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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予凡]叛逃情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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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0: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3-4 23:16 編輯

      這麼巧!她居然碰到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真是怪了,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連聲音都這麼相似?
  四日交接的一刻,周子萱如遭電擊,渾身血液在瞬間凝結
  真的是他——那個她以為一輩干都不捨再見到的男人!
  五年來他全無交集,沒想到居然在這樣的場合相遇,
  但他嘲諷地稱她一聲方大大,卻讓她百口莫辯。
  可恨啊!她自己也是被老哥「出售」的受害者,
  誰能瞭解嫁入豪門的她從來都不是自己甘願的……
  曾經以為她是特別的,沒想到天下的烏鴉還是一般黑!
  他沉仲文向來對女人很有辦法,
  只有她的背叛,讓他完美的獵愛記錄抹上了惟一的污點。
  如今,她再次落入他的手中,他又怎麼可能會讓她好過?
  這次,他絕不容許這個小女人再一次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得略施手段,將她永遠綁在身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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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采樂軒是一家高級私人俱樂部,社會名流群集的場所。

  今晚較往常更為熱鬧,整個俱樂部都被人用重金包下,從恢宏氣派的大門到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全都佈置著粉紅色玫瑰,高貴典雅中透露出一股青春氣息。

  方展群和妻子呂香梅不時來往於賓客之間寒暄招呼,為了獨生愛女方玉瑩二十五歲的生日,他們,不惜成本,撒下大把鈔票為她舉辦這場大型的生日宴會,現場政商名流,冠整雲集,排場十分浩大。

  配合玫瑰花的色調,方玉瑩身著粉紅色絲緞禮服,像只花蝴蝶般嬌美可人,她雖四下穿梭,目光卻不時瞟向門口,彷彿在等待什麼人似的。

  「你在看什麼?」方環風從她身後用力拍了一下。

  方玉瑩嚇了一跳,「二哥,是你!」

  「看得這麼專心,連我來了都不知道。」他嘻嘻取笑,「怎麼,你的心上人還沒到嗎?」

  「你胡說什麼?」她臉紅了起來,「我連他都沒見過,還說什麼心上人不心上人的!」

  「臉都紅了還想否認!」方環風喝了一口雞尾酒,「別說做哥哥的沒提醒你,姓沉的這傢伙不但帥又有錢,還是個花心大蘿蔔,你可要考慮清楚。」

  方玉瑩瞪他一眼,「再花也沒你厲害,像他條件這麼好,自然會吸引很多女人在他身邊打轉。」

  「你不在乎他有別的女人嗎?」

  「那是因為他還不認識我。」她對自己信心滿滿。

  「哇!人都還沒見到,你就陷得這麼深了!」方環風搖頭歎息,「該說的我都說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四下張望,「大哥呢?聽說他也來了。」

  「在那裡。」方玉瑩努了努嘴。

  「他身體不好怎麼還……」

  「八成是那個女人想玩,所以就要大哥帶她出來。」漂亮的臉上滿是不屑。

  「那個女人長得可真不錯!」他瞇起眼睛,喃喃自語著。

  「你說什……」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門口走進一對男女,方玉瑩興奮地衝了過去。

  這對男女顯然是重量級的人物,一走進會場就引來眾人爭相握手寒暄。

  方氏夫婦也連忙拋下其他客人迎了上來。

  「大姐,你總算來了。」呂香梅熱情地拉著那名女子的手。

  「其瑞,好久不見!」方展群也用力地和那名男子握了握手,跟著又對他身旁的女子笑道:「香琴,才多久沒見你又變得更漂亮了。」

  呂香琴的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都一把年紀了,還說什麼漂不漂亮!」

  呂香梅抿嘴一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

  沉其瑞是寰華集團的老闆,縱橫商場數十年仍無往不利;他的妻子呂香琴則是呂香梅的姐姐,由於保養得宜,姐妹倆雖都年屆六十卻未呈老態,打扮起來依舊艷光四射。

  「阿姨、姨丈。」方玉瑩向他們打著招呼,臉上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沉其瑞頷首微笑,呂香琴則不斷點頭,「唔,小公主今天穿得這麼漂亮!」

  「哪有?」方玉瑩撒嬌著,「再漂亮也比不上阿姨你啊!」

  「嘴這麼甜!」呂香琴笑道:「你是不是想巴結我好讓我幫你介紹男朋友?」

  方玉瑩羞紅了臉,「你胡說!」

  「都羞成這樣了,還說不是?」呂香琴取笑著。

  「對了,仲文呢?怎麼沒見到他?」呂香梅望著他們身後詢問著。

  「怎麼?他還沒到嗎?」呂香琴沉下臉來。

  這時沉其瑞輕咳了兩聲,「他還在開會,事情處理完才會過來!」

  「是嗎?」方玉瑩大失所望。

  她今天的打扮全都是為了這個素未謀面的白馬王子,想不到他卻遲遲不來。

  「那我先去招呼其他朋友了!」掩不住臉上的失望,方玉瑩嘟著嘴轉身就走。

  

  在大廳的角落,方環輝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這一切,瘦弱的他,臉上帶著興奮的酡紅;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熱鬧的滋味。

  由於罹患了先天性心臟病,自小醫生便交代他要靜養,嚴禁任何的喧鬧和刺激,別說是參加宴會,就連他的結婚典禮也只有簡單的儀式而已。

  今天是他妹妹的生日宴會,父母原本也不打算讓他參加,卻禁不起他的再三請求,還是讓他來到會場了。然而為了預防萬一,醫護人員全都在休息室裡待命。

  「你還好嗎?要不要到休息室裡休息一下?」一個柔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轉過頭看著妻子美麗的容顏,方環輝微微一笑,「沒關係,我不累。」

  周子萱柔聲提醒他:「你累了就告訴我,千萬別勉強。」

  「嗯,我知道。」

  「大嫂好體貼喔!」一個輕佻的聲音倏地打斷他們的談話。

  「環風,什麼時候來的?」方環輝皺起眉頭,對這個不務正業又風流成性的弟弟他向來沒什麼好感。

  「剛到沒多久。」方環風嘻嘻一笑,目光卻在周子萱身上流連,「大哥,你可真好命,娶到這麼美麗又溫柔的老婆。」

  被肥肉擠到快看不見的小眼中透著淫邪,逼得周子萱不得不低下頭。

  他卻更加得寸進尺,「大嫂,你今天好漂亮!」

  周子董一陣窘迫,正不知如何自處時,方玉瑩恰巧走了過來。

  「她當然漂亮!」方玉瑩氣鼓鼓地說道:「也不想想她穿的是誰的衣服。」

  難怪這件禮服看起來有點眼熟,方環輝這才恍然大悟,「子萱,你何必向玉瑩借?為什麼不跟媽拿錢去買件新的?」

  方玉瑩挖苦道:「她怎麼好意思跟媽要錢?當年她該拿的部分都已經拿走了!」

  周子萱默默無語,聆聽著她的數落。

  「要不是怕她丟我們方家的臉,我才不要借衣服給她呢!」方玉瑩慍怒不已,等待的人遲遲不來,她把氣一古腦兒全出在周子萱身上。

  「你這麼凶,小心嫁不出去!」方環風取笑她。

  「你去死吧!」方玉瑩掄起拳頭往他身上捶去。

  方環風閃身躲過,隨即一溜煙地跑掉了。

  「玉瑩你……」方環輝忍不住開口要教訓她,賓客間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喂,你看好像是他……」

  「是沉仲文沒錯,和封面照片一模一樣!」

  「他怎麼也來了?」

  「當然,方家跟沉家有親戚關係,老爸都來了,做兒子的自然要來。」

  「聽說他也是個狠角色,比起他老爸來可說是毫不遜色。」

  「可不是?最近他旗下的投資公司不僅打得對手灰頭土臉,還漂亮地吃下市占率第一的協力電信,現在他可是當紅炸子雞呢!」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嘛!難怪沉其瑞敢把擔子交給他。」

  大廳裡充斥著此起彼落的驚呼和歎息聲。

  「他來了!」方玉瑩頓時怒氣全消,顧不得找周子萱麻煩,連忙迎了過去。

  周子萱依舊低頭注視著地板,卻暗暗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暫時躲過方玉瑩刻薄的言語;至於賓客間的騷動,完全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多年足不出戶的生活巳使她與世隔絕。

  一顆心靜如寒潭,再也激不起半絲漣漪。

  

  駐立在門口,沉仲文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會場。

  剪裁合宜的亞曼尼西裝,襯托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壯碩的體格,更強調了他的高度。五官深刻、鼻樑挺直,然面無表情的他,看起來冷酷無情,難以親近。

  當他瞥見縮在角落裡那抹細瘦的身影時,嘴角不禁微微揚起。

  一個性感無比的淺笑出現在他酷帥的臉上,立時引來許多女性賓客愛慕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卻找不出一絲笑意,有的只是深深的陰鬱和淡淡的不屑。

  收回了目光,沉仲文緩緩朝父親走去。

  「哎呀,看看是誰來了!」方展群以主人的身份熱情地拉住沉仲文的手,雖然彼此未曾謀面,但他早已將資料搜集齊全,憑著對照片的印象,他立刻認出他。

  「你好大的架子啊!」呂香琴卻一臉不悅地數落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來了這麼久,你到現在才來?」她自己生了兩個女兒,沉仲文是丈夫和小老婆的孩子,她向來視他們母子倆為眼中釘。

  對於她的指責,沉仲文只是悶哼一聲,並不予以理會。

  然而他的出現卻出乎沉其瑞的預料,他甚至連借口都事先想好了,「開會」這個理由是讓彼此有台階下最好的方式。

  「沒關係、沒關係,年輕人忙著工作是好事!」呂香梅連忙打圓場。

  方展群也在一旁賠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今日他們為愛女設筵,其實背後的用意大有文章。

  過去在房地產興盛時期,方家和呂家仗著地主之利,也曾恆赫一時,但隨著房地產不景氣,財富縮水,自是不再風光。

  而沉其瑞卻是寰華國際集團的大老闆,除了房地產之外,旗下坐擁石化、飯店、金融等行業,這種規模和財力不是方呂兩家能比得上的。原本沉家就是方氏夫婦亟欲拉攏的對象,現在他們不過把腦筋動到沉仲文身上。

  這幾年來,寰華集團在沉仲文的策劃領導下,不斷向外拓展觸角,進軍最熱門的高科技產業,將原屬傳統企業提升到新的領域。他獨特優異的表現,除了讓眾人刮目相看,也讓他成為寰華集團的接棒人,近日更因成功地收購協力電信而聲名大噪。

  正因如此,方氏夫婦處心積慮要促成獨生愛女和沉仲文的婚事,他們大宴賓客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展現方家依舊殘存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想藉著生日宴會掩蓋他們明顯的意圖。

  由於方家的財力和沉家不能相提並論,所以呂香琴和自己的妹妹走得並不親近,然而沉仲文在沉其瑞的支持下已成了接班人,為了穩固她在沉家的地位,呂香琴希望能安排「自己人」在沉仲文身邊,至少擔保她未來說話還能有些份量。

  想起自己的目的,呂香琴勉強壓抑住怒氣,「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讓阿姨和姨丈見笑了!」她斜睨沉仲文一眼,卻不再說什麼。

  現在和過去不同,沉仲文已經是公司裡的重要人物,這讓她有所顧忌,不敢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地罵人,甚至她還得和他拉拉關係。

  「自己人客氣什麼?」方展群笑道,「仲文,我跟你介紹一下。」

  他指了指呂香梅, 「這是你的香梅阿姨。」跟著他又指了指方玉瑩,「這是你的表妹,玉瑩。」,沉仲文點了點頭,再次揚起迷死人的微笑,「阿姨、表妹,你們好。」

  方玉瑩早已擠到母親和阿姨的身邊,興奮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關於沉仲文的事情,她從父母那裡聽說了許多,知道他才能出眾、年少多金,她早已芳心暗許;今日一見,他那高大英挺、俊帥瀟灑的模樣,更教她傾心愛慕。見他露出笑容向她打招呼時,方玉瑩魂兒都飛了,著迷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當方展群打算為他介紹其他親人時,沉仲文卻開口:「姨丈,你留下來陪我爸爸聊聊,其他人就請表妹幫忙介紹好了。」

  「這、這樣……」方展群暗自高興,想不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

  當他和呂家姐妹相視而笑的時候,沉其瑞卻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兒子。

  對於妻子和方家人打的算盤,沉其瑞自是心中有數,卻不願多說什麼,他十分瞭解沉仲文不可能輕易地任人擺佈,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看上方玉瑩這個個性驕縱的女孩,更何況她還是呂香琴的外甥女。  

  只是他不懂,倘若兒子不喜歡,避之都惟恐不及了,又怎會自己靠過去?

  以他縱橫商場幾十年的敏銳度和對人的第六感,隱約嗅出事情並不單純,卻又毫無頭緒。

  避開父親的目光,沉仲文對方玉瑩伸出手,「表妹,麻煩你了!」

  見他再次對自己展露笑容,方玉瑩整個人都傻掉了;呂香梅趕緊用手肘撞了撞她,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她害羞地扭過頭,「請跟我來。」

  

  周子萱依舊低著頭。

  方環輝見狀,知道她還在難過,於是拍了拍她的手,「玉瑩還小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計較。」

  其實方玉瑩和周子萱年紀相若,不過在方環輝的眼中,妹妹似乎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於。

  「沒關係。」周子萱播了搖頭低聲道,她早已習慣方玉瑩對她的不友善。

  方環輝輕輕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她驚訝地抬起頭,「為什麼這麼說?」

  他柔聲道:「這幾年來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他再次輕歎,「我多麼希望能帶給你快樂和幸福……」

  「別、別這麼說……」她壓抑著心頭的酸楚「你已經對我很好了。」

  「可是其他人對你並不好。」方環輝拉起她的手放在臉頰輕輕磨蹭,「你還年輕,卻得整天陪著我這個病人。」

  他看得出來,她過得並不快樂,而且很苦悶。

  「千萬不要這麼想。」蹲下身,她緊握他的手,神情有說不出的溫柔,「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方環輝眼中閃耀著光彩,「你是個好女孩,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你們在聊些什麼?」方玉瑩興高采烈地走到他們面前,手邊還挽著一個人。

  看見她過來,周子萱連忙躲到方環輝身後。

  「大哥,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姨丈的兒子,沉仲文。」方玉瑩指了指方環輝,「這是我大哥。」

  和方才判若兩人,現在的她看起來甜蜜又可愛。

  「你好。」

  「你好。」

  兩個男人彼此握了握手。

  一旁的周子萱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她知道方玉瑩絕不會在朋友面前提起她;然而她在聽到沉仲文三個宇的時候,整個人不禁震動了一下。

  這麼巧!她居然碰到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你們繼續聊,我還要介紹其他人給他認識。」方玉瑩拉著沉仲文便要離開。

  不料,沉仲文卻阻止了她。

  「後面這位是……」他看向方環輝身後的人影。

  這個聲音……

  周子萱一陣暈眩,為什麼連聲音都這麼相似?是她的錯覺嗎?

  不會的!她暗暗告訴自己,沉仲文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一定是個巧合。

  儘管如此,她卻沒有勇氣抬頭看他一眼。

  方玉瑩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回答。當沉仲文的目光停駐在周子萱身上時,她心中便亮起了警訊,雖然她一向自負容貌姣好,卻又暗自嫉妒周子萱的美。

  不需要化妝,也不需要華服,她只要靜靜地站在那裡,自然就會吸引別人的目光。纖瘦細緻的她,外貌並不搶眼,卻像空谷幽蘭般的淡雅清麗,令人屏息。

  「這是內人。」方環輝責怪地看了妹妹一眼介紹道。

  「原來是方太太。」沉仲文禮貌性地點點頭。

  為了避免失禮,周子萱只好微微地抬起頭,「你、你好……」

  當四目交接,她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凝結。

  「你……」嘴唇顫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真的是他!

  瞧她直盯著沉仲文不放,方玉瑩不自覺地暗自惱怒。

  「二哥在那邊,我們過去!」她扯了扯他的手。

  沉仲文得意地看著周子萱臉上的變化,嘴角揚起諷刺的笑容,不再多說什麼,任由方玉瑩拉著自己離開。

  「果然是一表人才!」方環輝點了點頭,「前幾天我才聽媽提起要介紹姨丈的兒子給玉瑩認識,看來玉瑩是心動了。」

  他微微一笑,「我還沒見過她這麼嬌羞的模樣。」

  周子萱耳中一陣嗡嗡作響,思緒一片混沌不明,哪裡聽得進他的話。

  「怎麼了?」看她毫無反應,方環輝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要緊吧?」他擔心地看著她過於蒼白的面孔,「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太累?要不要坐下來休息?」

  「我、我沒事……」她用盡力氣才勉強擠出一絲聲音。

  「你的臉色很差!」

  「可能是空氣不好,我頭有點暈……」她找著借口,「我想出去休息一下。」

  「如果你真的不舒服,我先陪你回去。」方環輝關心地拍拍她的手。

  應了一聲,周子萱略略移動腳步,卻突然一個踉蹌,她連忙抓住輪椅的把手,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

  「子萱!」方環輝嚇了一跳。

  「沒關係……」她吸了一口氣,對他搖了搖手,才獨自緩緩朝門口走去。

  方環輝憂慮地凝望著她,卻沒發現不遠處也有一雙眼睛盯著那抹身影。

  

  避開人群,周子萱只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她幾乎無法思考,腦海中只有沉仲文的影子不停地晃來晃去。

  怎麼會?

  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沉仲文在這裡的事實。

  走廊的兩側,分別是中小型的交誼廳,周子萱茫然地走著,隨手推門而進,跟著縮進角落的沙發,試圖平復方纔的震驚。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想不到居然在這樣的場合相遇。

  想起他那一聲方太太,她不由得一陣心痛。

  尤其是那抹嘲諷的笑…

  她沮喪地搖了搖頭,卻不由得驚覺沉仲文看她的目光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難道他早就知道會在這裡遇見她?

  周子萱心頭掠過些許的不安。

  也許他只是不想再提起過去的往事,因而故作鎮定罷了。剛才方環輝不也提過她婆婆要撮合他和方玉瑩嗎?而她也瞥見了方玉瑩親熱地挽著他的手臂。

  想到這裡,周子萱心裡不禁一陣刺痛。

  「還在回味剛才的偶遇嗎?方太太。」

  周子萱吃驚地抬起頭,不知不覺間,沉仲文已走了進來。

  「你……」她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的全身。

  多年不見,她還是一樣,美得清新、美得出塵、美得令人屏息。

  可恨的是,她卻利用她的美愚弄週遭的男人。

  他曾經以為她和其他女人不同,想不到天下烏鴉還是一般黑。

  「看來你很享受方太太的身份嘛!」輕蔑的目光落在她美麗的晚禮服上。

  「你、你來做什麼?」見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莫名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

  「來和你敘敘舊啊!」他笑容詭異的一步一步走向她。

  「敘舊?」周於萱緊張得不知所措,不斷地向後挪動身體,卻硬生生地被沙發靠背擋住去路。

  「幹嗎這麼生疏?」沉仲文俯身向她,愉快地欣賞她臉上的恐懼。

  和他英俊的臉龐距離不到十公分,強烈的壓迫感逼使她想逃卻又欲振乏力。

  「走開……」她的聲音軟弱無比,小到不能再小。

  「唔,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他的食指惡意地滑過她如凝脂般的面頰,「幾年不見,這麼快就忘了我?」

  「別碰我……」她激起一身的戰粟,急忙別過臉,避開他粗大的手挲和溫暖的氣息。

  「為什麼不能碰你?」他冷笑,「身份不同就想否認過去的事嗎?方太太。」

  一聲方太太再次衝擊周子萱脆弱的心。

  「你……」委屈和傷痛充塞胸口,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過,沒關係!」他輕薄一笑,「我會讓你慢慢記起來的……」

  低下頭,他已吻上她的唇。

  周子萱驚恐地瞪大雙跟,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那股熟悉的男子氣息和溫柔觸感,觸動她心靈最深處的記憶。

  直覺地,她幾乎想回應他的吻。

  沉仲文的大手逐漸欺上她的身,得寸進尺地四處游移,更肆無忌憚地鑽入她的裙底,在她的腿間來回摩掌。

  「不!」周子萱羞憤地推開他,自己卻跌坐在地。

  沉仲文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食指撫過自己的唇,跟著噴噴讚道:「唔,你還是跟蜜桃一樣香甜……」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嚇得快哭出來。

  「做什麼?」他雙手環胸,慢條斯裡地道:「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交易?」

  他點了點頭,「陪我一個晚上,我付你一百萬如何?」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卻一臉不以為意,像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你到底是誰?」周子萱起身倒退著,聲音禁不住顫抖。

  高大的身形、深刻的五官,他的確是沉仲文,雖然已過了五年,外貌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若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臉上有著更多的自信,可是他的一舉一動卻又是那麼的陌生「我是誰?」彷彿聽到一個可笑的問題,沉仲文大笑起來。

  「是了,我怎麼沒有考慮到,你只和有錢人交易。」停止了笑聲,他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扔到她面前。

  「這就是我!」他強調,「看清楚,寰華國際集團總裁沉、仲、文。」

  周子萱根本無心去看名片上寫些什麼,只是拚命搖著頭,「不,你不是仲文,仲文他不會這樣對我!」

  「他不會這樣對你?」沉仲文再次大笑,惡狠狠地瞪著她,「那你又是怎麼對他?」

  「我……」歉疚之情溢滿她的心頭,「我知道我不該那麼做,可是我有苦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你不告而別,說走就走,讓我像瘋了一樣四處找你,你……」他不由得咬牙切齒。

  周子萱哭了出來,「對不起,是我不好,可是大哥欠了好多債,爸爸又被他氣得中風,我真的需要錢……」

  「需要錢?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不敢說,我怕連累你啊!」

  他冷笑,「怕連累我?說得可真好聽,其實你早就認定我幫不了你,乾脆丟下我去做你的方太太,要錢不是更方便?連口水都省了!」

  她淚眼婆娑,「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打斷她,「現在我只想知道你答不答應。」

  「什麼?」

  「剛剛我提到的交易。」

  交易,又是交易,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周子董心痛道:「就算我對不起你,你也不該這樣侮辱我。」

  「侮辱你?」沉仲文鄙夷地看著她,「背著你丈夫,你在外頭和多少男人有過一腿?」

  「你胡說!」她激烈地反駁。

  「是嗎?」他冷笑,「若嫌一百萬太少,我可以再加碼。」

  「你太過分了!」他居然這樣看待她,周子萱心碎地轉頭就走。

  沉仲文卻不放過她,倏地扣住她的肩頭將她固定在牆上。  

  「不要這樣,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她軟弱地哀求。

  「結束?」他嗤笑一聲,壯碩的身軀壓上了她,「遊戲才剛開始。」

  她害怕地掙扎,「放開我,否則我、我叫人了!」

  「你叫吧!」他完全不在乎。

  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談話聲和腳步聲。

  沉仲文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神情。

  周子萱正打算開口呼救,卻在陡然間被他給吻住。

  她試圖推開他,卻被他有力的雙臂牢牢的困住。

  交誼廳的門把突然被轉開。

  「嗯、嗯……」她慌張地悶叫著。

  沉仲文帶著她輕巧地轉了個身,兩人的位置瞬間互換,他自己靠在牆上,周子萱卻陷進他的懷裡。

  咿呀的一聲門被推開。

  他終於鬆開手。

  「啊!」一聲尖銳的叫喊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周子萱一時仍重心不穩地倚著沉仲文,聽見可怕的尖叫聲後才驚慌地退開。

  待她神魂略定,差點又昏厥過去。

  除了方玉瑩站在門口怒目相視,方環輝竟然也坐在輪椅上愣愣地看著她。

  方玉瑩氣憤地衝了過來,二話不說便一巴掌打在周子萱的臉上。

  「賤女人!」方玉瑩氣得渾身發抖,「虧我大哥替你擔心得要命,還親自出來找你,你卻在這裡偷人……」看見沉仲文就在身旁,其餘的話她再也說不下去。

  「不、不是的。」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周子萱氣急敗壞地解釋,「你們聽我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是……」

  「是什麼?」

  周子萱急得快哭出來,「是他對我、對我……」情急之下她竟無從解釋起。

  「方太太,你可別惡人先告狀!」

  沉仲文整了整衣衫,一臉嚴肅地對方玉瑩道:「本來我在走廊等你過來,是她看見我就拉我進來聊天。一開始還蠻正常的,後來她竟然對我哭訴,說她很寂寞需要安慰,接著就越靠越近了。她是你大嫂,我只能好言好語地拒絕,沒想到她卻威脅要告我強暴,最後還撲過來纏住我,幸好你們及時趕到。」

  他一面說還一面搖頭,彷彿感歎著世風日下。

  「你……」周子萱全身發冷,他居然做賊的喊捉賊。

  「你們別相信他,他在說謊,事情不是這樣的!」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我們不相信他,難道相信你?」方玉瑩氣得滿面通紅。

  周子萱轉向自己的丈夫,「環輝,你相信我,是他對我不軌,我什麼都沒做……」

  「你還想說謊!」方玉瑩怒氣沖沖,「他若對你不軌,還會被你壓在牆上?」

  「那是他硬拉著我……」

  「他要什麼女人沒有,得硬拉著你?你以為你是誰?」

  周子萱百口莫辯,含淚看著方環輝,「求求你,相信我!」

  「這是大家親眼所見的,你還要大哥相信你?」方玉瑩忿忿地道,「大哥,你看吧!我早說過她不是什麼好東西,偏偏你就是不聽,非要娶她不可……」

  周子萱奔到方環輝身前拉住他的手,「環輝,你說句話啊!」

  方環輝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你要我說什麼?」

  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只有異常的冷靜。

  他冷漠的語調,讓周子萱的心涼了半截,「連你都不相信我?」

  方環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帶一絲情感地道:「你走吧!在我有生之年都別讓我看見你。」  

  扳開她握住自己的雙手,方環輝推著輪椅頭也不回地離開。

  「環輝!」她哭著追出去,「你別走,聽我說好嗎?」

  「我大哥的話你沒聽見嗎?」方玉瑩迅速擋住周子萱的去路,她擔心要是讓兩人再次接觸,難保她善良的大哥不會心軟。

  這可是將周子萱趕出方家的大好機會,她絕不會錯過。

  「還賴在這裡做什麼,滾!」像趕狗一樣,她厭惡地揮著手。

  臉上掛著淚珠,周子萱呆呆看著門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沉仲文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原來他只打算利用這件事來整治周子萱,讓她在方家待不下去,想不到方環輝竟然在同時出現,讓事情的進展出乎意料地順利。

  得意的眼神一閃而逝,他隨即換上溫柔的口吻道;「表妹,今天是你的生日,千萬別生氣。」他拍拍她的肩頭,「還記得我剛剛提到的驚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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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0:53 |只看該作者
「我才不會跟這種女人生氣。」聽到他好言好語的勸慰,方玉瑩立刻轉怒為喜,嬌嗔道:「快告訴我,是什麼驚喜?」

  剛才沉仲文離開宴會廳之前就和她約好單獨在外見面,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她因此到會場外尋他,卻撞見那不堪的一幕。

  她完全相信沉仲文說的一切,他自是不會約了她又對其他女人不軌。

  沉仲文拉著她的手柔聲道:「我們到其他地方去,這裡不方便說話。」

  方玉瑩紅著臉點點頭。

  他對女人向來很有辦法,從來就沒有女人能夠逃脫他的掌控——除了她。

  冷冷地瞥了周子萱一眼,沉仲文隨即攬著方玉瑩的肩膀走出去。

  交誼廳裡頓時只剩下周子萱一個人,她幾乎不敢相信就因為剛剛的那場鬧劇,自己的命運又再次改變。

  腦海中交錯著丈夫決絕而去及沉仲文和方玉瑩兩人卿卿我我的身影,她平靜多年的心湖再次掀起巨浪。

  她知道這是沉仲文對她的報復,然而深深的愧疚卻讓她無從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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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婉蜒的公路傍山環繞,這是專門為山上的高級住宅區而開闢的,道路雖不寬闊卻十分平坦,在專人的照顧下,兩旁綠草如茵,花木扶疏。

  一輛汽車正奔馳其間,紅亮的車身被夏日艷陽照得閃閃發光,不似外頭這般炎熱,車內在冷氣的吹拂下仍保持涼爽。

  周子萱穿著一襲白色洋裝,沉默地坐在駕駛座旁,清麗的面容不帶任何表情,靈秀的雙眼隱隱透出了憂鬱。

  周子平順勢將車子的方向盤一轉,跟著瞄了她一眼,「想什麼?這麼安靜。」

  她毫無反應。

  他勸道:「喂,你笑一笑嘛,淨板著一張臉,要是待會兒人家見到了,還願意借錢給我們嗎?」

  「別以為擺一張笑臉人家就願意借你,誰不知道錢到了你手上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周子萱總算開口。

  他不以為意,「不過是三百萬罷了,黃伯伯從小就疼你,只要你開口,他一定肯借。」

  她依舊望著車窗外,「是嗎?」

  這些年來的經歷,讓她瞭解世間的冷暖,要不是母親苦苦哀求、淚眼相逼,她才不會隨著大哥來碰釘子。

  周子平賠笑道:「好妹妹,你就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周子萱的聲音透著悲涼:「我才剛離開方家,現在又得陪你來借錢,幫得還不夠多嗎?」

  他自知理虧,連忙幫自己找台階下,「是是是,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做大哥的也沒有讓你受委屈啊!你在方家不也吃好的、穿好的……」

  周子萱倏地轉過頭來瞪著他,「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要不是你好賭,欠了那麼多錢,我何必、何必……」

  她驀地想起那黑暗的房間、刺鼻的藥味、尖刻的言語,不禁全身顫抖起來。

  他依舊嬉皮笑臉,「是我不對,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不再賭了。只要你再幫我一次,我發誓,我一定……」

  「夠了,別再說了!」周子萱嫌惡地打斷他,她已經懶得聽這些從來沒有實現過的誓言。

  周子平吹了一聲口哨,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這麼生氣,是不是……還想著他?」

  周子萱不由得心口一跳,「你說什麼?」

  「其實你心裡還想著那個姓沉的,對吧!」他看了周子萱一眼,「你一定還在氣我拆散你們,讓你嫁給那個姓方的病貓。」

  他觀察著她的臉色,「那天的事其實不能怪你,你一定是過度想念他,才會……」

  「別再說了!」她煩亂地別過頭,一想起那晚的事,她的心立刻又亂成一團。

  周子平一副替她打抱不平的樣子,接著說:「姓方的也太無情無義了,也不想想你服侍他這麼多年,居然……」

  「夠了!」周子萱咬著牙,雙手用力扭著裙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你再說一個字,我就立刻下車!」

  他吐了吐舌頭,識相地閉上嘴;礙於現下有求於人,他可不敢隨便惹毛她。

  宴會的第二天,方環輝就叫人將她的東西送回周家,並附上一張離婚協議書。

  沒有太多的考慮,周子萱毅然決然地簽了名,她知道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

  合上眼,周子萱努力幹息激動的情緒,過往的事卻一幕幕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最後競停留在沉仲文那張酷臉上。她連忙甩甩頭,想將這些惱人的影像逐出思緒之外,卻始終揮之不去。

  恍傯之中,她似乎聽到周子平說話,才從紊亂的思緒裡掙脫出來。

  「到了,就是這兒!」周予平熄了火拉起手煞車。

  凝神一看,原來車子已停在一座斜瓦石牆的精緻建築前。

  她略帶不解地問:「黃伯伯什麼時候搬到這個地方?」

  周子平隨口回道:「他本來就有許多房子,這一兩年他都習慣待在這裡。」

  看了他一眼,周子萱不再多問,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場即將面臨的難堪。

  看著她開門下車,周子平的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很快你就會感激我的……」他低聲喃道。

   

  在客廳就坐後,傭人端上兩杯冷飲。「請稍等一下,先生立刻下來。」

  周子平端起桌上的飲料一飲而盡,跟著吁了一口氣,「呼,這種大熱天,喝冰水最痛快!」他招呼道:「子萱,你也喝一點,是冰的酸梅湯,退火的。」

  周子萱環顧四周,只見傢俱擺設充滿現代感,牆上還掛著前衛的抽像畫,著實不像一個六十歲老人的居所。

  周子平看出她臉上的疑惑,連忙道:「喂,你別胡思亂想了,趕緊想想待會兒要怎麼開口,才不會白跑一趟!」

  壓抑著內心的懷疑,她沉默以對。

  是啊!管他是什麼地方,自己也只是來幫忙借錢,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借不到錢被趕出去罷了。

  她想著想著,目光卻被玻璃櫃中的一把西洋劍給吸引住。

  整層玻璃長櫃僅放置著那把西洋劍,足見主人對它的珍視。

  心念一動,周子萱起身緩步走向櫃子,站在櫃前凝視著長劍,心中不自覺地又浮現那個難以忘懷的身影和他揮劍時的英姿。

  隔著玻璃,她纖細的食指沿著劍身輕輕地劃過,心頭交織著痛苦和甜蜜。

  見她忽而微笑,忽而傷感,周子平有些坐立不安,口中不禁叨念著:「搞什麼鬼?還不出來……」

  話未說完,就被周子萱突如其來的驚叫給嚇了一跳。

  「啊!」

  「喂,你鬼叫什麼?」

  她面色慘白地瞪著他,「這、這是哪裡?」

  他心虛了,「廢話,當然是黃伯伯家。」

  「不……」她踉蹌地倒退兩步,連忙扶著櫃子穩住自己,目光再次落向那把劍的劍柄,劍柄上龍飛風舞地刻著「沉仲文」三個字,這三個字宛如燒紅的烙鐵,再次燙傷了她。

  「要借錢你自己留下來,我先走了。」周子萱頭也不回地朝大門口走去,她不願再看到、再聽到沉仲文的任何事情,她要逃離關於他的一切。

  「你去哪兒?」周子平急忙追過去拉住她。

  周子萱用力地想甩開他的手,「去哪兒都好,就是不要待在這裡。」

  「不行,你不能走!」

  「放開我,你放手!」

  就在兩人拉扯之間……

  「兩位,久等了!」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人聽得清清楚楚,也立刻阻止了他們的動作。

  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周子萱呆住了,她勉強轉動僵硬的脖子,就看到沉仲文站在樓梯口盯著自己。

  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周子平連忙迎上去,涎著臉笑道:「我聽你的話帶她來了,那、那……」

  「拿去!」沉仲文緩緩地走下樓梯,看也不看他一眼,隨手將一張支票扔過去,「你可以走了。」

  周子平伸手接過,看了一下上面的金額,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剩下的……」

  「待我驗完貨,就會匯到你的戶頭。」

  「是是,那我先走了!」周子平舔了舔嘴唇,匆匆忙忙往門口走去,「子萱,你就留在這裡好好跟著沉先生,他說他不會虧待你的。」

  「你說什麼?」周子萱這才從茫然中驚醒,她追上去拉住周子平,「你剛才說什麼?」

  周子平諂媚地笑道:「好妹妹,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嗎?現在你們又可以在一起,還可以幫我的忙,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在一起?幫你的忙?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厚臉皮的周子平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

  沉仲文走到周於董面前,「意思很簡單,就是我花錢買下你!」

  「買、買下我?」她驚駭地張大嘴。

  周子平在一旁訕笑,「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站住!」周子萱霍地轉過身,拉住周子平的衣袖,「你收了人家的錢,自己留下來。」

  周子平賠笑道:「子萱,別這樣!我、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你一定要幫我,要不然我會被砍死的……」

  不待他說完,周子萱已準備離去,「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幫你了!」

  周子平死纏不放,「妹妹,拜託你好不好?就這一次……」 

  周子萱幾乎要放聲尖叫:「你是不是瘋了?我是你妹妹,你居然叫我做這種事?你、你放手!」

  一時之間周子平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擺干自己的妹妹,他斜眼望去,只見沉仲文雙手環胸,一臉幸災樂禍,似乎等著看好戲。

  一不做二不休!

  周子平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揪住周子萱胸前的衣服,「我好心好意撮合你跟老情人在一起,你裝什麼聖女?是不是要我把你賤價賣到私娟寮,一天接二三十個客人你才高興?」他凶殘地將她摔了出去,指著她怒罵:「不許壞我的好事,否則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周子萱整個人跌倒在地,不禁痛呼出聲。

  看他暴力相向,沉仲文眼中閃爍著殺人的光芒,「是誰讓你動手的?」

  「這個、這個……」見他面色不善,周子干苦著臉,冒了一身冷汗。

  沉仲文怒斥:「拿了錢還不滾!」  

  「這就走!這就走!」周子平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看著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周子萱忍著痛勉強爬起來,「你別走!把錢留下來!」才追了兩步,她的手臂就被沉仲文給扯住。

  「你去哪裡?」

  「我去叫他把錢還給你!」

  沉仲文嗤之以鼻,「那些錢是周子平用來救命的,他說什麼都不可能會再拿出來,你死心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已經害得我身敗名裂,還被趕出方家,這樣還不夠嗎?」她泫然欲泣,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不肯放過她。

  「我做了什麼?」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我只不過像其他人一樣,花錢買下你的身體。」

  格開他的手,她摀住著耳朵,「求求你,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

  沉仲文瞇起眼睛看著她,「可怕?」

  他突然爆出一聲大笑,「一個妓女居然用可怕來形容身體和金錢的交易?」

  「你說什麼?」他的話如同一把刀子刺進她的心房。  

  他竟然叫她……妓女?!

  她臉色慘白差點摔倒。

  「不必浪費時間討論這種事。」沉仲文一把抱起搖搖欲墜的她,「現在我只想試試剛買下的東西。」

  意識到他危險的意圖,周子萱奮力掙扎,「不要!放開我,放我下來,你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可是付過錢的!」

  「那我把錢還給你!不、不過是三百萬……」她不禁有些心虛,別說是三百萬,她連三十萬都沒有。

  如同抱著一片輕羽,他輕鬆地走上樓,「三百萬?先前我是給你大哥三百萬的訂金,今天又給了他一千萬,尾款不算,我已經付了一千三百萬。」

  「這、這麼多?」她驚駭地瞪大眼。

  「你想還錢也可以!」他低頭吻了吻她的櫻唇,「那就用你的身體還會快一些!」

  「不!錢是周子平欠你的,你去找他,別來找我!」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她拚命想掙脫他的懷抱,無奈他的雙臂卻像鐵鉗一樣緊緊地圈住她。

  「可惜我不是同性戀。」他嘿嘿一笑,「今天話已經說得太多,我花那麼多錢可不是來聽你說話的。」

  

  走進房裡,沉仲文一把將周子萱拋到柔軟的大床上。

  她掙扎著爬下床,一心只想奪門而出,無奈惟一的出口卻教沉仲文高大的身形給堵住。

  「你是要自己脫衣服,還是要我幫忙?」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步步地逼近她。

  周子萱驚恐地往後退,卻逐漸被逼人死角。

  「別、別過來!」她整個人已貼上牆面,再也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來到自己的面前。她近乎絕望地悲鳴,卻仍阻止不了他的意圖。

  沉仲文一手按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壯碩的身軀形成巨大的威脅。

  「害怕了?」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為什麼害怕?你應該很習慣面對不同的男人。」

  「走開!走開!」她驚慌地甩開他的手,不停地胡亂捶打,纖細的雙腕卻被他輕易地扣住,定在頭頂上方。

  他滿含慾望地掃視她的胴體,一隻手不規矩地四處游移,熟練地扯開胸扣滑進她溫暖的胸口。

  他親呢的撫觸卻換來她劇烈的掙扎。

  沉仲文的大手覆住她的渾圓,「有多少男人這樣碰過你?」

  「沒有、沒有……」她失控地尖叫。

  「沒有?」他的笑容有說不出的諷刺,「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還是處女吧?」

  「你明知道我已經……」她恨恨地瞪著他,想起多年前的夜晚,心頭再次絞痛。

  「我不會介意你有過多少男人,更不會介意分享……彼此的經驗……」他將身體更加欺近她,感受她在自己身下的顫抖。

  「我真的沒……」羞愧的辯駁仍未結束,沉仲文巳吻去她所有的聲音。

  他用力吸吮她柔嫩的唇瓣,舌頭探入她的口中糾纏,粗大的手掌緩緩下移,撫過她纖細的腰肢、平坦的小腹!

  「嗚……」周子萱悶叫著,驚駭地想逃,無奈全身都被他牢牢困住,只能夾緊雙腿避免他進一步的侵犯。

  沉仲文抬起頭,見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忍不住嘲笑道: 「怎麼?那些睡過你的男人都沒摸過你?還是你喜歡假裝純潔來博取男人的同情?」

  「你別冤枉我!」她委屈不已。

  他故作驚訝,「我有嗎?你不是一直靠張開雙腿來賺取外快?」

  「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你非得要這樣貶低我才能滿足你的驕傲嗎?」他的侮辱令她悲痛欲絕。

  「你想聽是不是?」周子萱含相瞪著他,「好!我說,我、我有十個……不!二十個……反、反正有數不清的男人,他們喜歡我的身體,我喜歡他們的錢,這樣你滿意了嗎?」

  沉仲文臉色一變,嘴巴說不介意她有多少男人,待她自己說出口後,卻不由得妒火中燒,滿心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就別再裝了,乖乖把腿打開,做你妓女該做的事!」他憤怒至極,一面說話一面動手拉高她的裙擺,撕裂她的底褲。

  他的粗暴令周子萱恐懼不已,得到自由的雙手又抓又打,不斷攻擊他的頭頸試圖逃走。

  「該死!」當脖子硬生生地被抓出一道血痕,他憤怒地發出低吼,立刻將她的雙手拗到背後,隨手抓起領帶將它們緊緊捆住。

  「放開我!放開我!」她驚恐地拉扯,卻掙不開手上的桎梏;當她瞥見沉仲文動手解開自己的褲頭時,她嚇得拔腿就跑。

  他一伸手便把她攔腰拉回來,跟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開她的雙腿,將她托離地面。

  她又怕又羞,「你……做什麼?」

  「除了做愛還能做什麼!」他二話不說便將她壓向自己。

  「啊!」整個人彷彿被撕裂開來,周子萱痛叫出聲。

  在憤怒和嫉妒的驅策下,他的慾火更加熾烈。

  「不要了,求求你……」雙手被縛在身後,周子萱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她禁不住的哀求著,希望他能停止這一切。

  他的回應卻教她失望。

  「別告訴我你不喜歡。」他喘息道:「和我玩過的女人可都享受得很!」

  她絕望地放棄反抗,咬牙忍受他的暴行,淚水卻不爭氣地滾滾落下。

  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卻彷彿相隔一世紀那麼久……

  僅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沉仲文采取速戰速決,滿足自己後,隨即將她癱軟的嬌軀放了下來。

  過度激烈的歡愛已抽乾她全身的力量,失去他身體的倚靠,周子萱跌坐在地。

  「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嗎?」他譏諷道。

  爬滿淚水的小臉,緊貼著繕散亂的秀髮,紅艷的雙唇依舊顫動不已,她垂著頭有氣無力地道:「放開我……」

  欣賞著她的狼狽,沉仲文緩緩穿好褲子後才解開她手上的綁縛。

  周於萱抖著手拉起被扯開的衣物,勉強用劇烈發顫的雙腿撐起自己,緩緩扶著牆逐步朝房門走去。

  「你去哪兒?」沉仲文盯著她。

  對於他的話,周子萱恍若未聞。

  他警覺地拉住她的手。

  「讓我走!」她雙眼茫然。

  「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離開。」他厲聲道。

  周子萱努力地想甩脫他的手,卻徒勞無功,她不顧羞恥地哀求道:「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還留下我做什麼?」此刻她什麼都不想,只想離開。

  「你想一次就打發我?」他語氣森然,「在我還沒玩夠你之前,你哪裡都別想去。」

  「你……」看著他冷酷的表情,周子萱一顆心頓時墜入了冰窖。他早已不是過去的沉仲文,現在的他只想玩弄她、傷害她。

  「放開我!」她滿心悲憤,朝沉仲文的手臂用力咬下,鮮血交進。

  沉仲文吃痛、驚訝地看著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由自主地鬆開手。

  周子萱踩著不穩定的步伐向外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逃離他、逃離這個地方,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

  「混蛋,你給我回來!」沉仲文怒氣沖沖地迫上她。

  瞥見他的逼近,她慌張地衝下樓梯,酸軟的雙腿卻負荷不了她的速度。

  一陣碰撞聲響,周子萱渾身劇痛,腦袋一陣暈眩,耳中似乎傳來恐懼的呼喊,呼聲卻漸行漸遠,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緩緩的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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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周子萱處在一片絢爛的花海裡。

  她迷惑地四下張望,印象中自己似乎有個約會,然而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

  「到底是誰?」抱著頭,她苦苦思索。

  迷惘之際,突然看見沉仲文在不遠處向她招了招手。

  對了!她想起兩人說好要一道去海邊看夕陽,不由得高興地迎了上去。

  沉仲文笑容滿面,如陽光般燦爛地擁住她、撫摸她的秀髮,接著輕輕地捧起她的小臉親吻;她開心地回吻著,幸福地依偎在他的懷裡。

  當她滿心歡喜時,方環輝卻悄悄地出現在她身旁。

  「子萱,我們走吧!」他溫柔地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離沉仲文的懷抱。

  她茫然地跟在方環輝身後走了幾步,不禁回頭看了沉仲文一眼;只見他面色慘然、悲痛不已。

  「子萱,你別走!」他憔悴地抓著頭髮,哀哀哭泣,「子萱,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啊!」

  「仲文!」忍不住鼻酸,她心碎地哭喊著,「原諒我、原諒我!」

  她甩開方環輝的手,哭著奔回去抱住他,「仲文,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永遠都不會,永遠……」

  哭著哭著,卻聽到一聲獰笑,她不禁抬起頭來,看見沉仲文正用可怕的目光瞪著她。

  「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沉仲文用力地拉扯她的頭髮,粗暴地捏住她的臉頰,「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不是的,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周子萱好著急,他竟然誤會她。

  「我那麼愛你,你竟敢背叛我……」沉仲文毫不理會,咬牙切齒地怒罵,「我要你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內心悲苦莫名,一口氣堵在胸口,周子萱想哭卻哭不出來。  

  沉仲文憤怒地撕裂她的衣服。

  「不、不要……」她想開口阻止,卻哽咽地發不出任何聲音;轉身想逃,雙腿卻沉重無比,宛如被千斤重擔拖住,跑也跑不動……

  「小姐、小姐!」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周子萱耳邊響起。

  「不、不…」她掙扎地從噩夢中驚醒,發現眼前竟是一片雪白。「你總算醒了!」一位中年護士正在調整她的點滴,「我去叫醫生過來。」

  「這是哪裡?」喉嚨一陣乾澀,周子萱勉強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又沙啞又難聽。護士溫和地道:「這裡是醫院,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倒,是一位沉先生送你來的!」護士耐心地回答她。

  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她激動不已,無意中牽扯了傷處,不禁呻吟出聲。

  護士小姐連忙阻止她,「你有輕微的腦震盪,千萬別亂動,我現在就去請醫生過來。」

  在醫生詳細地診察後,愉快地宣告她的幸運,進次的意外沒有傷及脊椎,也沒有造成骨折,只有擦傷和輕微的腦震盪。

  醫護人員相繼離開後,周子萱依舊茫然地看著天花板,醫生慶幸的笑容,並不能帶給她安慰,她倒希望自己就這麼死去,或許可免除諸多的羞辱和痛苦。

  呆望了許久,她才歎口氣回過神來。

  環顧四周寬敞的空間,外頭還附帶會客室,所有的電器用品一應俱全,看得出是間頭等病房;若再加上山中的豪宅、巨額的支票,沉仲文的財力的確是毋庸置疑的。

  一直以來,她只知道沉仲文的母親是人家的小老婆,母子倆相依為命。怕他傷心,她從不過問他的身世,而他也絕口不提自己的父親;兩人交往了三年,她完全不知道他父親竟然是數一數二大財團的老闆。

  為什麼不告訴她?是怕她看上他的錢吧?

  她父親只是間小公司的主管,母親則是個家庭主婦,日子雖然過得不錯,但和富裕兩個字絲毫扯不上關係。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砰的一聲,門被推開,周子平像瘋了似的衝到她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他的音量震耳欲聾,「逃走?你要進去哪兒?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我們家早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不知道嗎?」

  「你不是喜歡姓沉的?我千方百計讓你們在一起,你為什麼要逃跑?」周子平用手指著她的頭,憤怒地叫囂,「你跌成這副鬼樣,姓沉的說什麼也不願意再付錢,你知不知道,明天我得還錢,要不然會被活活打死!」

  周子萱只是呆呆地聽著他的指責,既沒有哭泣,也沒有反駁。

  他用力敲打著桌面,一副算計的模樣,「幸虧你投有破相,姓沉的還可能要你。」

  「你給我聽好。」他面目猙獰地說:「不管姓沉的要你做什麼,你都給我乖乖答應,如果敢再逃走,害我拿不到錢,不必等你自己摔死,我會先宰了你!」

  說罷,他一把將桌子掀翻過去,狠狠地瞪了周子萱一眼後走了出去。

  整個人彷彿被巨大的聲響震碎,她雙眼直視,愣愣地沒有反應。

  想不到自己居然像件貨品一樣,待價而沽。

  她絕不會忘記沉仲文眼中的鄙視和輕蔑,他把她當成某種卑賤的東西,只要花錢就可以得到,要是她摔成了殘廢,他便會將她視為破銅爛鐵,再也不會看她一眼;如今她還有些利用價值,大哥便又迫不及待地拿她做談判的條件,心急地想要「出售」她。

  她的至親和最愛,正準備聯手將她推下地獄!

  那她這些年來的犧牲到底是為了什麼?父親撒手人寰、大哥依舊好賭、愛人反目成仇……

  周子萱哭不出來,她已傷心到了極點。

  伴隨心跳的節奏,注射液一滴滴地落下,沿著細長的管子流進她孱弱的身體。

  盯著透明的塑膠管,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際。

  忍著全身上下的劇痛,她掙扎下床,拿起掛在架上的注射瓶用力地扔到地上,玻璃瓶碎裂開來,透明的液體流了一地。

  發洩的快感充斥著她。

  管子裡透明的液體逐漸由淺淺的粉轉為深稠的紅,她再次躺回床上,安詳地閉上眼。

  從此再也沒有痛苦、沒有羞辱,只有這樣才能徹底逃離這場不屬於她的遊戲。

  

  面對滿桌子的評估報告,沉仲文的心思卻飛到了別處,他隨手翻了兩頁,便將報告推開,起身走到窗前。

  每當他感到疲憊與不順心,就會走到這裡,看著窗外熙來攘往的車輛和行人,這是他五年來不變的習慣。

  從他進了寰華集團的那天起,就成了公司上下注目的焦點,因為他不但是老闆的獨子,更是小老婆的孩子。表面上大家對他畢恭畢敬,暗中卻等著看好戲,這些他從不在乎,他只想要賺錢、要致富,而利用他父親的資源,是最快速的捷徑。

  沉仲文轉過身,環顧眼前豪華的辦公室。雖然寰華集團是他父親所創立的,他卻憑著自己的努力和實力,才有今天舉足輕重的地位;看準了高科技產業的蓬勃,他不僅成功帶領公司轉型,並轉投資相關產業,在五年之內就替公司賺進了數十倍的利潤,這樣的表現立刻讓全公司的人刮目相看。

  只因為身份特殊,他的母親事事委曲求全,而父親能做的只是不斷叫母親忍耐,雖然生活富裕,物質從不匱乏,父親對他更是寵愛有加,他卻無法認同父親的做法。隨著年紀增長,他心中的不滿益發深刻,不論母親怎麼苦勸,他就是不願意和父親接近,情願在外頭和朋友自組公司,靠自己的力量出人頭地,也不願向父親低頭。

  就在努力打拼之際,心愛的女人卻為了錢離他而去。  

  沒有提及她的困難、未曾向他求助,她一聲不響地離開,委身於他人。

  他知道,她看不起事業剛起步的自己,認定他根本幫不上忙,雖然她並未當面直指他的「無能」,然而無言的背棄卻足以說明一切。

  特殊的家庭背景造就他強烈的自尊心,在這個致命的打擊下卻完全被粉碎,從那一刻起,他的價值觀徹底改變,他發誓要成為有錢人,而最快的方法就是用錢滾錢、借力使力。顧不得旁人奇異的目光,他放下身段投靠自己的父親;五年後的今天,他不但替公司賺進大把的鈔票,也為自己累積了可觀的財富。

  隨著時間過去,埋在心中的痛楚不僅從未消逝,反而日漸深刻。這萌年來,他著手調查關於周子萱的一切,卻意外發現和丈夫有名無實的她竟然留下墮胎記錄,根據他的判斷,這八成是她為了錢出去陪客而闖下的禍。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情願如此作踐自己?

  最可笑的是,他還曾把她當公主一樣地疼愛呵護,沒想到她卻以背叛的方式來回報他的深情和付出。

  潛藏多年的怒火再次爆發開來。

  於是他委託徵信社緊盯周子萱的一舉一動,準備在最適當的時刻給予她致命的一擊,當他得知周子平欠債未還的消息,立刻進行一連串的計劃。

  想起她狼狽地哀號求饒,無助地任他擺佈,沉仲文不禁湧起一股報復的快感,他多麼想將自己的痛、自己的恨一古腦兒地全發洩在她身上。

  然而親眼目睹她摔下樓梯,像一尊破娃娃般躺在地上時,他竟有說不出的恐懼,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不斷狂呼她的名字。

  「該死!」沉仲文低喃咒罵,一拳擊在牆上,指節上隱隱滲出血絲。

  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影響他的心神?

  他暗暗告誡自己,絕不能再犯下相同的錯誤。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將他帶回現實。

  「請說,王秘書。」他按下擴音器。

  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傳來,(沉總,醫院打來的電話,要接進來嗎?)

  沉仲文不禁皺起眉頭,一個鐘頭前醫生才以電話告知他周子萱醒來的消息,難道她的病情又有了變化?

  應了一聲,他拿起電話筒,「接進來!」

  當他聽見話筒中傳來的信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自殺?」要不是總裁辦公室的隔音效果極佳,只怕整層樓的員工都會聽見他的怒吼。

  周子萱竟然尋死,再次演出「不告而別」,若非護士及早發現,只怕已失血過多,香消玉殞了。

  放下電話後,他氣得扯下領帶扔在桌上。

  她居然想用這種方式來擺脫他,分明要讓他「玩不下去」。

  偏偏此時,手機鈴聲響起,他不耐地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上頭赫然顯示是周子平打來的。

  凝思了數秒,沉仲文斂起怒容,心中已有了主意。

  「你若是孫悟空,我便是如來佛了!」他口中喃道,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勝利的微笑。

  

  「小萱,你醒醒!小萱……」一聲聲的呼喊將周子萱從昏迷中逐漸喚醒。

  眼前一片雪白。

  她已經死了,不是嗎?這裡應該是天堂了吧。

  「小萱,你覺得怎麼樣?」

  周子萱轉動僵硬的頸子,雙眼逐漸有了焦距。

  「我沒死……」她發現母親正坐在床邊焦急的看著她。

  「小萱,你怎麼這麼傻?」聽著她的喃喃自語,周太太紅了眼眶,「你若死了,教媽以後要怎麼辦?」

  「媽!」乍見親人,周子董心頭一酸,不禁掉下眼淚。

  「別哭,快別哭。」周太太輕輕地拍了拍她安慰著,「你的身體還沒復元,不能太激動。」

  聽見母親柔聲的安慰,周子萱悸動不已,拉住母親的手不停地抽噎著,似乎想把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次哭個痛快。

  哽咽了許久,她才瞥見母親手臂上纏著繃帶,用夾板固定住,「你的手……」

  周太太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禁不住女兒的一再追問,她才顫聲道:「昨天晚上,地下錢莊上門來討債。」

  「他們打傷你?」周於董擔心地看著母親,「要不要緊?還傷到哪裡?」

  想起昨晚的事仍心有餘悸,周太太摸著自己骨折的手臂,「我、我還好!」

  看了女兒半晌,周太太突然握住她的手,「小萱,你、你考慮一下救你大哥好不好?」

  「救他?」周於董疑惑了。

  「我、我是說……」周太太欲言又止,「如果你願意和沉仲文在一起……」

  「你說什麼?」周子萱愣住了,她沒想到母親居然有意要她出賣自己。

  周太太難過地道:「小萱,我知道這很委屈你,可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大哥再怎麼不好,也是我兒子,我……」

  乍見親人的喜悅頓時消失無蹤,周子萱還以為母親多少會關心自己,沒想到她只是來替周子平當說客的。

  「所以你就犧牲我,換回你兒子?」她偏過頭去忿忿地道:「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兒?為什麼每次都要犧牲我?你們可知道這五年來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你們好過分!」說到後來,她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我也是不得巳的啊!」周太太忍不住傷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大哥去死!」

  周子萱咬著牙!「你不忍心看著他死,就忍心把我推進火坑?從小你就什麼事都向著他,他才會變成今天這樣,他自己捅的婁子自己去收拾,我、我是不會再幫他了!」

  周太太囁嚅地道:「可、可是你哥躲起來……」

  「有本事就讓他躲一輩子!」

  周太太低下頭,「可是……我、我是保證人……」

  「你說什麼?」周於萱瞪著母親,嗓音沙啞。

  「你哥不在,我得替他還錢……」

  周太太盡可能地壓低聲音,似乎怕驚嚇到女兒。

  然而這些驚人的話語傳人周子萱耳中,卻有如霄鳴般轟然作響。

  「媽媽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周太太忍不住哭了。

  「你明知他好賭成性,怎麼能……」她悲憤莫名,心頭更是一片茫然。

  周太太拭了拭淚水,「沉仲文打過電話給我,他說只要你答應他的條件,他願意付這些錢。」

  「他找過你?」周子萱這下子完全明白,沉仲文正一步一步地逼她投降。

  「小萱,這件事情由你自己決定,我不想逼你,你實在為我們犧牲太多了。」話雖如此,眼中仍有著企盼。

  「你走吧!」周子萱閉上雙眼,「我好累。」

  「小萱……」周太太輕喊了她一聲。

  轉過頭,周子萱不再理會母親。

  周太太不捨地看著女兒,歎了一口氣,替她拉好被子後,才輕聲地走出去。

  

  連著兩天母親都沒有再到醫院來看她,雖然心中仍有著怨氣,周子萱還是不禁擔憂起來。

  從昨天到現在,她已撥了數十通電話回家,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就在她換了衣服想偷溜回家一探究竟時,沉仲文正巧拿著花進來。

  「這麼快就能下床了?」他將一束紫藍色玫瑰擱在茶幾上。

  她木然道:「你來做什麼?」

  沉仲文兩手一攤,「我的情婦受了傷,我不該來看看嗎?」

  周子萱撇過頭去,「你就這麼有把握我會當你的情婦?」

  「我不該有把握嗎?」他在床邊坐下,故意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兩天一夜,你考慮得如何?」

  她沉默不語。

  沉仲文不以為意,只是冷冷一笑,「據我所知,你母親已經被地下錢莊的人帶走了。」

  「你是說……」難怪她打電話回家都沒人接聽。

  「不妨告訴你,是我提供住處讓你大哥躲起來的。」他拾起她的一繕秀髮在手心把玩。

  「太過分了!」想起地下錢莊上門來討債的惡形惡狀,周子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你難道不明白這樣做可能會害死我母親?」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毫不在意地聳聳肩,「那就看你的決定了。」

  「你好卑鄙!」周於萱瞪著他。

  「卑鄙?」沉仲文噴噴道:「說到卑鄙,我怎麼比得上你?」

  他倏地臉色一沉,「你想用死擺脫我,沒那麼容易!」

  處心積慮等待這麼多年,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他要慢慢地折磨她、徹底地玩弄她,讓她痛不欲生,再一腳蹋開她。

  看著他眼中的仇恨和決心,周於萱感到陣陣寒意,「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何我連死都不行?」

  「你真的想死?」他揪住她的頭髮,不顧她的痛呼,硬生生地將她扯到身前,「你若想死,就不該找醫院這種地方,要不然直接打開窗戶跳下去也行。自殺!你做戲給誰看?」

  「做戲?」自殺未遂已夠教人沮喪,想不到還被他狠狠羞辱一番,她忍不住含淚反擊,「對,我是在做戲,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我拜金、我愛錢、我說喜歡你都是騙你的!」縱使滿心悲憤,她的聲音依舊柔弱。

  「好,很好!」太陽穴邊青筋隱隱浮現,沉仲文握緊拳頭,怒極反笑。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他甩開周子萱的頭髮站起身,「你乖乖留在我身邊,我就拿錢救回你母親。」

  「不過……」他還有但書,「我只會替你們還掉利息,至於本金的部分……」

  「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

  「只要你沒法取悅我、讓我高興,到時候我自會替你把本金還掉。如果你膽敢尋死或擅自離開,後果自行負責。」

  他的企圖昭然若揭,就是要用債務綁住她,讓她難以脫身。

  「怎麼樣?還要再考慮?」他輕鬆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雙手環胸的看著她,「就不知道你母親撐不撐得下去了?」

  愣愣地看了他半響,周子萱疲憊地垂下頭,「這個遊戲你打算玩多久?」

  「遊戲才剛開始,逼你離開方家只是第一步。」沉仲文笑了,「你可以向上天祈禱,讓我盡快玩膩這個遊戲。」

  她恨不得扯下他臉上得意的笑容,多麼希望自己能義正辭嚴地拒絕他,然而現實的壓力逼得她不得不低頭,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只要能見到我媽,我什麼都依你。」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最後一絲尊嚴亦消失殆盡。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他得意一笑,一切皆如他所料。

  「我可以不答應嗎?」她喃喃自語,整顆心揪成一團。

  「你可以的。」他的語氣有說不出的諷刺,「只要你不在乎你母親的死活。」

  周子萱不禁哽咽,「你是有頭有臉的大少爺,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何要這樣為難我?你就不能體諒我的苦衷嗎?!」

  「苦衷?體諒你?」沉仲文俯身向她,「當時為什麼不說?現在才說不嫌晚了?」

  內心百感交集,周子萱傷痛地流下淚。

  「別哭、別哭!」他吻干她的淚,「哭壞身體我會心疼的。」

  「不必虛情假意了……」她別過臉避開他的唇。

  他微笑,毫不在意的說:「很快你就知道我有多麼熱情洋溢。」

  「好好養傷,我在床上等著你!」他的手拂過她的粉頰,輕笑數聲後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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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2: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花了三天到美國視察分公司回來,沉仲文一下飛機就直奔辦公室,椅子都還沒坐熱,就看見黃惠倫來勢洶洶地衝到他面前。

  「黃小姐,請等一等……」王秘書在她身後追趕,一臉尷尬。

  沉仲文揮了揮手,完全不介意,「沒關係,你先出去。」  

  王秘書這才鬆了一口氣離開。未經通報就讓人闖進總裁辦公室,可是大大的失職,老闆一個不高興可能就叫她回家吃自己。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黃惠倫從未來過他的辦公室,平日兩人不是電話聯絡就是約在外頭見面,對她的蒞臨沉仲文雖然訝異,卻也張開雙臂表示歡迎。

  黃惠倫站在他那張象徵總裁地位的大書桌前,用高八度的聲音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歎了一口氣,「什麼什麼意思?」

  她氣憤不已,「少在那裡跟我裝糊塗,今天你沒有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離開的。」

  「黃大小姐,你御駕親征來我這裡到底想知道什麼?」看她氣得跳腳,他隱約猜到她的來意,卻不願先行點破。

  黃惠倫是周子萱最要好的朋友,兩人不但是鄰居,從幼稚園到大學也都是同校同學,個性活潑的她交遊廣闊,和沉仲文認識比周子萱更早。雖然年紀不大,但在柔弱文靜的周子董面前,她總是扮演保護者的角色;如今好友出了事,她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踩著輕鬆的步伐,沉仲文起身走到角落的小酒吧前動手煮了兩杯咖啡,跟著遞上一杯給她,「不要糖、不要奶精,這是你最喜歡的黑咖啡。」

  對於他的邀請,她無動於衷。

  見她無意接過,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手放在她面前。

  「趁熱喝,這可是剛從飛機上帶下來的。」他悠閒地倚著窗,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你……」悶哼一聲,黃惠倫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

  今天她穿了一襲灰色套裝,脖子上戴著一條細鏈,配上一頭俏麗的短髮,整個人看起來簡潔利落,更加襯托出她精明幹練的氣質。

  「這套衣服很適合你。」他欣賞地看著她。

  「別打馬虎眼!」她冷冷地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指……」

  她不耐的說:「你別明知故問!我問你,你和子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沉仲文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對你說了什麼?」

  「她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他微笑,「我只不過給了她一些錢應急。」

  她冷笑,「是啊,然後呢?」

  他聳聳肩沒有回答。

  她兩手環在胸前,「你這樣算什麼?」

  他一臉無辜,「她拿了我這麼多錢,總該對我有些回報吧!」

  「回報?」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要子萱用自己的身體作回報?」

  「有什麼不對?」他笑了笑,「難不成你要我平白無故地拿錢給她?」

  黃惠倫皺起眉頭,「你可以要她還啊!」

  沉仲文笑了出來,「她什麼都沒有,一塊錢也沒賺過,你叫她用什麼還?」

  「但、但是…」她一時語塞,明知他強詞奪理,卻不知該怎麼反駁他。

  他放下杯子,回到位於上坐了下來,「黃大小姐還有什麼要問的?」

  「這些錢只是小數目,你根本不會在意。」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彷彿要看透他的心思,「當初子萱也是不得已才離開你,你又何苦這樣為難她?」

  他避開她的目光,「我現在是個生意人,虧本生意是絕對不做的。」

  她不以為然,「總之,我覺得你這麼做十分不妥。」

  「那是我的事。」他正色道,「只要她接受我的條件,這就夠了;反倒是你,似乎管得太多了!」

  黃惠倫不悅地道:「子萱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看她被人欺負。」

  「你未免言過其實。」沉仲文揚起了眉,「我和她是各取所需。」

  「是嗎?」她嘿嘿冷笑數聲,「我看你是不甘心,想報當年的仇。」

  「那又如何?」他並不否認。

  「想不到你是這種心胸狹窄的小人。」在她美麗的臉上隱隱透著不屑。

  「我是小人?」沉仲文有些動氣了,「那麼你呢?你該不會是嫉妒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吧?」

  如同被針刺了一下,她幾乎整個人跳起來,「你說什麼?我、我嫉妒?」

  他起身,兩手撐在桌面,神情嚴肅的說:「如果你要我為了那晚的事負責,我一定負責到底,要不然請你別插手管我的私事。」

  「你說什麼鬼話?」她激動地揮著手,臉上有著受傷的憤怒,「以前我就對你說得一清二楚,那只不過是一場意外,我不怪你,更不需要你負責,請你不要把我和子萱的事情混為一談。」

  「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只告訴你一點。」她咬著牙,雙拳緊握,「你如果還在意子萱,就好好對待她,別玩這麼多花樣,否則就離她遠一點,別再傷害她!」

  說罷,她忍不住往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厚重的木質桌面發出低沉的回音。

  「你想秀一下自己空手道的段數嗎?」沉仲文的情緒並未隨著她起舞,反倒笑著打趣她。

  在任何女人面前他都不曾失控過,惟有周子萱例外。

  「笑吧!儘管笑吧!」黃惠倫氣息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臨去前撂下一句:「不相信我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後悔?」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沉仲文笑著自言自語:「你放心,後悔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他端起黃惠倫座前未冷的咖啡,輕輕吸了一口,「這麼好喝的東西居然棄之不顧,我看你才真要後悔了!」 

  

  出院當天周子萱就被司機小魏接回沉仲文的住處,幫傭的吳太太並未多問什麼,只是熱心地幫忙打點一切。雖然她和小魏的態度都溫和有禮,周子萱仍舊感到陌生和不安。她找了個借口回到臥房,把自己禁閉起來,只有一人獨處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安全沒有壓力。

  房裡頭飄著淡淡的古龍水香味,熟悉的氣息悄悄地挑動她的記憶,想起沉仲文就在這裡強要了她,她不禁面紅耳赤。

  搖搖頭甩開這段惱人的記憶,周子萱仔細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偌大的房間裡並沒有太多擺設,除了正中央那張柔軟的大床外,只有裝飾性的矮櫃設置著頂級的音響和喇叭;旁邊一字排開的落地窗引進溫暖的陽光,將光滑潔淨的原木地板映照得閃閃發亮。仔細一看並不難發現,從窗簾、床單到地毯,全都是深淺不一的藍。

  藍色依舊是他的最愛,而她呢?

  周子萱悵然若失。

  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沉仲文依然不見蹤影,她疲倦地倒在床上等待,時鐘的滴答聲不斷增加眼皮的重量,她逐漸支撐不住而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感到一陣拉扯,周子萱勉強睜開雙眼,朦朧之中發現有人正壓著自己,粗魯地想拉開她的衣服,片刻間所有的睡意全都嚇跑了。

  她忍不住尖叫起來:「是誰?你想做什麼?」

  「笨蛋!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誰是你的男人嗎?」一聲如雷鳴般的低吼。 

  定神一看才發現沉仲文正壓在她身上怒目相視,周子萱不禁暗暗叫苦,「你、你回來了…」

  「誰讓你穿這種衣服的?」他皺起眉頭,在她身上胡亂拉扯著,這件套頭式的睡衣傳統而保守,讓他試圖脫下卻無從著手。

  和他上過床的女人皆無所不用其極地取悅他、勾引他,不是絲綢就是輕紗裹身,有誰會穿得這麼「可笑」?

  面對他的怒氣,周子萱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以後不許你再穿它!」他一面低吼,一面拉高她的下擺。  

  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不會……現在、現在想……」

  他邪惡一笑,順手褪下她的內褲, 「你猜對了,我就是現在想。」

  「這麼晚了,不要好嗎?」她一陣驚慌,身體反射性地退縮著。

  雖然已經凌晨兩點多,沉仲文的精神看起來還是很好。

  除了聰明過人和眼光獨到外,精力旺盛也是他商場致勝的主因之一。

  「要不要是由我決定,不是由你。」他粗魯地撥開她的雙腿,全然不顧她的感受地要了她。

  她的身體完全沒有接納他的準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她不禁痛出了淚水。

  「輕、輕一點!」她低聲哀求。

  「忍耐疼痛是妓女的工作,這不用我救你吧!」

  他嘲諷地道:「我花錢買你是要給自己快樂,可不是要給你快樂。」

  他的話如同鞭子般火辣辣地打在周子萱的心上,她知道這就是沉仲文的目的,他就是要這樣羞辱她、玩弄她,直到他玩膩了為止。

  在一切結束後,他立刻翻身離開她,沒有事前的調情,更沒有事後的慰藉,他只是利用她的身體發洩自己的慾望。

  背轉過身,周子萱抖著手拉下睡衣遮住自己白細的雙腿,她緊緊摀住嘴拚命壓抑,生怕自己哭出聲音會再次換來羞辱的言語。  

  她以為自己早巳麻木,對任何的侮辱都不再有感覺,然而在深愛的人面前,她所有的防衛卻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沉仲文斜睨她一眼,只見她的肩頭微微抽動似在哭泣,驀地又有了悔意。

  他對她是不是太殘忍了?再怎麼說她也才剛出院,身體可能還沒復元。 

  思前想後,他不禁伸出手想將她摟進懷裡,轉念間,卻又打消主意,硬生生地把手縮回。

  他說過絕不會再讓她影響自己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沉仲文鐵下心腸,逕自閉上雙眼。

  由於白天工作的辛勞,再加上興奮過後的疲乏,他隨即陷入沉睡,只留下周子萱一人暗自哭泣。

  

  有了第一晚慘痛的教訓,每到夜裡周子萱便惴惴不安,所幸沉仲文十分忙碌,經常徹夜未歸,而且三天兩頭就得出國視察,運氣好的時候,她連著一兩個星期都見不到他。

  雖然「使用」她的時間並不算多,沉仲文卻十分大方,除了買一部法拉利跑車供她代步,還給了她幾張不限額度的信用卡。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論他何時回來,她都必須在家「伺候」。

  無可否認的,在這裡的生活自在而沒有拘束,她可以迎著朝陽奔跑、在後院的池中游泳、開車閒逛山林,只要她喜歡,沒有人會限制她的行動,不像過去得小心翼翼地守在方環輝的床邊:哪裡也去不得。

  這幾天沉仲文又出國會商,預計明天才會回來,周子萱暫時放下沉重的心情,輕鬆地坐在落地窗前享受燦爛的陽光。

  她光裸著雙腿坐在地上,身上只罩了件寬大的襯衫,一頭長髮梳成辮子垂在胸前,手裡正拿著一本素描本不斷地塗塗畫畫。繪畫不但是她的興趣,也是她發洩情緒的方式,

  她毫不遲疑地振筆揮灑,一口氣便將畫作完成。

  停下筆,她凝視著手中的作品,纖細的指尖輕滑過畫中人利落的五官。

  「仲文!」她喃喃地道,畫中的他,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周子萱將畫本緊緊擁在懷裡,回憶著過去的甜蜜時光,嘴角漾起了一絲微笑。過了許久,她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把畫本翻到新的一頁,又動手開始作畫,畫的依舊是他。

  不需要相片、不需要範本,她輕而易舉地描摩出他的輪廓、他的五官、他的笑容,只因這些早巳烙印在她的腦梅裡,永難磨滅。

  這些年來,她畫完一本又一本的素描簿,裡頭全是沉仲文的喜怒哀樂,她就靠著這些回憶過日子。在方家,沒有人願意理會她,連下人都鄙視她,只有丈夫會愛憐地看著她;而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床邊,陪著生病沉睡的丈夫,獨自畫著心中的回憶。

  她迅疾地下筆,含笑看著素描,全然沒有注意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沉仲文巳佇立良久,當他回來時周子萱正專心地畫畫,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原本他打算直接過去嚇嚇她,卻在不經意間被她作畫的神情給吸引住。

  她一會兒偏頭凝思,一會兒低聲歎息,一會兒溫柔淺笑,她的表情不但左右他的情緒,更引發一股強烈的震顫劃過他的心底。

  這樣的感覺立刻嚇壞了他。

  怎麼一回事?他該恨她、討厭她的,他怎麼能讓她牽動自己的心情呢?

  沉仲文憤怒地握緊雙拳,不知道該氣她還是氣自己。

  「你在畫些什麼?」武裝好自己,沉仲文來勢洶洶地走到她面前。

  手一顫,周子萱嚇得筆都掉在地上,抬頭一看不由得吃驚道:「你、你怎麼回來了?」,他比預期提早了一天回來。

  「怎麼,不歡迎?」他冷得像冰。:「沒、沒有……」她無奈地起身,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剛剛她還對著畫中的他微笑,現在面對本人,心情卻有著說不出的沉重。

  「這算什麼?」他搖了搖頭,「養條狗都比你熱情!」話畢,便將她壓進懷中熱烈地擁吻著。

  突如其來的舉動攪得她心頭亂跳,她不敢掙扎,只能僵直任由他擺佈,直到他硬生生地奪去她手中的畫本。

  「還給我!」她的手亂抓亂搶,生怕被他看見裡頭的內容。

  所幸沉仲文並沒有翻動畫本,僅隨手將它丟在地上,跟著又吻住了她。  

  在他鬆手後,周子萱已雙唇紅腫,長髮披散。

  「知道了吧!」他看著手足無措的她,「做情婦的就是要熱情如火。」  

  她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實在看不出來,你怎麼能讓男人滿意?」他不滿地抱怨著。

  她處處顯得生澀,一點都不像經驗十足的女人,反倒像個未經人事的處女;看來那些要她的男人大都急著爬到她身上,並沒有做太多的要求。

  無可否認的,她的確擁有這樣的條件,嬌弱的外表極容易挑起男人的保護欲和佔有慾。

  聽見他的諷刺,周子萱垂下頭。  

  「無所謂,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沉仲文揪住她的衣服,拎不防地將它撕裂,紐扣隨之落了一地,「總不能天天大魚大肉,有時候來點粗茶淡飯才會有益身體健康。」

  她吞下即將出口的驚呼,下意識地遮住上身的赤裸,沉仲文卻鉗制住她的纖腰,以男性優勢的力量逼迫她跪趴在地。

  「你想做什麼?」她驚懼地回頭看他。

  他的嘴角扯起一個邪魅的笑容,「這種姿勢你應該很熟悉。」他一面說一面解開自己的褲子雖然兩人已有多次關係,她依舊雙頰緋紅地別開臉。

  「又不是第一次,就別再裝了。」他諷刺地道,,隨即將自己壓上了她。

  「啊!」周子萱忍不住啐吟出聲。

  「唔,好緊!」他深吸一口氣,「就一個妓女來說,你保養得很好。」

  她咬著唇,忍著下體的疼痛,竭力去忽視他的汙衊和凌辱。

  「我真替你那個病貓老公感到可惜,他花了那麼多錢卻沒辦法好好地享用你……」

  「不要!」聽到他侮辱方環輝,周子萱再也無法忍耐,「你怎麼罵我都沒關係,求你別罵他!」

  該死的女人!沉仲文狠狠地呻了一口。

  她居然當著他的面替其他男人說話,而且還在兩人身體結合的緊密時刻。

  「別罵他,他是好人……」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錯誤而連累方環輝被人辱罵。

  「怎麼?你捨不得他?」她的辯解煽起他更大的火氣。

  垂下眼險,周子萱並未否認,她一向敬重待人溫和的方環輝。 

  面對她的沉默,沉仲文哪裡忍得下這口氣,他雙手抓住她的纖腰,一次又一次野蠻地將她拉向自己。 

  周子萱疼得想哭,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又招來他的不屑和訕笑,柔弱的身軀只能隨著他強大的力道前後搖晃著。

  「很舒服,是吧?」他假意的溫柔絲毫掩飾不了話中的惡意。

  她一聲不吭,下唇已咬得出血。

  「看來你很享受嘛!」他再度無情地嘲諷她。

  以他對女人的經驗,他知道她現在的痛楚。

  雖然工作佔據他大部分的時間,他身邊的女人卻從未斷過。不論對方是企圖勾引或真心愛慕,他總是恰如其分地利用機會,以不留下後遺症為原則;只有和周子萱交往的那段期間,他守著她,未曾碰過其他女人。

  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陷入愛河無法自拔。只因為純真保守的她希望將神聖的一刻留在新婚之夜,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捧在手裡呵護,除了親吻和擁抱,從來不敢有任何的逾矩。

  當時他恨不得立刻娶了周子萱,卻因為事業未成而作罷;但他萬萬沒料到,她竟然會為了錢而不斷出賣自己的身體。

  這輩子他沒恨過人,連咄咄逼人的大媽,他也僅止於討厭。但是他真的恨她,恨這個自己惟一愛過的女人。

  如今她巳落人自己的手中,他又怎麼可能會讓她好過? 

  「不……」看見沉仲文一臉的憤恨,她眼中盛滿了驚恐。

  周子萱的恐懼益發挑動了沉仲文的獸性;他刻意地加重力道,激起更強烈的火花。

  「唔……」她忍不住發出痛苦的悶叫,不斷乞求時間快快過去。

  起初沉仲文只打算和前幾次一樣,利用她的身體迅速解決自己的衝動,然而爆發的怒氣已驅使他改變主意。

  詭異地一笑,他低下頭輕吻她佈滿細密汗珠的瑩滑背脊。

  痛苦逐漸減輕的同時,周子萱驚覺他突然的改變。  

  他的大拇指來回掃弄她敏感的頸項,靈活的舌頭則貼進她的耳際舔吮著……

  在她柔媚的尖喊聲中,沉仲文一聲低吼,將精華灑了她一身,隨即推開她。

  身處高潮的餘韻,周子萱全身虛軟,卻冷不防地被他推倒在地。

  「哦,我真是受寵若驚了!」他居高臨下,不屑地掃視她泛紅微顫的嬌軀,「你對每個男人都說過同樣的甜言蜜語嗎?」 

  「你……」彷彿被重擊一拳,她蜷縮身體,羞愧地低下頭。

  「不過我必須承認,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真的很迷人。」他坐倒在床上,一臉興味地看著她,「你就是靠這些來勾引男人的吧?」

  「你怎麼可以……」直到此刻她總算瞭解,沉仲文與往常不同地花心思討好她,目的還是只為了要借此羞辱她、打擊她。

  她怎麼忘了,沉仲文不會平白無故地對她好,而她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屈服在他的手下,還發出那麼可笑的聲音。

  她難過至極,「你怎麼可以騙我說出實話後,又、又拿來取笑我!」

  「實話?」他笑了出來,「你可能只有我一個男人嗎?」

  「我……」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沉仲文斂起了笑容,「你墮過胎是吧!」

  周子萱登時臉色慘白,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連她母親和黃惠倫都不知道這件事,他怎麼會……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孩子是誰的?」他冷冷地道:「可別說是你丈夫的,方環輝如果能從病床上爬起來要你,我沉仲文三個字倒過來寫。」

  她瞪大眼睛驚駭地看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我在等待你的答案。」斜倚在床,眼神之中充滿了戲謔。

  隔了半晌,她才低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多事情花錢就能解決的。」他面無表情。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知道孩於是誰的?」她的聲音在顫抖。

  「一夜情很難查證,誰知道你和多少男人有過交易?」他表示瞭解地點點頭,「也難怪,你丈夫無法滿足你,你也可以藉機賺點外快,說不定他還十分享受你和別人上演的活春宮,雖然你的技巧不怎麼樣,叫聲卻不差……」

  「你閉嘴!」周子萱憤怒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他!」

  沉仲文嘿嘿冷笑,「到底是誰侮辱他?你嫁給他不到半年就墮胎,這麼快就紅杏出牆了!」

  她咬牙道:「是,是我不好,我根本不該去、去……」

  「不該去和別的男人睡覺,以至於懷了野種!」他接口道。

  「你為什麼罵那個孩子?難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他是……」她渾身發抖卻欲言又止。

  「說下去啊!」他斜睨著她,「怎麼,你忘了嗎?還是你根本搞不清楚誰才是那個孩子真正的父親!」

  她心碎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是、他是……」

  「千萬別推到我身上,以前我可沒碰過你。」他堵住她的話。

  她不由得滿腹委屈,沉仲文居然把自己做過的事推得一乾二淨,還指責她和其他男人有染!

  她多麼想將事實全都說出來,可是她說不出口,看情形他也早忘了那件事,口說無憑他根本不會相信。

  他一臉悻悻然,「不過我真的很後悔,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認識你的第一天就該把你拖上床,何必忍得那麼辛苦!」

  「你……」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周子萱抓緊被撕毀的衣服衝向浴室,「我、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

  「口是心非!」他撇撇嘴,「剛剛你不是很喜歡,還叫得像快死掉一樣!」

  砰的一聲浴室門被關上。

  沉仲文大咧咧地躺著,知道自己再次成功地傷害到她。

  意外地,他絲毫沒有報復的喜悅。

  正當他納悶之際,無意中瞥見落在地上的畫冊,心念一動,他伸手將它拾起。

  他知道她喜歡畫畫,以前也常拿他作為描摩的對象。

  他依稀記得剛才畫冊落人他手中時,周子萱臉上似乎出現驚慌的神情。

  她畫些什麼,為什麼怕他知道?難道是方環輝?還是另有他人?說不定是她所有恩客的大集合?

  猶豫了半響,他幾乎打開了它。

  啪!

  畫冊再次被扔回地上。

  沉仲文煩悶地耙了耙頭髮。  

  知道了又如何?既成的事實不會有所改變,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瞥了畫冊一眼,他起身進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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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強烈颱風來襲,帶來一陣陣狂風暴雨,平時擁塞的馬路,變得十分冷消,只有躺在地上的招牌和路樹較為醒目。

  山區的風雨尤為急驟,平日的寧靜,頓時變成驚人的呼嘯。

  周子萱蜷縮在床上,看著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風雨的呼嘯讓她無法成眠。翻了個身,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前些日子沉仲文又出差去了大陸,已有多天沒見著他的人影。

  她來回撫過身旁的空位,鼻中汲取屬於他的麝香,想起他對自己的誤解,還有未能出世的孩子,心頭不禁一陣酸苦。

  為什麼他全忘了?是他哀求她別走的,不是嗎?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窗外的風雨,憶起那個特別的夜晚。

  當時她才二十一歲,正值花樣年華,迫於無奈只能嫁給臥病在床的方環輝。

  在別人眼中她是風光嫁人豪門,但實際上日子並不好過,除了要忍受相思的折磨,還得面對無窮無盡的苦悶和旁人冷淡奚落的言語。

  那晚,方玉瑩再次無的放矢地遷怒於她,還潑濕她一身的衣服,然而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丈夫早就回房休息,傭人則在一旁幸災樂禍,她只能含著淚,忍氣吞聲。直到夜半三更大家都入睡了,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憤,不顧一切地衝出方家大門。

  她流著淚漫無目的在街上遊蕩,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竟來到沉仲文的住處。癡癡地站在門外,望著黑暗的屋內,她多麼希望能再見他一面,撲進他的懷中痛哭一場,但她卻沒有勇氣面對他;想起自己像個逃兵似的離開,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她的心中便充滿了愧疚。

  他會原諒她嗎?周子萱無力地蹲在門口,瑟縮成一團。

  砰的一聲巨響,打破夜晚原有的寧靜。

  她嚇得抬起頭,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醉漢踢倒路邊的垃圾桶,跟著朝自己的方向搖搖擺擺地走過來。

  她又驚又怕,連忙起身低頭離開,走不到幾步路,她的手卻教人給抓住了。

  「啊!」心頭狂跳,她忍不住尖叫,鼻中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她知道一定是那個醉漢抓住了她,不禁瘋狂地掙扎。

  「別、別走!」那個醉漢自身後抱住了她。

  「放開我!救命啊!」所有的意識全被恐懼佔據了,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強姦殺人的字眼。

  「子萱,我知道是你,你是回來找我的,對不對?」他將她擁得更緊。

  「你……」驚慌之中,周子萱停止了掙扎,雖然帶著濃重的鼻音還有些大舌頭,但那的確是沉仲文的聲音。

  她顫抖地抬起頭,卻被眼前的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才三個月不見,她幾乎認不出他,只見他雙頰凹陷、面容憔悴,滿臉的胡碴已多日沒有清理,一頭亂髮四散飛揚,看起來就像路邊的流浪漢。

  「你怎麼會、怎麼會……」她捂著嘴,淚水如潰堤般地湧出。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沉仲文的身體不穩定地搖晃著,「別、別再離開我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令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她一直以為他不是那麼在意她,甚至沒有把握自己就是他的惟一了,相反的,沉仲文卻是她的一切,她以為她的離開只會帶給他短暫的傷痛,他會堅強地面對,冷靜度過沒有她的日子。

  他雙眼迷濛,似乎不是很瞭解她在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叫她別離開他。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為了我……」周子萱輕輕撫摸他的面頰,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她狠下心推開他,「忘了我,別記著我!」

  淚眼模糊中,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他一眼,跟著轉身就跑,她不敢回頭,生怕這一回頭就永遠都走不了了。

  沉仲文被她推得倒退了三四步,眼看她又要離開自己,便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

  「不、不要走……」他半醉半醒、腳步踉蹌,東倒西歪地追趕著。

  她一面哭一面跑,聽見他的追趕,不由得加快腳步。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連續的碰撞聲。

  一顆心彷彿快跳出胸腔,她緊張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就發現沉仲文整個人撲跌在地,將路邊停放成一排的自行車全數撞倒。

  見他動也不動,周子萱又是害怕又是傷心,飛奔過去搖了搖他,「仲文,你、你有沒受傷?你要不要緊?」

  沉仲文趴在地上呻吟一聲,卻掙扎著抓緊她的裙擺,「別走,你別走!」

  「仲文……」她的心一陣絞痛,淚珠不住地滾落,她不斷地自責,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慢慢地扶起他,將他送回住處。

  和平時完全不同,沉仲文的住處裡頭亂成一團;到處都是空的酒瓶。

  踢開雜亂的瓶瓶罐罐,好不容易才將他扶上床,周子萱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卻一刻也不得閒,連忙東翻西找用藥水替他處理傷口。

  「子萱……」他喃喃地叫著。

  偎在他身邊,她愛憐地撥開他額上的頭髮哄道:「噓,別說話,你好好休息,我在這裡陪你。」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神志不清,「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別拋下我……」說到後來竟啜泣出聲。

  見他像個孩子般地哭泣,她心中更加悲慟,不禁衝口而出:「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跟著她抱著他放聲大哭,淚水占濕了他的胸膛。

  「子萱……」他反手抱住她的嬌軀,不斷地親吻她。

  周子萱全身一熱,顫抖地回吻他。

  在愧疚和淚水中,她將自己交給了沉仲文,那是她的第一次。

  第二天當她從睡夢中驚醒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看著依然沉睡的沉仲文。她不由得心慌意亂,想起昨天一時衝動說出口的話,她如何能兌現?

  於是,再次像個逃兵似的,她又離開了他。

  這次短暫的相聚非但沒有減輕她的罪惡感,反而帶給她更強烈的打擊——她竟然懷孕了。

  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她才做出慘痛的決定。

  雖然已過了五年,但傷口依舊未癒合,沉仲文卻狠心地揭開她的瘡疤,讓她的舊傷再次鮮血淋漓。

  周子萱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頭無窮無盡的黑暗。她早有心理準備,無論他怎麼對待她,她都會 逆來順受,這是她欠他的,她想還給他、彌補他。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那天晚上的事他全忘了?

  她無法理解,那晚他如此溫柔地呼喚她,為什麼卻忘了她的存在?

  

  林慧婉在廚房中忙得汗流浹背,一想到寶貝兒子要回來,就不願意假手他人,放著現成的傭人不叫,自己動起手來。

  「媽!」沉仲文走進廚房親熱地叫了一聲,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你這是幹嘛?怎麼不叫傭人來幫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汗……」

  看見兒子回來,林慧婉高興的合不攏嘴,「有什麼關係?難得你回來吃一次飯。」她把煮好的茄子盛在盤中,放到身後的餐檯上,轉身又繼續忙著下一道菜。

  「天哪!」看到餐檯上已擺了五六道菜,沉仲文不禁叫了起來,「就我們兩個人,吃得了這麼多東西嗎?」

  她笑了笑,「你爸爸也要回來,所以我就多準備一些。」

  「他也要來?」沉仲文皺起眉頭,「你怎麼沒告訴我?早知道我就不……」

  她打斷了他,「別這樣,他只是想和你聊聊。」

  他聳聳肩,「有什麼好聊的?在公司裡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林慧婉暗自歎氣,卻假裝沒聽見,「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忙完了,順便看看你爸爸回來了沒有。」

  悶哼一聲,沉仲文不情不願地走出去。

  才剛踏出廚房,就看見他父親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仲文。」沉其瑞愉快地打著招呼,一面在沙發上坐下,一面對兒子招了招手,「來,過來坐。」

  縱使有滿心的不悅,沉仲文還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沉其瑞慈愛地看著他,「努力工作是好事,不過可別累壞了身體,有空的時候到國外去度度假,放鬆一下,別繃得太緊了。」

  沉仲文應付地點了點頭。

  沉其瑞一直希望能拉近和兒子的距離,但似乎總難如願,即使在家裡,他對自己的態度也都是淡漠而拘謹,兩人之間彷彿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五年前他突然跑來找自己,自願在他身邊做事,這讓他欣喜異常,雖然他們不像一般父子那麼熱絡,但至少兒子不再像過去那樣疏遠他。這五年來他也確實沒救他失望,憑著好強不服輸的個性,把公司搞得有聲有色,讓他有機會放下沉重的擔子,過著閒適的退休生活。

  「過來吃飯了!」林慧婉招呼著他們父子倆。

  看著桌上擺滿的萊餚,沉其瑞笑道:「要不是你回來吃飯,平常我還吃不到你媽親手做的菜。」

  林慧婉笑了起來,「兒子才是寶呀!至於你嘛……就隨便了。」

  「想不到你這麼偏心!」他大笑。

  沉仲文在一旁訕訕然不知該怎麼接口。  

  林慧婉不斷地幫兒子夾菜,「工作這麼辛苦,要多吃一點,補一補身體。」  

  沉仲文笑著阻止她,「你夾這麼多,我哪裡吃得完。」 

  林慧婉瞪大眼睛,「不多吃一點怎麼有體力?我已經快六十歲,你什麼時候生個孫子讓我抱一抱?」 

  沉仲文差點把飯噴出來。  

  「是啊!」沉其瑞接口道:「你也三十二歲了,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就帶回來讓你媽看看。」  

  沉仲文只好低頭拚命扒飯。

  林慧婉逼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她看兒子沒有反應,又問了一句:「到底有沒有?」

  沉仲文被逼急了,只得抬起頭,「我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交女朋友,你就別再問了。」

  她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有事也從不跟我說,我若不問又怎麼……唉,媽知道你眼高於頂,不過滿街的女孩,你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沉仲文一句話頂了回去,當他看見父母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沉其瑞接著道:「如果你還沒有對象,就和方玉瑩多接近接近,她對你很有好感。」

  「她……」他連忙播了播頭,「我對她沒什麼感覺,這件事就不必再說了!」

  林慧婉勸道:「只是見面吃個飯,又不是非要你娶她,而且你大媽都跟人家說好了,如果你不去,那……」

  沉仲文臉色一沉,「她跟人家說好是她的事,你幹嗎什麼都聽她的安排?」他堅決地一字一字道:「我、不、去。」

  「仲文,不要這樣!」林慧婉難過道,「看在媽的分上,你就勉為其難地去一下,好不好?再怎麼說你大媽也沒有惡意,方太太是她的親妹妹,你多少也給她一點面子。」

  「你對方玉瑩沒感覺?」沉其瑞端詳著他,眼中帶著笑意,「我記得她生日那天你似乎很熱心,還送她一副耳環。」  

  沉仲文悶哼一聲:「那只是基本禮儀。」

  當天他純粹只想利用方玉瑩,讓她完全站在自己這邊,使計劃順利進行,事後他已完全忘了這個人,想不到竟留下後遺症。

  「唔,是嗎?」沉默了半響,沉其瑞才又道:「我聽你大媽說,方家的大媳婦因為你被趕了出去,是真的嗎?」

  這件事突然被提起,讓沉仲文心口猛然一跳,卻假裝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誰教她耐不住寂寞勾引我!」

  沉其瑞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只是這樣?」

  「你想說什麼?」沉仲文皺起眉頭看了看母親驚訝的面容,跟著又瞪了父親一眼,「我對女人向來很有吸引力,你不知道嗎?」

  他隨後補了一句:「這都得歸功於你優良的遺傳。」 

  「仲文!」林慧婉阻止他。

  對於他的無禮,沉其瑞一點也不在意,他呵呵笑了起來,「你說的不錯,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們該不會認為我想非禮那個女人吧?」沉仲文刻意將話題引導到另一個方向,他情願讓他們的思緒在這上面打轉,好忽略他真正的目的。

  沉其瑞微微一笑,「你是嗎?」

  「也許……」他面無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不會的,仲文不會做這種事,媽相信你。」林慧婉連忙替兒子說話,在母親的眼中,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這次就算給大媽面子。」沉仲文不悅地道,「我去就是了。」 

  他知道自己再不答應,這個話題不會輕易結束。

  沉其瑞敏銳的觀察力使他產生戒心,方沉兩家畢竟還是親戚,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復仇計劃」意外曝光,惹出一堆不必要的是非,造成執行上的困難。  

  看他改變主意,林慧婉這才鬆了一口氣。

  沉仲文依舊面色不善,「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好、好、好,就這一次。」她連連答應著。

  沉其瑞緩緩地道:「你若不想去就別去,我會找個理由幫你擋掉。」

  「不必了!」沉仲文拒絕,「只不過是一頓飯,不會有什麼損失。」

  「你願意就好,我還怕你不好意思見方家的人。」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吃飯,「做錯事的又不是我!」

  看著丈夫和兒子之間你來我往,林慧婉擔心兒子一個不高興又改變主意,急忙打斷他們的對話,「你們就少說幾句,多吃幾口菜,我可是忙了一個早上呢!」  

  在她不停替兩人夾菜的勸進聲中,再也沒人提起這件尷尬的事。



  周子萱輕輕地攪動咖啡,讓奶精沿著杯緣緩緩滑入杯中的漩渦。  

  黃惠倫欣賞地看著她優雅的動作,「你連喝咖啡都這麼講究?」  

  周子萱笑了笑,「我只是個閒人,哪像你工作這麼繁忙,當然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把戲上。」

  聽她這麼一說,黃惠倫不禁笑了出來。

  的確,追求事業的成功一直是她的目標,自求學時代起,她就不斷地鞭該自己;至於生活上一些瑣碎的小事,自然不會成為她關注的焦點。

  「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其實我有些羨慕你。」

  她拿起眼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羨慕我?」周子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坎坷,居然會有人羨慕她?「我有什麼值得你羨慕的?」她忍不住苦笑。

  一時之間,黃惠倫也說不上來,自己擁有一個外國碩士的學歷、一份高待遇的工作、一副亮麗的外表,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她都是人人稱羨的對象。比較起來,周子萱樣樣不如她,大學沒畢業就嫁了人,沒有半點工作經驗,還得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看著周子萱細緻的臉龐,黃惠倫聳聳肩,「我總覺得你……比較吸引人。」

  這倒不是違心之論,雖然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身材像模特兒般纖細修長;而周子萱這雖不如她亮麗搶眼,然而甜美嬌柔的模樣,卻更為惹人憐愛,讓同是女人的她,也不禁看得有些心動。

  「你是在安慰我嗎?」周子萱輕歎。

  黃惠倫否認:「當然不是,要不然仲文也不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連忙住口。

  聽見沉仲文的名字,周子萱不由得神色黠然。

  「你最近還好吧?」黃惠倫試探性地問道。

  周子萱點了點頭,「嗯,我沒事。」

  「是嗎?你看起來又瘦了許多!」黃惠倫擔心地拉著她的手,「他沒有傷害你吧?」

  她苦笑了一下,「你是指他有沒有打我?」

  「他應該不會……」黃惠倫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雖然她不認為沉仲文狠得下這個心。

  周子萱低下頭,「我倒情願他這麼做。」

  「比那個還糟?」黃惠倫有著尷尬。

  周於萱抬起頭,溫柔一笑,「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黃惠倫心疼地看著她,「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以後?」她茫然了,「我也不知道,或許等他氣消了,就會讓我離開吧!」

  「你真的想離開他?」黃惠倫的語氣有著質疑。

  「我……」沉默了半響,周子萱才低聲道:「決定權並不在我手上,他要我走我就得走,他不讓我走我就得留。」 

  她羨慕地看了一下隔壁桌正在用餐的情侶,「如果能像過去一樣那該有多好,只可惜………」

  「時間確實會改變很多事情。」黃惠倫感慨。 

  「你不知道……」周子萱播了搖頭,「他現在有多麼恨我、多麼討厭我,只因為我墮過胎;他就當我是個……是個……妓女……」費了好大的勁兒,她才吐出最後兩個字。

  「你墮過胎?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黃惠倫吃驚地張大嘴。

  周子萱垂下頭,隔了半晌才一五一十地將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傾吐而出。

  聽到後來,黃惠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了?」

  周子萱搖搖頭,「沒有,他根本不記得這回事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

  「怎、怎麼會……」黃惠倫魂不守捨。

  周子萱有些訝異,黃惠倫向來處事果斷,如此彷徨的模樣她從未見過。「你不必為我難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他誤會你……」

  「無所謂。」周子萱反過來安慰她,「是我自己做錯在先,誰教我那麼懦弱,就那樣離開他……」

  「子萱,我……」黃惠倫沮喪不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子萱神色慼然,「沒關係,我是罪有應得,就當我是在贖罪吧!」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溫熱的咖啡逐漸冷卻,卻沒有人再次舉杯。

  過了許久,周子萱才拿起賬單,將信用卡一起遵給服務生,「你中午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別因為我耽誤你的工作。」

  「沉大少爺的錢我可不敢用。」黃惠倫連忙搶下她的卡遞上自己的,聲音之中有著憤慨。

  周子萱愣愣地收回信用卡,心頭微酸。

  和黃惠倫分手後,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敢抬頭,眼睛始終望著地面,彷彿路人都帶著歧視的目光看著她。

  那分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已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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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知呂香琴和方家母女約了中午十二點一起用餐,沉仲文卻故意遲到一個鐘頭,等他坐下時,大家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你怎麼拖到現在才來?」果不其然,呂香琴劈頭就數落他。

  「上個約會太晚結束。」沉仲文一語帶過,跟著對呂香梅和方玉瑩微微頷首,「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真是的!」斜睨了他一眼,呂香琴不再說話。

  一心一意想攀上這門親事的呂香梅,心裡不禁埋怨起姐姐的小題大做,連忙展現笑臉攻勢,企圖化解現場尷尬的氣氛。

  「晚個幾分鐘有什麼關係?」呂香梅笑道,「有事忙才有前途,這表示你們寰華的事業越做越大呀!」

  她拉了拉方玉瑩的衣袖,「玉瑩,還不跟表哥問好。」

  「表哥,你好!」方玉瑩小聲地打著招呼,紅雲悄悄爬上臉頰。

  生日當天,沉仲文的「體貼」著實教她念念不忘,此後就每天沉醉在幸福的想像裡,然而大家閨秀的矜持卻讓她無意採取主動。

  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沉仲文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失望之餘她只好讓母親替她想辦法。

  「你好!」沉仲文的目光總算落在方玉瑩身上。

  顯而易見,她今天刻意打扮過,除了一身名牌服飾外,還掛著他所送的耳環。

  看她一副羞澀不知所措的模樣,沉仲文知道方玉瑩已經墜人情網,只要他開口要求,哪怕是要她上床,她大概都不會拒絕,可惜的是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種看似漂亮乖巧,卻驕縱任性的大小姐向來不在他的名單之列,更何況呂家姐妹打的如意算盤如何能逃得過他的雙眼?

  隨意點了份套餐,沉仲文禮貌性地問候著:「阿姨全家都好吧!」

  「托福,托福。」呂香梅點點頭,故意將話題轉回方玉瑩身上,「玉瑩這孩子就是害羞不會說話,表哥送你這麼漂亮的禮物,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謝、謝謝……」平時伶牙俐齒的方玉瑩,在喜歡的人面前竟變得拙嘴笨舌,還得靠母親在一旁提醒才有反應。

  沉仲文心中暗暗好笑,卻一臉嚴肅,「不客氣。」

  「表哥,你這是在哪兒買的?我、我很喜歡!」方玉瑩手撫著耳環,好不容易才找到話題。

  「不是我買的!」沉仲文語出驚人的說道,「你若想知道,我可以替你問問我的助理。」

  「不、不是你買的?」方玉瑩瞪大眼睛,吞了口口水。

  「你表哥那麼忙,哪有時間為你挑禮物,當然是托別人代買的。」生怕女兒說出不中聽的話,呂香梅連忙打岔。

  「可不是?」他故意皺起眉頭,「我每天有開不完的會、數不清的社交活動,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親自打點。」

  「是嗎?」方玉瑩有些失望,原以為沉仲文對她是特別的。

  「表妹今年幾歲了?」牛排送上來以後,沉仲文切了一塊放進口中。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在座所有人的不滿。

  「你才參加過她的生日宴會,居然不知道她的年紀?」呂香琴冷笑。

  「真的很抱歉!」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最近我至少參加了十場生日宴會,從八十多歲到十幾歲都有,實在記不清楚。」

  方玉瑩一陣發窘,竟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的問題,就連世故的呂香梅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才好。

  知道自己該適可而止,沉仲文衝著方玉瑩微微一笑,「你看起來好年輕,應該還沒有二十歲吧?」

  看見他迷人的笑容,方玉瑩的臉又紅了,先前的不滿全都消失無蹤,「我、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是嗎?」他故作驚訝,「看不出來,你保養得真好,好像高中生一樣!」

  「哪、哪有……」她嘴上雖然否認,心中卻飄飄然。

  他繼而轉頭看了看呂香梅,跟著一副恍然大厝的表情,「不不,我說錯了!」

  對於他的改口,方家母女倆同時愣住。

  「美麗的人根本不需要保養。」為了盡快解決眼前的「後遺症」,沉仲文諂媚的說:「應該說是麗質天生,你媽媽看起來還這麼年輕,更不用說是你了!」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呂香梅聽了笑得合不攏嘴。

  「阿姨老了,不行了!」

  方玉瑩更是被他逗得滿面紅霞,害羞地說不出話來。

  沉仲文又切了塊牛排達進自己的嘴裡,「表妹有男朋友了嗎?」

  聽他問到重點,方玉瑩連忙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他一臉不信,「像你這樣氣質高雅的名門閨秀肯定被一群男人追著跑。」

  「哪有……」她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一定是的!」他似笑非笑。

  雖然這種巴結的話她聽了不少,但是出自沉仲文的口中,份量卻大不相同。

  呂香琴則在一旁幫腔道:「玉瑩很單純,她從來就沒有交過男朋友。」

  「是嗎?」沉仲文一臉驚喜,彷彿是天大的好消息。

  三個女人不禁期待地看著他,方玉瑩的心跳尤其厲害。

  他會怎麼說?約她下回出來吃飯、喝咖啡?還是看電影、聽音樂會?想到這裡她不禁欣喜若狂。

  沉仲文慢條斯理地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待吊足她們的胃口後才道:「如果遇到合適的對象,我一定替表妹介紹。」  

  「什、什麼?」三個人同時呆在當場。

  「表妹的條件這麼好,對像很難找。」他裝出一臉誠摯的表情,「不過我會盡力而為。」

  方玉瑩失望得說不出話來,呂香琴臉色鐵青卻找不到理由罵人,只有呂香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那就麻煩你了!」

  忍住了笑,沉仲文客氣地道:「阿姨這麼說就見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應該的。」

  在一片沉寂中,他愉快地用完餐後的甜點和水果,跟著看了看錶,「待會兒我還要開會,得先走一步。」

  「我、我們也有事,就一起離開吧!」呂香梅意興闌珊道。

  沉仲文一面結賬一面大方道:「我請司機送你們。」

  「不必,我們自己有車。」呂香琴不悅地悶哼。

  「既然這樣,我先送你們上車。」他表現得彬彬有禮。

  待司機把車開到門口,四個人才一起從餐廳走出來,呂香琴和呂香梅分別上車後,本該輪到方玉瑩,不料她像發現什麼似的,竟杵在原地不動。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沉仲文不由得皺起眉頭,事情竟然這麼巧,周子萱正從不遠處緩緩地走了過來。

  她低著頭、腳步緩慢,完全沒有注意到週遭的一切。

  「表妹,上車吧!」他催促著方玉瑩,設法避開可能發生的衝突。

  方玉瑩毫不理會,逕自走到周於萱面前,當他想阻止時卻已來不及。  

  和黃惠倫分手後,周子萱就一個人走在街上,走著走著卻被人擋住去路。

  「什、什麼事?」她迷惘地抬起頭。

  「好久不見了!」方玉瑩不懷好意地打著招呼。

  周子萱這才驚醒過來,「是、是你?」

  「幾天不見就不認得我了嗎?」方玉瑩氣勢凌人。

  她輕聲道歉:「對不起,我、我沒注意。」

  「沒注意?」方玉瑩冷笑,「當然,除了錢你還會注意什麼?」

  周子萱被她說得低下頭,卻還是小聲問道:「你、你大哥最近好嗎?」

  離婚後她打過幾次電話,卻被方家的人斥回,寫了幾封信也都石沉大海,對於方環輝的情況她全都一無所知。她依舊關心他,雖然兩人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感情也一點一滴地培養起來。

  「你還有臉問起他?」方玉瑩指著她的頭,「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事!」

  「我……」周子萱想辯解,卻無從說起。

  「你想說什麼?說你沒有勾引男人?」方玉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跟著用手指了指沉仲文,「你敢說你沒有勾引他?」

  顧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瞥,周子萱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你、你們……」她的臉色刷白。

  「我們中午一起吃飯。」方玉瑩帶著炫耀的心態,就像孔雀展示她美麗的羽毛般;有一個像沉仲文這樣的男伴,任何女人都會覺得很驕傲。

  他們真的在一起!

  周子萱呆望著沉仲文,胸口彷彿被重擊一拳。

  他卻用嚴厲的目光瞪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他是在警告她別亂說話。

  方玉瑩見她盯著沉仲文不放,不禁冷笑一聲,「難道你還沒死心?」

  周子萱好不容易才將目光移開,「你、你別誤會……」

  「誤會?」方玉瑩惡狠狠地道:「誰不知道你這種女人,只要有錢對誰都可以張開腿,我誤會什麼?」

  「你別胡說!」周子萱全身一顫,企圖避開眼前的一切,「我還、還有事……先走了……」

  無奈方玉瑩卻不放過她。  

  「你匆匆忙忙想去哪兒?去會你的情人嗎?」她拉住周子萱的手,「說來聽聽,你最近又釣到哪個凱子了?」  

  這時周圍往來的行人皆不斷投注好奇的目光,漸漸有人圍了上來,周子萱早已羞得面紅耳赤,而一旁的方玉瑩卻是越說越有勁。

  「你這麼有本事,改天也教我兩招如何?對男人我很缺乏經驗的!」她向來以羞辱周子萱為樂,今天遭到沉仲文拒絕後,一肚子的氣正好發洩在周子萱身上。

  周子萱求救似的望著沉仲文,希望他能替自己解圍,但他卻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彷彿在看一場好戲,顯然他和方玉瑩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他們都恨不得將她的自尊踩在地上,又怎麼會幫她?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她的心好痛,卻掙不開方玉瑩的手。

  「怎麼,敢做還怕別人說嗎?」方玉瑩提高音量斥道:「別裝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好像誰欺負了你,分明就是個出賣身體的女人,不要臉!下賤!」

  「玉瑩,你怎麼還不上車?」呂香梅在車上等得不耐煩探出頭來看了看,卻瞥見正在拉扯的兩人和旁邊圍觀的群眾。「怎麼是你?」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她一臉嫌惡地撤過頭,不願再多看周子萱一眼。

  「好了、好了!」她急忙下車將女兒往車上拖,「我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跟這種女人計較什麼?也不怕侮辱了你自己!」

  方玉瑩哼了一聲,幸悻然地放開周子萱,這才意猶未盡地隨著母親上車。

  周子萱難堪地低下頭,急忙推開圍觀的人群轉身逃離。

  「仲文,有空來家裡坐坐。」臨走前,呂香梅不忘該有的社交禮貌。

  「慢走,有空再聯絡!」點著頭,沉仲文隨口敷衍著;目送她們離開後,他才回過頭逡巡周子萱的去向。

  遠遠地,他瞥見了她跌跌撞撞的身影,腦海裡充塞著她柔弱無助、泫然欲泣的神情。

  他的心竟微微地刺痛著。

  怎麼可能?沉仲文警覺地全身繃緊。

  駐足凝望著那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默默地上車離去。

  

  周子萱蜷曲在柔軟的床上,聽著時鐘的滴答聲,怎麼也睡不著。

  她索性拿出安眠藥服下,只希望自己能盡快睡去,忘了白天所發生的事情;然而那不堪的一幕卻怎麼也揮不去,反而隨著夜深人靜而更加刻骨銘心。

  沉仲文真的和方玉瑩在一起!

  周子萱不願相信卻不能不信,方玉瑩生日那天他親熱地擁著她,今天又一起吃飯,在在都證明了兩人在一起的事實。

  雖然她心知肚明,以沉仲文優越的條件,定然會被無數的女人包圍著,自己不過是他的玩物,絕不是他的惟一,但是親眼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的心卻彷彿被利刃狠狠地刺了進去。

  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偏偏是方玉瑩?任何一個女人帶給她的衝擊都不會這麼深、這麼重。

  這些年來,她默默地承受方玉瑩的尖酸刻薄,既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而現在她還「搶走」自己心愛的男人。

  想到這裡,周子萱的心不禁揪成一團。何須方玉瑩來搶,沉仲文早已不屬於她,就在多年前她狠心離開他的時候……

  他就這樣站在方玉瑩身後,一言不發,冷然地看著她受辱,他甚至不必開口,冷漠的眼神便已說明了一切,他們兩人不僅門當戶對,而且同仇敵愾,將矛頭一齊指向她這個共同的敵人;他還用可怕的跟神警告她,要她不許洩露自己的「身份」,這一定是因為他怕方玉瑩知道真相後無法接受,看來他真的十分在意這個女朋友。

  周子萱一個下午都窩在房裡流淚,縱使她想離開,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舔舐傷口;現實的壓力卻逼迫她留下,因為她承擔不起隨意離開的後果。

  低沉的關門聲自樓下傳來,打斷了周子萱混亂的思緒,意識到沉仲文回來,她慌張地躲進被子裡背過身去。

  隔沒多久,就傳來他上樓的腳步聲,待他進到房間,她隨即閉上眼。

  她假寐著,耳中隱約聽到一陣更衣沐浴的聲響,她逼迫自己盡快睡著,祈求安眠藥趕快發生作用,今晚她不想再面對他,面對他等於面對自己的羞辱和痛苦。

  當她感覺沉仲文走出浴室靠近床邊時,全身不由得一陣緊繃。

  她緊挨著床沿,僵硬地背對著他,雙手緊緊抓住被子,只希望他倒頭就睡,不再有別的意圖。

  他的動作卻教她失望了。

  一上床沉仲文就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拉近他。

  「過來一點,你不怕摔下床嗎?」

  周子萱咬著牙動也不動,假裝自己已經入睡。

  看著她僵直的背脊,沉仲文知道她還醒著,不禁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貼近她,生怕驚嚇到她。

  「唔,我的小貓咪……」他低頭汲取她的髮香,寵溺地吻著她的玉頸柔肩。

  今晚,他似乎特別溫柔。

  周子萱蜷縮成一團,不敢就這樣放鬆自己。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刻意地取悅她之後,再狠狠地予以羞辱讓她無地自容;雖然她一直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激情的漩渦,但是他就是有辦法將她逼到瘋狂的邊緣,逼出她最漂浪的反應。

  他的熱吻、他的撫觸、他的深入,像是包了糖衣的毒藥,教她又愛又怕。

  沉仲文將她嬌荏的身軀緊摟在懷中,雙手無聲無息地滑進她的衣服裡來回遊走;想起白天她驚惶逃走的模樣,他竟不由自主地想安慰她、疼惜她。

  承受著他甜蜜的折磨,周子萱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她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小寶貝,我知道你還醒著……」

  沉仲文輕笑一聲,輕巧地翻過她的身體,他的吻溫柔地由上而下滑過她,雙手熟練地讓她全身赤裸。

  一股熱流自下腹擴散開來,那種令人又愛又怕的感覺再次席捲了她。周子萱不禁怨恨自己的遲疑不定,他和其他女人聯合起來侮辱她,她的身體卻輕易地臣服在他的挑逗下。

  「你為什麼不去陪她?」她憤怒地別過頭,語調中透著悲涼和哀怨。

  「你說誰?」沉仲文依然沉醉在她的嬌軀裡。

  「當然是方大小姐……」

  「我的小貓咪吃醋了。」他的手滑過她細嫩的粉頰。

  她驚喘一聲,「我、我才沒有……」

  「沒有最好。」他分開她白細的雙腿,「要不然我身邊這麼多女人,你會被醋淹死。」對於方玉瑩和自己的關係,他不願多作解釋,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你……」她渾身發軟,幾乎要抵受不住這分親呢,不禁又是氣惱又是傷心,「那你何必纏著我?為什麼不去找其他女人?」

  他笑道:「現在我只想要你……」

  「你既然討厭我,就打我、罵我好了!」她忍不住落下淚來,「趕快做完你想做的事,不必虛情假意,反正我只是你花錢買來的女人。」

  「打你?罵你?」他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怎麼捨得?」;「我花了這麼多錢在你身上,一下就用壞了豈不可惜?」

  「不……」周子萱本能地想拒絕他。

  沉仲文似乎洞悉她的心意,只是微笑地向下移動,「別對我說不,你的身體需要我。」

  瞥見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周子萱的心頭驀地一跳。

  他倏地低下頭。

  如同被電流襲過,她全身不停地顫抖,一張粉臉不禁羞得通紅。

  「不、不要……」她瘋狂地扭動嬌軀,試圖將雙腿合起。

  「乖,別動!」沉仲文一面誘哄,一面強制地扳住她的腿。

  在他靈活的挑逗下,她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啊……」耳中似乎聽見自己動情的喘息,周子萱雙眼迷離,神志再次瀕臨失控。

  「你……」她推開他背轉過身。

  他咕噥著:「什麼?」

  周子萱深深吸了口氣,「你說吧!」

  沉仲文聽了一頭霧水。

  她喃喃地道:「無恥、下賤、水性楊花、天生淫蕩,你說吧!想說什麼難聽的話就說吧!我在聽。」

  相遇至今,他不是粗暴地對待她,就是尖苛地羞辱她,她知道,今天同樣不會例外,這是他花錢買她的目的。

  「很晚了,睡吧!」出乎意外地,他什麼也沒說,卻將她擁得更緊。

  他就這樣放過她了?可能嗎?周子萱不由得滿心疑惑。

  她不敢多問什麼,只是依偎在他的懷中,靜靜地享受這分交歡後首次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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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近黃惠倫陞遷當了部門主管,以她的年紀來說,算是難得的成就,除了和同事大肆慶祝一番外,她也興高采烈地邀請周子萱吃飯。

  周子萱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她雖然為黃惠倫高興,卻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自卑。

  看著好友意氣風發,自己卻窘困落魄,她直想躲起來避不見面;然而禁不住黃惠倫的再三慫恿,這才勉強同意。

  到了約定的啤酒屋附近,她就看到黃惠倫在門口招手。

  「你來了!」黃惠倫熱情地拉住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今晚我還有一位客人,你猜猜是誰?」

  周子萱愣了愣,「誰?」

  「你難道忘了那個眼鏡王子?」黃惠倫嘻嘻一笑。「你、你是說范永淳?」周子萱驚叫一聲,腦海中浮現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臉上戴了一副八百度的近視眼鏡。

  黃惠倫點點頭,「不錯,就是他。」

  范永淳是沉仲文的同學,兩人都是資訊系的高材生,畢業後還合夥成立一家軟體公司;由於沉仲文和黃惠倫是舊識,所以兩人分別拉了好友范水淳和周子萱參加舞會。從那天起,周子萱就成了沉仲文的女朋友,范永淳也追著黃惠倫的身後跑,四個人時常玩在一起。

  「他最近怎麼樣了?」周子萱對這位文質彬彬的男生頗具好感。

  「他的公司最近上市了,現在春風滿面,得意得很。」

  周子萱若有所思,「那家公司是……」

  黃惠倫解釋,「就是當年他跟仲文合開的那家,聽說之前經營得很辛苦,這一兩年總算熬了過來。」

  「是嗎?」周子萱沉默下來,感到萬分歉疚。當時沉仲文花了許多心血在這家公司上,還是學生的她也經常陪他在辦公室加班熬夜。看他為了業務拓展和資金周轉而傷腦筋,因此在家裡急需用錢時她不敢向他開口,生怕增加他的壓力和負擔;不料隨著她的離去,他也拋下自己的理想轉而投靠他父親。

  看她的臉色黯淡下來,黃惠倫不禁後悔自己多言,「今天找永淳來只是敘敘舊,大家開心一下,我不希望你悶壞了。」

  「惠倫!」周子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心頭一陣溫暖。

  當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進餐廳大門,就看見范永淳向她們揮手。

  周子萱朝他微微一笑,卻瞥見他身邊坐了一個人,她不由得呆立當場,甜美的笑容就此凝結住。

  「這是怎麼一回事?」黃惠倫的臉色變了變,瞪著范永淳,「我記得我只請你一個。」

  面對她的指責,范永淳一臉無辜,「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要跟來的。」他繼續說道:「我的車壞了才剛送修,而你卻約我來海邊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吃飯,沒車叫要我怎麼來?」

  他吐了吐舌頭,用手指著鄰座的人,「所以只好打電話跟這小子借車,是他自告奮勇要載我的。」怕得罪黃惠倫,他急忙擻清。

  「你……」黃惠倫氣得牙癢癢,隨即將怒氣轉向不速之客,她冷笑了一聲,「我可沒請你,沉大少爺。」

  沉仲文正坐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喝著啤酒。

  「黃大小姐不會這麼小氣吧!」他打破沉默,笑嬉嘻地道:「這可是你高昇的大好日子,多一個人慶祝豈不更熱鬧?」

  見他嘻皮笑臉的模樣,黃惠倫一肚子的氣竟無法發作,只得拉住周子萱,生怕她拂袖而去。

  周子萱全身僵硬地躲在黃惠倫身後,想起自己還對沉仲文撒了謊,騙他要回家探視母親,不禁刷白了臉。

  「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快過來坐啊!」范永淳不由分說的站起來將兩個女人按進座位。

  黃惠倫悶哼一聲坐了下來,事已至此,她並不想破壞氣氛,只好顧其自然。

  周子萱始終低著頭,手足無措地玩弄皮包的肩帶;當她看見沉仲文的一剎那,她直覺驚慌地想逃走,但又怕黃惠倫難堪,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子萱,最近好嗎?」范永淳主動和她寒暄。

  周子萱略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勉強道:「我、我很好。」

  剛剛距離太遠,范永淳並沒有特別留意,這時坐近一看,忍不住發出驚呼:「天哪!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太想念這小子……」話未說完就被黃惠倫嚴厲的目光給嚇得閉嘴。

  他對周子萱的近況並不知情,只隱約知道她已離開方家,因此在沉仲文主動要求參加聚會時,他還抱著成人之美的想法,希望能撮合當時無緣在一起的兩人。

  但是黃惠倫今天的態度讓他感到事有蹊蹺,想來想去卻又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聽說你的公司上市了,恭喜你!」周子萱輕聲地祝賀范永淳,體貼地化解了他的尷尬。

  「哪裡,沒什麼啦!」范永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要不是這小子暗中幫忙,自己掏腰包贊助我們,要撐到今天還真不容易。」

  他指了指沉仲文,「他現在可是我們的大股東喔!」

  「是嗎?」想不到沉仲文人雖離開,卻一直沒有放棄對這家公司的關注。

  看見朋友個個成就非凡,她不禁感歎,「你事業有成,惠倫也升了官,真羨慕你們。」

  「我們有什麼好羨慕的?再怎麼說都是工作賺錢而已。」范永淳頗不以為然,「這小子才得意,整個寰華集團都是他的天下,手握數百億資金,要幹嗎就幹嗎!噴噴,還有誰比他更神氣?」

  周子萱瞥了沉仲文一眼,觸及他的目光後連忙低下頭。  

  她侷促不安,偷偷揣測他今晚來此的目的,難道他是為了報復她,特意要在老朋友面前讓她難堪?

  黃惠倫用力地清了清喉嚨道:「這可是我陞官的好日子,誰都不許說出殺風景的話,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一面說還一面瞪著沉仲文,算是給他一個警告。

  沉仲文聽了只是微微一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反倒是范永淳,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

  在黃、范兩人的逗弄下,周子萱才逐漸放鬆緊繃的神經,到後來也被引得笑聲連連,偶爾她也會愉窺一下沉仲文的表情,一旦不小心和他的目光接觸便即刻把臉轉開。

  接到范永淳的電話後,沉仲文立刻推掉今晚所有的約會,對於自己的決定,他也感到疑惑和不解。

  是為了和老朋友聚一聚?還是想給欺瞞他的周子董一個「驚喜」?

  四個人圍桌而坐氣氛融洽,讓他產生一股錯覺,時光彷彿倒退了數年又回到過去,她似乎還是那個依偎在他身邊撒嬌、天真無邪的女孩。

  他吃得不多,啤酒卻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對海量的他而言,啤酒根本不是酒,只是味道較濃的白開水;然而周子萱的輕言淺笑卻催化著酒精在他體內發酵,他的心志正一點一滴地陷入迷亂。

  當大家舉杯恭喜黃惠倫後,范永淳看著周子萱的酒杯取笑,「說好要乾杯的,你怎麼還剩這麼多?快點喝完它。」

  周子萱環顧了一下,果然大家的杯子全空了,只有她的還剩下一半以上。

  她笑了笑,「你知道我酒量一向不好,只能意思意思一下,要不然就回不了家了。」

  范永淳噴噴道:「那怎麼可以?過了這麼久還是老樣子,來!再喝一點,再喝一點!」

  在他不斷地勸酒下,周子萱幾乎要招架不住;突然,沉仲文一把將她的杯子接了過去。

  「我替她喝!」他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周子萱吃驚地張大眼看著他。

  黃惠倫卻哎喲一聲,諷刺地道:「想不到你還懂得憐香惜玉!」

  他放下已空的杯子,抹了抹嘴,「我善於保護自己的財產。」

  此話一出,周子萱的俏臉瞬間失去血色,一下子從歡樂的高峰跌落谷底。他無情的言語再度將她拉回現實,她沉痛地低下頭,知道沉仲文是在提醒她,要她記得自己的不堪和卑下,連一個晚上的快樂都不配擁有……

  「你這個……」黃惠倫憤怒地瞪著他,勉強把到口的污言穢語給吞下去。

  范永淳灌了三大杯的啤酒,已有些醉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小子,你說什麼?原來你們已經……」他拍了拍沉仲文的肩膀,以為兩人破鏡重圓,兀自不知死活地笑著,「手腳這麼快,怕她又跑了嗎?子萱這麼可愛,你的確該看牢一點,最好用鏈子把她鎖住……」

  話未說完脛骨已挨了黃惠倫一腳,他像殺豬一樣地大叫:「喂,你這個凶婆娘,踢我幹什麼?」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黃惠倫火冒三丈,「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少說兩句。」

  感覺氣氛不對,范永淳連忙住口,他揉著腿上的痛處,喃喃咒罵著:「同樣都是女人,怎麼一個如此溫柔,一個卻如此潑辣!」

  「你說什麼?」黃惠倫不甘示弱,「同樣都是男人,怎麼一個如此英俊瀟灑,一個卻如此不堪人目!」

  「不堪人目?」范永淳委屈道:「子萱,你評評理,我有這麼難看嗎?」

  雖然他不似沉仲文這般英氣勃勃,卻也是個溫文俊雅的男子。

  周子萱抬起頭,臉色依舊蒼白卻勉強開口:「你怎麼知道她不是說你英俊瀟灑?」

  「哈!是嗎?」范永淳得意了,他衝著沉仲文一笑,「聽見了沒有?是你不堪人目。」

  「哦?」沉仲文似笑非笑地問:「我真的不堪人目嗎?」深邃的眼眸掃向周子萱陡然漲紅的小臉。

  她緊張得聲音都結巴了:「不、不是……我、我沒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范永淳促狹地問道。

  周子萱又急又怕,卻不知該怎麼解釋,心中萬分後悔接受黃惠倫的邀約;不但得面對目前尷尬的局面,回去後還難逃秋後算賬的命運。

  先是隱瞞參加聚會的事實,現在又多了一條「不堪人目」的罪名!

  周子萱開始想像沉仲文暴跳如雷的樣子,光是他跟中的那抹冷酷凌厲,就已教她膽戰心驚。

  「你們兩個傢伙都喝醉了不成?這樣為難子萱。」黃惠倫連忙跳出來替她打圃場。

  「哼,這點酒就醉了?」范永淳一臉的不屑,跟著又嘻喀一笑,「說真的,如果我喝醉了,你會不會送我回去?」眼神之中有著說不出的期待。

  他暗戀黃惠倫已久,這是公開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宜,誰也不願意說破。

  「那當然,我一定送你下地獄!」黃惠倫白了他一眼。

  沉仲文笑道:「聽到了吧!今晚你可千萬別喝醉。」

  范永淳有些沮喪,隨即又回復了常態,黃惠倫的態度他早巳習慣。

  

  「拿去!」當黃惠倫去結賬的時候,沉仲文將車鑰匙交給范永淳,「我不送你了,改天有空再把車還我。」

  跟著他又對周子萱命令道:「去把你的車開過來。」

  周子萱柔順地點點頭,正要起身離去,卻被范永淳給擋住了。

  「喂,外頭這麼黑,你叫她一個女孩子自己去開車,不太好吧!」他打抱不平地說。

  周子萱連忙道:「沒關係,我停得不遠,一下子就到了。」

  范永淳卻不放行,「小子,你有點紳士風度好不好?至少也陪她過去。」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愛管閒事?」沉仲文冷笑。

  「真的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好了。」眼看兩個人槓了起來,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范永淳十分倔強,說什麼也不願讓開。

  周子萱幾乎快哭出來,「永淳,別讓我為難,拜託你!」

  「子萱,你……」范永淳驚訝地看著她,「你幹嘛這麼怕他?這小子會吃人嗎?」  

  他的確不知道,沉仲文隨時有可能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鬧夠了沒有?」適巧黃惠倫結賬回來,看到眼前的僵局,不禁憤怒地低吼:「你們是不是想害我消化不良?」

  她挽著不知所措的周子萱,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不想走的儘管留下!」

 

  沉仲文開著跑車,以超過兩百公裡的時速疾馳在濱海公路上,徹底發揮這部法拉利的性能。

  冷冽的海風刮得周子萱俏臉隱隱生疼,她嚇得面色慘白,緊張地抓著身旁的扶手,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沉仲文直視前方,腦海中不斷閃過周子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瘋狂地踩著油門,希望能將她的身影拋諸腦後、隨風飄散,然而潛藏已久的情感卻在心裡翻騰激盪,逐漸克制不住。

  「該死!」他低咒一聲,陡然猛踩煞車。

  「啊!」尖銳的煞車聲和猛烈的晃動讓周子萱驚叫出來。

  還搞不清楚狀況,她就被他有力的臂膀禁錮在懷中,所有的聲音也被他灼熱的雙唇所吞噬。

  他吻得那麼深、那麼用力、那麼狂野,雙手的力量幾乎將她揉成碎片。

  周子萱認命地閉上眼,她知道自己已經激怒了他;先是欺瞞取笑,再加上范永淳的見義勇為,一口氣三罪齊發,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沉仲文喘息地放開她,將駕駛座退到盡頭。

  看他扯著凌亂的衣衫,周子萱不由得心頭惴粟,不知道他會施出什麼手段來懲罰自己。

  「過來!」他粗魯地把她拖到身前,讓她跪在自己的雙腿之間。

  她愣愣地瞧著他,不瞭解他的意圖。

  「解開它!」他沉聲命令道。

  當她明白他的用意時,不禁羞紅了臉,「在、在這裡?」

  雖然這裡是人煙稀少的濱海公路,仍有車輛往來其間。

  他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她不敢違抗,抖著手奮力地解開他的皮帶,猶豫了半響才拉下他的拉鏈。

  「然、然後呢?」她無助地看著他。

  沉仲文悶哼一聲,抓著她的手伸進他的內褲中。

  「啊!」輕輕一聲驚呼,她羞愧地偏過頭。

  縱然他們已經親熱過許多次,她卻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他。

  聽著他加劇的喘息聲,異樣的感覺自體內竄起,她的雙頰一陣害臊的灼熱,忍不住回過頭偷偷地望著他。

  閉著雙眼,他滿臉痛苦又愉悅的表情,似乎正在享受她帶來的快感。

  沉仲文扯著她的頭髮將她拉上來些,低啞的嗓音充滿魅力地蠱惑著:「用力些!」

  「什、什麼?」周子萱不知所措地停下來。

  「笨蛋!」她的突然停頓引發他的怒氣,「你連這麼簡單的服務都不會嗎?真不懂怎麼會有男人要你!」

  「我……」她委屈地低下頭。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低頭看,驚駭之中,他已握住她的手上下移動。

  「嗯……」她慌亂地悶叫著。

  他不予理會,用力地按住她的頭,讓她清楚地看到它的變化。

  周子萱不敢動彈,吃力地配合他的需要,聽著他嘶啞的呻吟迴盪在車子裡。

  她困難地吞了吞口水,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動作竟引發他極大的震撼。

  「就是這樣!」他低喊著,「用力……」

  她笨拙地按著他的指示。

  隨著他一聲低吼,全身劇烈地震顫,霍地宣洩而出。

  沉仲文全身鬆懈地倚在座位上,疑惑地看著她的生澀。

  看著她匍匐在自己腳下,柔順地任他擺佈,沉仲文忍不住心疼,卻也令他產生異樣的滿足。

  忍著抱她入懷的衝動,他整理好衣衫後,便將她推回座位上去。

  車子再次上路,兩人依舊沉默著。

  隔了許久,周於萱才怯生生地開口:「我、我可以說話嗎?!」

  他斜睨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她支吾了半天才低聲道:「我不該瞞著你跟、跟他們一起……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沒資格和你們……和你們……平起平坐……」

  她的頭越垂越低,「我真的不知道你會來,否則我……我絕不會……打擾你們……」

  「對、對不起……」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犯了,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心頭再次糾結,沉仲文幾乎軟化在她嬌聲軟語的央求下。

  他硬起心腸粗聲粗氣地道:「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閉嘴!」接著他將音樂聲調到最大,設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光是她的聲音就快逼瘋他,若再看見她嬌弱無辜、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意志力定會全然崩潰,他的真心將再次墜人她的魔障。

  面對他冷酷的反應,周子萱害怕地縮成一團,她用雙手環抱住自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就這麼恨她?這麼鄙視她?連她低聲下氣的哀求都不願意接受?想到這裡,她的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如斷線的珍珠般掉了下來。

  

  和平常一樣,周子萱窩在房間裡看了一整天的書,不料沉仲文竟在傍晚時分回到家裡。

  沒有多問,按照他所要求的,她主動獻上熱吻表示歡迎。

  「拿去!」他把手中的紙袋遞給她,「穿上它,待會兒一起出去吃飯。」

  愣了半晌,她才伸手接過。

  他不但提早回來還找她去吃飯?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縱使有滿心的疑惑,她仍舊一言不發,只是順從地點點頭。

  自從上次聚會之後,周子萱變得更加柔順沉靜,不論沉仲文對她說什麼,她總是點頭,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是」或「好」,逼不得已才會多說一兩句話;對於床笫間的要求,她也總是默默承受、委婉配合。

  她就像個木偶,沒有自己的意志,完全依照他的安排去做。

  面對她的反應,沉仲文隱約感到憂慮,忍不住想對她「好一點」,於是利用今晚的空檔帶她出門散散心。

  周子萱拿起袋子裡的衣服套在身上。

  「我就知道這件衣服適合你。」倚著一旁的櫥櫃,他用讚歎的目光看著她。

  淡墨的銀灰,襯托她清麗高雅的氣質,緊身的效果,展霹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周子萱紅著臉低下頭,用手輕撫著柔軟細緻的衣料,她真的是受寵若驚。

  他打算和她約會嗎?她不敢問,只是默默地完成他所有的要求。

  「戴起來!」他將一隻絨布盒交給她。

  周子萱接過小心地打開來。「好漂亮!」她驚異地張大嘴,屏息讚歎著。

  絨布盒裡躺著一條色澤光潤的珍珠項鏈,如柔美的月光般,將深色的絨佈景上一層光環。

  「喜歡嗎?」他問道。

  周子萱點點頭說不出話來。

  「送給你!」他拿起項鏈,替她戴上。

  「送、送我?」  

  「偶爾送件禮物給自己的情婦是應該的,不值得大驚小怪。」他提醒她,「照照鏡子。」

  「情婦……」暗暗歎口氣,她從來沒忘,而他也不忘提醒她。

  當她轉身想離開鏡子前,沉仲文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定住她。

  周子董心中一驚。

  「你不謝謝我嗎?」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謝……謝。」她咬了咬嘴唇,眼睫低斂。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道謝。」他拉近她,將她的身體抵住自己。

  看著他臉上邪佞的笑容,周子萱無奈,只得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這、這樣可以嗎?」

  「你知道我要的更多!」沉仲文輕咬著她的耳垂,柔膩地呵著熱氣,「我期待今晚……」

  在他的笑聲中,周子萱驚喘地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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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23:14: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沉仲文和周子萱來到這家位於山頂上的餐廳。

  柔和的燈光,襯托出原木裝潢的質感,天花板垂下的天鵝絨帷幔,輕掩著晶瑩的玻璃窗,在優雅的環境中,流瀉著浪漫的古典音樂。

  帶著欣賞的眼神,周子萱好奇地左右張望。

  在隱秘的包廂中,玻璃窗外有著一片錯落有致的花圃,越過矮小的竹籬笆,就是萬家燈火的夜景。

  「為、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待沉仲文點完菜,周子萱實在忍不住了,這麼高級的地方,好像不合乎她的「身份」。

  「你說呢?」他反問道。

  「我、我以為你只帶『女朋友』來這種地方……」她特地強調女朋友三個字。

  「你也是我的女朋友啊!」他不著痕跡地淡淡說道。

  想到了方玉瑩,周子萱不自在地道:「我不是指我這種,是指你會娶她的那種……」

  「對我來說女人只有一種。」他笑了,「我只不過想犒賞一下你的辛勞。」

  「我……」她滿臉通紅,心虛地看了一下四周,幸虧所有的服務生都出去了。

  「我、我不辛苦……」她結結巴巴地道。

  「你這是暗示我嗎?」他打趣的說:「看來我還得加把勁兒,提高使用率才行……」

  她吃驚地猛搖頭,心中暗暗叫苦,「不、不是的……」

  看著她手足無措,眼中閃爍著驚駭,沉仲文不禁大笑起來。

  他笑得好狂野,好自在,卻毫無城府,就像昔日他逗弄她,開她玩笑一般。

  她愣愣地看著他爽朗的笑容。

  「看什麼?」待他停止了笑,卻見她呆望著自己。

  「你笑起來真好看……」她略微失神,喃喃低語著。

  不似平時的冷酷淡漠,陽剛的線條柔和許多。

  「這麼快就會說甜言蜜語討好我了?」他瞇起眼睛看著她,「看來我該常常帶你到這種地方……」

  「我沒那個意思!」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洩露了心事,她有些狼狽。

  「是嗎?」他的眼中充滿了笑意,「記得不久前,才有人說我不堪入目……」

  「那、那是誤會……」她的面頰再次泛紅,卻忍不住掩嘴輕笑,「你明知道的……」

  輕鬆的氣氛下,她竟笑了出來。

  他滿意地看著她睽違已久的笑容,今晚算是不虛此行。

  整個晚上兩人有說有笑,心情極佳,尤其是周子萱,彷彿置身在夢幻的殿堂,因為沉仲文居然對她和顏悅色,沒有半點的仇恨和鄙視。

  看著桌上的美食、身上的華服和首飾,周子萱不禁感慨萬千地輕歎口氣。

  「為什麼歎氣?」他笑問著。

  「還記得灰姑娘的故事嗎?」她白細的食指在玻璃杯口畫著圓圈,「十二點過後,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灰姑娘仍然一無所有。」

  話語中的無奈令他心痛,但他僅淡然一笑不願意承諾些什麼,「美好的事物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周子萱微笑地望著窗外,雖然她並不瞭解沉仲文的態度為何不同於以往,但是她已將今晚的一點一滴全收納在心中。對於未來,她沒有太多的奢望,如此美好的記憶,已足夠她回味一生。

  「你回來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還會在這裡,不會消失。」當她起身準備去洗手間時,沉仲文開她玩笑,「我不會偷吃的!」

  周子萱回眸一笑,這才走了出去。

  離開洗手間後,她正沿著原路走回,卻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扯進另外一間包廂。

  「誰?」周子萱驚慌地看著四周。

  「大嫂,好久不見了!」一臉猥褻的笑容,緩緩湊近她。

  周子萱不由得驚叫出聲:「是你!」

  她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方環輝的弟弟——方環風。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拚命掙扎著,他的手掌卻牢牢地鉗住她的上臂。

  方環風上下打量著她,「穿得這麼漂亮,看來你又釣到新的凱子了!」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剛剛我看見你走過去,還以為自己眼花,想不到真的是你!」  

  周子萱厭惡地避開他的手,「請你放尊重一點!」

  一直以來,方環風看她的目光總帶著淫邪之意,讓她渾身不自在。 

  「以前你是我嫂子,我不能碰你。」他獰笑道:「現在你什麼都不是,我方少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敢阻止我?」

  話一說完便將她推倒在地,接著迅速轉身將門反鎖。  

  他覬覦周子萱的美色已久,在她離開方家後還暗自可惜,想不到今天竟讓他逮到這個機會。

  方環風回過頭無恥地對周子萱淫笑道:「讓你看看我的能耐!」

  看見他伸手來捉自己,周子萱嚇得頭皮發麻,「別過來,你別過來!」她一邊尖叫一邊倒退,「我和朋友一起來的,待會兒他就會來找我,你、你別亂來啊!」

  「等他找到你,我也玩過你了!」他一把攫住她的肩頭,「別再做無謂的掙扎,門已經被我給鎖住,現在誰也進不來,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用!」

  「來,讓我香一個……」他的唇已欺近她的粉頰。

  「不、不要!」她尖叫著又踢又打。

  方環風身上吃痛,憤怒地一巴掌打了過去。

  「賤人!裝什麼清純玉女?」他用鞋尖狠狠地在她身上踢了好幾腳,「老子想玩你是給你面子,可別給臉不要臉!」

  周子萱痛得縮成一團,虛弱得無力叫喊。

  他一把提起她掉到餐桌上,牢牢鉗制住她的手跟腳。

  周子萱被摔得七葷八素,全身疼痛不堪,左頰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卻本能地掙扎反抗。

  「求求你,放開我……」她哭著哀求道;

  「別哭,我會好好疼愛你的!」他爬到她身上,吻著她的臉頰。

  「不要……」她慘哭著,拚命扭著頭,想避開在她臉上游移的熱氣。

  方環風卻纏住她的頭髮定住她,開始吸吮她豐潤的唇瓣。

  一股噁心的氣息讓她反胃,她緊緊閉著嘴拒絕他的入侵。

  他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張開嘴,跟著將舌頭伸進她的檀口中。

  周子萱悶叫著,感覺自己快吐出來,她不顧一切地奮力咬了下去。

  方環風一聲怪叫,連忙放開她,唇上的鮮血直流,他舔了舔嘴唇,嘗到一嘴鹹濕的血腥。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女人……」疼痛激起他的怒氣,他一拳擊向周子萱的下頜。

  「啊!」她痛叫出聲,幾乎昏厥過去。

  「賤人,原來你喜歡玩粗的,我奉陪到底。」他撕開她胸前的衣服,在她晶瑩雪白的胸前肆虐著。

  「不……」她啞著嗓子,柔弱地哭喊著:「救命、救命啊……」

  「到現在還妄想有人來救你?」他用力擠壓著她,「乖乖服侍我,只要讓大爺爽快,待會兒就放你走,否則……」

  「看我怎麼玩死你!」他惡狠狠地威脅,殘暴地擰捏她大腿內側細嫩的肌膚,留下多處淤傷。

  正當他準備進一步凌虐身下的嬌軀時,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沉仲文和餐廳經理站在門口看著裡頭的一切。

  方環輝回過頭,「誰讓你們進來的?」他暌著他們兩個人,理直氣壯地問道。

  「放開她!」沉仲文的音量不大卻充滿了威脅。

  方環風打量著他陰森的表情和高大的身形,不禁嚥了嚥口水,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周子萱,緩緩地爬下桌子。

  「是你!」這時他已想起沉仲文的身份,兩人在方玉瑩的生日宴會上見過面。

  沉仲文不理會他,逕自走到桌旁將周子萱抱了下來。

  「他就是你現在的情夫?」方環風嘿嘿冷笑,「平常看你像個小白癡,想不到這麼厲害,一離開我大哥,就釣上個有錢的凱子,果然好手段。」

  周子萱渾身發抖,雙腿幾乎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只能緊緊靠在沉仲文身上尋求支柱。

  沉仲文抿著嘴,一語不發地脫下外套,將她幾乎赤裸的上半身裹住。

  只見她大眼中飽含著恐懼和淚水,嘴唇也因顫抖而說不出話,左頰和下頷有著一大片紅腫逐漸泛青的傷痕。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湧向他的心頭。

  他對餐廳經理招了招手,「麻煩你帶這位小姐去休息一下。」

  餐廳經理嘴巴張得老大,在這個行業干了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

  「您看,需不需要報警或是……」他抹了抹額上的汗,低聲建議著。雖然他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眼看女客人傷得不輕,只怕此事難以私了。

  「不必,五分鐘後你再叫人過來清理,我還有話要對這位方先生說。」沉仲文語氣平淡,不帶任何火氣,眼中卻閃現憤怒的烈焰。

  「是、是嗎?」經理顯然鬆了一口氣,客人願意協商解決那是再好不過。

  周子萱卻感覺到他的怒氣,她拉著他的衣袖擔心地搖搖頭,「算了……」

  「別怕,我待會兒就來。」他聲音溫柔卻十分堅持,「你先出去。」

  周子萱看他心意已決,只能在經理的攙扶下離開。

  「想不到堂堂的總裁大人居然穿起我哥的舊鞋。」

  方環風譏刺道,「怎麼?舊鞋比較舒適合腳嗎?」他暗忖在這個公眾場合沉仲文不會對他怎麼樣。

  沉仲文不疾不徐地將門關上反鎖,把一群探頭探腦的服務生隔絕在外,「你喜歡關起門來辦事,我就成全你。」

  打量了一下彼此,方環風開始害怕了,他雖然不矮,對方卻比他還高大,更何況他整天沉迷酒色,全身都是虛軟的贅肉,對方卻肩膀寬闊結實有力,他如何是他的對手?

  他強裝鎮定,「你別亂來,我如果出了事,方家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方家是什麼東西?!」沉仲文冷笑一聲,「我還不看在眼裡。」

  「你敢動我,我就告訴我阿姨!」慌亂中方環風連忙搬出呂香琴的名字,希望能嚇阻對方。

  沉仲文卻嗤之以鼻。

  「不……不過是個女人而已……」見他步步進逼,方環風已忍不住哀求道:「我又沒碰她……算、算了吧……啊……」

  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連連倒退。

  「你有本事打女人,為什麼不還手?」沉仲文一拳狠狠擊中他的臉頰,周子萱的傷已徹底激怒他。

  憤怒之餘,他再次揮拳。

  一陣乒乓作響,方環風整個人摔在碗盤上,他痛苦地托住被打脫的下頷,面對沉仲文的攻擊竟無處可躲。

  「住、住手!」他口齒不清地求饒,「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剛剛那兩拳,是我替她還給你的!」沉仲文咬牙道。

  方環風身上發出陣陣惡臭,他竟嚇得尿濕褲子。

  只見眼前黑影一閃,臉上傳來一陣劇痛,他似乎聽到自己鼻骨碎裂的聲音。

  「這一拳,是我警告你的。」沉仲文看著滿臉恐懼的方環風,一字一字地道:「你膽敢再動我的女人,我會宰了你!」

  

  浴室裡熱氣氤氳。

  周子萱將疲累的身體浸入熱水中。

  摻了精油的熱水,讓她緊繃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放鬆,她不禁滿足地吁了口氣。

  「吃下去!」沉仲文走進浴室,拿了一顆鎮定劑讓她服下,接著用毛巾輕輕地擦拭她的臉。

  左頰傳來陣陣刺痛,周子萱撫著半邊青腫的面頰,不由得神色黯然,「我、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沉仲文拿起冰袋替她冰敷著傷處,「那不更好?這幾天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的襲擊。」

  「對不起……」她一臉歉疚,「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疼嗎?」他按壓她的傷處,仔細地檢視著。

  她忍不住呻吟,「輕、輕一點……」

  「怕痛,以後就不要隨便對男人拋媚眼。」他冷冷地道。

  周子萱嚥下滿腹的委屈,喃喃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看你離開那麼久,洗手間裡又沒人,所以就人幫忙找,剛好有服務生經過那附近,聽見裡頭的吵鬧聲……」

  「原來如此。」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她忍不住又是一陣顫抖,「後來你、你跟他說了什麼?」

  沉仲文若無其事的說道:「沒什麼,只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談話。」  

  他不願意透露剛才發生的事,生怕自己看起來像個為女人打架的毛頭小子,更不希望讓她知道自己還在意她的事實。

  「這麼一來,方家就知道我們、我們的事……那……」她低下頭,「你怎麼對方玉瑩交代?」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他不願多作解釋。

  「這麼一來,我就真的變成勾引你的狐狸精,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想起方環輝對她的誤會和不諒解,周子萱就難過萬分。

  這是她離開方家惟一的遺憾。

  沉仲文無言地斜睨她一眼。他在看見方環風的那一剎那就知道事情十分棘手,然而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情遲早要曝光,只是比想像中來得快。

  他原本打算在曝光後就一腳踢開周子萱,讓她看起來像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而他自己最多背上來者不拒的罪名。

  現在呢?他還能拋得下她嗎?

  除此之外,他還狠狠地揍了方環風一頓,這又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無論如何,謝謝你救了我!」她咬著唇低聲道謝。

  「不必謝我!」他淡然道,「你屬於我,只有我才能碰你。」

  他的話又再次刺傷了周子萱。

  看著他線條剛毅的臉龐,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觸,卻又膽怯地縮回;除卻纏綿時刻,她幾乎不敢碰他,生怕褻瀆了他。

  「看見我這麼狼狽,你、你心裡是不是好過一點?」她幽然歎息。

  沉仲文心頭一震,折磨她、傷害她、讓她抬不起頭,不就是他的原意?如今她只能卑微地乞求他的施捨,任由他踐踏她的自尊,所有的一切都按著他的計劃進行。然而她的痛苦並沒有帶給他太多的快樂,報復的快感一次又一次地被心痛和不捨取代;

  看她過得不開心,他忍不住想討好她,看她受人欺負,他也只想保護她、照顧她。

  「你胡說些什麼?」掩飾著內心的不安,他板起臉孔。

  她雙眼迷離,癡癡愣愣地瞧著他,「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恨我?」她的聲音飄飄藹藹,迴繞在浴室裡。

  別過臉,沉仲文避開她眼中的慼然和渴求。

  他的冷漠讓周子萱傷痛的低下頭。

  是啊!她怎麼這麼傻,只因為他今晚態度的轉變,就癡心妄想他會原諒她?

  沉仲文丟下冰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用大搭巾隨意裹住,抱她回床上。

  他隨手抓了件睡衣扔給她,「你早點休息!」

  周子萱吃力地撐起自己,一面穿上睡衣,一面偷偷望著他。

  他面無表情,不知是喜是怒,忽冷忽熱的態度著實教她無所適從。

  見他轉身離去,孤獨無助頓時襲上她的心頭。

  「仲文……」她怯怯地開口。

  他回過頭,「什麼事?」

  「你能不能……陪著我?」她好希望有人陪在身旁,尤其在這個驚魂未定、心有餘悸的時候,可是沉仲文原想一口回絕,但見她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蜷縮在床角,他不禁又愛又憐,再也狠不下這個心。

  他默默地走到她身邊抱起了她。

  周子萱坐在他腿上,整個人依偎著他,「我以為你會拒絕我……」

  「為什麼?」

  她喃喃地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還能奢望些什麼?」

  「你……」他的胸口一陣揪緊。

  「陪著我,不要離開我。」她閉上眼,一隻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生怕他拋下她似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麼說,你就當是好心施捨我……」

  他心疼地擁緊她的嬌軀,柔聲道:「你累了,別再說了!」

  「嗯,我好累……」偎在強壯的臂彎中,緊靠他結實的胸膛,耳中聽見規律的心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如果我真的被方環風欺負……你、你是不是會趕我走,不再理我了?」

  聽見她的喃喃自語,沉仲文不禁暗自苦笑。

  驀地裡他想起一件事,方環風若覬覦她的美色,她在方家難保不受侵犯,該不會……

  他不禁疑惑地問:「你拿掉的孩子是…是方環風的?」

  「孩子?」她的神志模糊不清,鎮定劑的藥力顯然發生作用,「孩子……我、我們的……」沉仲文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她,「我們的?」

  周子萱似乎微微一笑,應了一聲。

  「你說我們的是什麼意思?」他搖晃著她,要她把話說清楚。

  她咕噥一句,再也沒有半點聲音。  

  「喂!」他不死心地描了搖她,見她毫無反應,才發現她已沉沉睡去。

  「我們的……」他咀嚼著這句話的涵義。

  他分明就沒有碰過她,難道……突然間,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喝醉酒的夜晚。

  在那個特別的夜晚裡,他恍飽覺得周子萱就在他身旁,他擁抱她、親吻她、佔有她,甚至鼻中還留有她淡淡的髮香,這是他和她發生關係的惟一記憶。  

  然而第二天醒來後,所有的一切全都改變了,除了身體和床單上的血跡外,哪裡還有周子萱的影子?更令他驚訝的是,黃惠倫竟然坐在床邊盯著他。

  震驚之餘他才瞭解,原來自己醉得太厲害,居然誤把黃惠倫當作周子萱。

  雖然他有些迷恫,為什麼自己對黃惠倫一點印象也沒有,腦海中全是周子萱的身影,但愧疚之情仍然緊攫住他;他甚至提出結婚的條件,卻遭到黃惠倫的婉拒。他明白,黃惠倫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人,她不會甘於做周子萱的替代晶,和一個心中沒有她的男人在一起。

  想到這裡,沉仲文不禁低頭凝視懷中的小女人。

  她到底懷了誰的孩子?又為什麼要再三隱瞞?

  他一面胡亂臆測,一面將她放在床上,卻發現她還緊緊揪著自己的衣服。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輕輕拉下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我的小萱兒……」

  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候,他才敢喊出她的名字。

  看著她沉睡的容顏,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陷落,不論他口頭上再怎麼否認,心中卻找不出一絲一毫對她的恨意。他還是放不下她,強烈地想擁有她,可悲的是,他卻不敢洩露自己半點的情感。

  他,沉仲文,竟然忘不了一個曾經背棄他的女人。

  他的驕傲、他的自尊,該如何接受這樣的事實?

  

  第二天,當沉仲文準備踏進辦公室時,王秘書就湊過來小聲提醒他:「夫人在裡頭,心情不是很好。」

  夫人,是公司上下所有員工對呂香琴的稱呼。

  看王秘書苦著一張臉,沉仲文知道她已經先一步慘遭修理。

  他點了點頭表示瞭解,隨即踏著穩定的腳步推門而入,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呂香琴寒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四周的空氣似乎結了一層冰。

  「真是稀客!」沉仲文沉聲問候道,「這麼早來有什麼事嗎?」

  他如果夠圓滑,昨天的事當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然而息事寧人絕非他的本色。

  「什麼事?」呂香琴冷笑,「你倒愛跟我裝蒜!」

  「有事請你直說,我很忙。」他的態度強硬。

  「我是你大媽,你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呂香琴氣得全身發抖,「好,我問你,昨晚把環風打傷的是不是你?」

  沉仲文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是又如何?」「果然是你!」呂香琴用手指著他,「我要你去方家跟環風賠罪!」

  「賠罪?」他笑了笑,「我為什麼要賠罪?」

  「你打了人還敢說這種話?」昨天半夜她妹妹透過電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她聽了不禁義憤填膺;不是因為心疼自己的外甥受傷,而是感到顏面無光,沉仲文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不把她放在眼裡。  

  沉仲文斂起笑容,「那他打人又怎麼算?」

  「那要看他打的是什麼人。」呂香琴恨恨地道:「那種會勾引人的狐狸精被打死了活該!」

  這句話似乎指桑罵槐,誰都知道她對丈夫的小老婆、沉仲文的母親不滿。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臉色丕變。

  「什麼意思?」她瞇起眼看他,「玉瑩這種好女孩你放著不要,偏偏要去招惹那個水性楊花、無恥下賤的女人……」

  「請你說話客氣一點!」他冷冷地警告她,卻隱隱地感到痛快;方玉瑩知道這件事後必定火冒三丈、妒火中燒,他也算是替周子萱出了口氣。

  「我說錯了嗎?」呂香琴氣得直拍椅背,「那個姓周的女人不安於室,結了婚還想勾搭你,這種不三不四、遭人離棄的女人你居然也要?還為了她把自己的表兄弟打了一頓,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你教我們沉家人的臉往哪兒擱?」

  「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不須你來告訴我!」沉仲文瞪著她,「依照方環風的所作所為,打他幾拳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你就這麼執迷不悟?」呂香琴厲聲痛罵,「果然什麼樣的母親教出什麼樣的兒子,你跟你爸是一個樣兒,就喜歡淫蕩的賤骨頭!」

  沉仲文氣得咬牙切齒,卻沒有喪失自制力。

  「對,你說得不錯。」他冷冷一笑,「像你們這種假正經、裝高貴的女人,就像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只會倒男人的胃口。」

  「你……」她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說完了嗎?」他走到門口把門打開,「說完了請你離開,我還有事。」

  「好好好,咱們走著瞧!」呂香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沉仲文鬆了口氣,回到座位上把領帶略微扯開,雖然在這場口舌之爭裡他略佔上風,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呂香琴對他、對公司完全沒有影響力,除了叫囂兩句,絲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真正的關鍵在於他父親——沉其瑞,他依舊是寰華最大的股東,雖然他已放下經營的重擔,但對董事會和高階人事仍有絕對的控制權。

  沉仲文知道自己動手打人,和表兄弟的前妻糾纏不清,沒有一件事情是他父親能接受的,面對可能引爆的衝突,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呂香琴離開不到十分鐘,沉其瑞隨後出現。

  「這陣『風』可真不小,一下於就吹來這麼多人!」沉仲文忍不住開口諷刺。

  沉其瑞並不像呂香琴一樣激動,他從容地坐下,神情愉悅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如果你也是來叫我賠罪的,那麼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沉仲文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是認真的嗎?」

  「什、什麼?」沉其瑞一開口就教沉仲文大吃一驚。

  「你真的喜歡那個女孩?」

  「什麼喜不喜歡?」他連忙辯駁,「我不過是玩玩罷了!」

  「是嗎?」沉其瑞似笑非笑,「聽說你們住在一起。」

  「那又如何?」他攤了攤手。

  「據我所知,還沒有其他女人住進你家裡過。」

  「這算什麼?」沉仲文起身抗議道:「你找人監視我?」

  沉其瑞搖了搖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英為,天下間沒有永遠的秘密。」

  「請停止這種無聊的舉動,你已經侵犯到我的隱私。」他的火氣顯然被挑起。

  「你不必生氣。」沉其瑞笑了笑,「如果只是玩玩也就算了,假如你是認真的,就該適可而止。」

  「這是我的事,你管得太多了!」沉仲文氣憤地揮著手。

  「不錯,你要怎麼玩我沒意見,但結婚是人生大事,總得慎重考慮。」

  「結婚?」沉仲文冷笑,「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再怎麼說,那女孩曾經是方家的媳婦,一女事二夫,傳出去並不好聽。」沉其瑞的手指輕點著椅背扶手,「現在你已經是寰華的總裁,就算你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也要顧及公司的形象,可不能我行我素。」

  「晤,好一個深謀遠慮。」沉仲文悶哼一聲,「為了公司的形象,你不敢離婚,倒霉的反而是我媽,你害她一輩子受委屈、見不得光,還上不了檯面。」

  沉其瑞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你希望我像你一樣?」沉仲文搖了搖頭,「我絕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到半點委屈。」

  「我和你媽只能說是……相見恨晚……」沉其瑞企圖解釋。

  「別跟我說什麼晚不晚的!」沉仲文激動道:「就因為我媽好說話,事事順著你,你就敷衍她,根本沒有盡力去爭取,只是不斷地在逃避。」

  「我希望能做到兩全其美。」沉其瑞面色凝重,「有時候人不能只想到自己,得權衡輕重,將整體的傷害降到最低。」

  「你這叫一廂情願!」他冷笑。

  面對兒子的不以為然,沉其瑞沉默了半晌,「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把話題拉回重心。

  「你是指什麼?」沉仲文把視線投向窗外。

  「我知道你動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會過問。」意思很明顯,他只想知道周子萱的事。

  「我已經說過了。」沉仲文轉過頭來瞪著他,「我想玩、想結婚、想跟誰在一起那是我的事,誰也管不著。」

  「你不打算放手?」沉其瑞皺起眉,「你不怕影響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果不其然,他父親開始測試他的底限。

  「或許你很在意這個位置,但我不稀罕。」他用力拍了拍象徵總裁地位的大椅,「這是你給我的,你隨時可以拿回去,但是別想左右我。」

  「這是你的決定?」沉其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然道:「我沒有任何決定,只有表明清楚我的立場。」

  他迴避了他父親的問題,事實上,他的確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周子萱。

  在此同時,他也藉機測試沉其瑞的底限。

  這些年來,寰華在他的策劃下不斷轉型蛻變,也使自己成為公司的靈魂人物,沉其瑞會為了女人的問題,重新調整人事佈局嗎?

  兩人四目交接,似乎想看清楚對方的心意。

  然而人心詭譎多變,又有誰能知道別人真正的想法?

  沉其瑞直到離開前都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的神情依舊平淡,沒有失望,也沒有憤怒。

  或許,他早就知道今日來此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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