呵，怎麼會呢？非、常、有、趣、啊！而且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你要不要試閱看看？看過的都讚不絕口呢！”她對自己的刊物非常有信心，保證有內容、有深度，還有……呵呵，激情。

　　“不用了。”他轉頭去欣賞胸部大到不成比例，腰細到跟竹竿有得拼，以及翹臀翹到不像話的美少女，也不想看兩個未成年少年在床上翻滾，即使再有深度也敬謝不敏。“還有什麼東西要排？”

　　“有啊，我朋友的攤位。她好可憐，真希望她沒有事。”

　　“不用想太多，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她處理好這邊的事情，讓她可以安心。”項品川說話向來只挑重點，懶得廢話。

　　薛子樂點點頭。“我知道。”

　　檢查攤位上的箱子，上頭有編號，她依序拆開，箱子裏的東西整齊擺妥，就連預購名單也在其中，跟她的亂中有序完全不同，日光的事前準備工作向來充足，即使要幫她顧攤位，也不用伯臨時找不到東西。

　　“要怎麼擺？”

　　“很簡單，她喜歡鋪平整張桌子，每一疊都放十本就好了，剩下的堆在後頭，她的攤位就麻煩你顧，《寵溺》一本兩百元，預購的人讓我處理就好。

　　項品川看了一下預購名單，“我以前幫朋友處理過，這個我能處理，預購有加送什麼贈品嗎？”

　　“她的是一本便條紙，我送的是塗鴉本，翻翻看吧！”懷著獻寶的心情，薛子樂恭敬地捧上自己絞盡腦汁全力開發的新贈品。

　　應她所求，翻了一下塗鴉本，項品川突然有些後悔。雖說是塗鴉本，裏頭也是十八禁的，兩個裸體一美一少年的姿勢千奇百怪，不過幸好這位小姐挺好心，還有打上馬賽克，至少不會讓他一下子就受到震撼。

　　或許真的跟性別不同有關，他實在無法理解兩個男人在床上滾會有多大的樂趣，他這輩子只會對女人有反應。

　　“喜歡嗎？可以送你一本喔。”她的預購贈品每次都出人意表，從來沒有讀者猜對，她也玩得樂此不疲。

　　“謝謝，不用了。”語畢，項品川繼續整理周圍的空箱子。

　　薛子樂忙到一個段落，不禁打量起這個才認識一個多小時的男人，她對他的認識僅止于他叫做項品川，其他一片空白。

　　不過，她總覺得他似乎認識她的樣子，要不然每次眼神交會時，他為什麼都會露出一副等待的表情，好像期盼她能想起什麼似的。可問題就在這裏，她真的不記得認識這麼高大的男人。

　　高中之前的記憶已不可考，之後的也沒有太大的印象，他們真的認識嗎？還是他認錯人了？

　　“這些箱子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拆開扔了。”

　　“我要帶回去。”

　　“做什麼？”

　　“可以變成現成的書箱，我的書很多，書架擺不下，只好用這些箱子，不無小補啊。”她笑呵呵地收下好幾個拆開的空箱子。

　　項品川頓了一下，才道：“要不要再多帶幾個？這些箱子擺好，還能變成一張床。”

　　聽不出他在虧她，薛子樂猛點頭。“我有想過，不過說睡書會變笨。”才讓她打消這個念頭。“說真的，品川，你怎麼會想幫我？我們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明友，你的大力相助讓我受寵若驚耶！”

　　“想幫就幫，還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他的回答讓她忽然興起開玩笑的念頭，掩嘴曖昧地呵呵笑。“該不會是覬覦我的美色吧？”說到美色，她其實沒有特別美，嚴格算起來，日光才是美人胚子。

　　項品川又愣一下，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她果然沒變。

　　不僅外表沒有太大改變，那個腦袋也一樣古靈精怪，言行舉止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永遠猜不透她腦袋裏到底是怎麼想出這麼多新鮮的玩意，因此很容易就迷上她的千變萬化，慢半拍的他往往跟不上她更新的速度。

　　以前，他只能遠遠站在一邊，注視如同天上明月讓群星包圍的她，這次意外巧遇，他第一眼就認出她來，甚至還主動靠近，是因為對她曾有過的迷戀還沒結束嗎？

　　見他沒有如她預期中的反應，薛子樂也愣住了。

　　不會吧？他聽不出來她是在開玩笑嗎？

　　“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啦！”她笑話的冷度有這麼高嗎？

　　“嗯……我知道。”

　　“那就好。對了，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小忙嗎？”

　　“什麼忙？”

　　“我有預定一本新刊，可是這個攤位總不能沒有人顧吧？再怎麼說，還是我比較習慣流程，所以能不能請你去幫我領書？”

　　“哪一個攤位？”

　　“《美少女型錄》。”

　　氣氛有瞬間的沈默。

　　“你是說那個‘胸部大到不成比例，腰細到跟竹竿有得拼，以及翹臀翹到不像話的美少女’的《美少女型錄》攤位嗎？”

　　薛子樂臉上又冒出三條黑線。這種諷刺，她就聽得很清楚了。

　　“是啦、是啦，可以嗎？”唉，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偏偏她又走不開。

　　“你不是將對方批評得體無完膚，怎麼還會預購？”任誰都會好奇其中的原因。

　　“呃……雖然那名畫者畫的不是我喜歡的圖，不過不可否認對方的畫功了得，我是以純藝術的眼光以及欣賞者的角度收藏。”簡言之，她跟其他人大大不同。“可以嗎？拜託啦！”薛子樂雙手合十，朝他鞠了個躬。

　　她的朋友知道她不喜歡《美少女型錄》，所以不能委託其他人，每次都會幫她跑這一趟的小陶沒來，日光也因出車禍送到醫院，想來想去只能求助眼前這名局外人，反正過了今天之後，他們肯定不會再有機會相見，即使要相見也是十二月初的時候，今天過後他要怎麼嘲笑她言行不一，她也不會介意。

　　“編號給我，我幫你領書。”

　　“好，我的編號是……”正要掏出放在皮包裏的字條，薛子樂突然狐疑了一下，繼而抬頭曖昧地笑，項品川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笑什麼？”

　　“你一定有預購過《美少女型錄》對不對？”厚，被她抓到了。

　　“我才不買那種東西。”

　　“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是以編號來領預購的？”

　　一般而言，讀者記不住太多且又必須隔好幾個月後的事情，因此在嘗試給過一次編號卻弄得雞飛狗跳之後，她再也不採取以編號來領取預購的方式，會場其他攤位也幾乎沒人使用，但是有個例外。

　　《美少女型錄》不知是否魅力無遠弗屆，竟然能讓預購的讀者們心甘情願記住六位元數字，包括她在內。

　　沒有六位元數字的編號，沒有簽名，一律不能領書，只能轉郵寄，領書方式嚴苛卻又讓人甘心守規距，這點她就無法徹底執行了。

　　項品川神色未變的解釋，“有朋友預購，我幫忙領過書，請問這個答案還滿意嗎？”

　　“呵呵，承認也沒什麼不對，畢竟欣賞異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你來買我的漫畫，你家人才會擔心吧？好了，編號在此，上頭還有我的簽名，這是預購書款，麻煩你幫我跑一趟了，謝謝。”

　　“已經開場了，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聽見陣陣腳步聲，就知道已經開門放人了。

　　詫異他會擔心自己，薛子樂心頭一暖，現在這麼體貼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真是稀有品種。

　　“放心，我很熟練了。晚一點過去，會有更多人排隊，中午之前沒有去領預購就會被取消，不過還是請你快點回來！”

　　薛子樂朝他彎腰鞠躬。恭送大人速去速回，切莫讓小的等候太久。

　　

　　少了小陶這名得力助手，也沒有成日光這名戰友相挺，不過薛子樂很慶倖有一名自天上掉下來的好人助她一臂之力，讓她不至於手忙腳亂。

　　她算數不好，只能狂按電腦，結果還沒有他心算快；她記憶力有點差，老是搞不清楚自己簽名書放哪里，他卻能第一時間遞給她；她分身乏術，找不到人幫她買午餐，他交友滿天下，正好有朋友經過會場附近，順道幫她帶了一個便當，還有她最喜歡卻沒有指定的芒果冰。

　　一整天下來，攤位上幾乎沒有出什麼錯，可以說項品川是一個人抵兩個用，非常物超所值，讓她讚不絕口。

　　收攤的時候，薛子樂說：“晚上我們有聚會，你也一塊來吃飯吧。”她破例想把項品川介紹給朋友認識。

　　“還有其他人？”

　　“害羞啊？不要怕啦，全是同好，大家人都很好。”

　　“你明天也要聚會？”他比較想和她單獨在一起。

　　“我們通常只有第一天聚會，因為第二天有朋友要去趕火車，星期一大家也要上班，聚會的時間不太方便，再說我和WM的新刊今天已經完售，明天就不會過來了。一起過來啦，保證不會有人欺負你。”

　　“好吧。”項品川勉為其難答應。

　　將剩餘的工具打包整理成兩箱宅配回家後，他們兩人以及另外的十二個人浩浩蕩蕩來到一間有地下室的“人性空間”，老闆隨即送上menu讓饑腸轆挽的眾人流覽好點餐。

　　“Love，WM呢？小陶呢？”

　　“一個半路出了車禍，一個要約會。”

　　“WM車禍啊……嚴不嚴重？”

　　“應該還好，醫生要她休息一個星期就可以了。”

　　“那就好。咦，Love，你還沒介紹這大帥哥是誰呢？”有人開始虎視眈眈了。

　　“他是我的朋友，叫做品川，他今天幫了我不少忙呢！”

　　“品川，你好，我是艾艾，請多多指教。”

　　“艾艾，你老公在家裏等你，別亂勾引無辜的路人了。”

　　“哎喲，這哪叫勾引，這叫做開啟友誼的橋樑。”

　　一陣哈拉交流之後，三大缸的飲料送上來，餐點也陸續上桌，薛子樂花了最多的時間選餐，所以她的餐點最後才送上。

　　等她拿起叉子準備大快朵頤時，赫然發現餐點弄錯了，她點的是奶油雞肉義大利面，送上來的卻是她連作夢妄想都不能的白酒蛤脷義大利面，很好，這下得重點了。

　　她歎自己悲慘的遭遇，準備端著盤子上樓更換時，坐在一旁的項品川卻將他的盤子推了過來。

　　“我點的跟你一樣，還沒有動過，跟我交換吧。”不等她的回應，項品川已逕自交換兩人的盤子，看得薛子樂莫名其妙。她什麼都還沒抱怨，他怎麼知道她是想換餐點？而且，總覺得他似乎清楚她不能吃海鮮……真是如此嗎？

　　“Love，怎麼還不吃？”坐在她對面的艾艾好奇的問道。

　　“喔，我要開動了。”薛子樂揮去盤旋在腦子裏的詭異思緒，不過，她對項品川的問號實在愈來愈多。

　　接下來的時間，大夥熱烈討論起這次的CWT，舉凡賣得好不好、遇到什麼詭異的讀者，話題一路改變成最近什麼電影比較好看，下次要不要去哪里聚餐。

　　最後大夥欲罷不能，甚至還到PUB續攤。

　　薛子樂本以為只是單純的續攤，卻沒想到這一續攤讓她一失足成千古恨。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見本】：即所謂的“試閱本”

第二章

　　薛子樂是他的國中同學。

　　那時，他剛轉進她就讀的國中，她身為班長，自是對他照顧有加，卻也以最殘忍的方式騙走了他的感情，聯考結束後，她就搬家了，他們自此毫無聯繫，直到今日。

　　坦白說，他實在沒想到會再遇見她。他對她，可說是又愛又恨，不過也多虧她，才讓他的人生從此改變。到底是該謝她還是氣她呢？真是個值得好好深思的問題。

　　“唔……”一聲帶著醉意的嬌軟嚶嚀打斷項品川的思緒。

　　提議要續攤並且堅持非PUB不可的元兇，此刻正趴在他的胸前，揚起三分迷蒙七分醉意的眼神望著他，顯然短暫的睡眠終於讓她稍微恢復精神了。

　　他一手把玩她柔軟的發絲，另一隻手也沒閑著，不斷撫摸她細緻的手臂，誰教他還學不來坐懷不亂的最高境界，既然窩在身上的是他仍喜歡的人……

　　好吧，他承認了，縱使曾經氣她，他對她還是喜歡勝過惱怒，這大概是初戀的魔咒吧——永遠記得最初。

　　若當下她是清醒的，肯定會賞他兩拳外加一腳讓他絕子絕孫，可惜她現在醉得一塌糊塗，可能連他是誰也分不清了，她該慶倖他不是禽獸，要不然恐怕早就撲上去了。

　　“我、我……在哪里？”她只記得自己喝了酒，之後的事情就有點模糊了。

　　“我家。”

　　我家？

　　“那……”薛子樂再抬眼注視眼前有時變成三個，有時變成兩個的人影。

　　“是你邀請我來的。”這女人外表看起來似乎清醒，原來根本還沒恢復過來，今天晚上他肯定難睡了。

　　“你怎麼會在我家？”

　　“是你邀請我來的。”這女人外表看起來似乎清醒，原來根本還沒恢復過來，今天晚上他肯定難睡了。

　　“我？”纖細的手指晃呀晃地指著自己。“原來如此。”

　　“你記得我是誰嗎？”

　　“你……我、我當然知道啊，你就是、就是……”誰啊？她怎麼突然想不起來？

　　“說啊。”

　　“呃……”薛子樂用手撐起自己仿佛千斤重的身體，慢慢地蠕動到他身上，下半身還大刺刺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忙了半天的小手終於捧住他的臉，想要看個仔細。

　　“我是誰？”項品川捺著性子問。

　　“你是……你是……”這男人長得還不錯，可是她怎麼想不起來他是誰，有點陌生還有點熟悉的感覺……他究竟是誰啊？

　　“我是誰？”他耐性快沒了。

　　“……品川？！”

　　這兩個字就像是石子投水自然掀起漣漪般地在她的腦海中浮現。最後時限內，她終於說出正確答案，他笑得很開心。

　　“乖。”

　　“呵呵，謝謝。”被稱讚了，薛子樂笑得很甜，心情一好，雙手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身體又往前靠，不經意地摩擦到他的敏感處，讓他渾身一顫。

　　“那個……你退後一點。”他怕最後會擦出火花，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欲望推翻理智占地為王，就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了。

　　“為什麼？”薛子樂又動了下身體，絲毫不察自己正在引燃森林大火。

　　“因為我會有反應。”不知這種情況下她能不能聽懂，但既然她問，他就解釋。

　　“反應？”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腦袋還沒來得及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注意力已經先被他一雙深邃的眸子給吸引過去。“你的眼睛……好美喔。”

　　好像黑夜裏的海洋，淡淡的月光映在水面上，深深吸引住她的視線，讓她不舍移開目光。

　　“謝謝。”反正酒醉的人總是胡言亂語，項品川也順著她的話道謝。

　　“不客氣。你的眼睛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了，而且啊……”她捧著他的臉左瞧右看，仿佛在審視藝術品般專注。“你拿下眼鏡。”她邊說邊摘下他的眼鏡。

　　“哇……你長得也很好看，跟杜風一樣帥喔。”

　　杜風，她現在最愛的人。

　　聽見自己竟被她拿去和別的男人比較，項品川頓感不是滋味，大掌扣住她的腰，追問：“誰是杜風？”

　　“就是、就是……”突然察覺腰部有股壓迫的力道，薛子樂垂下限眸看了看，然後又抬起頭來，笑著答道：“我最愛的小受啊！他長得真的很帥，我送你一本好不好？”

　　原來是……

　　“不用了，謝謝。”敬謝不敏。

　　薛子樂皺了眉頭扁了嘴，一副準備嚎啕大哭的表情。“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漫畫？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漫畫？”適才的柔情被憤怒的質問取代，溫柔捧著他的臉的手也改而揪起他的衣領，動作十分粗魯。

　　“我沒有。”事實上他連看都不想看，何來瞧不起之說。

　　“真的？”

　　“真的，我發誓。”他真的舉起手發誓。

　　薛子樂的心情總算好多了，又露出一抹微笑。“好吧，那我還是決定送你一本，這樣你才會明白我對杜風的愛有多深有多重。”

　　“真的……”項品川正要再次婉拒，卻在瞥見她又開始燃起怒火的雙眸後選擇投降。“謝謝你了。”跟喝醉酒的人爭執是最愚笨的事情。

　　“不客氣。”她的口吻猶如特赦罪犯的女王。

　　坐得太久，腿有點麻，她欲換個姿勢，手一撐想起身，卻碰觸到項品川全身最私密的禁地，幸好她喝醉了，力道不大，只是觸摸的動作還是引得他起了反應。

　　霎時，兩人目光不經意交會——項品川臉上毫無尷尬，只好希望她快快住手。薛子樂則是一片茫然，只想好好探個究竟。

　　“你……這是什麼啊？”有點硬又不會太硬。

　　項品川立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侵犯”自己。

　　“別再摸了，要不然我會失控的。”再玩下去，肯定會引發一場足以毀滅整座森林的大火。

　　“失控？”薛子樂呆愣的神情忽而轉為感興趣，她笑得奸詐，因為她非常非常想看他失控會是什麼樣子。

　　“你……你在做什麼？”

　　“讓你失控啊！”對她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遊戲，從沒玩過，非常值得嘗試。

　　項品川聽得差點昏過去。沒想到這女人喝醉酒之後依然玩性不減，一樣瘋狂。

　　“薛子樂，你快點放手，我一失控，你也逃不了。”

　　捉弄的雙手立即停住，她抬起狐疑的臉龐迎上他。“你會打我嗎？”

　　“不會。”他從不打女人。

　　“你會傷害我嗎？”

　　他思索了幾秒。“……不會。”那種傷害應該不成立。

　　“那就沒事了。”薛子樂才不管他的好心警告，繼續對他上下其手，愈來愈想看他失控究竟是什麼模樣。

　　“薛子樂，你別再玩了！”怎可能一個沒喝酒的男人會敵不過一個喝醉的女人呢？他理當能輕易制服她，只是……為何他竟招架不住她的攻勢？他明明有力氣能讓她服服帖帖，為何他卻是一退再退？是否因為他其實非常期待接下來的……失控？

　　望著玩性大起的薛子樂，項品川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有意推波助瀾，因為他對她的確有情欲，他想和她做愛。

　　他想得到她——

　　“等等，先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就失控給你看。”聽見這句保證，薛子樂稍微安靜下來。“什麼問題？”

　　“你結婚了嗎？”他不排斥享受性愛，不過也不希望造成她的困擾；他是喜歡她，並非想傷害她。“還沒啊。”

　　“有男朋友嗎？”

　　“有啊。”她笑得很甜，不知他的心情很糟。“杜風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喔！等你看過他之後，一定也會喜歡他的。他十八歲、台大高材生，長得又帥，脾氣又好，真的是完美的無可挑剔了。”

　　項品川頓時覺得烏鴉滿天飛。

　　“快點失控給我看吧。”即使喝醉也沒忘記最初的任務。

　　他露出滿意的表情，性感的笑容。“你想看我失控是嗎？”

　　薛子樂點頭，忙到現在的最終目的不就是這個？

　　“如果你親我的話，我會更快失控，想不想試試看？”他狡詐地化主動為被動。

　　如果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薛子樂肯定會讓對方痛不欲生到後悔出生，然而此時她是喝醉的情況下，當然就不同了。

　　為了看他失控，她簡直是卯足了全力，怎能差這臨門一腳？想當然耳，自是按照他的話乖乖照辦，雖然視線有些模糊倒也不至於影響她的判斷，嘴唇在哪，還是把大概抓住一個位置，然後——唇瓣印上他。

　　這會兒非讓他失控不可！

　　項品川先是忍耐個一分鐘，默數到一後便反客為主，矯健翻身，將醉人兒壓在身下，準備好好“失控”給她看。

　　既然她想看，他豈有讓她失望之理，定會包君滿意。



　　一覺醒來，如果看見身旁……不，其實是自己身上趴著一名陌生男人的話，小受會是什麼反應呢？

　　如果換做女主角的話又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當小說中或是電祝劇裏才能看到的情節，發生在現實中而且是落在自己身上時，薛子樂可就無法那樣理智分析受害者的心情了，此時此刻，她只想把男人踹下去，將他揍得半年都下不了床。

　　“混蛋！你給我起來！”她絕不是那種作賊心虛會趕緊穿上衣服落跑的個性，事實上，她肯定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當然有權利審問加害者。

　　混蛋！竟然睡得比她還熟，這還有沒有公道天理啊？

　　“唔……”腦袋被重重敲了一記，擾得不能補眠，向來有下床氣的項品川一撐起上半身便準備破口大駡，然而視線在捕捉到對方是誰後，高張的怒火仿佛遭到一桶冰水襲擊，頓時僅剩一團熄滅的灰煙。

　　“我三點才睡。”昨晚他可是使出渾身解數來伺候這名女王大人，女王心滿意足了，他才終於有時間休息。

　　“我管你幾點睡，我怎麼會在這裏？”她甚至連追問昨天晚上的經過都可以省下了，因為下半身的痛楚非常清晰，鐵證如山，無法假裝沒有發生這一回事，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怎麼會跟才認識一天的男人上床？！

　　看來是沒什麼機會再睡了，項品川索性坐起來。他這一動作，險險讓薛子樂跟著露出春光，於是她用力將被子扯過去，緊緊裹住自己，只留下一小角足堪遮住項品川的私密部位。

　　他打了一個呵欠，又爬爬頭髮，睡眼惺忪的模樣非常迷人。

　　“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只好把你帶回來。”言下之意，沒讓她流落街頭是他好心，她應該感激涕零。

　　“你可以送我到飯店。”關於他昨天大力幫忙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只餘滿滿的氣憤。

　　“我身上沒有證件。”

　　“好，算你有理。但就算把我帶回你家，我們有必要躺在同一張床上嗎？”

　　“是你自己說要看我失控的樣子。”他只是從善如流罷了，真正的始作俑者不是他。

　　混蛋！這種話也敢說出口？

　　“項品川！你不要以為把責任推給一個喝醉的人就沒事了，昨天我喝醉了，你卻是清醒的，無論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應該有辦法制止我才對不是嗎？”薛子樂忿忿質問。

　　項品川很認真的田心考片刻後，才回答：“我當然有能力阻止，問題是，你在我身上又吻又咬。”他胸口上的吻痕就是她昨晚的傑作。“我不就範，你甚至還在我背上抓出痕跡……”

　　他轉過身，證據亦是清晰易見，背部的抓痕沒有一個星期恐伯難以痊癒，足以想見昨夜有多“精采”了。“我從不打女人，所以只好讓你為所欲為了。”他聳聳肩，一副莫可奈何樣。

　　最好是啦……說得她好像是一頭饑不擇食的野獸一樣。

　　“我知道這是你的第一次，也儘量溫柔了，還很痛嗎？”

　　他話鋒一轉，突然關心起她的身體，薛子樂這時才感到一陣羞赧。

　　他們認識才一天，結果卻跟他做起最親密的事情，從小到大她所做的事沒有一件比昨夜還要更荒唐的了。

　　“不用你假好心！”可惡可惡可惡！還以為遇上好人，怎知是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還在生氣？”這種結果他一點也下意外，也壓根不認為自己是乘人之危，嚴格說來應該是順其自然。

　　廢話！“哼。”就算她的性格不太像女孩子，也不曾夢想過要跟最愛的男人發生親密關係，可是在這種完全處於被動的情況下，她當然會氣憤，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小受也會動怒的。

　　“你昨天有沒有用保險套？”

　　“有。”

　　“我的衣服呢？”既然有用，也懶得再跟他廢話，她要閃人了。

　　項品川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如果讓你知道我是誰，你會不會比較不生氣？”這是他破天荒首次跟母親以外的女性求和低頭。

　　“我管你是誰！你對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就算你是總統，我還是會生氣。”更何況這傢伙也沒有當總統的命。“不過你還是要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打見面開始，她就覺得項品川看她的眼神有異，有機會追問真相，當然要弄個明白。

　　“子樂，你都不意外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名宇嗎？”

　　“有什麼好意外？肯定是我昨天不小心透露。”

　　項品川歎了口氣裸身下床，連褲子也沒套上，逕自走出臥房，過了一會兒，他返回，手上還拎著一本書。

　　既然他的好身材毫不吝惜在她眼前展現，薛子樂也不客氣，好好將他看個夠，沒道理昨天被他看光光，她卻連他身材如何也不知道吧。

　　“好好翻一下吧。”

　　薛子樂接過那本書，說是書，其實是畢業紀念冊，而且還是跟她國中母校一樣。她抬起頭還想追問，浴室的門正好關上，沒了人可以問明白，她只好乖乖翻開畢業紀念冊。

　　國中畢業一個月，她隨即搬家，再也沒機會和同學聯絡，這些年來她也很少再翻閱畢業紀念冊，沒想到今天她竟然是在別人家裏翻閱。

　　視線慢慢掃過那一張張青澀的臉龐，有些喚醒了她的記憶，有些依舊模糊，直到她的視線停在一張照片上，她對照片上的人幾乎沒什麼印象，不過卻對照片主人的名字感到相當熟悉。

　　項品川。

　　會是那個正在浴室裏洗澡的男人嗎？

　　可是……無論她怎麼看就是無法將兩個人的長相連在一起。

　　在她模糊的記憶裏，項品川很瘦小，長相也不討喜，加上家裏有錢，經常是被恐嚇威脅的物件，記得他那時的身高還比她矮小，有可能現在長到一百八十以上嗎？

　　而且這兩張臉相似度只有百分之二十，若真要找出一個共同點，大概就是他們的鼻子都很挺吧，但……這個項品川真的是那個項品川嗎？

　　為了求證，薛子樂直接翻到畢業紀念冊的通訊錄部分，仔細找尋是否有同名同姓的其他人。然而等她全部看過之後，證實在她那屆的畢業生裏只有一個項品川，甚至連同音不同字的也沒有。

　　也就是說，那個在浴室裏洗澡的男人的的確確是她的國中同班同學！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薛子樂的思緒。

　　“子樂，幫我接個手機。”

　　薛子樂也沒多想逕自幫他接起手機，發現螢幕上沒有顯示來電者的姓名，正在猜想是不是詐騙集團時，對方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刻揚起怒火質問。

　　“你是誰？”

　　“小姐，是你打電話過來，應該是你先報上姓名吧？”在不是自己理虧的情況下，她堅決不受一絲委屈。

　　“你接了品川的電話，會不知道我是誰嗎？”

　　薛子樂抽出兩秒時間看了一眼手機螢幕。“小姐，他的手機沒有顯示你的名字，我當然不知道你是誰。如果你要找項品川，他在洗澡，我建議你十分鐘後再打來會比較好。”

　　“他在洗澡？！你在他家裏？！”女子一聽，更是怒火中僥。

　　“對啊。”

　　“我是品川的女朋友都還不知道他的住處，你憑什麼在他家裏？品川呢？叫他來聽電話。”可惡，她對他百依百順，他竟敢在外面偷吃，太過分了。

　　“小姐，我跟你過說了，項品川在洗澡。”吃飯皇帝大，洗澡太后大，睡覺總統大，除非地震、火災或是不可抗力之因素，都不該打斷這三樣事情。

　　“我不管，你跟他說我是丁玫雪，他一定會聽我的電話。”

　　好吧，既然對方如此強求，反正也不是自己在洗澡，那就順應民情吧。薛子樂正要開口時叫人時，項品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面前，腰部只圍著一條浴巾，她立刻把手機遞給他，然後開始搜尋她散落一地的衣服。

　　內衣呢？啊，看見了，遠遠被拋到門口附近。薛子樂圍著被子下床，走過去拾起，轉頭看見他的目光直盯著她，她瞪他一眼，見他沒有非禮勿視的好修養，加上她懶得進浴室，只好把身體藏在被子裏，以最困難的方式穿上內衣。

　　穿內衣還好，穿內褲的時候不方便站起來，身體只好往後平躺一下。

　　項品川看見破子的形狀忽圓忽扁活像變形蟲，讓他完全捨不得移開目光，壓根沒注意手機另一頭自稱是他女友的人究竟說了什麼。

　　不過是普通穿衣服的行為，可是她的動作怎能這麼可愛呢？

　　穿妥內衣、內褲，薛子樂探出頭來，繼續搜尋長褲與上衣。

　　先找到上衣，她轉頭再看，項品川還是不懂得紳士的美德，於是她又鑽進被子裏費了一番功夫穿上。只剩下長褲便大功告成了，在費盡千辛萬苦，她終於找到失落已久的長褲——就在他所坐的沙發上。

　　被子圍著下半身，她走到沙發旁，一手抓著被子，一手指指她的褲子，希望他能挪動身體。但他只是笑了笑，沒有任何反應。她火大了，伸手想將他拉起來，他卻不動如山，她氣炸了，開始扯著自己的長褲卻徒勞無功。

　　“項品川，你快起來！”她懶得替他留面子。

　　這方即將燃起戰火，手機另一頭的丁玫雪沒想到會聽見項品川的笑聲，頓時怒不可抑，不忘加足火力喊道：“項品川，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

　　這會兒輪到項品川惱火了。

　　“丁玫雪，我們不過只上過一次床，你就自稱是我女朋友，要真這麼算起來，你這個資格可能要排到年底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在外頭繼續造謠說是我女朋友，要不然哪天我受不了當場拆穿，到時候你就難看了，聽懂了沒？”要不是他修養好，早就讓這女人難堪。

　　“可是、可是……”丁玫雪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弭。“我很喜歡你……項品川是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和他走得比較近，怎能輕易放手。

　　“說喜歡我的人不差你一個，我勸你別把時間精神浪費在我身上，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丁玫雪聽見這種爛到作古的藉口，又冒火了。“項品川，就算要甩了我，也不必用這種連欺騙三歲小孩都不夠格的爛理由吧？”

　　所有認識項品川的人都知道他很花心，也有花心的本錢，每回分手的藉口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對你沒有感覺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其他理由，她一點也不想有這個榮幸，“我有女朋友”比“對你沒有感覺”更無情，代表她只是個替代品而已。

　　“丁小姐，你還是沒聽清楚嗎？你根本就不是我女朋友，我何必要甩了你，我是真的有女朋友了。”他做人可老實了。

　　“項品川，算你狠，哼！”丁玫雪冷冷掛斷電話。很好，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也就沒有分手之說，那她就不算是被甩了。

　　項品川結束這通莫名其妙的質問電話，就看見薛子樂仍費力地拉扯她的牛仔褲，這回他好心地站起身，讓出戰利品。

　　薛子樂氣衝衝地拎著褲子沖進浴室，過沒多久又走出來，怒視著站在衣櫥旁慢條斯理挑選衣服的項品川。

　　“沒意思還能上床？”先前怎麼會以為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別說得我好像來者不拒，不過偶爾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候，或是喝醉酒的時候，泰半難以抵擋。”男人嘛！總是下半身的動物。

　　這種理由他居然說得出口？“你怎麼能有女朋友了還跟我上床？！”光是這點就罪無可逭了。

　　項品川聳肩一笑。“我跟自己的女朋友上床有什麼錯？”

　　“當然有錯，因為我根本不是你的……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她應該理智面對這場混亂，沒想到卻被他牽著鼻子走。

　　項品川終於找到合適的衣服，也不避諱地在她面前逕自穿起衣服，直到穿妥，又慢慢走到大床旁的桌上拿起手機。“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手機有錄音功能吧。”他笑得奸詐，按下播放鍵。

　　唔，我好累，好想睡喔……以後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答應我才讓你睡。

　　嗯，好啦……

　　明天搬過來？

　　好啦、好啦，你說什麼都好，先讓我睡覺，我好累……

　　最後以一聲嚶嚀以及親密接吻聲音作為這段曖昧對話的結尾。

　　霎時，薛子樂瞪大眼睛啞口無言。她還真的沒聽過有男人會錄下對話當作證據，一般而言不是女人為了保護自己居多嗎？

　　“既然你答應了，希望你能做到，不過我也不會那麼霸道，非要你馬上搬過來不可，就先讓你適應一個月好了，一個月後你再搬過來。”

　　“口說無憑。”當時她又醉又累，算是被他騙了，當然不能算數。

　　他拿著手機在下顎處輕敲著，臉上奸詐的笑容不曾停過。“你說得也沒錯，的確是口說無憑，不過這段錄音我相信一定有人很感興趣，比如你的……朋友，你說對不對呢？”

　　“項品川！你……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壞了？！”

　　不！這絕對不是她模糊記憶中的那個乖巧善良、會幫她寫作業抄罰寫外加幫她復習工科的項品川，不，這個項品川絕對不是那個項品川。

　　她不信！

　　項品川雙手抱胸，露出更為邪美魅人的笑容。

　　“什麼時候開始的啊，讓我想一下，嗯……大概是從被你騙了之後開始吧。”

　　她騙他？！天地良心啊！她從小可是一名正義感十足，到處見義勇為、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的好孩子，怎可能會做出欺騙這種事情？

　　所以，一定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本章並無任何辭彙需要解釋，謝謝。

第三章

　　他不喜歡上課。

　　學校裏除了有正常的老師、對他冷淡卻懂得在需要的時候利用他的“好”同學以外，還有不正常略帶神經質的老師，以及只會威脅他交出零用錢、外加三不五時對他拳打腳踢又不許他說出去的壞同學。

　　所以他很不喜歡上學。

　　不擅交際的他已經換了三所國中，這是第三所，不過他想很快又要換了，因為第一眼，他就非常不喜歡這裏。

　　父母在商量過之後，決定讓他就讀普通國中，上下課也不再派司機接送，現在他成了跟普通學生一樣要搭公車上學，麻煩死了。

　　“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啦？”

　　聽見清脆的詢問聲，項品川轉過頭，看見一名有著劉海、頭髮及肩——都忘了這間學校有發禁，害他前天還得去理頭髮，可惡——身上穿著這所學校制服的女孩揚著燦爛的笑容走近他，她的書包肩帶很短，書包裏看起來很空，沒裝幾本書，一副不求上進的樣子。

　　他望著她，不明就裏。就算遲到也不關她的事吧？

　　“別怕，雖然前面有訓導主任，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自由出入。走吧，學弟，我帶你去！”她笑著拍拍他的肩，一副要他放心全交給她的模樣。

　　學弟？！

　　除非這所國中還有國四班，否則他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學弟，學長還差不多。

　　“雖然我比你矮，可是我已經國三了，絕對不是學弟。”他堅決要澄清稱謂。

　　對方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丈量彼此的身高差距後，她搔搔臉蛋尷尬一笑。“呵呵，不好意思，因為你比我矮，我才會以為你是學弟，原來你跟我同學年啊！沒關係啦，快點跟我走，要不然趕不上升旗就前功盡棄了，走走走！”

　　不等他反應，她直接抓著人往前跑，沿著牆壁跑了一段距離停在一個垃圾桶前。

　　牆壁還是同樣高，沒有因為多跑一段距離而變矮，項品川實在不曉得她打算怎麼溜進去，想用飛的嗎？真愚蠢。

　　她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輕鬆地踩住垃圾桶，翻上牆壁，姿勢一百分！她低頭看著他說：“好了，你也學我一樣，我再拉你上來。”

　　要他翻牆？更愚蠢了，他才不做。

　　見他轉身欲走，她急忙喊住他：“同學，快點啊！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拉住你不會讓你摔下去。”

　　他才不是怕摔下去，只是覺得這是很無聊的舉動，不屑做。

　　見他腳步沒有停下的打算，她又喊道：“同學，你是男生，不會這麼沒勇氣吧？”

　　想用激將法嗎？項品川剛轉頭，就看見幾名男學生也俐落的翻過牆，最後一名甚至還回頭沖他一笑，仿佛是在嘲笑他。

　　不甘讓人瞧不起，他走了回去，動作不太優雅又不太俐落地踩住垃圾桶，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從垃圾桶上摔下來。

　　“你沒事吧？”

　　可惡！可恨！怎麼可能沒事？他摔得很痛。他怎麼會傻傻地跟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女生翻牆呢？他現在應該是在導師辦公室才對吧？

　　“快點起來，還有五分鐘就要升旗了，快點快點！”

　　禁不住對方再三催促，又或是已經激起他的挑戰心，總之，項品川選擇面對挑戰，二度踩上垃圾桶，有了前車之鑒，這會兒他很小心地抓住她的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過牆，當他落地那一瞬間，內心盈滿勝利的喜悅。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他竟覺得好像是完成登上聖母峰的壯舉。

　　她又拍拍他的肩，似在贊許他。“很簡單對吧？以後如果再遲到，就從這邊過來，不過要小心，訓導主任偶爾也會來這邊巡邏。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實在不怎麼光榮，你趕快回教室吧，拜拜！”

　　女孩再度露出燦爛宛若陽光的笑臉，這會兒再看，他競覺得好看到讓他失神片剡，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底。

　　一直以來，他的身高以及不討人喜歡的個性讓女生不喜歡親近他，這樣也好，他也不喜歡那些成天裝模作樣毫無內在的蠢蛋。

　　不過這個女孩很不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們有了共有的秘密，又或許是因為在她的眼睛裏沒有看見一絲歧視。

　　第一眼，他對這個女孩很有好感。



　　“嗯……呃……”

　　講臺上，一名女老師的表情從困惑到絕望。

　　教室裏一片靜默，仿佛在等老師做出最後決定，不過有人等得不耐煩了。

　　“老師，你還在猶豫什麼？對我連任班長，老師是不是有什麼意見？如果有意見儘管說出來，我們學生是很開明的，任何意見都可以說出來讓大家討論。”薛子樂忍不住發言，因為再不打斷老師的沉思，老師大概會變成化石。

　　女老師終於抬頭面對這群正值青春年華的學生，臉上依舊有一絲愁容。“同學們，你們確定要子樂繼續當班長嗎？”

　　唉，別班的班長不是品學兼優的第一名，至少也是第二名，唯獨她班上是個例外。認真算起來，這個班長的成績是第一名——倒數第一名，雖然操行成績不錯，不過始終無法成為她掛在嘴上炫耀的優秀好學生。

　　偏偏這個經常在遲到邊緣掙扎、成績不理想又經常冒出天方夜譚奇想的薛子樂廣受同學們的愛戴，每一回都高票當選班長，到了這一學期，甚至沒有其他人出來跟她競爭。她很煩惱，可是又不得不少數服從多數，因為這個少數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就是說嘛！老師，快點進行其他股長的投票啦！”

　　唉唉唉，女老師在心裏連聲三歎，終於認清這個不可能改變的局勢了。

　　“好吧，那同學們就以熱烈的聿聲通過這一學期的新班長。”都已經連用了兩年，一點都不新了，怎麼都沒人想汰舊換新？

　　登時，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薛子樂站起來面帶微笑揮手致意。“多謝同學再度支持，讓我高票連任班長！我保證讓這一學期精采又刺激，敬請期待喔！”

　　薛子樂發表完當選感言，底下又是一陣幾乎要震破屋頂的掌聲。

　　女老師聽了，神情更加哀怨。

　　她永遠忘不了上學期結束前的最後幾天，薛子樂提議要在操場上玩水球大戰，她認為應該不會有危險而答應，怎料水球不長眼睛，竟然打中經過的訓導主任，同學們玩得不亦樂乎，事後她卻被叫到辦公室聽訓。

　　除了這件事外，其他還有一籮筐的慘事，完全不堪回首，唉……

　　“報告。”

　　陌生的聲音打斷她的哀怨，女老師轉過頭，看見一名男學生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才想到什麼似的，趕緊朝男學生招手示意他進來，接著用她已經練成的千里傳音鎮壓住班上的歡樂吵鬧。

　　“同學們，注意一下，這學期我們有一名新同學要加入。同學，麻煩你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剛剛教務主任有說學生的名字，她卻煩惱班長的人選，因而忘記了。

　　男學生走上講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項品川。

　　嗯，不夠帥、不夠高，表情也不夠討人喜歡……同學們無聲的交換評價——不喜歡。

　　“啊！”薛子樂一發出聲音，所有人注視的焦點全落在她的臉上。“你不是剛剛那個跟我一起爬牆的同學嗎？原來你是轉學生喔！”

　　爬檣？！

　　女老師頓時從哀怨中清醒過來怒瞪她。“薛子樂，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又爬牆！”為了這名讓她頭大的學生，訓導主任已經不下數十次召見她了，她實在不喜歡去面對訓導主任那張小孩子看了肯定會做惡夢的臉。

　　“老師，我不是爬牆，是在教轉學生認識校園環境。”

　　“強詞奪理！罰你寫‘我不會再爬牆’一千次。”明明爬牆的不是她，也再三告誡過了，為什麼訓導主任不找當事者，偏偏要找她的麻煩？

　　“老師，這是第三次了，集滿三次可以打七折優惠嗎？”薛子樂笑笑地問，仿佛一點也不在意被罰。

　　“不行！”女老師差點暈倒。在轉學生面前，她絕對要維持師長的尊嚴。

　　“那……罰寫‘我不爬牆’可以嗎？”

　　“不、行！”討價還價此風萬萬不可長。

　　“只要寫‘我不會再爬牆’一千次就好了嗎？還有其他限制嗎？”

　　還以為有第三波的反擊，女老師正準備見招拆招，哪知這次薛子樂竟輕易收兵，害她反而不習慣。“……當然。”

　　薛子樂眯起眼。“好的，明天就交給你，不過老師……爬牆新同學也有份，你不能只處罰我一個人，要不然這有包庇之嫌喔。”

　　以為這樣就能對付她嗎？薛同學，太天真啦！

　　“品川是轉學生，一定是受到你唆使慫恿，念在他是初犯，老師當然判他無罪。總之，罰寫明天記得交上來。好了，品川，簡短的自我介紹一下吧。”女老師努力讓轉學生儘快融入班級。

　　“我叫項品川。”項品川只說了五個字就沒下文。

　　有夠簡短——女老師頓時臉上三條黑線。

　　“好，品川，你就坐在……”感覺到他似乎不喜歡與人互動，如果讓他坐在錯誤的位置或許會毀了他一生，嗯，那就……

　　女老師視線快速掃過一圈，下達指令。“小雲，你坐到武漢旁邊。品川，你就坐在子樂旁邊。子樂，你是班長，要好好照顧新同學，知道嗎？”

　　薛子樂起身做了一個童子軍的手勢。“遵命，老師。那麼……可以打個八折嗎？”討價還價是學生應盡的本分。

　　“好啦、好啦，八折，不可以再少了。”

　　女老師莫可奈何，揮揮手無奈地同意。

　　“是的，老師。項品川，快過來吧。”

　　項品川慢條斯理走過去。他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有緣在同一個班級，而且還坐在一起，他突然覺得這間學校也不太討人厭了。

　　“好巧喔！”

　　“嗯。”他輕聲回應。

　　“我叫薛子樂，請多多指教。”她伸出手，準備搭起友誼的橋樑。

　　項品川看了一下，才伸手握住。“放心，從現在開始，有事我會罩著你，有我在，一切安啦！”

　　安？！

　　也怎麼覺得一點都無法安心呢？

　　第一天放學，薛子樂就給他出了作業，要他幫忙分擔四百次的罰寫，她的理由是“連坐法”，既然是好同學、好朋友，有難大家一起扛。

　　“我們兩個筆跡相差太多了。”他的字跡端正工整，她的則是亂七八糟活像鬼畫符，一看就知道優劣。

　　“呵呵，放心啦，老師不是說只要我交出八百遍的罰寫就好，又沒規定非要一個人寫不可？”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做人要懂得靈活變通。“你字寫得很漂亮耶。”

　　“這是應該的吧？”都國三了，字還寫得醜的話，實在是丟臉。

　　“好像吧，不過也沒人教過我寫字，我是自己練的。”這點她可自豪了。

　　“你爸媽沒教？”

　　薛子樂眨了眨眼，回道：“他們沒機會教。我出生後，我媽就跑了，我爸把我扔給爺爺、奶奶照顧，我爺爺、奶奶又不識字，所以我是自己練的。”

　　項品川意識到自己問錯問題，神情錯愕了幾秒。

　　注意到他的表情，薛子樂反而笑開了。“你不要這麼嚴肅啦，這種事情我早就習慣了，經常有人問我，我都老實回答，早就不在意了。”

　　“你不生氣嗎？”

　　“生什麼氣？”她一臉不解。

　　“他們丟下你不管。”難怪養成她這副一點都不女孩子的性格。

　　“喔……”她搔搔臉，“坦白說，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是爺爺、奶奶照顧我，父母對我而言沒有特別的意義，就只是一個名詞而已。你可千萬不要同情我，真的沒必要！總之呢，這個處罰你是一定要分擔的，明天早上記得交給我，就這樣了，我先走了。”

　　薛子樂朝他揮揮手，一點也不拖延，立刻沖出教室。



　　“同學！”

　　不管他，繼續往前走。

　　“同學，沒聽見我在叫你嗎？”

　　管你叫誰，不理就是不理，這種隨便亂叫人的肯定沒有好事，這是他過來人的經歷，非常神准。

　　“媽的！我叫你是不懂得回答啊？”三名高大的學生擋至項品川面前，人高馬大的他們和項品川形成極大的差異，誰強誰弱立見分明，連思考一下都不必。

　　項品川抬起頭，一臉冷淡，也沒有半點害怕，反正這種事他遇多了也習慣了。“你們沒有指名道姓，誰知道你們在叫誰，有事嗎？”

　　那三名學生見他居然連害怕的表情也沒有，雖感奇怪，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也懶得跟他廢話。

　　“我們還沒有吃早餐，借我們五百元吧。”

　　“借可以，什麼時候還？看在同校的份上，我要酌收一分利息，如果不還，我會直接上報訓導主任，請他代替我跟你們要。”被欺負久了，項品川自有一套應對方式，動手動腳的情況也跟著減少。

　　聞言，那三名學生紛紛露出吃驚的表情。怎麼會有這麼氣定神閑到真的當他們是想借錢的受害者呢？

　　他們所謂的“借”，就是有借無還的借，才不是有借有還的借，他們向來“借錢”都不打算還也不可能還。

　　“同學，你還沒搞清楚嗎？‘借’的意思就是要你拿錢給我們花，我們不準備還的。還不快點拿出來？還是要我們動手揍你才知道怕？”徐放握起拳頭，在瘦小的項品川眼前晃了晃，威脅已經開始了。

　　注視對方的拳頭要落下落，項品川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他的拳頭沒他們大，不過反射性地閃避這點功夫，他已經可以出師了。

　　“我已經記住你們三個的學號以及名字，如果你們敢威脅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被退學，沒有一間學校敢收你們，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試試看！”他冷靜地反恐嚇回去。

　　三人的表情一愣，全都不知做何反應，畢竟他們從沒遇見這麼有魄力的受害者。他們雖然是壞學生，可是也不想被學校退學，要是被退學，回到家肯定會被打斷腿。

　　“徐放，你在恐嚇我同學嗎？要不要我請訓導主任過來？”薛子樂看見項品川被三個人包圍，立刻猜到是什麼情況，連忙走過來拯救。

　　看見是校內鼎鼎有名的薛子樂，他們也不敢造次，畢竟她可是全國國中跆拳道第一名的高手，沒幾個人惹得起。

　　“我們才沒恐嚇！只是問他一點小事而已，哼！”徐放趁著自己還站著上風的氣勢，帶著另外兩人趕緊落跑了，一來他們惹不起這個女霸王，二來也不想落到被退學的下場。

　　“知道怕就好。品川，你沒事吧？以後少走這條路，那三個人是訓導處的常客，以後看見他們就閃遠點，知道嗎？”

　　“嗯。”

　　“走走走，我們走另一條路。對了，品川，你的反應真的好冷淡喔，是不是氣我昨天帶你爬牆啊？如果你在生氣，那我跟你道歉。不過，我不知道你是轉學生……”

　　意思是不是轉學生就能隨意爬牆了嗎？

　　“所以你也有錯，既然不想爬牆可以老實告訴我，幹嘛跟著我爬呢？”

　　問題是，你拉著我的手，還對我採取激將法，任何一名有自尊的人都會忍不住受激的。

　　“既然爬都爬了，大不了我以後不再找你一起爬牆，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我沒生氣。”項品川逕自從書包裏拿出一疊紙給她。

　　薛子樂接過一看，瞬間覺得好開心，因為那就是她今天迫切需要的四百遍罰寫，更教她感動的是，項品川甚至還貼心地模仿她的筆跡。

　　一陣欣喜湧上，她忍不住抱了抱他。

　　“品川，你真是個好人，你真是個大好人！”

　　項品川完全沒料到她的答謝竟是擁抱，一時間呆住了，說不出半個字，仿佛連呼吸也停頓，眼前一片白茫茫，畢竟這是頭一次除了家人以外的異性抱住他。

　　薛子樂身上沒有半點女人味，也沒有香氣，有的只是淡淡的肥皂氣息，可是他竟然不覺得排斥，甚至還非常喜歡。

　　一抹陌生的情愫緩緩在胸口躍動，卜通、蔔通……

　　望著那抹背影，心跳聲愈來愈劇烈，他立刻明白一件事——他似乎喜歡上薛子樂了。

　　“品川，快點走啊！再不走又要遲到了。”絲毫不察項品川心裏的感覺，薛子樂繼續往學校的方向前進。

　　項品川稍穩了下心情後，隨即追上前。



　　第一次段考成績公佈了。

　　女老師拿著全學年名次排行榜，站在講臺上，差點感動得落淚。

　　終於、終於……第一名的狀元落在她班上，她終於能好好揚眉吐氣了。

　　“各位同學，這次三年級第一名是我們班上的項品川同學，請大家用力鼓掌！”女老師拍得最大聲。

　　一點也看不出來不出色的項品川竟然在功課上有如此斐然的成績，甚至連坐在他身邊的薛字樂也沒想過，畢竟她從沒看他念過書，平時成績平平的他，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竟然是匹令人跌破眼鏡的黑馬。

　　實在是出人意料之外哪！

　　項品川並沒有露出特別高興的表情，他的臉還是一樣冷淡，反倒是薛子樂為他感到開心，特別用力鼓掌。

　　“你好厲害喔！”簡直是神。

　　“還好啦。”根本不算什麼。

　　“我都沒看過你在念書，是不是考試前躲在家裏偷偷念啊？”很多同學都是如此，問有沒有準備，總是說沒念完，但等成績一公佈，立刻明白對方是睜眼說瞎話的高手，不像她，有念就是有念，絕不含糊其詞。

　　“我習慣預習和復習，考試前不會特別念書，頂多挑重點看。”這樣才會事半功倍，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原來如此，難怪你成績那麼好。我是那種臨時抱佛腳的人，要我每天看書實在不太可能。”她搔搔臉，一臉不好意思。

　　成績單一一發完了，項品川看了眼她的成績，也沒有特別反應，畢竟對一個上課經常打瞌睡，也不抄筆記做重點，成績想要好，可難了。

　　後來他才明白這班的班長不是看成績而是看人緣。

　　薛子樂人緣好，頭腦清晰，輕易就能統合班上的學生，是名不錯的領導者，可惜就是敗在功課這一點上，其實她很聰明，反應又靈活，他實在不明白她的功課怎麼會這麼差勁。

　　每天放學她都是第一個沖回家的人，到底她在家裏都在做什麼呢？

　　他雖然喜歡薛子樂，可是也不太能接受她的不知上進。他很困惑，卻找不到人解答，最後是導師給了他答案。

　　薛子樂家境清寒，奶奶身體不好，只靠爺爺當守衛賺錢，以及社工的幫忙才能勉強就學，因此她一下課就回家做家庭代工賺生活費，每天幾乎都忙到半夜一、兩點。

　　學校很多老師知道她的家庭狀況，也會特別請她幫忙，然後再請她吃東西，或是送她一些需要的物品，因為薛子樂有志氣，絕對不收錢。

　　難怪有時候她上課打瞌睡，老師都會睜隻眼閉只眼，上回數學老師發現自己太大聲罵人，怕吵醒她，還立刻降低音量。這樣的關愛雖好，但誰要負責她的成績？她的將來又是誰能擔保能夠繼續順暢？

　　這種保護只會害了她。

　　“品川，老師想拜託你，以後子樂的功課就麻煩你了。子樂不是不肯認真，只是環境不允許她上進，可是我看得出來她還是想努力念書，我們這些老師本來想幫她在下課後補習，可是她堅決不要，所以能不能請你幫這個忙？至少別讓她的成績落後太多，要不然老師很怕她將來會因為跟不上而輟學。子樂真的是個好孩子，只是沒有一個好環境。”女老師語重心長地道。

　　項品川點了點頭，淡淡地問：“老師，您希望她進步到第幾名？”他習慣有目標設定，比較好做事。

　　班上有三十六名學生，女老師想了想，說了個名次。

　　項品川思索片刻，點頭答應。“第一次段考，我會讓她考到第二十名。”

　　回到教室，項品川推了推趴在桌上補眠的薛子樂。

　　“是你啊……做什麼？”她沒有下床氣，不過也不喜歡睡得正熟的時候被吵醒，那會讓她很想揍人。

　　“從明天開始，每天上課不准睡覺，下課我幫你復習，放學後留下來半個小時就好。”

　　薛子樂滿瞼錯愕，不解為什麼自己得聽他的話。“為什麼？”

　　“因為下次段考，你要考到第二十名。”他向來說到做到。

　　“為什麼？”還是只有這三個字可問，因為她完全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難道你希望你的成績永遠都是倒數的嗎？難道你不希望讓爺爺、奶奶為你開心？”

　　倒數也沒關係，不過提起爺爺、奶奶，薛子樂想睡覺的強大意志不免動搖了，畢竟他們對無法指導她的功課深感遺憾，如果她有好成績，或許爺爺、奶奶會更高興也說不定，抱持這個動力，她咬牙決定拼上一拼。

　　“好，下次段考，我要考到第二十名！”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家庭代工】：手工業（？）的一種，適合在家裏進行的工作，因此稱為家庭代工。

第四章

　　班上的同學慢慢察覺薛子樂變了。

　　上課不再打瞌睡，會聚精會神聽老師講解，看在老師的眼裏萬分感動，講解得更為賣力；下課後，她也不急著補眠，而是整理筆記，復習剛才上課的內容，遇到不懂的地方也會立刻發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會放英文單字或是數學公式在桌上，一面吃飯一面背誦，然後邊點頭。

　　她是真的累了，每天晚上一、兩點才睡，早上六點起床準備早餐，上課要強打精神，午休不能放鬆，甚至放學後還得留下來復習，就算是大人也會受不了，更何況只是國中生的她，不累才怪。

　　一個星期後，她的眼眶下明顯多出兩個淡淡的黑印。項品川注意到了。

　　“你現在晚上都幾點睡？”他提醒過她，要她早點睡，免得影響上課的精神。

　　“呃，那個……”她有在聽，只是很難做到，每天看奶奶做家庭代工那麼辛苦，她能幫忙當然要儘量幫。

　　“幾點？”項品川不讓她含糊其詞。

　　“就……十二點之後。”她真的很“早”睡了。

　　項品川心知自己不是薛子樂，不能替她決定她的生活，只是看她每天昏昏欲睡來上課，學習效果怎會好。

　　“有沒有試試看早上早一點起來，晚上不要太晚睡，早起總比晚睡好。”

　　薛子樂眨眨惺忪的睡眼，她真的有努力試過了，可是就是爬不起來。“不行，太早我根本起不來。品川，我知道你很用心幫我，我也有努力念書，做代工的時候，我也一直在背單字，所以睡覺的時間就別管我了。”

　　“以午休休你吃完飯就休息吧，要不然我真怕你哪一天體力不支昏倒了。”

　　“真的可以嗎？”要特赦她了嗎？

　　“對啊。”

　　太好了！待會兒她就可以睡覺了，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沒有睡飽過……

　　聽見旁邊傳來咚的一聲，項品川轉過頭，發現她的臉已經貼在桌面上，手上還拿著湯匙，倒頭就睡的功力，這還是他頭一次目睹。

　　雖然身為她的小老師，可為了她的健康，他必須調整方式，免得不但沒有達到預期的成績，反而把她的身體弄壤了。想了想，他決定假日要親自登門家敦。薛子樂一聽，眼睛眨了眨，反對到底。“為什麼？”他淡淡地問。

　　“我家很小、很擁擠。”她其實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只是也不曾想過邀請同學到家裏作客，因為她不希望還要勞煩奶奶準備他們根本就供應不起的糖果點心。

　　“沒關係。”項品川強硬地表示。

　　“真的不行！”奶奶每次都跟她道歉不能讓她邀請同學回家作客，她不希望再增加奶奶的困擾，無法邀請就無法邀請，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隋。

　　難得見她動怒，項品川一時拉不下臉，轉過頭去了。

　　他雖然喜歡薛子樂，卻不是那種會一味奉承，或是做一些討她開心的無聊舉動，他會做的是對她有實質幫助的行為，那才是正確的喜歡，不過顯然他的好意不被接受，那他也沒必要繼續一頭熱了。

　　察覺項品川似乎生氣了，薛子樂有些自責。她當然清楚他的好意，只是她也是有苦衷的。

　　氣氛冷凝了好一段時間，兩人不再說話，各自低頭吃著自己的便當，好久好久之後，薛子樂終於受不了這種氣氛，決定開口。

　　“品川，我、我……”

　　豈料沒等她開口解釋，項品川的氣已經消了，畢竟他清楚自己確實太強人所難。“我只是覺得與其讓你出門浪費時間，不如我去你家幫你補習，我是去上課，不是去參觀你家，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可是我家真的很窄小……”

　　“只要有一張桌子就行了。”

　　“那、那……”薛子樂咬著湯匙，表情為難，她未曾邀請過任何一名同學到家裏，可是如果是項品川的話，應該……還好吧？

　　“我不勉強你了。”

　　“我把地址抄給你，你什麼時候要過來？”難得有人要來教她念書，她要知足感恩。

　　“坦個星期六。”

　　“嗯，可是你不要跟其他同學說喔。”要不然肯定被罵重色輕友。

　　項品川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說，因為這是他們的秘密。

　　“喂，這個青椒排骨你怎麼不吃啊？”每天看他的便當裏總有豐富的菜色，她其實很羨慕，不像她，便當裏飯多過菜，說是菜，也只是青菜幾片，名副其實的“菜”。

　　“我不喜歡青椒的味道。”

　　“青椒很好吃耶。”排骨看起來也很好吃，她好想吃喔。“你長得那麼瘦，不應該再挑食，這些都是你媽媽的愛心，你應該全部吃光光。”不想吃的話也請留給我。

　　項品川正想解釋這個便當是他家的管家做的時，他注意到她一副很想吃的表情，“我就是不喜歡吃青椒，要不……你幫我吃好了？”

　　好啊、好啊。“這樣……不太好吧。”

　　他一臉無奈地說：“好吧，那我只好扔了。”

　　薛子樂急忙抓過他的便當蓋，一心護住她的青椒排骨。

　　“不用、不用，這樣太浪費了，會糟蹋你媽媽的心意，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幫你吃了喔？”做人要懂得惜幅，這是奶奶教的，即使是別的人福，也要幫忙惜，這是她自己的論調。

　　不，他一點都不介意，還非常樂意。“請吧，記得全部吃光。”

　　有好幾次問她要不要分享他的便當，她總推說自己的都吃不完，這會兒看來是他用錯了方法，很好，他以後知道該怎麼對付她。

　　反正他“不要”的東西，統統扔給她就是了。



　　第一次有同學到家裏來，薛子樂花了點時間整理，但她也只能儘量維持家裏的整潔，因為她家很小，客廳更小，還堆滿了家庭代工的用品，連要清出桌面都要費一番功夫。

　　“子樂，待會兒你真的有同學要來我們家嗎？怎麼昨天不先跟奶奶說一聲，這樣奶奶就能去買些點心回來了。”薛奶奶身體不好，每天都待在家裏做家庭代工。

　　她就是不希望奶奶忙碌才會什麼都不說。“他只是來教我功課，一、兩個小時就要回去了。”說好早上九點到十一點，她覺得這時間剛好。

　　“你同學要來教你功課喔……那要記得留人家吃個中飯再走，知道嗎？”薛奶奶囑咐。

　　“不用了啦，他中午還有事，不能留下來吃飯。”不是她小氣連頓飯也不請，而是不希望奶奶傷腦筋。

　　“坦樣啊……那就不強求了，奶奶去切點水果。”

　　“奶奶，不用了，你坐下，一切我來弄就好。”為了讓爺爺安心工作，家裏的事情她幾乎一肩扛起。薛子樂走進廚房切水果，過沒多久聽到門鈴聲，趕緊沖出來開門。

　　項品川也是頭一次到女同學家作客，他的父母知道後，幫他準備了許多禮物，他婉拒了，反而帶走家裏多的、不需要的出門，讓他父母一頭霧水。

　　“薛奶奶，您好，我是子樂的同學項品川，今天要來打擾了。”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表現出來的就是很懂得禮貌的乖小孩。

　　難得看見孫女的同學上門，薛奶奶笑得合不攏嘴。“歡迎、歡迎，就當作自己的家。”

　　“會的，謝謝奶奶。”既然當作是自己的家，那就親切一點吧。

　　薛子樂看見他雙手大包小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要出遠門。“你帶這麼多東西要做什麼啊？”

　　“喔，這是伴手禮。我爸媽說我去人家家裏作客，不能空手，太失禮了，所以幫我準備一個禮物。”

　　一個？明明是好幾袋好不好？當她眼花了嗎？

　　“奶奶，我聽子樂說你身體不好，所以送專門給老人家喝的奶粉，每天記得喝一杯，保證身體愈來愈好。”他的嘴不是不甜，只是會看情況決定用不用。

　　薛奶奶露出微笑欣然接受。“謝謝。客廳就留給你們上課，我先進去躺一下。”

　　直到客廳剩下他們兩人，項品川才陸續拿出其他禮物。

　　“你為什麼要這麼破費？”

　　“破費？沒有啊，這些都是我家裏不需要的，本來就想分送給別人，不過我想你應該會需要，就先拿來問問你。”換做其他人，肯定會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自卑或反擊，可是正因為清楚薛子樂不會這麼想，他才會這麼做，她只是有所堅持，泰半的時候她還是以現實為優先考量。

　　這些也未免太多了吧？薛于樂瞪大眼。

　　“這個是我爸爸上回去韓國出差，客戶送他的人參，不過我家沒人吃這種東西，可以給你爺爺、奶奶補一下。這些維他命是我媽要送給我外婆的，不過外婆不喜歡吃西藥，所以全部退回，這些都是藥粉，很好吞，我想你奶奶應該很適合。至於這些是我媽公司開發的身體乳液保養品，我家堆滿一間房間，用不完也要扔，所以就請幫忙用一下吧。”林林總總一堆的東西擺滿了剛清理乾淨的桌面。

　　薛子樂除了錯愕外，還很意外原來項品川力氣不小，個頭不高的他竟然有辦法將這些東西全部帶過來，就算是她，可能也要分兩趟，果然男女還是有差別。

　　“真的都可以收下嗎？”

　　“你不是告訴我做人要惜福？你就算是做好事收下吧，要不然我拿回去大概也是擺著浪費了。”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嗯，我們開始上課吧。”

　　自從接受項品川的教導後，她最近上課除了靠意志力下打瞌睡以外，因為漸漸聽得懂老師在教什麼，上起課來更專心也更起勁，上個星期的小考，她的數學竟然考了八十分，為此她開心不已。

　　學生學得認真，項品川也教得起勁，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趁著薛子樂在解答題目的同時，他才抬眼打量她家——果真很小，雖然雜物一堆，不過還滿乾淨的，眼尖的他發現了一旁家庭代工的東西，花樣有很多種。

　　他看見成品，好奇心被拉了過去，慢慢伸出手……

　　薛子樂趴在桌上努力解答，當她寫完題目後，抬起頭就看見項品川正在與家庭代工搏鬥。她沒用錯辭彙，他確實是在和家庭代工搏鬥，她盯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的腦袋很好，不過雙手卻不怎麼靈光，明明很簡單的東西怎麼到了他手上就一團亂呢？只要花三十秒就能搞定的東西，他竟用了五分鐘的時間，而且還做錯。

　　她不禁偷偷地笑，項品川聽見了，頓時覺得臉上無光，默默放下代工的物品。

　　薛子樂拿過來教他怎麼做。“沒關係，我第一次做也花了不少時間，你看，就是這樣……然後再……”

　　項品川像個受教的好學生，專心學習新事物，不過不知是否太沒有天分，他無論怎麼弄就是比不上她，讓他相當受挫；他當然不認為自己很厲害，只是在這種小事上竟然輸給喜歡的人，讓他有些下不了臺。

　　於是，他卯起來做家庭代工。

　　他完成一個，她已經完成五個，他又繼續拼命做。而受到項品川的影響，看他全心投入，薛子樂也不敢鬆懈，就怕被追上，兩個人開始了另一項的競爭——

　　一個鐘頭後，薛子樂以一百五十個擊敗只做了六十三個的項品川。

　　項品川輸得心服口服。“這樣有多少錢？”

　　“一千個四百元。”這還是老闆特別優待，其他人可沒有這麼好的工資。

　　“一天能賺多少？”

　　“八、九百吧。”

　　真不劃算，可是他不能說。“不錯啊。”

　　“嗯，我的生活費就是靠這個賺來的，是很辛苦沒錯，可是我年紀還小，不能出去工作，只好做做這種代工，等我滿十八歲就能出去打工，到時候就能賺更多，等我存夠錢，我要買一間大一點的房子給爺爺、奶奶。”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他將題目批改完還給她。“進步很多了喔！”

　　薛子樂搔搔臉，不太好意思地說：“沒有啦，都是你教得好，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還是繼續上課打瞌睡吧。”

　　項品川一點都不居功。“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就算我天天罵你打你，你還是一塊朽木，這一切都是你努力獲得的。”

　　“品川，其實你人很好耶，如果你肯把對我的關懷也分給其他同學，相信他們會更喜歡你。”她清楚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很難相處的項品川，可是她不覺得他有哪里難相處，他人很好又很貼心，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呢。

　　“我想對誰好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著為了討好誰而改變。”他有他的原則。

　　“可是大家都是同學啊。”

　　項品川不語，回她一個“那又如何”的表情，顯然他的確不在乎其他同學的觀感，他只仿自己想做的，其餘的都不關他的事。

　　“品川，你應該更合群一點。”

　　“敬謝不敏。好了，我先回去了。”

　　“那個……你要不要留下來吃中飯？”她面有難色的問。冰箱裏昨天剩下的飯只夠她炒飯給奶奶和自己吃而已，可都已經十二點了，實在不好意思讓他餓著肚子回去。

　　“不用了，我答應要回家吃飯，謝謝你。”雖然他很想留下來，不過他是來幫忙，不是來添麻煩的。

　　“品川，你人真的很好。”

　　廢話，他當然知道——項品川回以溫溫的笑容。



　　第二次段考成績公佈的時候，女老師拿著成績排行榜站在講臺上，臉上又是難掩激動的表情。底下的薛子樂也很緊張，雖然已經算過自己的成績，可是很怕算錯或是記錯，造成空歡喜一場。

　　女老師稍稍平撫內心的興奮後，終於開始發成績單。

　　“同學們，老師這次一樣很高興，因為三年級第一名又是我們班上的項品川同學，請大家熱烈鼓掌……”真是好啊，身為導師的她真是愈來愈光榮了。“不過，老師真正感到開心的是，有人一下子進步了十幾名……”讓她不禁要痛哭流涕。“那名同學就是我們的班長薛子樂，請大家用力鼓掌！”

　　真是甚感欣慰，項品川同學，老師感謝你！

　　確定自己居然考第十九名，薛子樂開心得說不出話來，還沒起身答謝同學們的鼓勵，已經先抱住一旁的項品川。

　　項品川的心臟頓時又卜通蔔通猛跳，他沒料到薛子樂會給自己這個意外，令他措手不及。

　　看見這一幕，熱烈的掌聲瞬間停止，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滿臉問號。

　　請問……現在是怎麼回事？

　　“那個……子樂，要不要發表一下感言呢？”如果今天子樂抱住的是女同學，當然沒關係，可是她抱住的是男生，在心理生理都還沒發育完全之時，男女之間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比較安全。

　　對啊，差點忘記要發表感言，薛子樂急忙放開手，起身微笑開口。

　　“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能考到這個好成績，不過我能做到不全是我的功勞，這都要感謝品川，是他幫了我不少，如果沒有他，我大概還是全校成績最差的班長吧？不過經過這次的努力終於證明人定勝天，未來，我會繼續努力！”

　　她說完再自我嘲笑一番，同學們跟著笑，瞬間忘記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唯獨項品川沒有忘記適才那個讓他心跳如擂鼓的擁抱。

　　心臟跳動的指數明顯暴增、破百。那個感覺不停在胸口間徘徊……

　　為了答謝項品川的幫忙，薛子樂請他到學校附近的冰店吃冰。

　　她點的是自己最愛、平時卻少有機會吃的芒果冰，項品川點的是普通的冰，價恪偏低。

　　“品川，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都不曉得自己竟然這麼有潛力。”

　　“以後你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就不用考試前猛K書了。”

　　“遵命，老師。”她玩笑似地行了一個童子軍禮。“快點吃吧，融化就不好吃了。對了，每年第二次段考後，我就會開始策劃一個遊戲，讓大家在第三次段考後可以玩個盡興，這次我也想出一個很妙的點子喔，想不想聽？”

　　不，他一點都不想。“好啊。”

　　“我看班上有好幾個人成天眉來眼去，也會經常鬥嘴，可就是不敢有所行動，所以我想辦一個‘真心話大表白’的活動，讓所有人對喜歡的人踴躍發表愛意，你覺得呢？”

　　百分之百不會成功。“難度有點高。”

　　薛子樂斂起眉飛色舞的表情，“其實我也知道難度很高，萬一處理不好說不定還會造成反目成仇，可是……我真的好想替班上的同學做些什麼。”

　　“你少操這個心，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就好，你犯不著插手，到時弄個不好裏外不是人，只會遭人怨恨，懂嗎？”他言簡意賅，要她別當爛好人。

　　薛子樂咬著湯匙，受教地點頭。

　　“知道就快吃吧。”

　　既然他這麼說，她只好打消這個主意，轉而構思別的。嗯，還有什麼遊戲沒玩過呢？她得開始好好計畫了。

　　吃到一半，薛子樂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摸了摸口袋，神色悄變，連忙抓起書包，伸手往裏頭探了一番，在確定某樣東西不在以後，她看了眼芒果冰，哀怨兩秒後才忍痛別過頭。

　　“品川，我突然想到有東西放在教室忘記拿，我先回去拿。”

　　“待會兒吃完，我再陪你回去拿。”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我，慢慢吃，不要吃太快，等我喔！”說完，薛子樂便起身往外沖。

　　項品川追之不及，但他注意到她奔胞的方向是她回家的方向，他不禁笑了，大概猜得到她為什麼要回去——出門沒帶錢包，跟發現沒帶錢包還硬要跑回去拿，這兩件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可，他就是喜歡這樣迷糊自然又不做作的她。

　　

　　第三次段考結束後隔天，薛子樂立刻宣佈她想到的新遊戲，叫做“女僕和男傭”。

　　為什麼叫做“女僕和男傭”呢？

　　遊戲是這樣玩的：在一個紙箱內，裝進全班所有同學的名字，每個人輪流抽出一張，然後指定對方做一件任務。

　　女同學是女僕，男同學自然就是男傭了，因此叫做“女僕和男傭”。

　　這個遊戲限在寒假之前必須結束，沒有行使的同學等於自動放棄這個權利，不得上訴。而且指定的任務不可觸犯憲法、法律、校規以及為害善良風俗、有害名聲或是太過分等，若有違法，女僕或男傭可以加以拒絕，然後交給全班公審。

　　新遊戲新玩法，很刺激喔，同學們躍躍欲試。

　　剛抽到的當天，一堆人哀鴻遍野。

　　因為指定的任務全是寫寒假作業，弄得一堆人出清自己的作業之後又背負另一個人的寒假作業，後面的人學聰明了，不再指定寫寒假作業，而是改成其他任務。

　　有人放假不想早起，叫人送一個月份的早餐給他；更猛的是，一名男同學乾脆叫女同學做他半個月的女朋友，總之內容五花八門。

　　薛子樂當然也有抽。

　　她抽到項品川的名字，很巧不是嗎？

　　“你要我做什麼？”項品川很慶倖被她抽到。

　　“嗯……”坦白說，她還真不知要項品川做什麼，要他放開心胸去接近其他同學，這個要求雖然沒有違背善良風俗，不過肯定會被他打回票。

　　“我還沒想到耶，等我想到再跟你說好了。”

　　項品川捺著性子等她，然而就在放寒假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個意外——

　　依照慣例，導師要叮嚀同學們不可以在寒假期間太過放縱，還是要抽出時間念書復習功課，之後又是一段廢話連篇，等導師說完，就輪到薛子樂上臺。

　　她看了項品川一眼，他不解她那副壯士斷腕且還有一種懷有期待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各位同學，我今天要告訴大家一件事……”

　　班長有事情要宣佈，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

　　下一秒，真相大白——

　　薛子樂視線慢慢掃過底下的同學，最後落在項品川臉上，她深深吸口氣——

　　“……我喜歡項品川。”

　　頓時台下驚訝聲不斷，大家不敢置信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他們怎麼想都想不通班長怎麼會喜歡比她矮小又不討人喜歡的項品川？！

　　這簡直比彗星撞地球還要不可思議。

　　項品川自己也是相當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薛子樂會當眾跟他表白，而且說實在的，他根本看不出來她對他有多喜歡，難道她跟他一樣都善於隱藏嗎？

　　“班長，真的假的啊？”

　　“天，我失戀了！嗚嗚嗚……”這位同學，你的女朋友不是遍及五大洲嗎？

　　“班長，你不是說最愛我嗎？”這位女同學，你是來鬧場的是嗎？

　　總之，台下的反應是全都不相信。

　　老師冷汗直流。好不容易這個令人頭疼的班級只剩一學期就要畢業，請不要再給她太大的考驗了。

　　“好了、好了，同學們，老師知道你們或多或少都有喜歡的人，可是礙於你們還太年輕了，學業還是比較重要，所以老師要叮嚀你們，千萬要以課業為重，不要太早交男女朋友，這樣只會影響你的前途，聽懂了沒有？”

　　“沒——有。”學生們一逕的回答。

　　很好，這群頑劣的學生。

　　“同學們，雖然明天就放寒假了，可是作業還是要記得寫，不咬只顧著玩，要記得寫完知道嗎？”

　　“不——知——道。”學生們一致的答覆。

　　老師在臺上耳提面命，底下學生早因為明天要放假而心情浮動，個個都像是脫韁的野馬，任老師有通天本領也拉不動。

　　薛子樂回到位子上，沒有轉頭看他，目光直視前方。

　　項品川猜想她是害羞，只能暫時把這份愉悅藏在心底。

　　放學後，他想邀她一塊回去，但才一轉身就不見她的蹤影，他也不以為意，完全沉醉在兩情相悅的幸福裏。他想明天就約她出去玩，然後告訴她，其實他早就喜歡她了，不過要約去哪呢？

　　他得好好計畫一下。

　　“哈哈哈！我覺得項品川剛才的表情好絕喔！聽見子樂說喜歡他，他一定作夢都沒有想到吧。”

　　“什麼意思？”

　　項品川走出教室，在轉彎處前聽見班上女同學談起自己，立刻停下腳步。

　　“你們不曉得啊？‘女僕和男傭’的遊戲，我抽到的就是子樂啊。”主謀洋洋得意洋洋。

　　其他女生一聽，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該不會是你要求子樂當眾跟項品川表白的吧？”這種玩笑一點也不有趣。

　　“沒錯！”夠創意吧？

　　“你對他們好殘忍喔！”真的有些過分耶。

　　“錯！應該是說對子樂殘忍了一點。難道你們都看不出來項品川其實很喜歡子樂嗎？我讓子樂當眾跟他表白，其實還對他太好了。想也知道，項品川怎麼配得上子樂，竟然還敢偷偷喜歡她，讓我真的很不愉快！”第一眼她就看項品川很不順眼。

　　“萬一項品川發現怎麼辦？”

　　主謀聳聳肩，一副“不關我的事”樣。“只是遊戲而已嘛！有必要那麼在意嗎？項品川那麼聰明應該知道這只是個遊戲，如果他還要計較就太沒風度了。”

　　“子樂沒拒絕你嗎？”基本上這個指定任務已經有違反善良風俗之嫌了。

　　“沒有啊，子樂也說這只是一個遊戲，沒關係。既然她都這麼說，項品川就更不能怪我了，不是嗎？”

　　總之，遊戲結束了，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站在轉角的項品川，第一次露出即使遭人威脅教訓耶不曾有過的受傷表情。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本章並無任何辭彙需要解釋，謝謝。

第五章

　　“想起來了嗎？”

　　……一點也不。

　　“我只記得下學期開始，你就不再跟我說話了。”直到現在都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何時欺騙過他，她這人向來最誠實，怎可能騙他。

　　項品川冷哼一聲，逕自離開臥室，走到廚房拿出一罐冰啤酒。薛子樂見狀，想也不想就伸手拿走他的啤酒。

　　“一早喝什麼啤酒，這樣很傷胃。”

　　手中的東西被搶走對項品川顯然是不曾有過的事，他很意外；事實上，除了家人外，還真的沒人敢擅自替他決定該不該做什麼。

　　“我向來如此。”成功搶回他的啤酒。

　　“其他時間你要怎麼喝都是你的事，放在身後。有我在就不可以！”二度攔截順利，順手

　　戰鬥意志被激起，他挑起眉，慢慢走向她。“還給我。”

　　“早上吃任何東西都勝過喝酒。”還不知死到臨頭的她依然堅決不放行。

　　“吃泡面難道更好？”他挑釁地問，繼續步步進逼。冰箱裏還有啤酒，不過他只想拿回她手上的那罐。

　　“當然更不好，你這是故意找我麻煩啊？”他們兩人開始在客廳裏玩起你追我跑的幼稚遊戲。

　　“知道就好，還給我。”

　　“偏不要。不吃早餐就喝啤酒，鐵人也會倒下，你這樣做只是在傷害自己。”知道他是同班同學後，她對他的敵意稍稍減少一分。

　　“關你什麼事！”若不是他放水，這女人有辦法逃得這麼愜意嗎？

　　“當然關我的事，你是我的國中同學，我當然管到底。”他往左邊撲來，她立刻閃到右邊。

　　“連我是誰鬥沒認出來，還敢這麼大言不慚？”他突然打住腳步，雙眼虎視眈眈的。

　　“拜託！我又不是電腦，難免會忘記一些小事，都那麼久了……少說也有十年以上，當然不可能記住，別太苛求我了。”見他暫時停止攻擊，她也樂得喘口氣。

　　她連他是誰都沒記住，他卻將她記得牢牢的，第一眼便將她認出來……真是令人不爽。

　　既然不爽，項品川也就沒必要繼續手下留情，健臂猛地一擒，隨即把人拉至懷裏，然後順勢將她壓在沙發上。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反應迅速的薛子樂手上的啤酒罐成為武器，眼看就要揮下，又赫然停住。

　　項品川不閃不躲，啤酒罐與他額頭的距離只差五公分。

　　薛子樂的反應是真的，不過在想到她打的人是誰後隨即收手，要是真不小心敲下去，可就得送醫院了。

　　“好了，別玩了，快點讓我起來。不過這酒我是不會還你，早上喝酒真的很傷身體，你應該……”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這該死的女人真可惡，以前讓他重重受傷，現在又擾得他心癢難耐。

　　她就像是引人上癮的罌粟花，教人抗拒不了，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戒除，哪知一沾上又迫不及待沉淪。

　　深邃幽黑的眸子纏住對他內心掙扎毫不知情的薛子樂，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不讓她有一絲可以逃走的空隙，仿佛不怕她會主動攻擊，他完全不壓制她的雙手，只是以身體的重量壓住她，不讓她逃走。

　　“記得什麼？”他的身體靠得如此近，沐浴後的香皂味飄入鼻間，反觀自己身上還殘留昨夜放縱的黏膩，她突然想推開他，無奈女人的力氣天生勝不了男人，他不動如山。

　　項品川自嘲一笑。“你還真殘忍！”

　　她是他第一個喜歡的人，之後再也沒有人能令他有受傷的感覺。

　　殘忍？這指控未免太莫須有！“項品川，你乾脆說個清楚，別讓我猜半天，我到底怎麼殘忍了？”

　　“不記得我也忘了曾經傷害我，這樣還不夠殘忍嗎？”這女人啊……可惡！

　　“呃……我跟你說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隔了這麼久時間，一時要想起來很困難……”等等，他是在做什麼？“項品川，你怎麼在親……”不太像是親，有點痛痛的感覺。“你咬我的脖子？！”

　　廢話，不咬一下難洩心頭之恨，而且他咬得根本一點也不痛，如果真要折磨她，絕對不是用這種方式，他定會讓她生不如死到後悔認識他。

　　手中的啤酒罐無法成為有效的攻擊武器，薛子樂乾脆扔了，手腳並用想阻止他的獸行。“可惡！項品川，你是野獸啊！不要再咬我了啦！”這男人怎麼說咬就咬，一點預先警告也不給。

　　可惡可惡可惡，這個可惡的女人！

　　項品川像頭野獸趴在她身上牢牢咬住她，死也不放開，想再咬大力一點又怕真的傷害她，他還真沒種。

　　薛子樂內心突然升起一股懼意。

　　縱使項品川是她的國中同學，可他們畢竟十多年沒有見面，他的個性變得如何她也不知情，於是她的反擊愈來愈猛烈。

　　“項品川，放開我，這真的不好玩了。”

　　察覺她口吻中流露出來的害怕，項品川立即打住，扳過她的臉捕捉到她還來不及藏起來的膽怯，這才收起虐待她的意圖，溫聲問著：“嚇到你了？”

　　“廢話！”她沒好氣地瞪他。“快點放開我。”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真沒用，不是嗎？

　　“口說無憑。”倘若她力氣再大一點，肯定直接將他踹出地球。

　　“那簽約吧。”最好簽終生契，綁死她。

　　“簽你個頭，我要回去了！到現在還沒回去，奶奶會擔心我。”她可沒時間陪他繼續胡鬧，待會兒她還得去探望日光呢。

　　“你爺爺、奶奶還好嗎？”

　　“奶奶這幾年經過調養，身體比以前硬朗許多。爺爺嘛……”薛子樂原本燦爛的眼睛忽然蒙上一層灰暗，口氣也顯得感傷。“他在我大學放榜那一天，為了慶祝我考上國立大學，騎車出去買滷味，結果被車子撞死。”事隔多年再想起，頭仍是一痛，有時候她會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阻止爺爺，如果爺爺沒有出門，現在他們一家三口肯定會過得很幸福。

　　趁她一時疏于防備，項品川不發一語地重重摟住她。

　　薛子樂沒預料到他會抱住自己，一時間，她感到相當溫暖。

　　自從她能夠撐起一家人的經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被人擁抱過了，爺爺雖然愛她卻嚴肅不多話，對奶奶都是她擁抱比較多，其實她也很喜歡被人抱在懷裏，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珍惜一樣。

　　即使記憶有些遺忘，但在她心底，項品川仍舊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她也不是真的忘記他，只是人的記憶力實在有限，所以還請別怪她為什麼會不小心忘了他。

　　“都那麼多年過去了，這種事還是必須學著看開點。奶奶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每回參加CWT，她都是在外面瘋一天，晚上睡在日光家裏，隔天下午才回家，不過這種事就用不著跟他報備。

　　“是嗎？”他的眸子裏閃過明顯的懷疑。“可是昨晚當我說要送你回去的時候，怎麼你卻跟我說你向來都是玩到隔天才回家？”

　　呃……她居然連這種事也說，實在是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不管如何，我想回去了！”偶爾也該要要任性。

　　“別吵，我想睡了。”

　　“讓我回去，你可以慢慢睡。”睡到不省人事也不關她的事。

　　項品川壓根不理會她多餘的發言。“昨天讓你玩了一整個晚上，我根本沒睡好，現在輪到我補眠。”

　　“你慢慢補，我絕對不會吵你。”趁他起身，她立刻翻身欲逃之夭夭，豈料，連安全範圍也沒拉開就被他扛上肩膀帶進房裏。“項品川，你做什麼？”

　　“扛人肉抱枕。”

　　人肉抱枕個頭啦！“快放我下來，我要回……啊！”面對他毫不留情將自己扔在床上，薛子樂吃痛的喊了聲，剛喊完再度承受他壓上來的重量，這會兒真的是叫天天不應了。“我是真的要回去啦。”

　　項品川那雙銳利的眸子掃過她，嘴唇輕勾。“好吧，我想奶奶一定非常想聽聽你昨晚有多虐待我，我就陪你回去跟她解釋你脖子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好了。”

　　薛子樂一聽，連忙安靜下來。要是讓觀念保守的奶奶知道她昨晚的荒唐，肯定會要她立刻嫁給項品川以示負責。

　　見她不再鬧了，項品川摟著她，終於可以好好補眠。

　　壓根睡不著的薛子樂則是困惑自己是不是誤闖兇猛肉食動物區了？


　　好不容易。

　　真的是好不容易等項品川終於睡熟之後，薛子樂才能逃離他的魔掌。她躡手躡腳的離開臥房，迅速找到自己的包包，然後準備開門落跑時，才赫然發現項品川為何能這麼安心入睡的原因何在——

　　他將大門由內反鎖，找不到鑰匙的她根本出不去，難怪他能高枕無憂，原來早有準備。

　　她氣衝衝的本想將他踹下床，卻在看見他露出那猶如天使一般的睡瞼後，抬起的腳怎麼也踹不下去。怎會有人醒的時候那麼惡劣，睡著的時候又那麼迷人？怎麼辦呢？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

　　可是他剛才那一記擁抱又讓她很心動……唉，薛子樂歎口氣，起身離開臥室，肚子餓的時候實在沒辦法想一些複雜的事情，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來到廚房打開冰箱，下層只有兩顆雞蛋和一盒快要過期的青菜，不過上層倒是有很多海鮮，尤其是那只非常巨大的帝王蟹，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她雖然不擅廚藝，不過至少知道清蒸帝王蟹也很好吃。

　　最後，她在廚房發現的戰利品有一包速食面、兩顆雞蛋、一盒菠菜以及一隻帝王蟹，也就是說，她有東西吃了。

　　她清洗好帝王蟹，然後放到鍋子裏清蒸，同時洗淨青菜並打了兩顆蛋，再燒開一鍋水準備下麵。

　　當面可以端上桌時，不巧來了一通電話，原本她是不想接的，可又怕電話聲會吵醒項品川，只好快快接起電話，但她還來不及出聲，對方已經先祝她生日快樂並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

　　她無法接受，因為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今天生日。”

　　十分意外會聽見陌生女孩子的聲音，打電話來的中年女性更開心了。“你在品川家裏？！你是他女朋友對不對？我是項媽媽，你叫什麼名字啊？”

　　“項媽媽，您好，我是薛子樂，是品川的國中同學，不是他的女……”

　　“薛子樂……啊，我想起你了！就是你讓品川脫胎換骨的嘛！沒想到你最後還是變成品川的女朋友了，我就說有緣的還是會有緣，跑也跑不掉。我那個兒子呢？”

　　“呃……他在睡覺。”怎麼這對母子都不聽她說話？“項媽媽，我真的不是品川的女朋友，您誤會了。”項品川也沒問過她就自作主張，她怎可能認帳。

　　“別不好意思啦，品川從不帶女孩子回家，既然你在他家，一定是他的女朋友。”她真高興，今天不僅是兒子生日，兒子還交了個女朋友，她終於能等著含飴弄孫。

　　“項媽媽……”想繼續解釋的薛子樂突然察覺不對，咦？怎麼聽見吃東西的聲音？她連忙站起來往廚房張望，果真看見一名小偷大刺刺地坐在廚房裏吃她的面，甚至連那只帝王蟹也不放過，可惡啊！她要去拯救她的早餐兼午餐。“項媽媽，您等一下。”

　　她火速沖進廚房，把電話塞給小偷，並將面連同帝王蟹搶回來，可惜已經少了三隻帝王蟹腳，這傢伙真可恨。

　　“媽……嗯，昨天太晚睡了，剛剛在補眠……我在吃帝王蟹，有人煮給我吃的。”晃了晃手上的戰利品，項品川笑得惡質，沒有戴眼鏡的眼睛因為這一笑更顯得迷蒙魅惑。“不用吧，還要慶祝什麼……大哥、大姊都回來了？好吧，我會回去……她？！”

　　正在努力撈起碗裏殘餘麵條的薛子樂忽然察覺他的目光，連忙抬起頭，咬牙切齒怒瞪他，說什麼她都要捍衛最後的帝王蟹。

　　“可能有點困難……她當然是我女朋友。”

　　聽見敏感的稱謂，薛子樂二度抬起頭。

　　“好好好，我會照辦，嗯，晚上見。”

　　“項品川，就跟你說了，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不要亂說。”她的名聲絕不容許被隨意侵犯。

　　“我也沒指名道姓，你用不著自動對號入座。”項品川啃著帝王蟹的腳，懶懶地殺她一記，令薛子樂心口一緊不知如何回應，只好低頭繼續吃面。

　　他當然清楚自己反擊成功，誰教她一直否認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不過現在又後悔了，畢竟他惡劣的個性不可能一時間就能改掉。

　　“生氣了？”

　　“有什麼好生氣的？”對啊，根本沒什麼好生氣的，她只是心情有點糟。“我吃完後就要回去了。”對於只要燈光美、氣氛佳就能上床的男人，她實在不該隨之起舞。

　　“那好，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禮物呢？”吃完三隻帝王蟹腳，他又開始打第四只腳的主意。

　　“要禮物沒有，要腳一條。”她可沒忽略他盯著帝王蟹的眼神是多麼勢在必得。

　　他拒絕這種粗糙的禮物。“要就誠意一點。”

　　“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眉開眼笑。

　　

　　為什麼打從認識項品川之後，她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先是上過床後，她就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後來又被他說成是她自己對號入座，還惡霸的跟她討了一個禮物。

　　“項品川，你不用上去！”說什麼她都要阻止他侵入她的堡壘，不過她的阻擋實在很無力，因為這傢伙居然趁她不注意，摸走她的皮包，看光她的證件，現在沒有她帶路，他也知道她家在哪了。

　　“我人都來了，禮物也買了，你怎麼可以阻止我去看奶奶？”他兩手都是禮物，非常懂得做客的道理。

　　“項品川，她是我奶奶，不是你奶奶至此？用不著喊這麼親密。”這人怎能厚臉皮

　　“以前都喊奶奶了，再加上我們關係已經不同，當然是喊奶奶。你到底讓不讓開？”手上的東西很重，是要他拿多久？

　　“你不要亂說，我還沒答應當你的女朋友。”

　　“沒關係，我問奶奶。”他執意要做的事情，向來是非達成不可。

　　“好，我讓你進去，但你可別亂說話。”眼見無法阻止他，薛子樂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別再亂造謠。

　　“怎麼，當我的女朋友有這麼難以啟齒嗎？”項大爺開始不高興了。

　　薛子樂面有難色。這不是難以啟齒的問題，而是根本不知從何說起。“反正你別在奶奶面前亂說我們上床的事情，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為什麼？”他涼涼地反問。

　　“廢話，我奶奶很保守，要是讓她知道我還沒結婚就跟男人亂搞關係，肯定會押著我結婚，我才不要！”她還有大好前程，還有好多錢沒賺，一個人才自由，多一個人就多一個麻煩。

　　“我想……死定的人應該是你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位應該就是你奶奶吧？奶奶，您好！”他的記憶力還不錯，絕對不會認錯人。

　　看著他那有點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薛子樂轉過頭，果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奶奶正“笑容可掬”地站在她後頭。

　　“小樂，這位是你男朋友，對吧？”薛奶奶呵呵地笑著，笑得薛子樂頭皮發麻。

　　“他、他不是……”死都要堅持到底。

　　薛奶奶搖頭歎氣。“可是我剛才聽到的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小樂，奶奶給你自由，你卻在外面胡來，現在還打死不承認，這樣奶奶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爺爺呢，唉。”她一手拉拔長大的孫女怎會變得這般隨便？

　　又來了！每次想壓過她就拾出爺爺。

　　“奶奶，我……”

　　“奶奶，我們進去再聊好了。我好久沒看到您，很想念您。”項品川一手親匿地搭在薛子樂的腰上，佔有欲非常明顯。

　　“呵呵，也好，家醜實在不可外揚。”薛奶奶又看了孫女一眼。家醜？！她就因為這樣而變成家醜嗎？太可惡了。這世界還有天理嗎？應該是沒有了吧……

　　要不奶奶怎麼和一名外人在客廳相談甚歡，而她卻苦命地在廚房準備水果給那個外人享用？

　　“原來你就是那個曾經讓我家小樂脫胎換骨的項品川啊，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十幾年有了吧？”薛奶奶的笑聲宏亮，看不出過去曾經身體不好。

　　經薛子樂這些年來的細心調養，她奶奶的身子骨總算硬朗起來，現在早上還能和鄰居一起打太極拳，她甚感欣慰。

　　“沒想到奶奶還記得我，真榮幸。”

　　這傢伙在長輩面前就完全另一個樣子，狡詐。

　　是說，“脫胎換骨”這四個字，她一天之內就聽見兩次。

　　“當然啦，那時候小樂成績很糟，每次考試都是全班倒數一、二名，連她導師都束手無策，如果沒有你，她恐怕也無法考上國立大學。”想到孫女的從前往事，薛奶奶又是歎氣。

　　“如果她不用功，有再好的老師也改變不了，是樂樂自己很上進。”

　　樂樂……會不會喊得太親匿了一點？

　　“品川，你很謙虛，奶奶很欣賞你，小樂有你這樣的男朋友，我總算放心了。”面前的年輕人俊眉朗目，一雙眸子不時朝廚房望去，流露出來的溫柔之中又帶有強勢，看起來一副很有擔當又會疼愛孫女的模樣，她十分滿意。

　　等等！兩人怎麼這麼快就達成共識？那她本人的意願呢？

　　“奶奶，我和他……”薛子樂端著水果急忙沖出來要挽回頹勢。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樂樂，讓她幸福。”項品川握住她的手，說得十分誠摯，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那個只要燈光美、氣氛佳就能上床的混蛋男人，她聽得竟有幾分感動。

　　不過感動歸感動，事實的真相是——他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

　　“那就好。小樂，有這麼好的男朋友，還有什麼不滿意？”面對未來孫女婿，薛奶奶微笑以對，但在面對孫女的時候，她卻一臉嚴肅，對於孫女一直不肯早早嫁人讓她了卻心事，她非常有怨言。

　　“呃……沒有。”就算有，在奶奶的恫喝之下哪還敢說什麼。

　　“奶奶，今天是我生日，我爸媽邀請樂樂到我家，您要不要一塊來？”

　　“不用了，你們年輕人去玩就好，我還要跟鄰居們去跳土風舞。”她很識趣，才不會去破壞年輕人的約會。

　　“那我今天再跟您借樂樂一天了。”

　　“有借無還也沒關係啦。”薛奶奶笑呵呵地說。

　　兩人有志一同，徹底將薛子樂排除在外。

　　“樂樂，快去洗澡換衣服，我在這裏等你。”正事談完，項品川開始料理她。

　　“等我做什麼？”她洗完澡準備要睡覺了。

　　“待會兒去我家。”

　　剛剛他說的都沒在聽啊？


　　在敵人與自家人裏應外合之下，薛子樂被迫出門搭上項品川的車子。

　　項品川來她家一趟，稱呼從子樂改成樂樂，他們的關係也突飛猛進，從牽手變成摟腰，他如魚得水，她卻覺得自己活像砧板上的魚，任人態意宰割，無法逃脫。

　　“奶奶很喜歡我。”

　　那是因為你夠奸詐。她在心底嘀咕。

　　“項品川，那是你們家庭聚會，我這個外人不方便參與吧？”她終於能表達心聲。

　　“不會，我爸媽想見你，去我家就當在自己家裏一樣，不用太拘束。”

　　那是你家，你當然這麼說。薛子樂翻翻白眼，轉過頭去。

　　“別怕，他們都會喜歡你。”

　　“我才沒怕，他們不喜歡我才好。”

　　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項品川補充道：“就算他們不喜歡你，我也認定你是我女朋友。”言下之意，你想出什麼招儘管出吧。

　　項品川俐落地將車子駛入停車格，然後開門下車。

　　“我們不是要去你家嗎？”

　　“你還沒送我禮物。”他牽著她走進一間髮廊。

　　“你要什麼禮物？”禮物和髮廊實在畫不上等號，她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為我剪一個Bob髮型。”項品川朝著前來招呼的服務人員說：“我有打電話跟小P約好。”

　　“好的，兩位請跟我來。”

　　Bob髮型是什麼？那有Kevin髮型嗎？薛子樂一頭霧水的讓人壓坐在椅子上。

　　“品川，好久不見了。這位小美人是你的新女友嗎？”小P頂著一頭讓薛子樂看得目瞪口呆的髮型朝他們走過來。

　　誇張的沖天炮髮型，這樣的設計師實在讓人無法信任。

　　“少廢話了，幫她剪一個Bob髮型。”項品川隨即坐在她身邊。

　　小P往鏡子一看，頻頻點頭。“嗯，你很有眼光，這小美人很適合剪這種髮型。不過，你怎麼對這種髮型情有獨鍾呢？記得你好幾個女朋……前女友都是剪這種髮型，你該不會是有戀物癖吧？”

　　原來他的前女友們都是這種髮型，薛子樂愈聽愈不是滋味，連忙起身抗議。“項品川，頭髮是我的，想剪什麼髮型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來替我決定。”可惡，她才不想剪什麼Bob髮型，就算是Amy髮型也不想剪。

　　“樂樂，你不是答應要送我生日禮物？”

　　“沒錯，我是答應你，可是沒答應要當某某人的替身，如果你這麼喜歡那個留Bob髮型的女孩子就去追求，何必要在其他人身上尋找影子？”這種人真混蛋。

　　項品川朝小P扔了一記眼神，後者會意的離開，留給他們自行解決這個問題。

　　“我並沒有在你身上尋找誰的影子，只是覺得你剪這種髮型一定很好看。”

　　“我難道會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髮型嗎？用不著你替我決定。還說不是找影子，那為什麼小P說你的歷任女友幾乎都是這種髮型？”想狡辯？少跟她來這一套。

　　“那是因為我對你的印象就是這種清湯掛麵頭。”項品川打開皮夾給她看。

　　他的皮夾裏有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薛子樂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國中時的畢業照，那時全班都有加洗，彼此換來換去留作紀念，偏偏就是沒換到項品川的，因為他拒給。

　　“你怎麼有我的照片？”

　　項品川連忙拿回皮夾，寶貝似的不再讓她多看一眼。“這你就不用過問。總之，我不是在你身上找誰的影子，我要的就是你。”他一直是在其他人身上找尋她的影子，雖說初戀最難忘，可他們連初戀的機會也沒有，他卻對她難以忘情。

　　等等，他這番言論該不會表示……

　　“項品川，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很難想像有這可能，不過聽起來又好像有七、八分，真的有可能嗎？

　　薛子樂眼睛愈瞪愈大，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看見項品川露出靦覥的表情。

　　不——不會吧？他真的喜歡她？！

　　“項品川……”

　　“廢話！要不然你以為我對你這麼好真的是因為我好心嗎？”他從來就沒立志當好人，如果不是喜歡她，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在她身上，更不會生她的氣之後還花那麼多時間想她。

　　“那你怎麼不跟我說？我那時候也很喜歡你。”相較之下，她就比較大方。

　　“你不是因為‘女僕和男傭”的遊戲，才不得不當著全班的面對我表白？”這件事令他耿耿於懷。

　　女僕……男傭？隔了一會兒，薛子樂終於全部想起來了。

　　“沒錯，我的確是因為‘女僕和男傭’才公開跟你表白，不過那是因為我的確喜歡你才會答應，如果不喜歡，這種遊戲就太過分了，我才不會答應……啊，我知道了！項品川，你該不會因為這件事一整個學期都不跟我說話吧？”

　　項品川別開頭，沒有反駁。

　　這下薛子樂愈想愈火大，他不敢看她，她就故意站到他面前。

　　“項品川，你說我是這種人嗎？為什麼你不來跟我求證，就擅自生那麼久的氣？你這樣真的很幼稚白癡愚蠢，隨隨便便氣我那麼多年，實在是太小鼻子小眼睛又小心眼，外加很沒度量，還很……”

　　為了阻止她繼續罵下去破壞他的名聲，項品川伸手捂住她的臉，他已經從鏡子裏看見躲在角落的小P笑到不支快要趴在地上了。

　　“在我得知你只是因為這個遊戲而不得不公開對我表白時就氣炸了，那時候我還沒有足夠的理智可以思考整件事，請記住，當時我也只是名國中生而已。

　　“那你就可以隨便生我的氣嗎？這樣我太委屈了吧？”她才是最大受害者。

　　“你喜歡我嗎？”意外聽見最想聽的事情，他難掩心底的愉悅。

　　“當時是，不過現在嘛……只覺得你混蛋加三級。”即使嘴巴被捂住，她還是要表達自己的憤怒；在她全然無所知的情況下居然被人怨恨這麼久，這口氣難以咽下。

　　一旁的小P已經笑到內傷了。

　　他實在沒想到向來花心又無情的項品川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錯，應該說是超級厚的鋼板，能親眼目睹這一幕，今天就算免費剪發也絕對值得。

　　“好，我跟你道歉。”

　　“來不及了，我的心靈已經受到嚴重的傷害。”

　　“要我怎麼補償？”真是風水輪流轉。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直接來問我，不可以再生我的氣。”開什麼玩笑，她才不想再蒙受一次不白之冤。

　　“我答應你。現在可以剪頭髮了嗎？”

　　“……好啦，隨便。”

　　誰教她心地善良，既然人都來了，就隨便他。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Bob髮型】：又稱“鮑伯頭”。發源于五〇年代的鮑伯頭（BOb），最早是由英國髮型設計師VidalSassoon所設計。據說剪不好就會變成西瓜皮，請三思而行。

　　對楚月而言，Bob髮型其實很像是長髮版比較可愛的西瓜皮。

第六章

　　薛子樂對男女朋友的定義，是從互相喜歡表白到開始交往才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

　　她從沒想過還有先上床才承認彼此的這種倒開車的方式，這完全不合乎她對愛情的期待，不過已經發生了，她也無法否認。

　　重新認識項品川的時間不過一天多一點而已，他們的關係已經變得很親密，他甚至還將她當作女朋友看待，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的結果。

　　是好是壞呢？

　　沒人能給她建議，她似乎只能憑著感覺走。

　　感覺啊……她對項品川的感覺其實很模糊了，該說她對他的感覺仍停留在過去那段青澀歲月中，實在很難想像他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想什麼？”從上車開始，只要遇上紅燈，項品川就會握住她的手，仿佛想確定她確實在自己身邊一樣地牢牢握住。

　　“沒有啊，只是在想人的變化果真很大，又想……你都已經不瞭解我了，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嗎？”

　　“好不容易誤會冰釋，你覺得呢？”他反問。

　　“可是我覺得你對愛情的態度很隨便又很不負責任，這樣沒人敢喜歡上你。”

　　“我不會這樣對你。”她是他最喜歡也是最想得到的人，好不容易捧在掌心上，他當然會好好珍惜，絕不會放手。

　　“這樣你過去的女友們不就很可憐了？”薛子樂特意加重那個“們”字，就是要他好好反省。

　　見她抓住這個話題來攻擊自己，項品川乾脆把車子停在路邊準備好好應戰，免得造成她更壞的印象；事情的轉變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想再出任何一點小差池。

　　“我承認過去的作法很傷人，不過我們也是各取所需罷了，她們想要我的錢，我想要獲得身體滿足，沒什麼好對不起，至少我都是誠實面對她們，不曾欺瞞。”交往之前他就言明不放感情，分手的時候更是乾淨俐落。

　　薛子樂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麼狡辯”的表情。

　　“不要跟我說從來沒有女孩子是真心喜歡你？”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項品川的確有花心的本錢，可是濫用本錢就很欠扁。

　　“應該有吧，不過在我還沒動心之前，她就已經先勾搭上我學長。”他也不氣憤，反而鬆口氣，然後更能瀟灑說再見。“我不會說什麼冠冕堂皇的好聽話來哄你，只能說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會那樣對你。

　　“項品川，你有沒有可能只是將我想得太美好，才會這麼執著我？”

　　“嗯……你確定你在我心底是美好的嗎？”

　　怎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腦子裏記住的全是她不太美好的樣子，不是上課打瞌睡，就是成績不理想，有一次進去她的房間，發現她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房間亂得跟垃圾堆有得比，對她，他實在沒有什麼美好的記憶好留戀。

　　經他一提，薛子樂雙頰浮現淡淡的尷尬粉紅。“反正、總之，我覺得你只是想跟我在一起一圓過去的夢而已，我對速食愛情可沒興趣。”她的內心對愛情有著美好的期待。

　　“如果真是這樣，上過床就已經得手，我何必繼續纏著你？”更何況他還是喜新厭舊的個性，就更沒必要非要霸佔她不可了，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哪會放低身段來討好她。圓夢是嗎？他不否認這個可能性，不過若不是因為喜歡，圓夢這個方式就變得很幼稚。

　　“你一點都不瞭解我。”他靠得太近，讓她的思緒運轉愈來愈慢。

　　“你根本沒有什麼改變，還是跟我印象中的一樣……樂樂，如果你知道我曾經有多喜歡你，就不會懷疑我對你的心意。”會那麼掛念一個許久不見的人，對他也是很新鮮的事，他曾經以為對她的感覺很快就會淡去，畢竟那麼久沒見了，可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他才明白這女人未曾在他心底消逝過，他始終為她保留位子，就為了等一個緣分。

　　“我缺點很多。”優點當然也不少，不過做人要適度謙虛。

　　“我就愛這樣的你。”長臂攬過她的腰，輕輕摟在懷裏，他鼻間全是她頭髮的清香。

　　將近兩年沒有男朋友，這回卻在兩天內就冒出一個，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真要跟著感覺走的話，其實好像也不太糟，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喜歡，是一種很盲目的感覺，不喜歡的人對自己做得再多再好，也不見得會領情，然而如果是喜歡的人，無論多不合情理的事情也會變得容易接受。

　　她想應該是在他們昨天重逢的時候，她就對他有了好印象，要不怎可能輕易接受接下來的發展。

　　喜歡，真的是太盲目了。項品川情不自禁啃咬她的耳垂，輕微的疼痛教薛子樂回過神來，吃疼地喊。

　　“幹嘛咬我？”

　　“誰教你不專心。我們達成共識了嗎？”

　　“先陪我去看日光。”

　　“好。哪間醫院？”

　　達成共識了嗎？應該算吧，她想。

　　好就好，不要就不要，她向來不做矯情的事。

　　既然事情都發展至此了，那就這麼辦吧，順其自然似乎也不錯。

　　

　　薛子樂帶著水果到醫院探視車禍受傷住院的好友，項品川自然負責幫她拿禮物。

　　“日光，你還好吧？”

　　“還好，是我家人太大驚小怪，堅持要我多住幾天確定沒事才能出院。子樂，這位是？”成日光先注意到好友的髮型，然後才發現有個沒見過的陌生男人，而且還靠好友那麼近，一副不怕死的模樣，太詭異了。

　　項品川故意看了薛子樂一眼，不發一語，等著看她如何介紹他。

　　薛子樂也回望幾秒，而後很認命地開口道：“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那個認定自己沒有男朋友也沒關係，甚至還抱定終身不嫁的好友竟然有了男朋友，而且還瞞著她，真是太不夠朋友了。

　　“子樂，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我怎麼都不知情？”這件事比出她車禍還要嚴重。

　　“就、就……昨天才交的。”

　　“昨天？！”

　　“我出去抽根煙，你們慢慢聊。”項品川清楚自己在場，女友便不敢直言，特意在她臉上印了一吻後，他好心離開病房留給她們能夠暢所欲言的空間。

　　等門關上後，成日光迫不及待吐出滿腔的疑惑。

　　“子樂，你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你怎麼可以瞞著我，這樣太不夠朋友了吧？”她很瞭解好友的個性，子樂不是那種只認識幾天就能和對方表現得如此親密的個性，看他們兩人的互動雖然下多，不過感覺很親匿，一點也不像昨天剛交往。

　　“真的就昨天啊。”一夜荒唐的代價，連她都措手下及。

　　“怎麼可能？”成日光完全不信。“你們看起來下像是昨天剛認識。”

　　“他是我的國中同學，昨天的CWT會場意外碰面，後來他就說他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他，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其中的過程就不必詳盡敍述了。

　　“真的？”成日光有些懷疑起真實性。

　　“當然是真的，有什麼好騙你的。”

　　“你真的喜歡他？”

　　“……嗯。”若要說出討厭項品川的理由，除了他對愛情的態度不佳之外，似乎也沒了。

　　“既然這樣，我也沒有阻止的道理，你喜歡就好，不過他看起來一副很花心的樣子，你自己要小心點。”依她閱人無數的眼睛，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項品川有張不安分的臉。

　　“所以我才來拜託你。”

　　“拜託我？”

　　“日光，你是大家公認的美女，所以我想請你誘惑他。”

　　成日光聽得差點從病床下摔下來。“要我誘惑你男朋友？！你腦袋撞壞了嗎？”

　　這個號稱沒近視的笨女人難道沒看見那男人進門後只看她一眼就不再看她了嗎？雖然她脂粉末施，不過這副嬌弱的模樣還是讓她的主治醫師自動留下電話，那男人竟然不多看她幾眼，如果不是故作清高，肯定就是對她完全沒意思。

　　“我只是覺得……很不安。”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的確很矛盾，想接受項品川，又怕他只是一時玩興而已，如果能早點知道他究竟打什麼主意，她也能迅速斬斷這份來不及萌芽的喜歡。

　　“成小姐，幫你量血壓。”護七小姐推著車子走進來，打斷她們的對話。

　　薛子樂站離病床邊遠一點，背對著門口繼續說：“日光，你也知道我玩不起愛情遊戲，你就當作日行一善吧，反正只是稍微試探一下，他說他絕對不會傷害我，我想趁早證實究竟是真是假。”如果他言行不一，剛好可以說再見。

　　“薛子樂，所以我才說你腦袋真的撞壞了，他看起來不像笨蛋，你以為他會分不清什麼是試探嗎？”

　　“放心，你這麼美，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住。”對好友的美色，她胸有成竹。

　　“薛子……”成日光才想好好罵一罵好友，要她清醒點，不要沒事亂出花招害死自己，卻意外看見站在好友身後的男人而打住聲音。

　　“我知道你想罵我，可是這只是試探，如果他對你沒意思，也就沒什麼……你怎麼不說話？”怎麼日光一直盯著她，該不會……薛子樂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一轉頭果真應驗她的預感。

　　項品川就站在她身後，臉色鐵青，他只是看她一眼，二話不說掉頭離開。

　　薛子樂一臉哀怨，匆匆跟成日光說再見連忙追出去。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站在她身後？就不能光明正大偷聽嗎？

　　他的步伐又急又快，薛子樂追得很辛苦，顧及身在醫院，她還得放輕腳步，甚至不敢大聲叫他的名字，等她追至電梯門口前，還以為他會等她，哪知她眼睜睜看著電梯門當著她的面關上。

　　這男人，真是有夠小心眼了。

　　既然這班電梯不等她，其他電梯又慢吞吞，薛子樂一咬牙，決定直奔一樓。

　　從十三樓跑到一樓也要花一點時間，慶倖電梯開開關關占去不少時間，等她氣喘吁吁的沖到一樓時，電梯還在三樓，正當她以為可以稍微喘口氣時，赫然發現電梯緩緩往上移動，也就是說電梯比她早到達一樓。

　　那項品川呢？

　　薛子樂深吸口氣，急忙沖出醫院，就看見項品川正好打開銀色車門，她想也不想的闖紅燈，瞬間喇叭聲震天。

　　項品川氣急敗壞的沖下車。“你不要命啦！”

　　“誰教你不等我。”

　　很好，還有種跟他提起這件事，他現在是滿肚子火。

　　“不是要叫你朋友來試探我嗎？薛子樂，雖然我喜歡你，不過我也是有脾氣，超過我的底線，我也不會凡事遷就。”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難免會擔心，如果你對我是認真的，有什麼好怕的？而且就算你真的對日光動心，我也不會怪你，畢竟每個人都會喜歡美麗的……”她沒來得及發表完自己的想法，臉頰突然感覺到一陣輕微的疼痛，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打了，力道不大，不過確實是被打了。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很膚淺，沒必要勉強跟我在一起。”

　　話一說完，項品川頭也不回的上車，銀色的光芒很快消失在她眼裏，他完全不聽她的辯解，就這樣走了。

　　站在原地的薛子樂不知所措，這情況還是她頭一次遇到，同一天戀愛同一天分手，這種速度應該無人可及吧。

　　即使想哭，好像也沒有理由哭。

　　唉。


　　薛子樂確實沒有哭泣的理由，也沒有時間哭，星期一早上，她恢復上班族的身分，乖乖過著朝九晚六的生活。

　　即使內心有一小部分因為昨天的事情隱隱作痛，她還是得強打精神振作。

　　她在一間公關公司擔任活動企畫主任，這對平時就很愛想一些有的沒的她來說，非常得心應手，經常替公司爭取到明星的簽名會或是遊戲軟體的公開發表會，頗受上司器重，在這圈子內也算小有名氣。

　　不過不喜歡夜生活的她，加上不放心奶奶獨自在家，因此她不愛參加那些晚上的聚會或是慶祝會，即使不得不，也會提早離席，別人同情她還得照顧奶奶不能享受人生，她反倒慶倖自己可以不必浪費時間在那種無聊的交際應酬上。

　　雖說打好關係很重要，不過她更相信自己有實力，無論到哪都不成問題。

　　三個月前有家電玩廠商指定由她負責籌畫八月中旬要上市的一款OnlineGame，她準備好久了，眼看就要在明天登場，她內心緊張萬分，無暇分心去注意項品川有沒有打電話給她。

　　一投入到工作中，她會全心想著工作的事情，就憑著這股毅力，她才能努力存到錢，預計今年就能買房子給奶奶住了。想到夢想即將完成，項品川的事情就完全破她拋到九霄雲外去，直到下班時，她走出公司大門，停在公司外的銀色跑車才喚醒她的記憶。

　　算算，他們也好幾天沒見面了，望著下車引起附近一陣騷動的項品川，她才突然湧現一股思念，只是上回他那麼絕情的扔下她，這回她也不敢以為他是來找她的，腳步因而離他愈來愈遠。

　　“子樂，那個男人一直盯著你看耶。”走在薛子樂身旁的小如低聲提醒她。

　　“他是在看你。”她沒這麼厚臉皮。

　　“可是他朝著我們走過來了。”還殺氣騰騰的，她不記得有欠這個男人錢啊。

　　“那我們走快一點好了。”薛子樂拉著小如，幾乎是飛奔而逃，旁人不知還以為她們要躲債。

　　“薛子樂！”

　　“子樂，他叫你。”所以不是找她的，她能不能不要胞了？今天穿高跟鞋，這樣跑不小心是會扭傷腳，明天她還得去會場幫忙呢。

　　“你聽錯了。”薛子樂不管身後人，拉著小如拼命往前狂奔。

　　“薛子樂，你再不站住，是要我把那天錄下的對話放給她聽嗎？”

　　什麼對話？她很有興趣知道。小如力氣忽然大如熊，硬生生將薛子樂拉住不動。

　　“項品川，你不要每次都威脅我！”薛子樂氣呼呼的吼道，可惡！

　　“這招卻屢試不爽，你不是停下來了嗎？”項品川朝小如說：“你好，我是樂樂的男朋友，有話想跟她說，方便嗎？”

　　“方便。”原來薛子樂有男朋友了，但小如同時注意到她似乎想殺人的目光，連忙逃命去。

　　等到閒雜人等離開，項品川走近幾步，冷凝的神色終於稍梢放鬆，轉為溫柔。

　　薛子樂雙手抱胸，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與他劃清界線。

　　“項先生，我記得我們分手了，現在來找我做什麼？”說要在一起是他，說要分手的也是他，她也不是沒脾氣，任他搓揉捏扁都不會有反應，他生氣，她當然也他露出不解。

　　“我什麼時候說要分手？”

　　“看來你貴人多忘事，沒關係，我提醒你。五天前，在醫院對面，你說：‘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很膚淺，沒必要勉強我在一起’。”一字不漏，只差無法原音重現；她才不像他，隨時都錄音要來算計他。

　　“很好，請問我有說分手嗎？”他好整以暇地問。

　　那天他確實動怒了，從沒對一個女人這麼呵護，他對她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甚至連絕不可能道歉的事也做了，可她卻打心底不信任他，甚至還想找人來試深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絕不可能吞下這口氣，本要她好好反省，不過看來她完全不知自己做錯什麼。

　　薛子樂想了一下，呃……似乎沒有。

　　“就算沒有，你扔下我一個人離開的行為也夠叫我寒心了，我們才交往一天，你就因為生氣隨便扔下我，我當然認定這就是分手。項品川，就算我說錯或做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但用不著用這種方式來對我，我不喜歡讓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即使一開始有愧疚，磨了幾天也磨出怒氣。“坦白說，我覺得我們兩人的觀念想法相差甚遠，交往只是一件錯事，到時只會互相傷害彼此，早早分手也比較好。”說到最後，她眼眶泛紅，愈想愈辛酸，淚水也在潰堤邊緣。

　　縱使父母扔下她的時候，她還沒有什麼記憶，可是那種被捨棄、毫不需要的感覺始終深植在她內心，因為爺爺、奶奶的關懷照顧始終壓抑那份感覺，直到爺爺去世，她第一次爆發。

　　“因為你無法保證未來還會不會這樣對我，所以我覺得我們……”

　　項品川突然發現自己有多混帳，就算她從不說出口，他也該明瞭她未曾提及的傷口是多麼的重，總是強顏歡笑的她，轉過身後露出的哀傷不曾有人察覺，而他竟然這樣傷害她。

　　薛子樂注意到他變了表情，似乎是厭煩的樣子，她立刻住口，強忍淚水，轉身欲走，他卻從身後抱住她。

　　“對不起，是我太混帳了。”因為太喜歡了，反而變得更在意。才答應奶奶說要好好照顧她，哪知第一次就帶給她傷害。

　　薛子樂本想忍住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樣對我。”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原諒我好嗎？”她吸吸鼻子。

　　“如果、如果還有第二次呢？”她才不相信口說無憑的話。

　　“如果還有第二次，我就娶你。”

　　嗯……這話聽起來有點怪。

　　“喂，你什麼態度啊？娶我當作是懲罰嗎？”她生氣的轉過身面對他。

　　“如果沒有第二次，你就嫁給我。”

　　嗯，這話聽起來還比較像樣一點。

　　“太輕率了吧？”

　　“你是我第一個想娶的女人，一點都不輕率，我只想娶你。”他對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深深迷戀。

　　薛子樂有幾分軟化了，偎在他懷裏沒有掙扎，享受他的柔情蜜意。

　　“這件事是我不對，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別生我的氣好嗎？”他有太多地方面要改正，樂樂對他是罪特別的，他得改變自己的行為。

　　“……好吧，特赦你了。”她向來很好說話，加上他都道歉了，再堅持下去只會鬧僵，對兩人都沒好處。

　　“那走吧。”他牽起她的手。

　　走？走去哪？

　　“我要回家吃飯，奶奶在等我。”

　　“我剛剛打電話跟奶奶報備過，你今天晚上要跟我吃飯，晚點我會送你回去。”

第七章

　　說是吃飯，卻沒告訴她地點是在他家，害她兩手空空，很沒禮貌。

　　不過，項父、項母看見薛子樂，非常熱情招呼。“子樂，快點進來。”

　　“項爸爸、項媽媽，你們好，不好意思，沒準備禮物。”

　　“人來就好，不用帶禮物了。”對他們而言，兒子的女朋友就是最好的禮物。

　　項氏夫婦完全以准公婆的態度來對待薛子樂，尤其是項母對她更是熱情到了就像是情同母女般的親密，令薛子樂受寵若驚。

　　“你爸媽為什麼對我這麼熱情？”她小聲地問。

　　“因為我從沒帶過女朋友回來，他們當然很熱情。”項品川輕聲回答。不敢說父母已將她視為准媳婦，免得嚇跑她。

　　“在我家絕不會有婆媳問題。”

　　“我相信。”

　　“趁熱吃吧，子樂，這些都是家常菜，希望你會喜歡。”項母殷勤招呼。

　　“她肯定會喜歡，因為她廚藝爛透了。”項品川忍不住損她。

　　“你怎麼知道？”這是她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是誰洩密？

　　“奶奶跟我說的。”奶奶還說了一堆她的糗事。

　　薛子樂尷尬地低頭猛吃飯。

　　項父連忙出聲解圍。“這也沒什麼，你媽也是嫁給我之後才懂得下廚做菜，現在不也燒得一手好菜。”

　　項母瞪了兒子一眼，就怕嚇跑了准媳婦。“是啊，子樂，別聽品川亂說，廚藝可以學，你想學的話，項媽媽可以教你，要抓住一個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懂嗎？”

　　“老婆，你以前還沒抓住我的胃，我還不是對你死心塌地。”這種說法就不對了。

　　項母臉色一紅。“沒個正經，快吃飯啦！”

　　薛子樂深深認為項品川的父母很可愛，但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大怪咖呢，生命的基因果真充滿奧秘。

　　飯後，薛子樂要幫忙洗碗，項母卻拉著她到客廳坐下。“在我們家洗碗是男人的責任，廚房就交給他們去忙，我們來聊聊。”

　　“喔，好。”坦白說，她對“媽媽”這兩個字沒有什麼印象，因為她的生命中沒有過媽媽，所以也不清楚怎麼互動，只會乖乖聽話。

　　“上次你沒來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就能看見我另外兩個孩子。”項母露出微笑，“不過沒關係，過年的時候他們會回來，到時候記得要來知道嗎？”

　　“好，對了，項媽媽，你上次怎麼說我讓品川脫胎換骨呢？”項品川已經夠好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哪有什麼本事讓他再進化。

　　“你還記得品川國中的時候很矮小嗎？我們一家人都很高，唯獨品川長不高，以前試過很多偏方都沒有效果，他就自暴自棄連運動也不做了。你也知道，做媽的當然會擔心孩子的事情，所以我不斷勸他要多努力運動才會長高，可是品川很固執，怎麼也不肯聽話，就在我要死心之時，有一天他突然開始運動，飯也多吃一碗，就連我之前推薦的維他命或是中藥，他都照吃不誤，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的皮夾裏有你的照片，後來在畢業典禮上，看見你長得又高又漂亮，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我才會說是你讓品川脫胎換骨。”

　　脫眙換骨——呵呵，根本是項品川自己氣得很沒道理，受害者是她。

　　“上了高中後，品川長高很多，也開始懂得打扮自己，因此交過不少女……呃，前女友，不過項媽媽看得出來，他始終沒有忘記你，因為你的照片一直擺在他的皮夾裏。子樂，我瞭解自己的兒子，或許品川的缺點很多，不過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那他之前的女朋友們不就很可憐了嗎？

　　唉！她忍不住為項品川的前女友們感到難過。

　　這就是所謂的“女主角定理”嗎？

　　在男主角的眼中，只有女主角是人，值得呵護疼愛，其他一律是配角而已，可有可無，就算傷害了也無傷大雅？

　　這種觀念真不好，她一定要導正過來。

　　

　　既然來到男友的家，免不了要參觀他的“閨房”。

　　薛子樂一走進去立刻明白自己一直忘記問的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原來你是室內設計師喔？”他的房裏有一張很大的製圖桌，旁邊還散落幾張室內設計圖。

　　項品川率性地往床上倒下，雙臂枕在頭下。“怎麼，終於知道要關心我了嗎？”

　　“別這樣嘛！我們的交往方式太奇特，難免會忘記正常的步驟，以後請你幫我設計房子，可以有親友價嗎？”

　　“我只對有血緣關係以及老婆才開放親友價，什麼時候嫁給我就什麼時候享有。”

　　“小氣！”

　　“你要換房子？”

　　“再過陣子吧，到時候我還想開一間咖啡館，裝潢就請你多多幫忙囉。”知道他嘴硬心軟，她就不跟他客氣了。

　　“什麼咖啡館？”

　　“呵呵，這是秘密。”在還沒有達成之前，萬萬不可說。

　　薛子樂隨意繞著他的房間打轉，眼尖的她發現不可思議的物品，動手抽出來，臉上笑容慢慢加大。“項品川，被我抓到了吧！”

　　“抓到什麼？”

　　她轉過身，將手上的物品拿到他眼前晃了晃。“還說你沒興趣，那這個是什麼啊？”

　　書櫃裏擺了十幾本的《美少女型錄》，從第一本到最新的一本都有，他還說對這種刊物不感興趣，男人啊……真是最表裏不一的動物了。

　　項品川只看一眼。“別人送的。”

　　“哇，誰對你這麼好，怎麼不送我？”還敢說謊？

　　“你要的話統統拿走。”

　　“好啊，我統統沒收。”剛好，最前面五本沒有收藏到，既然主人這麼大方，她不拿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好了，我明天還有活動要辦，得回家了。”

　　以前還是新手，每次到了活動的前一天，她甚至還要待在會場裏直到確定所有都就緒才能放心回家，熬了幾年後，她成了老鳥，所有事情駕輕就熟，只要手機開著，她就能安穩的在家裏指揮大局。

　　“嗯，我送你回去，明天早上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搭捷運就好。”

　　“讓我幫你做一點小事應該不為過吧？你太獨立的話，我還有什麼用？”

　　項品川都這麼說了，薛于樂也不再堅持。

　　項母看見她手上的刊物，露出震驚的表情，連忙將她拉到一旁。

　　“項媽媽，怎麼了？”

　　“子樂，你怎麼會有這些漫畫？”項母緊張地問。

　　“品川送我的。”薛子樂很詫異她為何會這麼緊張，如果品川喜歡的是她畫的，這才應該要擔心吧？

　　“這樣啊……子樂，項媽媽跟你說，雖然品川喜歡畫這種漫畫，不過他絕對不是那種喜歡年輕小妹妹的奇怪大叔，他只是喜歡畫這些東西而已，你千萬別誤會他有什麼特殊怪癖喔。”兒子喜歡畫這種東西，只要沒有犯法，做媽的也無權干涉。

　　咦？嗄？呃……

　　薛子樂眨眨眼，一下子無法理解項母所說的每一個字——她說這些《美少女型錄》是項品川畫的？！

　　真的假的？

　　直到坐上車子，她仍處於震驚的狀態。

　　“怎麼了？”項品川不解的問。

　　“你媽媽說這些是你畫的？”

　　“是啊。”沒考慮太久，他便坦承。

　　薛子樂抱著刊物，低下頭，頓時覺得丟臉丟到外太空去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她竟然還在作者面前大肆批評，實在是罪該萬死。

　　“這很重要嗎？我對這些本來就沒什麼興趣，一開始畫好玩的，是同學說有商機，要我繼續畫，我才勉為其難畫下去。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我不會勉強所有人都必須喜歡我的畫，而且你不也說欣賞我的畫技，這樣就夠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己很過分。”幸好她有說非常欣賞他的畫技，不然就更糗了。

　　“還好啦。”他確實沒放在心上。“只要明天陪我吃晚飯當作賠償就可以了。”他想好好把握兩人獨處的時間培養感情。

　　“明天啊……應該可以吧。”

　　“別忘了。”項品川再叮嚀一次。

　　她不喜歡參加慶功宴，只要在開始的時候露個臉應該就可以了。

　　薛子樂心裏是這麼打算的，在慶功宴上露個臉，聽完老闆的精神訓話後立刻閃人。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她不愛參加慶功宴，但身為最大功臣的她被廠商老闆欽點非參加不可，老闆笑得合不攏嘴地拍著她的肩膀，她也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所以……”

　　“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吃飯了，明天好不好？”薛子樂拿著手機躲在角落低聲說，即使隔著手機也能聽出項品川不太高興。

　　她換了新髮型，加上昨天又讓同事看見她的男朋友，今天除了忙碌外還要應付一堆額外的詢問，讓她應接不暇，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不，應該說最好多幾個分身，免得她忙得一團亂。

　　“好吧，不過你也別太晚回家。”

　　薛子樂聽得出來他很想發脾氣，最後仍是忍住，她很感謝也覺得很慚愧，發誓明天絕對會好好補償他；不過，學乖的她清楚這種誓言放在心裏就好，免得讓他得寸進尺。

　　“嗯嗯，那就這樣了，拜拜。”掛斷電話，她籲了口氣，換上工作的表情，走進會場，上班歸上班，她分得很清楚。

　　“子樂，怎麼樣，搞定男朋友了嗎？”小如看見她偷偷摸摸打電話，肯定是在跟男友解釋。

　　“這是工作，他會諒解。”

　　“你男朋友還真不錯，不像我的，一聽見我假日偶爾也要工作，他就生氣，一直叫我換工作。不過……子樂，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怎麼都沒昭告一下？”小如哀怨地問，虧她們感情最好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喜歡廣為宣傳。”她淡淡回道。

　　對她來說，隱私權非常重要，她向來不會將自己的私事告訴任何一名同事，即使感情再好也一視同仁，因為她深知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

　　“也是啦，不過康經理想追求你，你不知道嗎？”這大概是公司裏最公開的秘密了。

　　康經理要追求她？那個花心到讓她踢一腳都嫌浪費力氣的臭男人想追求她，叫他去撞牆吧。

　　“好吧，那就麻煩你代我廣為宣傳，告訴康經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間公司規模大，財力又雄厚，讓她辦起活動很少傷腦筋，唯一的缺點就是她不喜歡這邊的文化，這裏的人好像非要參加時尚派對、對吃穿都要求頂級才算是走在時尚尖端，對這種氣氛她始終無法融入，才會跟其他同事顯得格格不入。

　　一待也待了五年，開始產生倦怠，她是不是該開始考慮換工作？

　　
　　慶功宴開到十二點居然還有續攤？！

　　對這種續攤敬謝不敏的薛子樂，拒絕之後，逕自攔了輛計程車。

　　如果是BL同好要續攤，她肯定第一個報名，但對於不感興趣的事情，她不會勉強自己，現在她只想回家睡覺。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半多，屋內只留下一盞夜燈。

　　她不急著上樓，就站在公寓樓下望著屋子裏暈黃的燈光，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非常喜歡在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家時，看見專門為她點亮的燈，那種感覺就好像受到關心一般，令她窩心。

　　薛子樂傻笑了一會兒，才慢慢上樓，打開門時，正巧看見奶奶走出房門。

　　“回來啦。”

　　“奶奶，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剛好起來喝水。”

　　“今天沒有陪你吃飯，對不起喔！”她雙手合掌，嘟著嘴道歉。

　　薛奶奶被她逗笑了，“沒關係，你男朋友有來陪我吃飯，還跟我去跳土風舞，剛剛他在打瞌睡，我就叫他去你房間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聞言，薛子樂懷著一絲期待的心情打開房門。

　　門輕輕開啟，果真看見項品川躺在她的單人床上，他人高馬大，她的床小，他的腳還得曲著，真是委屈了。

　　她含笑走近，盯著他那張天使般的睡顏，令她心臟卜通蔔通跳個不停，不是突然發現他長得有多好看，而是他體貼的付出令她感動。

　　她什麼都沒說，他竟然主動來陪奶奶，令她感動莫名，畢竟實在無法想像他會做這種事，這一刻他的確很可愛，教她愈來愈喜歡他。

　　頑皮的念頭乍起，她伸手刮刮他的脖子，第一回他想打她沒打到，第二回他輕易抓住她的手，同時睜開眼睛。

　　“回來啦。”

　　薛子樂想也不想就窩進他的懷裏。“嗯，那邊好吵，人又好多，可是老闆一直站在我旁邊，害我不敢偷偷溜走，對不起！”項品川把她摟得緊緊的。“知道對不起我就好。”“……謝謝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替我陪奶奶啊。因為工作的關係，我晚上總是很晚回來，雖然知道奶奶怕寂寞，有時候還是沒有辦法陪她。”

　　“不可能沒有辦法，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就看你願不願意去想而已。”

　　“有啦，我有想過要換工作，可是這邊的薪水很高……每次一想到薪水就只好再忍一忍，現在要買房子，我需要錢。”

　　“還差多少？”

　　“快了、快了。”她只想靠自己。“到時候再請你幫我設計房子好不好？”

　　“你說的我哪敢說不好，有困難就跟我說，知道嗎？”他揉揉她的發，將她摟得更緊。

　　“對我太好，萬一我得寸進尺怎麼辦？”

　　“如果你知道得寸進尺，現在就會吵著要嫁給我了。”

　　“嫁給你啊……其實也不錯呢。”

　　“什麼時候要嫁？”他很認真。

　　薛子樂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平靜地開口，“我跟你開玩笑的。”婚姻是很大的事情，必須慎重考慮，她不敢胡來。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後悔怎麼辦？”

　　“我不會，你會嗎？”

　　呃……這麼直接問她，是要她怎麼誠實回答？

　　“其實我一直很羨慕爺爺、奶奶，雖然他們是相親結婚，可是結婚之後一直互相扶持，我永遠忘不了奶奶在知道爺爺車禍去世時哭得多麼肝腸寸斷。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是孤獨的，因為我怎麼也取代不了他們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那時我真的很怕會被奶奶捨棄，所以我哭得比奶奶還大聲，要她不可以扔下我一個人……外人看起來好像是奶奶依賴我，其實是我不能沒有奶奶。”

　　“放心，以後會多一個人照顧你。”

　　“真的嗎？”薛子樂抬起頭，望進他溫柔的眸子裏。

　　“廢話。”這女人老愛質疑他，欠打。

　　早知道戀愛這麼甜蜜，她應該早點戀愛的，不過項品川帶給她的感受應該不是任何人都能給吧，畢竟對她而言，他也是特別的。

　　“品川……”她溫柔地呢喃。

　　“嗯？”有話快點說，他想睡了。

　　“你好像還沒洗澡。”她也是。

　　“……”四隻眼睛相看無言。

　　項品川實在沒想到她會這麼殺風景，眼眸微眯，直接把人扛在肩上。“我幫你洗吧。”

　　咦？嗄？他要幫她洗？！

　　“項品川，不要啦！快點放我下來！”要是被奶奶看見他們兩人胡來，她會尷尬得無地自容。

　　項品川不理她，輕輕打了她屁股兩下，就把人抓進浴室裏，之後只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半個小後後，他只穿著牛仔褲走出來，肩上依舊扛著薛子樂，只不過這會兒她身上只圍著一條大浴巾。

　　纏鬥太久，薛子樂早沒了力氣抗拒，完全任他搓揉，等她一沾上床，再也抵擋不了床的魅力，抓著被子就想睡。

　　他連忙將她拉起來。“先吹頭髮。”

　　睡意襲來，她漸感不支，只想倒頭就睡。“沒關係，頭髮會自然幹。”

　　“是啊，順便感冒。”他沒好氣地說，將吹風機插上插座。

　　薛子樂眨眨眼，打了一個呵欠。“可是我好想睡。”說完，頭便靠在他光裸的胸膛上，雙手環抱他。

　　他笑了笑，逕自幫她吹起頭髮。

　　風量開小，慢慢吹，仿佛藉由吹頭髮這件事來品味這難得的寂靜。

　　是的，打從他們重逢開始，還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即使是現在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時間，不解風情的女友卻已經墜入夢鄉，放他一個人。

　　這女人總是懷疑他的感覺，懷疑他話的可信度，嗯……好吧，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說話確實沒五分可信度，不過這回的堅定也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對樂樂的勢在必得甚過以往，甚至連父親也感到詫異，母親倒是一副“我早就看穿”的模樣。

　　倘若只是想追回過去對她的迷戀，根本用不著大費周章，他對她絕不只迷戀，還有更多更多的喜歡，因此他不斷修正自己的方式和態度，第一次希望自己變得更完美，好讓樂樂能全心全意信任他。

　　愛情……果真盲目。

　　以往從不喜歡遷就、不懂退讓溫柔的他竟會臣服她之下，甚至還是心甘情願毫無怨言，這真是他意想不到的結果。

　　昨天晚上送她回來的時候，記得她在車上說這是“女主角理論”，她很不喜歡這種除了女王角以外都不是人的對待方式，希望他能夠改進。

　　嗯，他承認自己確實有一點過分，會好好反省，徹底改進。

　　過去，他從不以為自己是個死心眼的人，泰半的時候，他會讓自己有二至三個選擇，以免一方投資失利，弄得全盤皆輸，不過這回他是將感情全部押在她身上了，毫無保留。

　　她還嚷著他們的交往速度太快了，但他一點也不覺得，若真的要算，分開的這十幾年，他依然將她擺在心底，仍然想著她，這種喜歡延續至今未曾消失過。

　　“樂樂、樂樂……”他不停輕喚她的名。

　　以前只是同學關係，因為自尊心緣故，始終拉不下臉問她，造成畢業後她一搬家，他們隨即斷了音訊，好不容易有機會再相遇，這次他怎麼都不會放開她了。

　　為了她，他會試著改變自己。


　　不過，對項品川來說，改變也是有個底線。

　　就在他們的感情慢慢加溫之際，薛子樂的工作卻變得忙碌起來，幾乎天天加班，不僅時常失約，人也變得更瘦了，晚上講電話，經常講到睡著，害他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體諒，即使她每回都把道歉掛在嘴上，也難消他的怨氣。

　　累積太久，也是會有爆發的一天。

　　“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薛子樂拿著手機，假想項品川就坐在前面，她跪在床上，面對牆壁不斷鞠躬。

　　請原諒她，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這三個月的活動太多，公司最近又要裁員，人心浮動，做起事來困難重重，因此她得花更多時間在工作上，對於冷落了男友，她除了深感抱歉並下斷提出很難實現的補償之外也別無他法。

　　“你算算最近你一共放我幾次鴿子？”工作忙是男人的藉口，哪知他的女友用起來倒是有模有樣。

　　“呃……”她記憶力不太好，能下能不要叫她算？“品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人手不夠我走不開。”她也不想這麼忙，實在是情勢所逼。

　　前陣子她還很幸福，愛情事業兩得意，這個月好運突然用光了，壞事不斷從天而降，先是傳出她也在裁員名單內讓她很不安，因此要尋求更好的表現，沒想到她沒被裁員，工作量卻增為兩倍，讓她不僅無法陪奶奶，男友得被迫犧牲，甚至連十二月的CWT也不能參加，這真的不是她願意的！

　　“你哪一次是故意的？”項品川沒好氣地反問。

　　“好吧，我是故意的，你想怎麼樣？”說好要請他吃飯當補償，那天居然臨時加班；想請他去看電影，同事竟出錯，要她去幫忙，真的是很倒楣。

　　“薛、子、樂！”項品川真的是很有脾氣。

　　薛子樂輕輕歎氣，“好啦、好披，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只差沒下跪磕頭。

　　“你的保證如果有用，現在你也不會一直跟我道歉。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比稿成功，下個星期五公司和廠商簽約，順便辦一個Party，邀請卡我已經寄給你，你務必給我出席，聽見了沒？”

　　她點點頭，牢牢記住不敢忘。“比什麼稿啊？”雖然知道問出口會被罵，可是確實是她不夠關心男友，當然要快快補救。

　　“風華建設新案的樣品屋設計，如果做的好，等於替我們公司打了一個很好的廣告，說不定客源也會增加，懂了嗎？”

　　“懂了、懂了。”小的完全懂了。“下星期五是嗎？”

　　“不准給我有事，要不然後果自理。”

　　薛子樂扁扁嘴，每次都恐嚇她，不過她沒在怕啦，因為他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她立刻翻開行事曆，確定下星期五一下班就能趕過去。

　　“放心，那天我會準時出席。”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排除萬難，請相信她的誠意！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本章並無任何辭彙需要解釋，謝謝。

第八章

　　誠意？！

　　還說多有誠意，去騙鬼吧。

　　這女人都快九點還沒到，肯定又加班，這次更可惡，竟連一通抱歉的電話也沒打來，真當他沒脾氣好欺負是嗎？

　　Party上，項品川露個臉之後就躲在角落喝悶酒。

　　“她還沒來？”走過來詢問的是他的同事徐放，曾在國中時候恐嚇過他，上大學後兩人意外重逢，竟因此培養出友情，畢業後又一起進入同一間建築設計公司工作，有關好友和薛子樂交往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項品川喝了口酒，難看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她可能真的工作太忙了，你要多體諒她。”男人要有大量一點，這是他在女人圈裏無往不利的條件之一。

　　“我已經夠體諒她了，這三個月來我和她見面次數不到兩次，連講電話的時間也不夠。”這樣還不夠體諒嗎？他根本是打破以往的紀錄，容忍到最底線了。

　　“如果真的嫌麻煩，乾脆分手好了。”徐放一副事下關己地提出建議。

　　項品川白了他一眼，繼續喝酒。倘若能分手的話，他連一個星期都不會忍耐，就是因為太愛她，他才會如此耿耿於懷。

　　徐放閑著沒事，乾脆趁著他喝酒的機會追問一些平常時候根本套不出來的秘密。“坦白說，你怎麼會喜歡薛子樂？”

　　他對薛子樂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國中那個很凶又沒女人味的模樣，就連翻開畢業紀念冊，依然想不通憑項品川的條件怎會喜歡薛子樂那張平凡的臉。

　　儘管對女友的冷落相當不滿，但提及女友，項品川依然會露出甜蜜的微笑，光這個笑容便足以昭告天下他有多幸福。

　　“她啊，是第一個不會因為外表而對我有不同待遇的人，她是滿分的……我也沒想到自己原來這麼喜歡她，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才曉得她一直在我心底，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終於得到一件舉世無雙的寶物。”無論如何他鬥捨不得放手。

　　徐放聽得頗為驚訝。“有這麼誇張嗎？”記得三個多月前，他們兩人還經常到PUB泡美女，哪知項品川突然改頭換面吃起齋來，本以為他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竟是如此認真，害他一個人怪寂寞的。

　　“等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就明白了。”忘記是第幾個前女友含淚對他說的，總之，他如今已有深刻的體會。

　　徐放怪笑一聲，不在乎地聳肩。“那我情願一輩子都不要喜歡人。”專心對付一個太麻煩。如果有個美女對他招手，看對眼的話就吃，才不會覺得可惜——這是他一貫的原則，目前還不想打破。

　　“無可救藥。”項品川不屑與之為伍。

　　“哼哼，現在就清高起來啦？”哪天遇上薛子樂，肯定把項品川的事全掀開，鬧他們個雞犬不寧。

　　“朽木不可雕……待會兒我要先走，幫我跟老闆說一聲。”以前無論到哪里都如魚得水，現在沒有女友作伴，到哪都覺得無趣，他真的是中毒太深了。

　　“老闆剛剛還在找你這個幕後大功臣呢。”

　　“就說我不舒服。”

　　“那可不行，老闆指明你要上去說幾句話。我看你先去休息一下，醉成這樣，就算回到家恐怕也找不到鑰匙。”

　　徐放邊說邊把他推入休息室，跟著去拿了杯濃茶幫他醒酒，就在他要走回休息室時，看見一名陌生女子經過眼前，瞧她一臉急著在找什麼人的模樣，以及留著一頭再熟悉不過的Bob髮型，他想也不想就叫出對方的名字。

　　“薛子樂！”項品川的眾女友幾乎都是這個髮型。

　　意外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薛子樂循聲轉頭，看見一名高大陌生的男人，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請問……你認識我嗎？”

　　“我是徐放，記得嗎？”眼前的女人還真沒變多少，臉蛋依舊平凡，不過Bob髮型確實很適合她，至少讓她看起來挺可愛的。

　　“呃……”徐放……誰啊？尷尬了。

　　“你的國中同學，有一次我還恐嚇項品川。”徐放也不認為她會記住自己，所以一點也不介意。

　　只要與項品川有關，薛子樂就比較容易回想，很快地，她對徐放這名字有點印像，不過長相同樣兜不起來，都說女大十八變，她倒是認為男大十八變。

　　“你怎麼會在這裏？”現在不是認同學的時候，她要趕快找到項品川，要不然就死定了。

　　“我和品川是同事，他剛剛還在氣你怎麼沒過來，現在喝醉了人在休息室，我帶你過去。”仍舊無法理解項品川的眼光，他還是喜歡漂亮的女人。

　　“謝謝。老闆臨時找我開會，所以才會耽擱。”她連晚飯都還沒吃就急忙趕過來，就是怕項品川等太久又生氣了，為了賠罪，她甚至還買了禮物，相信他應該會喜歡。

　　“休息室就是那一間，這杯茶你順便帶進去給他。”項品川正在氣頭上，他還是別亂說話，免得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謝謝你。”

　　薛子樂捧著熱茶打開休息室的門，還來不及換上笑臉，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傻——項品川的確在休息室內，不過不只他一人，裏頭還有一名裙子已拉高到大腿的女人趴在他身上，兩人忘情擁吻，他的手甚至探入女人的衣服內。

　　他們太過投入，完全沒注意到休息室已有第三者侵入。

　　明明是夏天，冷氣也不怎麼強，加上剛才用跑的過來，她全身還熱得很，可她卻感到一陣涼意襲背，左手的杯子以及右手的禮物仿彿有千斤重般，令她再也撐不住。

　　她壓根沒想到會看見這個畫面。

　　嘴裏總說著不會再犯的男人，此刻擁抱的竟是另一名女人？！

　　理智與憤怒在拔河，因為不清楚項品川究竟是喝醉了還是想氣她才故意做出這種事，此刻她還沒上前將熱茶潑在他們身上得歸功於平時的訓練有素。然而就在她的理智小勝之時，飄入耳裏的話頓時又摧毀她對他全部的信任——

　　“玫雪……你真香。”

　　他的稱讚換來女人的呵笑。

　　倘若項品川喝醉了，心頭還記著她的話，她鐵定會原諒他這次的無心之過，然而，他喊的竟不是她的名字，代表他非常清楚現在跟自己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可見他一點也沒有將她放在心裏，更不是將眼前的女人錯當成自己。

　　驀地，她想起他曾說過只要燈光美、氣氛佳，他便不太會拒絕，說不定他們那時候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會兒，她連摔茶杯的力氣也沒有。

　　心又痛又寒。

　　如果他因為喝醉錯當身上的女人是她的話，她還能接受，可是他並沒有錯認，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在她好不容易付出信任之後，他卻做出這種事，真的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說了也是自討沒趣不是嗎？

　　薛子樂轉身欲走，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徐放。

　　徐放的目光越過她，神色一變。“項品川，你在做什麼？”老闆要他來找項品川，沒想竟會看見這一幕。

　　難分難解的兩人終於分開了。

　　映入項品川眼簾的只有薛子樂，看見她，他的酒意消了一半，立刻明白自己做錯卻也無法辯解，只是緩緩起身推開丁玫雪。

　　丁玫雪見狀，慌張離開休息室。

　　兩人四眸相交，無言。

　　薛子樂此時更是心寒到極點，她將茶杯以及禮物交給徐放，匆匆離去。

　　項品川並沒有追上去。

　　“品川，快點去追啊！”徐放顯得比他遺著急。

　　“追上去又能說什麼？”他一整個煩亂，腦袋清醒了，身體竟不聽指揮。

　　也是，事實擺在眼前，按照項品川的個性的確不屑找理由搪塞。“難道就這樣嗎？”

　　若他此刻追上去，樂樂想必也不會聽他解釋。

　　項品川煩躁地爬爬頭髮，心知全是自己的錯，怪不了丁玫雪。

　　因為等不到女友的不滿加上酒喝多了，他竟故態復萌，該死！


　　這樣……應該算是失戀了吧？應該是了。

　　半個月過去了，項品川不但沒有解釋，甚至連一句道歉也沒有，所以他們這次應該是徹底結束了。

　　薛子樂的心情大受影響，她不再笑了，上班的時候只談公事，空閒的時候就發呆，甚至連同事講的笑話也無法捧場，非常徹底將自己邊緣化。

　　愛情順利的時候，什麼都順，現在愛情結束了，工作也開始不順，先是有意追求卻遭她拒絕的上司有心挑她毛病，再來是想出來的活動企畫也不得客戶滿意，弄得她好幾天都窩在公司裏加班，連家也不能回。

　　“子樂，你沒事吧？”

　　薛子樂抬頭看了一眼小如，繼續發呆。“還好。”

　　“這樣還叫好？！你真的病得不輕了。是康經理的騷擾讓你煩惱嗎？要不要乾脆將事情弄大，讓更上面的來處理？”

　　“處理？他們大概會直接辭掉我吧。康經理位元高權重，怎麼想都會先處理掉我這只無關緊要的小魚。”令她煩惱的不是工作上的不順利，而是她竟然開始思念起項品川。

　　前陣子忙著加班，沒時間和他約會，家裏有事也是他代為處理，他甚至還天天上門陪奶奶吃飯，讓奶奶直呼少了個孫女卻多了個孫子，他所做的一切，她心裏十分感激，可是……那晚的事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

　　他怎能嘴裏說有多喜歡她，懷裏又抱著另一名女人？

　　縱使燈光美、氣氛佳又如何，難道就能為所欲為了嗎？

　　小如點點頭，“說得也是，我們這些小魚小蝦的確得罪不起上面的人，不過你一直消沉也不是辦法，有事情就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幫點忙。”

　　說出來真的會好一點嗎？

　　薛子樂雙眸露出懷疑。

　　小如又笑了笑。“有人聽你說總勝過一個人悶著胡思亂想，對吧？”

　　“說得也是……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不需要，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

　　有時候，喜歡並不能堅持到最後，畢竟他們有些觀念相差太遠，他的理論她永遠無法認同，若是不能修正，繼續下去最後也只會互相傷害而已，還不如趁感情還沒全放下之前早早結束。

　　“真的分手了？”

　　“……嗯。”應該是吧。她這邊單方面認定，項品川又是怎麼想的呢？或許她最好問清楚，她希望分手能分得乾乾淨淨，才不會心裏還懷有一絲期待。這樣……應該比較好吧？難得猶豫不決的薛子樂考慮過後，提早半個小時下班來到項品川的公司。

　　有個明確答案總勝過自己胡亂猜想，她是這麼想的。

　　“請問項品川先生在嗎？”打手機的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她會更忐忑，因此選擇面對面，有什麼話講開比較好。

　　“請稍待。”總機小姐親切地回應，過了一會兒，她放下電話說：“不好意思，項先生已經離開公司了，有急事需要幫你聯絡嗎？”

　　“呃……不用了。”

　　薛子樂失望地轉身朝電梯走去，快走近電梯時，突然聽見旁邊傳來斷斷績續的女人哭聲，還有熟悉的男人聲音，她沒多想就往樓梯口走過去，探頭一看，心臟突然猛烈跳動著，只因她很不幸地再次看到不想看見的畫面——項品川懷裏又摟著另一名女人，那女人哭得梨花帶雨，連她看了都會不舍，更何況是男人。

　　小說裏的女主角大概都沒她悲慘吧？

　　傷一回不夠，還要再來一個更大的打擊，不過慶倖有更大的打擊才讓她終於清醒過來，不至於繼續陷落下去。

　　光是這一幕就令她傷重不治，心情亂得一塌糊塗，至於他們說了什麼就不是重點，她也不想聽。這時她終於明白當初項品川為什麼不敢找她親自求證，寧願自己生氣的感受了，畢竟求證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如果她現在上前求證真相，說不準會得到善意的謊言，她都不曉得該不該相信了……或許他那時也怕她會騙他吧，原來他們根本是半斤八兩。在愛情上，無論多勇敢的人，有時也會變成膽小鬼。

　　薛子樂屏住呼吸，幾乎是用逃的離開。

　　不再留戀。

　　

　　耶誕節到了，每年耶誕節，公司會有許多活動，不過這次都不關她的事，她完全不想參與，現在的她心情比北極還冷，唯一支撐她的是工作以及照顧奶奶。

　　“子樂，下班了，還不走？”小如準備去約會。

　　“我待會兒要回家。”

　　小如實在看不下去她的消沉，從皮包裏拿出一樣東西給她。“這是我朋友給我的‘魔獸世界’點數卡，我本來要自己用，不過看你這麼頹喪，你給我拿去好好玩。”

　　她對線上遊戲根本沒半點興趣。

　　“小如，謝謝你，我沒事，我現在都很早睡，沒時間玩電玩。”她幫線上遊戲辦過活動，當然聽過“魔獸世界”，不過始終興致缺缺。

　　小如露出一副“你落伍”的表情。“拜託，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線上遊戲，每次工作遇到不順心，或是跟男朋友吵架，我都是靠這個才振作起來的。總之，你給我拿去玩，這張是季卡，至少給我玩三個月知不知道？”含淚忍痛送出季卡，誰教她們是好同事。

　　薛子樂不想收，小如硬要她收下，然後足蹬三吋高的鞋子離開辦公室。

　　又發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收拾好桌面的淩亂走出公司，意外看見項品川站在大門口，她深深吸了口氣，沒有逃避，直接走向他。

　　項品川看見她走向自己也松了口氣。

　　對於上次的事，他沒有任何理由解釋，的的確確是他錯了，本想隔天就來道歉，但怕她還在氣頭上，才會多等半個月。

　　“找我嗎？”她冷淡地開口。

　　“一起去吃飯好嗎？”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冷淡，溫柔地問。

　　“不用了，我答應奶奶要回家吃飯，有什麼事情就在這邊說吧。”

　　“關於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他並沒有將丁玫雪錯當成樂樂，而是喝了點酒一時受到引誘無法抗拒，所以他無法找藉口為自己開脫，錯了就是錯了。“我酒喝多了，才會情不自禁，不過我現在已經戒酒，以後不會再喝，樂樂……”

　　不想再聽他說，薛子樂淡淡的打斷他。“你不用道歉，我知道那種情況，有時候真的難以抗拒，我想你跟我在一起必定很壓抑自己，這樣實在太累了，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對彼此比較好。”

　　“我不答應！”項品川立刻否決她這個決定。“上次的事確實是我不對，我保證不會再犯……”

　　“如果你的保證有用，現在我們也不會站在這裏討論了。”她再一次打斷他的話。“你對我很好，我感受得出來，可是在感情上，我們的觀念真的相差太多，這次你保證不會再犯，但萬一還有下次呢？你是不是要我再原諒你一次？品川，我做不到，而且……我也怕還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甚至擔心你會為了這種事而欺騙我，現在我已經很難再相信你，所以分手是最好的結果。”

　　她的戀愛課程沒有修好，無法高分過關，她只希望不要再繼續受傷害。

　　項品川定定地望著她，“我清楚自己犯了很大的錯，可是真有到分手這一步嗎？我畢竟沒有錯到最後不是嗎？”他是錯了，不過罪不致死吧？

　　死也要說成活的，真是男人的通病。

　　薛子樂平心靜氣的回答，“如果那天我再晚一點進去，你想我會看見什麼畫面？或許你認為自己犯的錯還不到分手的地步，可是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品川，你只是為了我壓抑自己的本性，這樣我會覺得對你有虧欠，愛情應該是互相的，如果你一直忍耐我也會愧疚。我話說到這裏，奶奶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再……”

　　項品川拉住她的手，強硬道：“樂樂，我絕不同意分手！無論你要怎麼對我都無所謂，我就是不答應分手。”

　　“你不要這樣……也許我們都該冷靜思考一陣子，畢竟我們進展的實在太快，我們其實不太適合不是嗎？”

　　“沒有不適合，只有願不願意改變，而我願意為你改變。”

　　“是嗎？”她的眸底閃著不信任的疑慮。

　　“再給我一次機會！”不瞭解樂樂的人會以為她重感情很好說話，肯定會輕易原諒人，可是他瞭解她，因為家庭背景的關係，她雖然看起來容易與人打成一片，實則內心會與人保持距離，不讓人隨意踏人心房，可是一旦得到她的信任就會得到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反之，她將會徹底遠離劃清界線，所以無論如何，他不能主動放手，要不，他們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樂樂，如果你喜歡我，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當然喜歡他，小如靠“魔獸世界”來紆發壓力，她則是一看到項品川就會打從心裏笑出來，他是第一個讓她輕易就接受的男朋友，她對他始終沒有防備，他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可惜他做了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爸媽之所以不要我，是因為我爸習慣性外遇，總要我媽一再原諒她，最後我媽受不了才會扔下我離開，我爸也乾脆不要我，所以無論你做錯什麼我都能包容，唯獨這種事我真的……沒辦法，對不起。”她沉重地說出深埋心底令她最痛的理由。

　　“樂樂，再給我一次機會！”為了挽回她，即使要死纏爛打也不能放棄。

　　“品川，不要這樣，我……”她的意志稍稍動搖。

　　“我喜歡你超過十年了，難道就不能為我破例？”

　　薛子樂怔住了，認識項品川這麼久以來，她還不曾看過他這麼嚴肅的一面。

　　“樂樂，我知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麼都不可讓你對我改觀，如果你想暫時分開冷靜一陣子，我絕對同意，可是我無法答應分手，你要我怎麼做都行，就是不許分手，或許分手之後你不會後悔，但我會！我對你一直都是認真的，現在我犯錯了，錯得沒有理由可以解釋，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一次就判我死刑，好嗎？”

　　在他眼底，她讀到執著以及濃濃深情，一時間竟打動她的心。

　　嚴格說來，項品川犯的錯真的可以原諒，只是她怕的是將來的第二次、第三次……她怕自己無法再次承受那種痛苦。

　　她獨立堅強，不表示在愛情上也同樣勇敢。

　　有第一次或許會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她絕不想步上母親的後塵，她不夠完美，也不會要求另一半要多完美，唯獨對於愛情她堅持要無瑕。

　　無法亙信的愛情，不要也罷。可倘若是項品川的話，或許……

　　“樂樂……說說話好嗎？”

　　“一年……”

　　“你說什麼？”

　　“一年的時間不許出現在我面前，不許和我聯絡，不許你跟其他女人來往，當然了，如果你真的另外有喜歡的人，那就另當別論。要我原諒你的話，只有這個條件。”

　　她退讓了，稍稍。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剛剛好，倘若項品川有喜歡的人，那麼他們的分手便順理成章，如果他仍堅持到最後……

　　但是，這有可能嗎？

　　爺爺雖然和奶奶十分相愛，他仍告誡她男人的話不可全信。

　　項品川神情平靜了些許，似是在思考什麼，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只要我能做到，你就能原諒我嗎？”見她點點頭，他又繼續說：“好，我答應，不過我希望簽約，我要求有個保障。”

　　“……好。”

　　“附近有間咖啡店，我們現在去那裏簽約。”

　　兩人以前一後步入咖啡店，項品川跟服務生要了兩張紙，按照薛子樂的要求寫下內容，填上日期，最後兩人慎重的簽名，各自保留一張。

　　“樂樂，雖然你開出這個條件，但其實你打心底還是不相信我對嗎？”

　　薛子樂無言的看著他，不敢承認。

　　項品川仿佛早知道她的想法，沒有進一步逼問。“開出這種沒有第三人證的條件，你要如何確定我不會違反合約？”

　　“看你自己了。一年的變數太大，說不定這段時間裏你會愛上其他人，不是嗎？”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會接受。

　　原來她對他還真是沒有信心。“……那就這樣了，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坐一會兒。”

　　薛子樂再看他一眼，然後起身。

　　“樂樂。”

　　她沒回頭，只是停下腳步。

　　“聖誕快樂。”他說。他們的第一次耶誕節，卻無法一起度過，徒留遺憾。

　　“你也是，聖誕快樂。”她輕聲祝福，邁步離去。

　　直到她消失在眼裏，項品川才頹喪地靠在椅背上，全身虛脫似是剛打了場硬仗，他好不容易才僥倖存活下來。

　　真累，不過很值得，至少他們之間還有一絲轉園。

　　對他而言，一年的時間是很短的，跟十多年來的掛念比起來，他絕對能熬得過去。

　　死刑是毫無生機的，一年的有期徒刑終究還有一絲希望。

　　樂樂不相信他，他會做給她看。



　　薛子樂回到家，如同嚼蠟般地吃完晚飯後，就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是小如打電話來硬逼她要上線玩電玩。

　　窩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也不願讓傷心的事情佔據太久，她只好起身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遊戲包回來安裝，花了點時間才弄懂玩法，然後開始她的遊戲旅程。

　　壞心小美女：安安，要不要一起解任務？

　　我失戀了：喔……可以啊。可是我是新手，不知道怎麼解任務。

　　壞心小美女：沒關係，我帶你，你跟著我就好。

　　我失戀了：謝謝。

　　壞心小美女：你沒事吧？

　　我失戀了：還好……只是失戀而已。

　　壞心小美女：喔，失戀也沒關係啊，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來玩魔獸，心情會變好喔，讓你開心一整天。

　　我失戀了：可能嗎？

　　壞心小美女：相信我！我已經玩了一年，每次心情不好就泡在這裏幾個小時，心情很快就變好了。

　　我失戀了：那我要好好期待了……

　　靠打電玩就能讓她忘記心痛的感覺？會不會太消極了點？

　　她其實不太相信，卻也只能靠這種方式暫時來療傷，她相信時間才是最好的特效藥。

　　薛子樂抹去眼角的淚水，視線落在電腦螢幕上才發現眼前一片白。

　　壞心小美女：哈囉！哈囉！你沒事吧？還線上上嗎？

　　我失戀了：這定這怎麼回事？

　　壞心小美女：喔，你第一次趴喔？剛剛就在你發愣的時候我們被打，然後我們就死趴啦，呵呵。

　　我失戀了：不好意思！

　　壞心小美女：沒關係啦，趴是常有的事情，不趴就不算是玩魔獸了。對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公會“魔獸新手大本營”？我們那邊都是好人，是友情的天堂喔！這樣你玩的時候就不會太寂寞了。

　　我失戀了：可以嗎？

　　壞心小美女：當然可以啊！

　　我失戀了：嗯，謝謝你，你人真好。

　　壞心小美女：呵呵，我是壞心小美女耶！為了聯盟，我要殺部落！

　　薛子樂不禁露出最近以來最真誠的笑容。

　　難過的時候，身旁的人怎麼都不能讓她放鬆，哪知竟是個陌生的女孩子讓她稍稍感到一點愉快，或許再有些轉變的話，她的心情會更好也說不定。

　　反正她也不喜歡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這樣實在太不像她了。她要快點振作起來才行，要不然奶奶會擔心。

　　是啊，要快點振作起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趴】：死的意思。

第九章

　　一年又一個月後

　　又是重要的CWT登場時間，薛子樂忙完了刊物的印製，緊接著還有另一件要事得忙碌。為了這件重要的事，她已經籌畫整整半年的時間，甚至辭去工作，眼看目標即將完成，最近她每天晚上都興奮莫名。

　　今天就要跟以前同事推薦的室內設計師見面，她非常期待這位設計師能幫她做好完整的規畫，讓她實現開一間咖啡館的夢想。原本她有喜歡的設計師，不過同事一再強烈推薦這間“獨樹設計工作室”，她便決定試試看。

　　他們約好十點在店裏碰面，她提早半個小時過來，沒想到還沒走到店門口就看見一名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裏，有些眼熟的背影，一時間她竟然想到項品川，不過，應該不可能才對。

　　“請問你是‘獨樹設計工作室’的設計師嗎？”

　　男人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身來，竟然是徐放，讓她十分意外。

　　“薛子樂，沒想到竟然是你。”

　　“我才沒想到會是你呢！出來自己開工作室嗎？”意外和同學再次重逢，薛子樂顯得很高興。

　　“嗯，就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出來開工作室，沒想到會再碰見你，一年沒見了，最近好嗎？”

　　“還不錯，你呢？”她儘量避開與項品川有關的話題。

　　“馬馬虎虎，你想開咖啡店？”徐放仿佛看穿她的意圖，完全不提項品川的事情。

　　“嗯，為了找合適的店面，花了不少時間，現在就等你來規畫設計，小芬非常推薦你的工作室，可別讓我失望了。”她已經砸了不少血汗錢，實在承受不起失敗的結果。

　　“保證不會。你有什麼初步的想法嗎？”

　　薛子樂想了想，“嗯，我希望要有純白乾淨的感覺，裝漬筒單大方，最重要的是，這邊要有一個吧台，我喜歡高腳椅，還有……廁所外面儘量有隱密的設計，除此之外應該就沒了，我的要求很簡單，你一定能做到！”

　　徐放露出一個“保證會讓您滿意”的笑容。“放心，交給我們‘獨樹’，保證讓你的咖啡館獨樹一格，三天後我們再來看設計圖好嗎？”

　　“這麼快？”

　　“我們就是比別人快。對了，鑰匙可以借我嗎？這樣我隨時都能過來看了。”

　　“沒問題，那三天後同樣時間？”對方是徐放，她願意交出鑰匙。

　　“好的。”

　　薛子樂陪著他在店裏又看了好一會兒後一同離開，就在他要往另一邊走時，她開口喊住他。“徐放！”

　　“還有什麼事？”

　　沒有什麼事，她只是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項品川的近況。她沒有忘記一年前他們約定好的事，只是他始終沒打電話給她，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既然他沒有打電話來，其實答案就很明顯了，可是……她仍然會有所期待。

　　“他……”她的聲音小到連自己都快聽不見。

　　“你說什麼？”徐放沒聽清楚，特地走到她面前。

　　“你和品川還有聯絡嗎？”

　　“有啊，有時候我們會一起出來喝酒。”

　　“那……”算了，既然他們還有聯絡，徐放又什麼都沒問，就表示項品川對她已經不在意了。

　　“麻煩你幫我帶話給他，就說我……祝他幸福，一切順利！就這樣了，星期四見。”幸好已經相隔一年了，她的傷心也不會太久。

　　目送薛子樂離去的背影，徐放笑了笑，立刻掏出手機撥電話。

　　“喂，我有個特別的禮物要送你，接不接……不想接，那我保證你會後悔到死喔……”

　

　　三天後，寒流直撲本島。

　　天氣冷颼颼，薛子樂穿著厚外套，裹著圍巾，戴著帽子直奔店裏，約好十點，她因為在床上多賴了一會兒，抵達的時候已經遲到了。

　　她一進門，看見徐放剛好走入廚房，她連忙跟上前道歉。

　　“徐放，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今天天氣太冷，還真不想出……”

　　聽見她的聲音，男人馬上轉過身來，他冷肅略帶詫異的表情教薛子樂自動吞下最後一個字，她瞪大眼，不敢相信項品川竟會出現在她眼前。

　　怎麼會是他？不是徐放嗎？！

　　項品川似乎也頗意外看見她，眼神閃過一抹詫異。

　　他不語，眼鏡後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大步走向她。

　　薛子樂見狀，心一慌，連忙後退。

　　“徐放呢？”

　　直至將她逼到角落，退無可退，他才露出笑容。“徐放臨時出差，所以換我過來，你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難道我會比不上他嗎？”

　　“我沒這個意思……呃，能不能請你後退一點？”鼻間滿是他身上的氣息，她難以呼吸，心臟跳得很快。

　　“不，我覺得一這個距離剛剛好。”他雙手張開擋住她左右的去路，將她困得牢牢的。

　　若不是徐放再三保證他不接下這個案子會後悔終生，他根本不想接。好個徐放，算他欠他一次。

　　兩人距離近到幾乎要貼在一起，這距離是哪里剛剛好？！

　　“我們要不要先來討論設計？”

　　項品川不答反問：“你自己算算，我們多久沒見了？”

　　“就、就一年啊。”她被他的氣勢駭到，不敢再亂跑。

　　“確定？”

　　嗯，去年耶誕節到今年耶誕節……“一年又一個月？”她不確定地問。

　　“確定？”他再問。

　　“確定。”她非常肯定。

　　“錯，是一年一個月又六天。”他天天算著日子，不可能記錯。

　　“是、是喔。”

　　“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我什麼？”

　　薛子樂一臉困惑，完全不解自己何時欠了他。“我欠你什麼？”

　　項品川打開皮夾，拿出一章整齊齊折好的紙交給她。

　　薛子樂打開一看，發現竟是去年簽下的契約；她沒想到他竟隨身攜帶，她的早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現在，你告訴我，你應該欠了我什麼？”

　　“呃……是你自己不打電話給我，這總不能怪我吧？”她的手機號碼雖然有更換，但她有告知他，是他自己不打，怎能怪她？她也一直在等他的電話。

　　“不打電話？要我打給誰呢？你的手機變成另一個人在用，你是要我打給誰？你自己說！”項品川冷聲質問。

　　“我有傳簡訊告訴你我換號碼了。”她理直氣壯的回答，順手掏出包包裏的手機，裏頭還有她保留的簡訊內容，她很有誠心呢。

　　項品川看了眼。“我沒收到。”

　　“那就不是我的錯了。”哼，總算證明她的清白，人果真不是她殺的。

　　“手機的事情就算了，但你有必要換工作還搬家嗎？”以前他三下五時就到她家樓下站崗，哪知他才南下出差一個月，回來後就發現已經人去樓空，問房東也問不出答案。

　　“那時候我不是跟你說我快搬家了嗎？至於換工作，是因為上司一直故意刁難我，我只好辭職了。搬家是計畫，換工作是變化，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真要躲你，又何必傳簡訊告訴你我換手機號碼了。”所以請別隨便誣賴她。

　　“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是嗎？”

　　“這叫有理走遍天下。”

　　“好，既然要談理，我們就來談個清楚明白。按照這張合約，我有遵守上述每一個條件，所以你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同意嗎？”

　　項品川伸出左手拿回合約，薛子樂眼尖地注意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喜悅的心情一下子全蒸發了。這男人，實在是可惡到極點。

　　“不、同、意！”堅決不。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想賴？”想賴還得問他同不同意。

　　“這一年的變化很大不是嗎？”他都結婚了為什麼還要保留這紙合約，存心要氣她嗎？

　　“你結婚了？”意識到有這可能性，他相當不高興。

　　“沒有。”

　　“那就沒有問題了。”

　　“有問題的是你吧？”她抓住他的左手，給他看有問題的證據。“項品川，你都結婚了還想跟我在一起，這樣你對得起你太太嗎？”可惡的男人，一點長進也沒有。

　　項品川瞥了左手的戒指一眼，臉色更為陰鬱，帶著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令薛子樂打腳底冷上心頭，今天確實很冷，不過現在似乎更冷了。

　　他摘下戒指，默默交給她，她則是滿臉問號，不解他要做什麼。

　　“薛子樂，你連你送給我的戒指都不記得了嗎？”

　　糟糕，下冰雹了。

　　

　　戒指是她送的？！

　　她真的不記得了。時隔一年，她怎麼可能記得是什麼款式。

　　“合約呢？”

　　大人，小的也不記得了。

　　“呃、嗯……這個嘛……”她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看來你也不遑多讓，根本沒將我放在心上。”他記恨，開始要算帳。

　　一年前，是他做錯事理虧，一年後，風水輪流轉，好像變成她欠他，真哀怨。

　　合約自己有長腳，她管也管不住，反正有記住就好，至於那張紙的下落，就別太在乎了吧。

　　“我沒有忘記這件事，只是那張紙太薄，加上後來又搬家，一時間真的想不起來放在哪里了。”大人有大量，別再苛責她了。

　　不知是否因為兩人再次重逢的開場她就慘敗的關係，還是時間真的淡去她心底的痛，總之，他們之間並沒有因為一年的分離而顯得生疏，兩人竟像是未曾分開過般地親近。

　　“我知道在哪。”

　　“在哪？”他居然會知道，真神奇。

　　“焚化爐。”他冷冷提供答案。

　　“這個……有時候事情也不可能照我們的意思，辭掉工作、搬家跟換手機號碼真的都不是我故意的，不要再生氣了啦！我送給你的戒指，還喜歡嗎？”她努力陪笑臉討好他。

　　“不喜歡的話，你想我會戴嗎？”除了手錶以外，他向來不在身上佩戴任何東西，是因為她送的他才會戴著，沒想到差點又造成誤會。

　　“我覺得你戴起來真好看。”那時候忍痛花一萬塊買下來果然有價值。

　　項品川的目光直瞪著她，看得她心虛低頭猛喝咖啡。

　　“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用。”已經連喝三杯咖啡，今天晚上可以繼續熬夜打“魔獸”了。

　　“那好，我們先來討論正事！”

　　早該這樣。“要討論設計圖了嗎？”她暫時能鬆口氣了。

　　項品川放下咖啡杯，冷冷道：“那個不叫做正事。”他要討論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現在，你還是我女朋友，沒錯吧？”詢問的口吻卻夾帶威脅的語氣，讓人不敢不從。

　　她雙手捧著咖啡杯，模樣委屈。“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一年……一個月又六天，你確定還喜歡我嗎？”

　　“怎麼，你想換男朋友？”冷眸再瞪。

　　不敢不敢。“我沒有啊。”急忙否認。

　　“如果不喜歡你，我還會纏著你嗎？”還沒換髮型，可見她沒忘記自己，他大人不計小人過，願意原諒她了。

　　薛子樂低下頭，幾乎快把臉埋進小小的咖啡杯裏，唇角卻輕輕上勾，難掩一股愉悅充塞在胸口。

　　“有想我嗎？”

　　“……有。”

　　“什麼時候想？”

　　“就……經常會想一下，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想到你。”她老實承認。

　　這一年來，她時常想起他，有時甚至想打電話給他，可是每到最後關頭又很頹喪地放棄。坦白說，她愈來愈不懂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麼，明明仍然喜歡他，為何要讓自己那麼痛苦？

　　可是她又不禁猜想他會不會已經另有喜歡的人，壓根早忘了她。

　　於是，她的心情就在期待以及猜測的矛盾當中輾轉，幸好後來因為搬家以及換工作的關係，讓她不再有時間胡思亂想，不過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忘不了他躺在她床上摟著她入睡的感覺。

　　單人床硬擠上兩個人，他還很大方讓出很大的位置給她，著實委屈了他自己。

　　分開後，想起過往的甜蜜，她才慢慢發現項品川雖然很霸道強勢，不過都會以她的意願為優先考量，他從來不會不顧她的感受。

　　他對她，真的很好。但也就是太喜歡，才更會對他的錯誤而耿耿於懷。

　　項品川極為滿意這個答案，神情愈來愈柔和。

　　“奶奶還好嗎？”

　　“很好，最近到醫院當志工，她前陣子還有問起你。”

　　“待會兒我陪你一塊回去。”

　　“好啊，奶奶一定很高興。”她還是喜歡項品川對著自己微笑的模樣，很溫柔。

　　“嗯，現在我們來討論吧。”

　　“討論什麼？”他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還要討論什麼？

　　“咖啡館的設計圖。你要開什麼樣的咖啡館？”

　　“呃……不要問我啦。”她會害羞。

　　項品川夠瞭解她，既然她不肯說，意味內情不單純，當然要追根究柢才行。

　　“光明正大的咖啡館有什麼不能說的？”

　　“呃……就是不能說，反正開幕的時候你就知道了。”這是秘密，就連奶奶也不知情，事實上是根本不能對奶奶說，說了鐵定開不成。

　　項品川非常清楚怎麼對付她。“我不收你設計費。”

　　六十坪的店面，光是最平價的設計費，也要二十幾萬，能省則省。

　　“我想開一間……男傭咖啡館。”這可是她的夢想，非完成不可。

　　“男傭咖啡館？”

　　“是啊，前陣子不是流行什麼女僕咖啡館嗎？一群年輕的妹妹來服務客人，還造成一時的轟動，雖然我個人也挺喜歡的，不過你想想，如果有一間咖啡館，店員全是十八歲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個個帥氣英挺，服務親切周到，你說這還不賺錢嗎？”最重要的是還能滿足她的眼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你的腦袋裏到底裝什麼？”項品川額角的青筋一一浮現。

　　“腦漿啊。”她答得認真。

　　“過期的腦漿嗎？”

　　“才不是！我是很認真計畫的。”

　　“那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在店裏幫忙，除了當老闆過癮之外，還能夠欣賞美男子，很好吧？”說不定還能激發她的靈感，讓她畫得更順手。

　　很好？一點也不。他說什麼都不可能讓這個爛主意實現，讓他的女友成天跟一群小夥子為伍，他還沒這麼好的度量。

　　“設計費、監工費不用，不要開男傭咖啡館。”

　　很心動，不過還不夠。“不行，這是我多年來的心願，眼看就要達成，我才不會放棄！”

　　“材料費也不用。”等於這間店的裝潢他個人全包了。

　　嗯……愈來愈心動了，可心願還是非完成不可。“我又不是開情色咖啡館，為什麼你反對？”

　　嫉妒的理由太幼稚，他不想說。“我出房租，你想開什麼咖啡館都好，就是不許開男傭咖啡館。”

　　好——她很想一口答應，可是她的心願計畫了這麼久，要她一下子就放棄，那麼她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嗎？她甚至還請日光的朋友幫忙設計男傭的制服，難道真的要因為“錢”而捨棄嗎？

　　“那個……能不能通融一下？男傭真的是我多年來的心願，我真的真的很想實現。”她眼睛眨巴地望著再度就任的男友，一臉可憐兮兮的。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品川，這樣太殘忍了！通融一下啦！至少三天好不好？”她雙手握拳，殷殷懇求。

　　“不行！”

　　“品川，你最好了啦，難道你捨得讓我留下遺憾嗎？”抓著他的手臂搖啊搖，繼續哀求。

　　“最多兩天。”禁不住她聲聲嬌軟的拜託，項品川終於退讓一步。

　　“好好，沒問題。”談判成功！

　　“還有一個條件，你也知道我開了間工作室，工作比較忙，所以家裏很亂……既然你提到男傭，我剛好想起來欠缺一名女僕，不知道你有沒有適當的人選可以推蔫？喔希望是讓我信任的人來幫我整理家務，最好從明天開始。”

　　項品川一番話說得非常清楚，薛子樂聽得十分明白，將他遞出來的鑰匙乖乖收下，毛遂自薦。“放心，家務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打掃。”大人，全包在小的身上，鐵定讓您滿意。

　　“很好，現在你可以慢慢思考剩下的二十八天要開什麼樣的咖啡館，這樣我才比較好設計。”

　　嘎？咦？不對吧……

　　“不是一個星期兩天嗎？”

　　“錯，是一個月兩天。”

　　談判——慘敗。

　　愛情——大勝。

　　

　　闊別一年多沒有踏進他的屋子，薛子樂原本預期房子會很亂，哪知竟比她房間還要整齊，教她這名女僕根本派不上用場嘛！是要她來做什麼？

　　客廳桌上擺了一張紙，上頭有留言——

　　女僕：

　　替我到陽臺澆花之後，再幫我洗衣服，洗衣粉不要倒太多。吸塵器在儲藏室，沒忘記儲藏室在哪吧？吸完地板不要忘了拖地，地板別用得太濕，免得你自己滑倒。

　　廚房桌上有我昨天晚上煮的咖哩，飯在電鍋裏，中午肚子餓可以吃，咖哩不要吃太多。吃完後，累的話可以到我房裏小睡片刻，記得兩點半要起來倒垃圾，我這邊有垃圾分類，你不要亂扔會害我被罰錢，知道嗎？

　　四點要幫我錄電視節目，廚房有咖啡機，你可以一邊看一邊錄。五點的時候，把冰箱上層的龍蝦拿到下層退冰，記得是上層，不要打電話來問我怎麼找不到龍蝦，那樣我會罵人。

　　這些事情如果都做好了，乖乖等我晚上回來煮大餐給你吃。

　　愛你的主人

　　看完紙條，她會心一笑，正準備開始工作時，手機響起，看見是誰打來的，她笑咪咪地接起。

　　“到了沒？”

　　“當然到了，我可是準時又認真的女僕，我的主人！”

　　“乖。記得每件事都要做到，我回來要檢查知道嗎？”

　　“遵命，主人，我辦事你放心。商量一下，一個星期兩天好不好？”

　　“不好。”連花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考慮都不用。“就這樣了，我要去監工，晚上見。”

　　“是……”薛子樂掛斷電話，哀怨兼認分的開始當個勤勞的女僕。

　　沒關係，這次不成功，下次繼續努力，她相信她的誠意必定能感動男友冰冷的、心。

　　當她順利拖完地板也沒滑倒，正準備享用午餐時，手機鈴聲又響起，是她的魔獸之友“壞心小美女”——葉幼美。

　　“哈囉！子樂，怎麼沒上線？”

　　“晚一點吧，我現在在男朋友家裏。”當女僕。

　　她和葉幼美到了知道對方真名的地步，然而兩次公會的聚會，她都有事不能參加，平時大家各忙各的，不會特別想約出來見面，因為每天晚上都會在“魔獸”裏相見，所以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壞心小美女”的真面目，唯一確定的是她的的確確是女生，誰教“魔獸”裏有太多男扮女裝的玩家。

　　“哇，這麼幸福喔，不過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怎麼都沒跟我說啊！”

　　“也不算交的……那時候我不是失戀嗎？”

　　“你們複合啦？”

　　“算是吧。”薛子樂邊說邊吃一口男友的手藝，嗯，非常贊。

　　“恭喜恭喜耶！”

　　“還好啦。對了，明天下午公會要出團，我可能不能去了。”因為明天是CWT的重頭戲，她不能缺席。

　　“我也是耶，明天有事情。你是要去約會嗎？”

　　項品川確實要陪她去，不過在CWT算約會嗎？

　　“不算吧，我是要去參加一個活動。”想半天終於想到一個比較恰當的名詞。

　　“我也是耶！你是要參加什麼活動？”

　　“CWT。”

　　“我也是耶！好巧喔！”葉幼美開心驚呼。

　　薛子樂本來想繼續解釋這三個英文字的意思，以及這個活動的內容，沒想到葉幼美竟然也是同好，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葉幼美還是自己的書迷，這個發現令她們愈聊愈起勁，薛子樂甚至忘了女僕的職責，一邊吃飯一邊閒聊到累了，乾脆直接躺在男友的床上，至於倒垃圾以及龍蝦的事情全被她拋到腦後，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現在睡覺最大，其他事情都得等她睡醒之後再說。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出團】：組隊打副本的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